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109
长约二十尺, 宽十尺多一点的渡船在暗夜中缓缓下沉。
骆筝穿好避水甲, 跟开船的武修说了声, 安静坐到一旁闭上眼休息。船舱不大但是非常精巧, 有桌子有床榻，开船的两个武修修为很高是他身边最忠诚的左膀右臂。
宋璟眉头紧锁, 既担心盛青瑶不知道自己中毒又没了修为，又担心贺无霜撑不到他们回来。
阵法破开已经过去七天。当初看到临渊出现在绝壁峰他甚至还幻想，盛青瑶和凌云霄就在中夏大陆，他们很快就会回擎苍。
几天过去，他们没有回来, 其他人也没有踪影。
他找到无极真人带着临渊一块去蓬莱。赶到蓬莱当日傍晚, 贺无霜和瑶枢下船，之后他们一起去了临近的另一个大陆。
青龙一族就在那个大陆上生活, 一天时间就查明大路上没有外来人，也没有龙。
眼下只剩最远的丰神大陆没去过。偏偏这个时候, 在海底出没的章鱼怪来捣乱, 要是自己修为高一点, 说不定能杀了章鱼怪顺利过海。
宋璟用力磨了磨牙, 扭头去看骆筝。
她好像睡了又好像没睡，堂堂掌门为了找盛青瑶和凌云霄，这几天一直陪着他们四处忙碌, 想必也累坏了。
宋璟收回目光, 从芥子里拿出一件保暖的斗篷, 轻轻披到骆筝身上。
下水之后船舱内有点冷。
“你不会是在偷偷喜欢我吧？”骆筝抓住他的手腕, 起身将他压倒一旁的柱子上，脸上露出期待又顽皮的笑，“本掌门允许你喜欢。”
“海底的温度很低，怕你受不住。”宋璟憋红了脸，“我像是那种会喜欢上你的人吗？”
海底的冷和陆地上的冷不一样，时间长了有修为护体也扛不住。
他们现在已经在深海之下，四周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船舱内似乎也结了一层薄冰。
他是出于医者本能……是这样的没错。
“为什么不像。”骆筝掩去眼底的失望，愤然松手，“你喜欢我就明说，不用暗恋，欢迎你随时找我告白。”
宋璟对她似乎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她暗示的这么明显，他应该是懂了只是不想回应。
骆筝这么一想顿时垂头丧气，失神跌进椅子里生无可恋地看着黑乎乎的窗户。
要辜负哥哥的一片好意了。
别的什么人，她若是看上了可以胡来，宋璟她是万万不敢的。别看凌云霄送礼物超级大方，真要欺负了他的人，就等着挨扒皮抽骨吧
他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我去睡了。”宋璟垂下眼眸，径自扭头走开。
骆筝的脾气其实很大，她说要杀人便是真的杀，没有丝毫手软。
凌云霄也是如此。
他身为医者，没法做到如此绝情。
“去了就不要在靠近我！”骆筝在心里吼了一声，然而看到他真的不想理自己，还是点了点头。
她真的很想臭骂宋璟一顿，最终也没能骂出口。
宋璟重新坐下，余光瞧见她似乎受了打击，忽然就有点无所适从。
他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大小姐，前面不远好像就是章鱼怪生活的地方。”开船的武修淡然回头，“你要小心。”
骆筝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神经悄然绷紧，低头打开芥子从里边拿了一张符箓出来。
船在水下行驶，船头和船舱内都挂着照明灵石，很容易被发现。
章鱼怪活动的范围很广，之前几次沉船都有人顺利地逃回去，大致说过水下的情况。
骆筝催动灵力，将符箓贴到船舱顶上。
这张符箓能挡住窗户，让外边看不到窗沧内的情况，人在船舱里却能看到水中的情况，还能避免被章鱼怪发现。
上船之前，她在船舱外也放了几张符箓，只要章鱼怪没发现船，他们就能顺利离开这片水域。
“那些会放光的是什么东西？”宋璟抬手指着窗外好奇睁大眼。
进入章鱼怪生活的水域，光线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仿佛有很多照明灵石在游动。
“是水母。”骆筝暗暗凝神，紧张地盯着窗户。
“好大的章鱼！”武修再次惊呼。
骆筝也看到了巨大的章鱼从他们的船边游过去，下意识抓住宋璟的手腕，双眼瞪圆。
比她在客栈屋顶上看到的大了不止一倍，他们的船竟然只有章鱼的一条触角那么大，难怪过海的船不是被拖进海底就是被拍碎。
最可怕的是，水底下不止一条章鱼怪而是一群！
“有点吓人。”宋璟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当初在长渊秘境看到飞鼠，他觉得那已经是非常巨大的灵兽了，没想到章鱼的体型竟然会是飞鼠的三倍大。
“千万不要发现我们的船。”骆筝嘀咕一句，赶紧低下头检查身上的避水甲，还有各种毒药和法宝。
太可怕了。
“它在看着我们的船。”宋璟皱起眉头，“好像认出来了又好像没有。”
骆筝闻言，霎时屏住呼吸用力抓紧他的手腕不放。
