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节
了。
距离那个女人消失,也接近二十五年了。
他不知道她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她的容貌,耳畔旁响起的都是她的声音,仿佛她就在身边,从来没有离去过。
他为什么会想念那个女人呢?
她在死前,想着的都是别人,没看过他一眼阿。
她无情,他不能和她一样。
他如她的愿,创立了归墟,雾楼是在归墟创立初始,他亲手用粉色灵石一颗颗建成的,起初只想着建完就好,满足她的遗愿就好。
然而不可避免地,他开始住了进去。
他住进雾楼之初,她的音容笑貌越发清晰,而那种莫名的情绪便浓重起来,撕扯他的魂魄,让他无法入眠。
既然她要缠着他,他索性不再挣扎。
他开始没日没夜地想她,想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想她爱做的每个动作,想她对着他笑的瞬间……就连他未出世前,她隔着石头在外界同他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说只要他爱她,她就能够回家了。
他说了那么多句爱她,她在这个世界不再出现,就连魂魄都消散得干干净净,她会不会是回家了呢?
她如果真的回家了,还会回来看看他吗?
她也许不想看他难过,她定会偷偷躲在哪里,远远地看着他,一定是这样的。
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疯涨,他开始寻找每个跟她相似的人,他把她们放在雾楼里,那是她最想要的地方。
她就算是要回来,也会在雾楼里吧。
她可能会在她们身体里苏醒,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她,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可是都已经这么久了,她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她是,忘记他了吗?
在踏进那道房门前,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也许已经过了太久,久到她忘记了所有,或者她根本不在乎他,她只记得那个临死前她都还在想着的人。
但是越靠近,心里的恐惧越甚,他说不上为什么。
在他想要推开房门时,手顿了顿,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当他正要离开,房门却打开了。
在他看到她的那刻,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确实是想起了点什么。
原来那个女人,曾更早出现过在他的生命中,是他把她召来这个世界,是他想要用她换回整个归墟,是她在他面前哭着告诉他,她喜欢他,哪怕是死,她也不怕。
但是,她说她想要回家阿。
原来她处心积虑,所有的刻意接近,都是为了回家吗?
那她,为什么在最后,会说想他?
直至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她透过他看着的,一直都是他。
是那个要杀她的他,是那个虚伪至极的他,他明明是想告诉她,他也想和她在一起,可每当话到嘴边,为什么就变了呢?
原来她不叫雾寻音。
原来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原来最后印在他脸侧的吻,对他道的那句晚安,是她真的对他失望了。
但是既然都已经失望了,为什么还要想着他,不知道一切的他,对她好的那个他,会说爱她的那个他,难道不好吗?
那时花朝节至,她在烟花夜幕下,带着对他的失望,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第一次领略到真正的后悔是何滋味。
那滋味绕肠寸断,侵蚀五脏六腑,让他无法喘息。
后来,她带着对他的想念,再一次从他眼前消失,在他的怀里逐渐弥散,魂魄被扬在了风中。
她改变了过往。
众生皆好,归墟仍在。
只是她确实回不来了。
即使他舍弃全部神魂,她也始终回不来了。
消失了就是消失了。
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外界,无论是翻江倒海,还是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到她。
那个处心积虑的女人,那个哭得很假的女人,那个骗他爱她的女人,那个只想回家的女人……她最后也没能回家。
可就算是如此,他穷尽毕生之力,也再见不到她了。
无论碧落黄泉,无论生死与否。
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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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雾终于见到了鹤迟归。
他只望了她一眼,突然上前来抚了抚她的脸,眼中柔情万千:“你回来了。”
时雾刚想应他一句,只见人神经兮兮的,又瞬移了出去,她听见鹤迟归在对守门的弟子说:“送到十层。”
等鹤迟归走后,守门的弟子进来,惊讶望着她道:“原本以为你最多混个五六层,没想到直接就送到十层了,我看着你也不像阿,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居然能得到师祖青睐……”
时雾:“……说不定我还真是白月光呢,你们师祖见到我第一眼,就马上认出来了不是?”
守门弟子拼命摇头:“绝对不可能,姑娘你别想多了,师祖对每个人说的第一句话,都是只有那句你回来了,例行公事而已。”
时雾:“???”
守门弟子接着道:“我看过无数真把自己当成了白月光的,活在白月光的影子里,失去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就为了能讨到师祖欢心,姑娘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被深情表象欺骗,坚守住自己的心阿,只有这样……下场才不会太惨。”
时雾试探性问了句:“下场……到底能有多惨?”
