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魏昭一言不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婉婉缩在他怀中哭了一会儿,便适可而止,渐渐地不哭了。
这次便这样,她只能到此,不能再央求了。婉婉有心理准备,此事非同一般,她之要求是人之常情,但也是非分要求。毕竟驻守边境之事不同寻常,再说她这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梦。
这时宫女端上了饭菜来,但见俩人如此姿势,起先没人敢进。婉婉见了,这时也便乖巧地下了来,皇上饿着呢。
俩人这便来到了桌前,魏昭坐下,婉婉坐在了一旁,刚哭过,还断断续续的有些抽噎。
她拾起筷子,没完全缓过来,只一直不断地翻着碗中的饭,这时见魏昭夹了菜给她。
婉婉脸上犹带着泪,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向魏昭。男人又夹了菜给她,如此连续三次。
“好好吃饭,朕就答应你。”
“啊!”
魏昭语声很是平静,但婉婉平静不了,瞬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睁着那含情凤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皇上!”
魏昭眯了眯眼,也看向了她,“有问题?”
“没有,没有……”
婉婉胸口狂跳,唇瓣颤动,难以抑制,感觉手都不会动了一般。
他,他同意了?
“皇上。”
“吃饭。”
“是,是!”
婉婉自然是难以抚平心绪,小心口狂跳不止,连连应声,使劲儿点头,这时赶紧吃了起来。
魏昭饭后又呆了好久,方才走的。她前脚刚走,婉婉就捂住了胸口,使劲儿地喘了两口气。俩人后来便几乎没再说那事情,但婉婉心中没底,自然是变着法儿地又把爹爹之事提及了一遍,但听魏昭依旧是沉声答应着。
婉婉这回方才确定,知道事情是真的了。她心中狂喜,没想到能这般顺利。眼下这事儿解决了,她心中的石头便能彻底落下了。
这夜她真的梦到了爹爹,但那梦与她“编造”的恰恰相反。
梦很祥和安宁,有她,有爹爹,还有她的娘亲……
转眼便又过了一个多月,婉婉怀孕已八月有余。随着胎儿越来越大,她自然是越来越累,有时晚上休息的也不是很好。
这日早上醒来,婉婉昏昏沉沉的,有些头痛,近两天来,她常感如此。
宋太医来请平安脉时,她便与之说了。
“娘娘脉象并无异常,胎儿也是极好的。此时临盆将近,娘娘身子骨弱,月份大了,有不舒服之处亦是难免,娘娘不要过于紧张。”
听了太医的话,婉婉也便放心了许多。想来太医每日请脉,她吃喝用的东西,魏昭都每日都派人查,不会有什么事情。
婉婉应了声,不时,太医也便告退了。
近来,婉婉临盆在即,便又得了令,可不去请安了。太医走后没多久,她像往常一样,收拾妥当了后,便要出去散步,但这刚刚一站起了身子,脚下竟是蓦地一飘,人差点摔倒了。
“小姐!”芸香登时吓到了,紧张不已。
“小姐感觉怎么?”
婉婉抬手,瞬时便觉得自己一步也走不了了。她坐在了床上,缓了一缓,这时胎动的厉害。
婉婉轻轻摸了摸肚子,柔声安慰,“宝宝乖,宝宝乖。姑且先不出去了。”
她这后一句话自然是对芸香说的。
芸香手都颤了,“是,小姐躺一下,小月!”她接着便去吩咐了人,叫人又去把太医截了回来。
婉婉这躺下了,没一会儿竟是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有人给她喂水,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的还是芸香。
“小姐,好些了么?”
婉婉点头,“我睡了多久?”
“大概有半个时辰,太医已经来过,说小姐脉象正常,胎儿也无异常。”
婉婉摸了摸肚子,“那便好。”
她没力气,只觉得睡了还想睡,这种感觉好生奇怪。婉婉起了身,叫人又打来了水,重新洗了洗脸,这时觉得好似是舒服了不少,而后,她简单地妆扮了一下,就让芸香陪她出去了。
五月的天是极好的。她出去吹了吹风,不时便清醒了。
待夜晚来临,她洗漱过后,散了头发,便又有了那感觉,迷迷糊糊地不一会儿便觉得浑身没劲儿,困的很。婉婉早早地上了床,一觉便睡到了天亮。
第二日早上醒来,同前一日一样,她愈发地觉得没劲儿。婉婉心下狐疑,有了不好的感觉。第三日依旧如此,甚至吃饭的时候拿着筷子,竟然还掉了一次。
婉婉长的柔弱,本来力气也不大,但终是个正常之人,此时,她恍惚总是觉得自己不那么正常。
夜晚她托着腮,坐在桌前,瞧望外头的星星,暗道:眼见着自己临盆将近,这总是这般没劲儿怎么生孩子呢?
