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也因收到了卫湛这封信, 徐讷讷的心才放下来了一些, 若他真受了重伤, 应该不至于还写这些有的没的吧?她可不想多个爹出来。
展开白纸准备回信时, 她又顿住,也不能太过笃定啊,会不会是卫湛伤势过重然后说胡话了?
怀着这份忧虑, 她手中的笔怎么落不下去,连忙招了卫丙过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往伏牛山?”
卫丙摇头,尽职尽责:“前线危险,世子说您还是暂居后方。等战事完了,再接您过去玩。”
徐讷讷:“……”那连夜把我从宫里偷出来干什么?就为了扔在这曲安镇上?
此时卫王宫里,卫王还在哄王后:“阿言出去有事, 过几天就会回来了。要不这样, 我也带你出去玩玩?提前去避暑山庄,好不好?”
卫王后鼓着脸:“不好,阿言不见了, 没有人陪我玩。”
卫王在心里大骂卫湛第八十次, 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做出从王宫偷人的事!外廷那些守卫是干什么吃的,怎么都不知道活生生一个人不见了?
但他面上还得哄:“阿言是阿湛媳妇, 所以被他带出去玩了,你是我媳妇,所以我过几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卫王后想了想, 她如今神智高了许多,在某些方面已经很能体谅卫王的难处,摇了摇头道:“不行,阿湛不在,没人帮你,你不能出去。”
她一字一句地说话,态度认真又固执,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让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卫王目光放柔,不管多少年,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这个小姑娘,如今,她终于有了痊愈的希望。
他诚心期盼,希望卫湛早日把人哄到手,光明正大地成为他卫家人。
而伏牛山里,卫湛被军医勒令不能上山,就只能每日在营地里溜达,然后跟长久驻守在边境之地的兵士们了解一下军情。
这些兵士常年在几国交界处,经常要抓捕那些不怀好意要潜逃的犯人,又要和一山之隔、一水之隔的两个邻国经常□□流“感情”,很少能见到卫湛这般地位高的人,一时间都十分新奇。
而且卫湛生得文弱,厮杀时却不文弱,将士们向来敬慕强者,无疑,卫湛就是那个强者。刚来跟敌军一照面,就生擒了那霍家三公子,这份功勋是谁也比不上的。
因此卫湛稍稍流露出想找几个做了父亲的人问问话,守将程颐锦立马自荐道:“世子,末将的大女儿都已经十二岁了,您想问什么都行。”
卫湛在心里琢磨,十二岁,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差的有点远啊,不过没关系,是女儿就好,若是儿子倒还不行。他肃着面容,让程将军差点以为有什么重要军情要嘱托,就听他问道:“你平日里和女儿是如何相处的?”
程将军一愣,面上带了惆怅:“说来惆怅,末将已经三年未归家,女儿都由夫人教导,夫人常给末将写信,说是女儿长大成人了,过两年就得定下人家,末将这个父亲做得并不称职。”
卫湛皱了眉头,将程将军的经验从心里划去,确实不称职,不能作为经验参考。
但是程将军说起女儿就停不下来:“女孩儿真真是世上最暖心的人,末将犹记得她小时候的模样,那年末将受命受在这伏牛山中,她抱着末将的腿不让走,哭得让末将一个大男人都软了心肠……”
卫湛一边被这种父女情感动,一边忍不住遐想,若是徐讷讷抱着他的腿不让走该是如何?然后他皱起了眉头,此次临走前,徐讷讷分明是不舍的,但却没有抱他大腿!
而且那几日她刚好在月事期,他便打消了带她上路的计划,而是算着日子等她月事结束,才叫人将她从宫里偷出来。所以临走那日她精神颇为不济,别说抱大腿哭了,连体己话都没说几句就要去睡觉。
卫湛十分不平衡,他已经决定要将徐讷讷当做女儿一样来养,可这个“女儿”一点都不黏人!
