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两人争执
江何湖将祁云晟请到了一处清静的小院,这很明显是他平日休息的场所。
祁云晟坐在庭院之中的石椅上,看向江何湖,“打扰了。”
“怎么会怎么会,不用客气!”
原本江何湖还在犹豫要不要让祁云晟取下面具,自己能够准备一些茶点和食物给他,没想到祁云晟主动摘下了面具。
面具之下的面容没有江何湖想象中的那么具有攻击性。
五官清秀,眉目温和,虽然不是那种刺激人眼球的美,但胜在气质温润,让人有种想亲近的感觉。
他的身上似乎带着一股特殊的气质,温和平静,似乎能将一切戾气和恶意化作无物。
光让江何湖评价祁云晟的长相的话,那自然不会太低。
江何湖本身也不算重视颜值的人。他感慨了一番无归岛主的真容与自己想象之中的美艳凌厉不一样之后,便没了其他的想法。
说实在的,有鲛人皇在上头压着,给他是个胆子他也不敢有什么想法。
“你取下面具,没有关系吗?”江何湖道。
“面具是用来应对外人的。”祁云晟道,“梅二哥在我还没拥有这般地位与实力的时候,就已经救了我,并且帮助了我太多。”
“大致的情况我也了解过……嗯?”
江何湖突然顿住。
“这么了?”
“不对,有哪里串了!”江何湖猛然道,殷悦“无归岛是你的对吧?”
“嗯。”
“鲛人皇一直以来都有在纠缠你对吧?”
“嗯……”
“然后你并不想与鲛人皇有太过亲密的关系,所以偶尔会躲他是吧?!”
“这么了吗?”祁云晟看着江何湖激动的模样,有些不安。“是有什么不对吗?”
“不,不是有什么不对,是我有点……”
江何湖直接道,“你就是友海救下的那个小子?”
“哈?”
祁云晟被这突然的问句整得满脸疑惑。
这江大哥……在抽什么疯?
“对,那个小子说要去发展海岛,你有无归岛。”江何湖喃喃念着。“无归岛,无归岛,死亡之岛……”
后知后觉将自己所知的碎片信息串起来之后,江何湖猛然发现——等会儿,当初他弟弟说的,那个有期望竞争鲛人皇后之位的人类,不会就是无归岛主吧?!
这不能怪江何湖反应这么慢。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经常与祁云晟错开时间,导致双方都没怎么见过面,彼此都不熟。祁云晟又特意隐瞒身份,让世人无法将祁云晟和无归岛主两个人联系起来。
——其实还是有人能够摸到蛛丝马迹猜出来的。只是一方面没必要说,另一方面说出来了可能得罪鲛人皇,因此在寻常大众眼里,祁云晟就是一个走了狗屎运,得了双月湾集市区三大龙头之二的饕餮馆玲珑阁关照,甚至帮他对付镜月楼。
江何湖知道梅友海的行动后,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也不是没想过见见梅友海很欣赏的那个小子,谁知道根本都没机会见到。
而无归岛主,在大众眼里运气更好,直接拿下了众人垂涎的无归岛,从此实力和地位猛涨。
先有无归岛的死亡之岛名声,再有无归岛主的活跃,因此无归岛主完全就是突然出现的,占据了无归岛后才出名的人物。
因为鲛人皇的关系,大多数人其实都认为无归岛主是鲛人。毕竟能和鲛人皇交好的,也就只有鲛人了吧。
这样的猜想鲛人内部也有人信,因此一直都有人在追查——无归岛的岛主,到底是属于哪个家族的。
可惜的是,在那段日子并没有多少长时间失踪,找不到人的鲛人子弟。
虽然无归岛主面上的黑面具暗示了他可怕的人脉,但是如果真的调查起来,余渊看起来并没有和祁云晟有多亲近。
这也是海岛协会敢出手的原因。
如果鲛人皇是认真的,那么无归岛主很容易就能得到海皇岛的庇护甚至被纳入海皇岛的保护范围内。可是目前为止无归岛除了和海皇岛有生意往来,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走得特别近的倾向。
无归岛没有得到鲛人皇的庇护,便证明鲛人皇并没有多重视无归岛主——毕竟谁会拒绝傍大腿的机会呢?