婉婉暗暗叹息一声,但仿是刚想过,心口骤然一颤,脑中瞬时闪过一个霹雳一般。
该不会是有人给她下了什么药了吧!就是想让她临盆之时发作,生不下孩子,胎死腹中?!
婉婉瞬时浑身冷汗淋漓,不敢相信,但却又愈发地觉得这是真的,毕竟如此手段,那乃是高上之高,它日临盆,孩子必死无疑,她也多半活不成!
然,过错都在她!
婉婉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攥住了手。她立时便起了身,但没有什么明显举动,只是返回了卧房。
屋中只她一人,她立在屋子中间,仔仔细细地从门口一直看到了床上。她怀孕以来,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都有人检查,按理说断不可能有什么差池,但眼下……
她扫视了一周,而后便坐在了铜镜前,仔细看着自己,若说她所猜不错,就是有人给她下了慢性药,那这药必然是下在了她常接触的某样东西上,且这个东西怕是能随时换走,躲避检查的……
到底是什么呢?她想着,这时视线从镜子上缓缓下移,落到了那梳妆桌上,一把檀木梳子骤然砸入视线!
婉婉浑身颤栗,咽了下口水,这时抖着手拿起了那把梳子,另一只玉手小心地拽下了一根头发,将它缓缓的缠在了那第二根齿儿上,而后,放回了那梳子。
婉婉缓缓地起身,叫来了芸香。
“叫人备水,我要沐浴。”
“嗳!”
芸香听了,立时去了。婉婉听着浴房中传来的水声,视线没离开那把梳子,而后,她便沐了浴,也洗了头发。待半个多时辰后从浴房返回寝居,她自己小心地擦拭着头发,然后再度坐在了铜镜前,拿起那把小梳,胸口登时“砰”地一下……
那根头发,果真不见了。
但旋即婉婉嘴角便不易察觉地一动。
她拿了帕子将那梳子使劲地在帕子上擦了几下,而后便把那梳子放了回去。
芸香端了茶过来,正好看到她在用一张帕子,包着上了另一张帕子……
“咦?小姐在干嘛?”
婉婉嘴角一动,没有说话,只将食指竖立唇边。
芸香立时禁声,这时但见婉婉转过了身来,将那个帕子递给了她。
“那天你说的那个太医院的小学徒可信么?”
芸香登时小脸通红,“芸香觉得可信,怎么小姐?”
婉婉笑笑,手指动动,使芸香靠近过来,“明日拿去给他查查这帕子上的是什么?事情成了,以后让你嫁给他。”
“小姐!”
芸香登时脸更红了,满面羞赧,心口“咚咚”跳。
婉婉又是笑了一下。芸香咬住了唇,也不知道小姐是逗她,还是说真的,总归她羞的很,语露娇嗔,“小姐……”
婉婉拍了拍,“好好办事。”
芸香这时也认真仔细了起来,不禁问道:“小姐,这是什么?怎么了?”婉婉摇了摇头,眸中含笑,只道:“此事不可泄露。”
芸香点头,便不再问了。婉婉用别的梳子梳了头,但还是留着那把檀木梳在梳妆台之上,而后,便去睡了。
第二日一早,也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什么,她竟然觉得力气恢复了一些。晚些时候,芸香匆匆回来。
婉婉见了,极是从容,没叫她说,在美人榻上又躺了一会儿,方才招呼人扶她起来,叫芸香伺候她换衣。
芸香应声去了,这屋中只有俩人,婉婉方才问话,“是什么?”
芸香到现在还在心颤,声音压的极低,“小姐,是慢性软骨散呀,小姐,是在哪发现的?”
婉婉笑了,果然不出所料,这招太高了!
杀人无形,它日她临盆一尸两命之后,怕是连证据都查不出来。
婉婉没答芸香的话,只道:“钟粹宫的宫女之中有内奸。”
“是是谁?”