为此他不耻下问:“那程将军你以前经常和女儿一块玩吧?让她这么黏你。”
程将军笑得憨厚:“哎呀她八、九岁的时候最是爱玩,末将那时候还在家中,便经常带她出门跑跑马,也经常下河摸鱼,孩子嘛,最喜欢黏着一起玩的人。”
卫湛若有所思,说起来他还没带着徐讷讷骑过马呢,每回都和她一起坐那狭□□仄的马车,虽然那小空间里很好欺负人,但每回都是他欺负,徐讷讷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小姑娘应该很不满,咳咳,不能每次都是他暗爽,看来有必要让她也爽一次,卫湛正直地想。
程将军还在滔滔不绝:“……女儿一定要哄,都说女儿是掌上明珠,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上怕飞了,就想着在身上缝个小口袋,将人放里边。可惜末将身不由己,不然一定要将女儿接来玩几日。”
卫湛拍拍他的肩膀:“等周国确定退兵,你就回去一趟,待个十天半个月的,本世子给你批的假。”
程将军大喜,连忙谢过,又问:“世子,您还想问什么?”
卫湛摆摆手,已经讨教了一番“育儿经”,他目前已经确定初步计划,没必要再麻烦程将军了。他吩咐道:“周国那边议和的应该快要过来,你派几个稳妥的,去确定两边会谈的地点,万事小心为上。”
程将军满足地领命下去,卫湛坐在营帐里陷入沉思,他越发确定自己即将要养个女儿了。因为程将军说的恨不得缝个口袋将女儿带身上,他这些日子就一直有这种想法,将人偷出来也是因为实在耐不住两地分隔,毕竟自从她出现后,他们就没分开过这么远的距离。
相思之情最是要人命,他叹了一声,伸手要拿笔写信时牵动了肩膀,痛感瞬间拉回了他的思绪,不行,他如今写了信,不能让徐讷讷过来,不然,她该哭了。
第一封信送出去没多久,他还没等到回信,就琢磨着要送第二封信,这回没像之前那封那般情意绵绵,只是写了些日常,说山里的生活并不枯燥,倒还别有趣味,还有一个颇为广阔的跑马场,赛马时颇有意趣。
而此时,徐讷讷写了回信,正要叫人送出去。
事实上,她自穿越到书中以来,还没经历过这般悠闲又了无事做的日子,一开始在卫王宫中得小心谨慎,后来面对卫湛又得小心不掉马,后来掉马之后还是得小心。
这是头一次她身边没有卫湛,但日子平静又惬意,让她恍惚间想起书外的时光,每日在学校里来来去去,身边皆是同学的欢声笑语,最惆怅的不过是要写的论文太多,可如今却是要想该如何在这乱世活下去。
看着信被送出去,她按捺下心里那股惆怅,就听院门外有人敲门,卫丙过去开了门,是邻居家大婶。因停留的时日颇长,他们干脆赁了一处院子,旁边是几乎人家,态度都不错。
大婶送了一篮子自家种的菜,态度殷切:“徐先生今日可有空?”
徐讷讷叹了一口气,出门去应付:“章婶可是有什么事?”
章婶乐呵呵的,眼里都冒着光,若不是卫丙拦在前头早就要上来抓手了:“徐先生啊,您今日若是有空能不能给我家二娘讲讲功课?她小姑娘不好意思过来麻烦徐先生,我脸皮厚就……”
她话还没说完,门外又来一大娘,扯着嗓子就喊:“她章婶你可不厚道,徐先生就一个,怎么就日日给你家二娘讲功课?我家三娘还等着呢,徐先生您说是不是?”