他们的船被一群会发光的水母包围，应该没有被认出来。
“大小姐坐好了，我们要加速过去，又出现了两只非常巨大的章鱼。”开船的武修也紧张起来。
这么多，一旦被发现他们的船再怎么坚固都会被撕成碎片。
骆筝应了声，放开宋璟握紧了船舱壁上的扶手，稳住自己的身体。
宋璟也立即照做，整颗心都悬到了喉咙口。
这么多的章鱼，别说临渊他们三个打不过，凌云霄自己一个人对付起来似乎都会有些吃力。
船开始剧烈晃动，像是被水流挡住了一般，在原地不停打转。
船舱里的人都绷紧了神经，暗自戒备。
过了约莫一刻钟，船身终于停止转圈。四周的发光水母越来越多，这些水母贴在船上像个巨大的光球，从章鱼的眼皮的底下飘了过去。
眼看章鱼的触手就要伸过来，下一瞬就看到它们掉头往左边的深海游过去，像是很兴奋模样。
开船的武修抓住机会，又塞了一把灵石到启动匣子里，甩开那些水母加速往前开。
骆筝松了口气，歪在椅子里往后看。
他们还没离开章鱼怪生活的海域，危险还没彻底解除。
“我们海下航行了一个半时辰，再有半个时辰就差不多能远离那些章鱼怪。”开船的武修也放松下来，“刚才好像是水底的其他生物来闹事。”
“可能是……”骆筝一句话诶说完，就看到一头比章鱼怪还要大上一倍的鱼，从他们头顶游了过去。
开船的武修也心慌了一瞬，紧张稳住船身继续加速。
平稳地航行了大概半个时辰，船身忽然开始剧烈晃动，像是附近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们。
骆筝扭头跑向船尾透过窗户往外看，心跳差点被吓停——在他们的船后方，有六只章鱼怪正加速追上来。
“再加一点灵石提高速度，不能被它们给追上。”骆筝脸都白了。
宋璟从芥子里拿出一瓶丹药递过去，语气焦急，“放进水里能让它们的速度慢下来。”
骆筝拿走丹药，开门进入尾部的出口，催动灵力将丹药碾碎从只能一人通过的出口送出去。
“应该再加点别的药。”宋璟也进入尾部出口，又拿出一瓶丹药倒出来，催动灵力碾碎。
海水是在流动的，他的丹药最多只能让那些章鱼怪减速，没法毒死。
“还有就全拿出来，别抠门。”骆筝伸出手，“弄死它们。”
“弄不死，海水流动的速度很快。”宋璟看看她的手又看看她的脸，忽然忍不住笑，“你也会害怕？”
“我为什么不能害怕。”骆筝送他一双白眼。
宋璟低下头，又给了她两瓶丹药，嗓音凉凉，“你是掌门，带头害怕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骆筝想一剑灭了他。
把所有的丹药都放入水中后，章鱼怪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离船也越来越远。
骆筝折回去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寅时，不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们安全了。
“我睡一觉，靠岸了叫醒我。”骆筝放松下来，靠着椅背闭上眼。
宋璟摇摇头，坐到她身边，继续盯着窗外。
玄天阁有她这样的掌门居然没关门，还真是奇迹。
过了一阵，确定章鱼怪没有追上来，他收回视线见骆筝真的睡着过去，起身捡起斗篷披到她身上。
她倒是一点都不矫情，也没抱怨。
将来，不知何等的男子会与她结为道侣？宋璟歪在椅子里打量着睡着的骆筝，眉头轻轻皱起。
应该……不会有人能受得了她这性子吧？
黑夜散去，黎明的朝阳冉冉升起。
整个丰神大陆都沐浴在晨曦之中，新的一天来临。
绝命宗的结界外随处可见各门各派的弟子，他们或御剑站在虚空，或站在附近的树上，眼底杀气腾腾。
山门外，昨夜提前过来偷袭，想要独吞灵石的各派弟子尸首，横七竖八地倒在台阶下，场面惨烈。
除去山门外的尸首，结界外也随处可见横在地上的尸首。
气氛静谧。
淡淡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里，裹着晨间升起的薄雾，不断弥漫扩散。
人越来越多，看到山门前的尸首，似乎所有人都有了默契，不提不看，一双眼死死盯着忽然增强了许多的结界。
昨日一早，各门各派的弟子过来也有结界，却远不如今日的结界难以突破。
“澹台泽是不是真的找了什么高人当后台？”有人弱弱提出疑问。
火云宗被绝命宗杀得只剩下师徒五人，真要有后台也不至于现在才用上。
若绝命宗是被火云宗灭门，他们也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地要来分灵石。
“装神弄鬼罢了，他定是修了什么邪门的功法，故意藏起修为让昨夜来的弟子轻敌。”
“对，肯定是这样的！”
“澹台泽就是个小人，说不定他早就加入绝命宗，然后故意引仇家灭了绝命宗宗门。”
“没那么多阴谋吧？万一只是运气好呢？”
“运气真这么好，当初就不会被绝命宗差点没门，他澹台泽也不必当乌龟。”
“就是，他肯定是修了邪门的功法，不用为他开脱。”
“你们说，灵石会不会已经偷运出去？”