守门弟子努努嘴:“你知道这地下是什么地方吗?埋着森森白骨,都是那些伪装成白月光,想骗师祖自己是真正白月光的女人,她们得到青睐时那个春风得意阿……结果被揭穿后,还不是直接埋在了地底下。 ”
时雾只觉得脚底板阵阵阴凉,她简直想马上跳起来蹦到空中,不要再跟埋着骸骨的地面有任何接触。
但她转念一想,跳个毛阿!这是在幻境里面阿!死再多人都是空想,跟外面有半毛钱关系?
只是这幻境里面的归墟弟子,未免也太过逼真了吧,居然还会打小报告,还会偷偷劝着她,还不止一个两个这么生动鲜活……
这真的让她很难分辨出,是在幻境里还是在现实。
她被送到了雾楼第十层后,百无聊赖地等着鹤迟归出现,她现在没有任何魔物的头绪,也不知道鹤迟归平日的行踪,更是被关在了这座雾楼里,能做的只有一个字,等。
她等了三天,鹤迟归出现了。
他仿佛得了失忆症一样,看到她时脸色瞬间冰冻,她顿时觉得有只无形的手在掐她,掐得她面色涨红呼吸困难。
然后他凉凉地问:“为何闯进这里?”
时雾想当场宰了他,眼神拼命示意她有话要说,脖子上的手松开,她咳嗽了两声后,才委屈道:“鹤师祖,是您当时只看了我一眼,就让人把我送到第十层的阿!”
鹤迟归在脑海中搜刮着记忆,最后终于在个小角落里找到,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后,才凉凉看了她一眼,仔细打量了下她。
他当时应该是接近她后,才恢复了所有的记忆,鬼使神差般,就让人送到了第十层。
她跟她的容貌截然不同,除了那双眼睛,有她的几分神韵外,再找不到一处相似的地方。
但她的神情动作,偏偏跟她那么像。
他朝着她走了过去,看到她面上尽是委屈,但眼底藏着深深的怒意,恨不得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承认,眼前的人的确将她学了个惟妙惟肖,就连给他的感觉,都几乎分毫不差。
他挑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她,良久,他倏然出声:“再像又如何?你也不是她。”
时雾:“???”我成了我自己的替身?
鹤迟归指尖微微收紧,眸中划过一丝怜悯,无甚表情道:“拉下去,埋了吧。”
时雾:“!!!”
第 54 章
鹤迟归居然要把她拉下去?
还要埋了她?
时雾:“……”好气喔!
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才行呢。
她真的是很想给鹤迟归当头一个爆栗,告诉他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但是她只要稍微表露出一点不寻常,要是魔物刚好在注意着她,要是它认出她了怎么办?
那样子他们两个人都得死翘翘啊!
还是毫无尊严地死在这幻境中。
好惨!
时雾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看着两个突然冒出来的,要把自己拉下去埋了的归墟弟子,看着站在前方正在看着她,冷冰冰甚至带着嫌恶视线的鹤师祖,做了一个深呼吸,柔柔道:“就不劳烦两位,我自己可以的。”
两个弟子一愣,为难地望向鹤师祖。
他们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但是毕竟鹤师祖才是他们的老板,说话做事都要听从老板的吩咐阿!
不是这个女人一张嘴,他们就可以由着她胡来的,那样搞不好鹤师祖要连着他们一起,都埋到归墟的地底下去!
鹤迟归思忖片刻,竟然觉得时雾说的很有道理,他看向两个弟子:“是挺麻烦,你们都下去吧。”
时雾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朝着门外走,准备自己找个地儿给自己埋了时,经过鹤迟归身边,突然一阵寒意传来。
他掐住了她的后颈,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了起来。
时雾:“!!!”
鹤迟归面无表情:“我亲自送你去。”
时雾:“!”糙!鹤迟归他简直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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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迟归一路拎着她,来到雾楼的第一层时,那些人不约而同地,朝着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看吧,又来了一个妄想的,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以后就要被埋在雾楼底下,跟冷冰冰的泥土做伴了。
时雾欲哭无泪。
她都没看清鹤迟归到底是用了什么术法,只觉得一阵白光闪过,就来了一个阴暗的类似地下密室的空间,这里到处都是冰冷的气息,还混合着一些腐朽的味道。
让人难受到快要窒息。
鹤迟归把她放了下来,朝着一道门瞥了眼,接着转头望她:“自己走进去。”
时雾缩了缩脖子:“那里面有什么?”
鹤迟归语调冰冷:“你猜。”
时雾:“!”这还用猜吗?