没错,徐讷讷如今非常受左邻右舍的欢迎,因她做男装打扮时俊秀文雅,这边人最喜欢这模样的,她第一日住进这院子时,就有两个姑娘趴院墙上专门来偷看她,还说她就是东邻宋玉。
如今各家都想把女儿嫁给她,也不想想她就是暂时在这停留,邻家几位大娘大婶每日都上门送东西然后推荐自己女儿。
徐讷讷不堪其扰,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她还不知道要在这曲安镇上待多久,还是得和邻居打好关系。
看两位大婶已经在门外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了,又引来了其他几位,还有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站在门边,视线不住往这边瞥,偏又害羞,看一眼就转过去。
徐讷讷木着脸,可她脸太嫩,半点威严都没有,卫丙他们也不好和这些大娘大婶起冲突,只能挡在徐讷讷前边,防着那些作风剽悍的大婶过来直接拉人。
好不容易以自己要出门去买东西为借口打发了几个大婶,又被邻家章家二娘给扔了个香包,然后其他几家姑娘不甘示弱,什么帕子香囊都往她身上怼,徐讷讷离开那条巷子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幸好卫湛怕她又犯癣,叫名医给配了药膏,每日早晚都涂一次,再闻花粉虽会打喷嚏,但好在不会再起疹子了。她这些日子喜欢常去茶馆坐着听八卦,那儿的人消息还挺灵通,诸国的消息都有一点。
她照例在角落坐下,就听隔壁桌已经聊起周国的事,说霍家那位三公子那玩意儿出了问题,后院的小妾都死了好几个。她吃了一惊,听起来像是个把月之前的消息,怎么卫湛都没说起过?
不怪她吃惊,原书中霍勉不大不小是个角色,从来没提起过他下边出问题的事,后面应该还一笔带过说过他带着儿子惨死燎原的事,但如今看来是没儿子了。
不久后,卫湛在伏牛山中收到了徐讷讷的回信以及卫丙作为眼线发来的消息。
他珍惜地看着那个薄薄的信封,有点舍不得打开,转眼看见卫丙盖戳的那信封,便决定先拆这个看看。随手撕开,他的眼神从漫不经心到慎重严肃不过几息间。
这下也不管舍不舍得,他当机立断把徐讷讷的那封信打开,先囫囵看一遍,心内忿忿不平,居然都没写有姑娘看上她的事!
卫丙在信中详细说明一共有四户人家五个姑娘瞧中了徐讷讷,那些大婶还每日上门送菜送饭,恨不得当场就把徐讷讷抓回去做上门女婿。
卫湛酸酸地想,看不出来这个男装打扮的小白脸还挺能招蜂引蝶。他把卫丙写的信又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折了放在一旁收好,准备等再见到徐讷讷时,可以拿证据和她对峙。
然后他才拿起徐讷讷写的那封回信仔细看,信不长,写的也是日常,只是最后一句道:“你若要认我为女,我却是不太愿意,亦不太思念你。”
卫湛表情裂了心碎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居然在他心头踩了一脚不够还要多踩几脚。
他本来还想着以后就先把徐讷讷当女儿养,给她从没体会过的父爱,可是她却不愿意!为什么?他十分不解,便找了程将军问。
程将军听了他省略了大部分必要信息后的简要问题版本,有些摸不着头脑,世子今年才十九岁,缘何要问养女儿的事?难道世子那位从伏牛山中救起的爱妾有身孕了?
他斟酌着回答:“这父女之情也是要培养的,您看看末将,三年不归家,也是怕末将女儿不认末将了。分隔两地,消耗的不只是时间,还有情意。”
卫湛恍然大悟,看来分隔两地就是不行,为今之计,还是得把人带在身边。事不宜迟,他迅速写了一张纸条,卷好放细竹筒里,叫善于隐蔽送信的禽鸟送出去。
这回,徐讷讷在还没有收到第二封信的时候,就收到了他写的第三封。
信上道:“我受伤了,病痛缠身,特别想你,能不能过来看我?”
徐讷讷一哂,看来想当她爸爸应该只是受伤后说的胡话。
作者有话要说: 徐讷讷不屑:当哥哥还不够,还想当我爹?
卫湛:不,当爹养女儿,我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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