……
“向掌门来了！”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山门前瞬间变得安静。
先来的人纷纷扭头看去，眼里的杀气被激动取代。
向久明御剑飞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上百个各门各派的掌门，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将近五百人的队伍，成员是各派长老。
“地上的尸首是怎么回事？”向久明心底虚得厉害，总觉得今日不该来。
陈柔月被挟持后没多久，风刃山庄的弟子就发现她在绝命宗，似乎还备受礼遇的模样。
放出消息后，各门各派着急吃独食的弟子纷纷赶来绝命宗，能回去的却没几个。
“这些都是打算吃独食的弟子，死了也活该。”人群中有人愤怒指责，“说好了所有门派都能分一杯羹，他们去私自行动。”
向久明低头看去，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
风刃山庄确实很想成为丰神大陆第一门派，之前被绝命宗压制，多年抬不起头。他韬光养晦想等宗门实力强盛之时，号令各门各派围攻绝命宗。
谁知绝命宗忽然就被灭门了，他的计划被全盘打乱。
出头诛杀邪修门派，各门各派都会拥戴风刃山庄，出头分灵石和矿脉只会让各门各派觉得，风刃山庄也不过如此。
昨天，他就不该被陈柔月裹挟，接了这差事。
如今骑虎难下，风刃山庄的威望想要立起来，难上加难。
然而他也不可能放弃，即将到手的灵石和矿脉。
向久明思绪纷杂，收了视线看向云集而来的各派弟子，清了清嗓子咬牙出声，“巳时已至，诸位请随我上山。”
一念之差，他如今已经被放在架子上烤，必须上山。
“上山！”
“上山！交出灵石矿脉地图，交出灵石！”
“交出灵石，交出矿脉地图！”
弟子们大声喊出口号，全都一副随时冲锋陷阵的模样。
结界后面。
盛青瑶懒洋洋地甩了下尾巴，歪头去蹭凌云霄的手，“夫君，这些人都要杀啊？”
今天来了至少一万人，几乎所有的门派都出动了，声势浩大。
澹台泽的眼光不错，要不是认了她这个师祖，那四个山头恐怕也住不上几天。
“夫人不喜欢就不杀。”凌云霄伸手捏了下她的龙角，“送他们去幻境，能否出来看命。”
盛青瑶：“……”
这跟杀了也没区别啊。不对，还是有区别的，进入幻境还能出来，不进的会真的没命。
“他们破不开结界，领头那个看起来有点滑稽。”盛青瑶留意到领头的男人，忽然想起在擎苍时，十长老围攻绝壁峰的旧事。
他的修为还不如擎苍长老呢，想要破开结界，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让他们先消耗下灵力。”凌云霄靠到她身上，放松眯起眼。
树下的众人：“……”
这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啊。
火云宗的四个弟子虽不敢相信，但心中却是异常澎湃。
他们终于也成了让人害怕的对象，虽然只是借光。
澹台泽是最开心的，但他心里也清楚，他们迟早会离开，火云宗日后的发展要靠自身。能否站稳还是要看实力。
陈柔月也在看戏，心情比昨日要平静得多。
试图破开结界的人除了向久明，还有各派掌门长老，这些人平时单独出来也是很厉害的角色，如今联手都未能破开结界，可见凌云霄到底有多恐怖。
若不是她被劫到这儿，这会恐怕也在结界外拼命。
陈柔月默默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身边的两个弟子，心中愈发庆幸。
沈苍泽很淡定，这些对凌云霄来说只是基本操作。
韩心清和孟司音两人眼里全是星星，恨不得也跟火云宗的弟子一起拜凌云霄做师祖。
太帅了！
什么叫以一敌万，眼前这场面就是了！这种大场面一般人根本看不到，她们不止看到了，还能跟大拿说上话。
够她们将来吹一辈子的。
“等着我。”凌云霄睁开眼，偏头亲了下盛青瑶的龙角，从树上下去，御剑飞上虚空。
被向久明等人联手攻击的地方，毫无波动。
凌云霄调动灵力，在他们攻击的地方设置好幻境入口，跟着御剑出了结界。
他一出现，向久明瞬间腿软差点给跪了下去，“掌门？”
不是已经回蓬莱了吗，怎么会在绝命宗？
然而不等他回神，结界忽然破开，山门上万个各派弟子，全部被卷入幻境。
凌云霄御剑返回结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澹台泽，“明日起，发出招收弟子的公告，三年选拔一次新弟子。”
“弟子明白。”澹台泽险些喜极而泣，“谢师祖教诲。”
凌云霄又看他一眼，御剑回到树下招呼盛青瑶下来，“今日还要放血。”
盛青瑶垂下金灿灿的脑袋看他，“飞不动了，没吃早饭。”
凌云霄微微扬眉，“抱你回去。”
众人：“……”
这么大一条龙他不怕被压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