她问:“无数骸骨?”
鹤迟归摇了摇头,时雾刚松口气,就听他道:“死去的时日没那么久,还未化成骸骨,只是无数具还未腐烂,正在腐烂,已经腐烂的尸体而已。”
时雾:“!”我哭。
鹤迟归变态的帽子扣上就没得脱了!
超级大变态!
鹤迟归冷声:“还不快去,是要我帮你吗?”
时雾咳咳两声,想出个折中的法子,她对上鹤迟归的眼,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道:“鹤师祖,在临死前我有一个愿望。”
说完给他抛了个媚眼,拼命暗示。
鹤迟归眼皮都未动一下:“关我何事?”
时雾:“……”
她不死心,用手揉了两下眼睛,眼泪说着便要掉出来,委屈巴巴道:“我倾慕鹤师祖已久,作为一个将死之人,只希望能在临死前能够亲吻鹤师祖一下,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吗?”
鹤迟归冷了眼,时雾一鼓作气:“鹤师祖,只要一下下,亲脸颊也可以,你既然说我像你的白月光,你就把我当成她吧,说不定吻一吻,就真的有感觉……”
“聒噪!”鹤迟归刚打断完她的话,前方的门顿时打开,从里面透出一股阴森冷暗的气息,时雾的心跟着紧缩一下,从后方来了一阵推力,她整个人直接朝着那道门冲了过去。
时雾:“鹤迟归!”
我要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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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似乎是静止了很久。
在时雾冲进那道门时,她整个人凝固住了,只觉得脑袋空空,什么都想不起来。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海岸边,迎面吹过来阵阵海风,耳畔还有海鸥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鹤迟归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喜欢吗?”
时雾转瞬回头,只见他清晰的眉眼好看至极,眼中正倒映出她呆滞的模样。
鹤迟归拿起她的手,把一枚戒指缓缓套上,在他眼里,那名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戒指,在她的无名指上格外赏心悦目。
时雾云里雾里。
鹤迟归握住她的手,道:“这枚戒指不存在于现实,待出去后,再制个一模一样的。”
时雾:“……”
她看着鹤迟归明显有几分柔情的脸,只想把戒指脱下来丢到他的脸上,制,制个毛啊!
既然鹤迟归都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了,为什么一开始还要耍她!是不是很好玩啊!
还有,目前的魔物还在暗中窥伺,他就算认出来了,也该藏着掖着阿,直接把她身份爆出来了,她不想陪着他一起死!
于是,时雾很简单直白,她把戒指脱下来,塞回到他手里,面无表情道:“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没必要再解释,你应该知道那个东西的存在吧,我们随时都有可能会死。”
鹤迟归瞬间了然:“魔物?”
时雾:“……”气到吐血。
他能不能别这么明晃晃就把人家名号说出来,是嫌命太长了,死的不够快吗?
鹤迟归手中凝出一束光芒,紧接着手上就多出了个水晶球,只是水晶球的正中,还有着一个标本,那个标本面容可憎,小小一团,似三岁小孩模样。
时雾:“?”
鹤迟归道:“在它杀了你后,我一直在寻找它,直到十年前,才将它抓住。”
时雾:“……”
她突然觉得,她彻底输了。
原本以为是个猫抓老鼠的游戏,鹤迟归是逃窜到了猫地盘的老鼠,猫只是在休息,等它休息够了,就开始把这个养在眼前的猎物一口吞掉。
没想到,角色完全对调。
时雾突然出声:“你在这里呆了多少年?”
鹤迟归:“二十五年。”
时雾一头雾水:“那为什么不出去?”
按道理来说魔物都已经被抓住,被困在幻境中的人,早该解脱了才对。
鹤迟归突然笑了笑:“我有心魔。”
所以,出不去。
在没遇到她前,无法认出她前,他始终出不去。
无法意识到自己身处在幻境中,又何谈出去一说?
鹤迟归拉过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轻道:“我在等你。”
如果他没有等到她来,她抛下了他没有来,那他是真的出不去了。
一辈子都将被关在这个虚幻的地方,思念着那个叫时雾的女人,直至现实世界中的他枯死。
而幻境中不定,已过去亿万年。
时雾没有挣扎,她淡淡道:“那出去吧。”
鹤迟归看出她的情绪,握着她的手更为用力,直到时雾觉得疼痛,正想甩开他的手时。
他松开,把她揽入了怀中。
时雾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
鹤迟归声音近在耳畔,可又远隔天边,虚无缥缈。
他道:“我曾经……以为你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