第9章 Chapter 9
林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发现圆圈中央是那个下午问她是不是来送水的阳光男生。
男生上去抱着吉他,围坐一圈的小两千人让他有些紧张。
他右手在弦上拨过,左手上移扭紧了一根弦,又试了两次,才开始进入状态。
林熹看唐殊听得陶醉,也就没忍心打断她欣赏。
只是像这样上场了还放不开,声音微微颤抖的男生,林熹觉得,半点比不过她同桌。
一中学习压力大,老师压得也挺紧的。分班后基本上就开始按照高三的节奏在带课,年级里有什么活动都是被班主任压着不准去参加。
高三那年会考完正好碰上圣诞节,再往后就是元旦假期。高中部都沸腾了,高一高二的学生就在他们楼下,电影的音效混着震天的欢呼声往上飘,高三的人也渐渐开始疯。
一开始,负责晚自习的科任老师还试图维持纪律,但这个班她也是跟着带上来的,知道平时压力太大,后来干脆去办公室坐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们去了。
先是有个热爱宅舞的胖子上去跳了一曲极乐净土,整个一班都燥起来了。到后来,陈现宿舍里那几个哥们儿拍着桌子喊:“现哥!现哥!现哥!”
班里人不明就里,也跟着拍桌子喊:“现哥!现哥!”
林熹那天考完兴奋得很,一双眼睛笑得弯弯,拍着桌子盯着陈现也跟着起哄:“现哥!
陈现懒散靠着墙转笔,破天荒被她喊得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染上了一点红。
“别闹。”他笑,伸手把笔丢进她笔袋。
林熹极为熟悉他这个动作,不躲不闪乐呵呵地盯着他继续拍桌喊:“现哥现哥!”
少女眉眼弯弯,眼里噙着笑意和期待看他起身上了讲台。
班里一片尖叫声,有陈现室友的,有爱扎堆的几个女生的,还有……林熹的。
陈现拿起老师上课用的小蜜蜂,警告室友:“晚上回去给我等着。”
林熹都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尖叫声更响了。坐在前后门的同学甚至关了灯,营造一种静静听歌的氛围。
陈现坐下,嗓音低沉:
“你眼睛会笑,弯成一条桥,
终点却是我,永远到不了……”
小蜜蜂的音效不好,声音出来之后还有些杂乱的噪音,但少年嗓音沉得干净,在关了灯的一片黑暗里格外动人。
沉浸在他好听的音色里,林熹蓦然发现,周围有好些同学已经打开手机电筒,当做荧光棒挥舞起来。
她有样学样,把手机握在手里跟着摇晃。陈现唱歌的时候神情认真,目光从头到尾就没离开过他那几个起哄的室友。
他们正好就在林熹后桌,以至于林熹有种他是看着自己在唱歌的错觉。
陈现唱完从讲台下来,林熹有种变身偶像小迷妹,看完了一场演唱会并在后台偶遇的既视感。
偶像看着她,傲娇地扬起下巴,错身的时候问了一句:“满意了?”
满意?
又不是她带头起的哄!
那次之后,林熹课间总想让他再唱一遍别的什么,每次都被无情拒绝。
陈现拒绝的理由很欠揍:“此曲只应天上有,听过要知足。”
“……”
一如既往的自恋不要脸。
大概是那一次的气氛太过美好,而回忆里的声音又极度诱人,林熹对眼前的表演提不起半分兴趣。
散场的时候,唐殊告诉她:“今晚要值夜班,你ok吗?不行就请个假。”
从下午起来到现在吃了一个大馒头,并围观了漂亮小姐姐们跳舞的林熹感觉自己已经满血复活,拍着胸脯表示完全没问题。
值班时间按照安排,林熹和唐殊是负责站凌晨两点到三点的岗。
回去以后两人抓紧时间洗漱休息,赶在熄灯之前入睡。等到换班的人来叫她,林熹已经睡过一轮。
军训基地在市郊的山脚,昼夜温差大得出奇。
白天还是穿短袖都流汗的温度,现在林熹坐起来,只觉得凉飕飕的,手臂上瞬间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两人裹着从换岗的同学那里拿到的军大衣和手电筒,出发往哨点过去。
林熹把手拢进袖口里,唐殊虽然比她高出一截,但两人罩在肥大的衣服里,像是裹了床棉被在走。
本来半夜起来站岗这件事对于起床困难户林熹来说是一件很糟心的事,不过,看了一眼唐殊,再看看自己,两人活像两床行走的棉被。
少女的心事去得快,被这个想法娱乐到的林熹笑了一路。
市郊夜里虽然很凉,夜幕倒是比市区美得多。
天空好像很矮,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星星。
林熹走路时抬头看了一会儿,又觉得索然无味,两人难道要这样望着星星度过漫漫长夜……里的一小时吗?