芸香声音都抖了。
这钟粹宫中能进屋的宫女就芸香、小月、常兰、翠娥四人。芸香婉婉是绝对信任的,可以排除,那个人是谁其实非常好查,谁身上藏着另一把檀木小梳便是谁了。
但眼下婉婉不急着揭发她。
“我不知道,不过不急,你只要常和人说,我常嚷嚷着没力气就好了。”
“唔,好,芸香明白了。”
“走吧……”
“是。”
而后婉婉便像往常一样,出去散步。她眼下已近临盆,每每出去都是好些人护着。前面是她与芸香和常兰,再接着是小月、翠娥,还有其它人。
婉婉与众人一路徜徉,去了御花园。此时时至七月,园中百花争艳,芬芳馥郁,葱郁的树丛映着亭台楼阁,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园中美艳,芳香,又清凉,人走在里头,心情便惬意。
转眼进了来,常兰与翠娥便跟进了两步,婉婉平时很少来此,进了七月更是第一次,俩人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地与婉婉说话,讲着这御花园里的一些趣事儿。
婉婉笑着听,时而插嘴问上那么一两句,一行人说说笑笑,动静却是不小的。
小月与洛梅在前头护着引着走,常兰与翠娥俩人时而后退前行,芸香正面扶着婉婉,剩下的人便跟在了后头。
婉婉边走边赏景色,加之听着宫女说笑,好不惬意,正颇是开怀之时,霍然听见那打在最前面的洛梅声音微颤,蓦然跪下。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婉婉登时心一颤。
颤的怕是不仅是她,而是这一行的所有人。常兰闻言也是立时跪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那与常兰一起背身走着,逗着婉婉笑的翠娥反应的略微慢了一点,多退了那么一步,正好撞了她前面已然下跪了的小月,小月微微晃了晃,那翠娥也是差点跌倒,但很快便都恭敬无声地跪了下去。
一时之间宫女们皆是俯身下拜着,唯有婉婉还站着,这时她也更清晰地看到了对方。
对方雍容华贵,身姿窈窕有致,穿着一袭暗色宫服,肌肤胜雪,朱唇榴齿,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冷艳绝伦。
婉婉瞬时看的有些呆了。那次她听说了萧凤栖当年的事,知道这能宠冠六宫,把先皇迷得魂儿都没了的女人肯定是倾国倾城,但原本她只知道倾国倾城,今日却是见识了什么叫倾国倾城。
她怎么看起来比皇后还年轻,好像也就十八九岁似的。
婉婉承认,打心里承认,她真的好美!
但婉婉不喜欢她,也是打心里不喜欢。
萧凤栖此时也是第一次见这苏婉婉。
她知道此人快一年了,但对她长的什么样儿一点也不好奇,此时见了,心中有的只有两个字,便是生气。
那小人儿此时小腹隆起,四肢纤细,娇滴滴又娇艳艳的,看起来又憨又媚,又纯又欲,总归是让人怒火上涌,让人难以自控的想撕了她。
她身后的姑姑夏竹恍然,只暗道着“难怪”二字。
一切只在须臾,婉婉立时也躬了身。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拜了下去,但并未得到回应,那萧风栖冷艳昂头,微微眯了眯眼,丹唇开启,缓缓地只吐出二字:“掌嘴。”
“唔!”婉婉瞬时抬头,只见对方冷艳地盯着她,且一直是盯着她。
但当然不是要打她。
萧凤栖身旁的两个嬷嬷已经动了,直朝着小月与那翠娥而去。
“啊,太后娘娘饶命啊!”
“太后娘娘!”
婉婉大惊,心立时颤了起来。
“她们犯了什么错?”
那萧凤栖嘴角一动,不疾不徐地缓缓张口,“怎么?你不用学规矩了,你宫里的奴婢奴才也不用学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淡淡地说话,那边已然响起了巴掌声。
“啊,啊,啊……”
“太后娘娘!”
“让她们闭嘴,谁在聒噪,就顺便给哀家把她的舌头割下来……”
婉婉眼圈都红了,她这是指桑骂槐,说她聒噪呢。
眼见着嬷嬷几巴掌下去,小月与翠娥便嘴角流了血,这是打的多重啊!
而且那萧凤栖哪里是在打她们,分明是在打她!
“住手!”
婉婉高声制止,但哪里有人听她的。
萧凤栖嘴角一动,伸手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
那边是半丝停下的意思都没有,看样子是要打死的意思。
婉婉红着眼圈,当即便要气哭了。
正在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骤然响起,“住手!”
婉婉登时寻声朝着身后望去……李德瑞扬声道:“皇上驾到……”
那来人负手在后,面色凛然,一身龙袍,生的玉树临风,俊美无俦,正是魏昭。
婉婉一见他来了,立时红着眼圈奔了过去,“哥哥……”
她特意叫的这声“哥哥”。过去,那小人儿便梨花带雨地钻进了魏昭的怀中,委屈又娇气,一声就哭了出来。
“臣妾肚子疼……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