要说只有她们两个人,说不定还能偷懒聊聊天什么的,可站岗是四人一组,两个男生加上两个女生,因此到了哨点几人都同时沉默了。
男生组有一个人林熹没见过,另一个是方正,那个大巴上把她叫醒的代理班长。
四人排成一排站着,林熹旁边是唐殊,再过去是方正和不认识的男生。
一时间只听得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依稀有几声虫鸣。林熹站得腿酸,刚想问问他们累不累,免得几人苦站太尴尬,没想到方正先开了口。
“林熹,你和陈现是不是在一起了?”
“……”
班长你这还不如不说话呢。
林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生居然可以比女生还要八卦,关键是他还要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八卦,这就让人很难受了。
林熹后悔,早知道应该珍惜刚刚的沉默,祈祷安安静静过完这一小时。
“张老师要你问同学感情问题了吗?”唐殊左手在林熹肩上安慰似的拍了拍,然后开始和方正唇枪舌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查户口。在一起怎么了?不在一起又怎么了?真是的,都几岁了,人家真要在一起,那也是自由恋爱,你拦得住吗?方正同学,班长!麻烦你,该干嘛干嘛,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打听这些事情,也太娘炮了!”
被她吐槽娘炮的方正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很配合地撒了个娇:“矮油,人家也是好奇嘛!”
他旁边的男生本来还想劝架,听到这一句也惊呆了:“卧槽方正你好恶心!”
林熹没说话,她觉得好像手脚发软的感觉又上来了,而且头还有点沉。
好在凌晨两点的一个小时没有想象中难熬。
方正他们来得早,比她们提前一点换班。林熹和唐殊守在那里,要等换过来的两个男生到了之后,她们才能回去。
什么时候到啊。
林熹艰难抬眼,快要撑不住了。
陈现和路屿走近了,才发现那个偷穿大人衣服似的小孩儿是林熹。
她看上去有点难受,眉头微微皱着,见他来了,眼里有些小雀跃。
“你终于到了。”
这话说得,像等了他千千万万年。
陈现哑然失笑,小姑娘却一头栽进他怀里。
他张开的双手有些错愕,手在林熹背后虚虚环着,又不敢落到她背上。
路屿更是脸都笑开了:“怎么着?趁着现在天黑,投怀送抱啊?”
林熹没反应,只是软软的往下滑。
陈现感觉到她站不住,一手把住她的肩,把人提起来,看了一眼。
林熹眼里雾蒙蒙,脚上软得站不住,全靠借了他的力才没有栽到地上。
陈现把人打横抱起来,脚下走得急,留了一句“去医务室”大步离开。
医务室里,林熹躺在窄小的病床上,帘子被拉上正打着点滴。
唐殊拿了一堆药过来,照着医生吩咐转告陈现:“没什么大问题,急性肠胃炎,可能是吃坏了。”
陈现抱着人跑前跑后,现在有些脱力。他从病床边上的椅子里坐起来,揉了揉眉心。
“好。”
唐殊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最终还是没忍住:“你不回去?”
“我守着,你先回去睡吧。”
唐殊张了张嘴,本来想说点什了,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悄悄带上门,走了。
躺在床上的人瘦瘦小小,只露了个小脸在外边,看上去像个白瓷小娃娃。
医务室很小,这个时间也没别人。
陈现盯着林熹看了一会儿,转头去看挂着的吊瓶。
液体一滴一滴往下走,顺着往下是她贴着几块医用胶布的手背,青色的血管细细的,陈现起身摸到调速器,往下滚了些,药滴的速度更慢了。
再低头时,陈现“啧”了一声,俯身扯过被子把她扎着针的那只手盖上,又坐了回去。
就你这吃小龙虾都急性肠胃炎的破身板,还送水?
他靠在老旧得有些掉皮的椅子上,抬起左腿叠上右腿膝盖,凳子往后,翘起凳子前腿跟着药滴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打节拍。
天快亮的时候,医生过来给她拔了针。
陈现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出去了。
林熹醒过来的时候,帘子半拉,但她还是迅速弄清了自己的状况。
昨天晚上值班的时候自己好像昏过去了,然后……
然后就被送到了医务室。
她掀了被子从病床上下来,没有手脚发软的感觉,也没觉得恶心,整个人轻松多了。
神清气爽!
林熹懒懒的舒展手臂,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只是,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
等她到食堂的时候,排队进入食堂在长桌边站好的已经过了半。
她找了一下自己班的位置,没看到有人,应该还走在后面唱着军歌。
昨天吃得少,又来回折腾,林熹胃里已经空了。他们班那一排空荡荡的,桌上什么也没有。
她又看了一圈,发现墙根下的一排木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排大盆,中间还有几个篮子装着馒头,都堆成了小山,还在冒热气。
低头思索了半秒,林熹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等着所有人都到齐了再过去。
但,等所有人都到齐了,那也一个馒头都不剩了吧。
军训基地的馒头做得好,白白胖胖软绵绵,吃到嘴里不干,甚至有点回甜。
林熹一个不爱吃面食的人都能独自吃完一整个。
早餐种类少,除了熬得像清汤的粥,就剩馒头和咸菜。因此早餐的时候馒头最抢手的食物,抢手,就意味着是真的要用抢的。
她想了想,决定不等人到齐再动,于是朝着诱惑着她的那个篮子走去。
只是食堂很大,她又因为刚恢复走得慢。
就在林熹快到的时候,她感觉周围人声嘈杂了起来,似乎大家都在往这边挤,而木桌边已经站了不少人了。
“林熹!”
正随着人潮往前挤,林熹听见唐殊喊她,声音很惊讶:“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嗯?
不然还有一只狗吗?
看她不太理解,唐殊往她背后看了一眼,又问:“你救命恩人没跟你一起?”
救命恩人?
林熹越听越懵,怎么每天都有新的代号出现。
“啊,那个,我说的是陈现。”唐殊解释道,“昨天你昏过去了,他一把就给你公主抱起来然后送你去了医务室,然后让我先走他在那儿守着,好man啊!!!”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手还握在胸前,一脸期许。
守了一夜么……
“你说,他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按照武侠剧的情节发展,你该以身相许了!”
林熹一把捂住唐殊:“嘘!你可别乱说!我狗儿子要是因为这些无中生有的绯闻嫁不出去了,爸爸好心痛的!”
她催促道:“快点快点,别说这个了,馒头都快被抢光了,我好饿的阿殊!”
林熹拉着唐殊奔着馒头过去,一个箭步站到了木桌旁边,但因为人太多,她伸向馒头的手被人隔开。
就差那么一厘米了啊!
人和人相比就是能气死人,林熹因为站得靠边,手又不够长没有拿到篮子里最后一个馒头,她看篮子的眼神太过专注,以至于有人靠近,站到了身后都没发现。
林熹眼见着从她肩上过的那只手捏着本该属于她的食物,还从她脸边贴着过去……
她绝望地盯着那个馒头,跟随着手往后收的动作转头。
到底是谁,竟然这么残忍?!
作者有话要说: 林熹:现狗果然很狗,居然敢抢我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