江何湖自认知情人也是因为这一点——谁能想到无归岛主不被庇护,是无归岛主自己拒绝的,鲛人皇那边都快气死了哈哈哈哈哈……
打住,不能笑。这其实是挺惨的一件事。
而余渊口中的无归岛主,和梅友海口中的祁云晟,几乎是两副面孔。
余渊口中的无归岛主,性格腼腆弱小,屁事多还矫情。但是自有他的魅力在。江何湖原本脑补的是宛如菟丝花一般的存在,就是那种弱小,但是靠着依附强大势力来增长自身的那种人。
但是随着余渊咨询次数的变多,咨询重点的变化,江何湖不断纠正他自己的误解——无归岛主并不希望依赖鲛人皇,基本是鲛人皇主动凑上去的。无归岛主似乎有着不错的天赋和潜力,只是还没发展出来。无归岛主……
在无归岛四周游走了一番,发现岛上遍布毒物。之后又了解到无归岛使者佘菁的性格和实力后,江何湖很确信,无归岛主,怕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认识到这一点后,江何湖也在尽力调整给余渊的建议,而后果真地道了正面的反馈——与其直接给无归岛资助,倒不如给无归岛机会。
而且在知道无归岛会上贡大量蛇心果一类的宝物给海皇岛的时候,江何湖还主动劝过余渊照单全收。
对于无归岛主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平白无故毫无代价地获得好东西,反而会让不安。如果他没有猜错,无归岛主有着不弱的自尊心,他想将无归岛发展壮大,是离不开鲛人皇的帮助的。
这个时候他铁定会选择上交天材地宝作为“代价”,这样有得有失,付出了代价之后,那人才会安心。
哪怕不需要,哪怕看不上,也必须手下,因为拒绝了的话,无归岛主觉得付出和所得不成正比,强烈的自尊心会让他更加抗拒鲛人皇。
收下了,就证明那些宝物还有价值。
而梅友海口中的祁云晟,则根本是另一个形象。
梅友海眼里的祁云晟,是个稍显弱小,但是气势不太弱的小年轻。他面相不错,眼神仿佛蛰伏中的狼。是个有野心,但是局限于现状而无法发展的小子。
因为出身相似,在得知祁云晟也是被驱逐并无家可归之后,梅友海自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而江何湖算是被梅友海鼓动而离家出走的,对这一点的感受没那么深。
而后饕餮馆的老朋友,玲珑阁的欧煌阁主有段时间中了剧毒,缺了一味重要的药引。在一筹莫展之际,似乎就是那祁云晟将药引免费送去的。
因此他也知道祁云晟和玲珑阁的关系很不错,甚至好像帮玲珑阁的那个天煞命阁主抱回了一只昭财灵猫。
啧,怎么不给饕餮馆也找一只呢。
这样的想法在江何湖过去玲珑阁作客,得知昭财灵猫的日常饮食之后,断了想法。
算了算了,还是这等奸商才霍霍得起这种娇贵的小动物,何况天煞命谁都知道,指不定欧煌还指望这引来气运的小家伙给他转转运,所以好吃好喝供着呢。
当然,对于这一点,梅友海的评价是——恐怕只是喜欢那小家伙又小又可爱的模样罢了。
祁云晟几次拜访饕餮馆,梅友海都有跟江何湖提及,因此在江何湖的印象里,祁云晟是一名有拼搏劲,带着几分少年气,有野心,并且有支撑其野心的天赋,如此一名只要不夭折,未来一定十分光彩的少年。
顺带一提,有很奇特的觅宝天赋,去什么地方都能把那边的宝物一网打尽。
两边的形象虽然有些相似,但是具体路线大径相庭,江何湖完全没有想到一起。就好比,在江何湖的印象里,无归岛主应该是那种目标坚定,神色坚毅,总之浑身散发着不好惹气息的成年人,而“祁云晟”应该还是个踌躇满志的少年郎。
如今一个交流,祁云晟刚刚开口吐露当初的事情,江何湖才总算反应过来。
他也坐了下来,神色未定,“总而言之就是,无归岛主就是祁云晟?”
祁云晟点头,一脸疑惑,“难道你之前一直以为是两个人?”
江何湖点点头。
他甚至不好意思说,他还以为是竞争对手。
鲛人皇这边属意无归岛主。而梅友海那边不断强调他觉得祁云晟那小子稳稳的。
谁能想到是同一人!
他当时还在心里笑弟弟看不清现状,鲛人皇摆明有喜欢的人了,到头来,没看清现状的根本是自己才对!
“你还好吗?”祁云晟忍不住道,“脸色有点难看。”
“没事,习惯就好。”江何湖感慨一声。
祁云晟面对江何湖的时候,虽然心中也知道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但是到底不如梅友海那般亲切,难免拘谨了一些。
而江何湖则像个老大哥似的,注意到祁云晟的拘谨。
“所以,来谈一谈吧。”江何湖调整了心态之后,道,“你为什么会心乱?”
“……其实我也说不清。”祁云晟道,“我不知道我应该相信他,还是相信我自己。”
“哦?”
这一上来,问题就这么纠结?
鲛人皇做了什么?
“可以具体说说发生了什么吗?”江何湖道,“你也知道,我一个厨子,整天待在厨房,对外界的事情有时候并不能及时知情。”
“海岛协会想要夺走无归岛。”祁云晟缓缓道,“我从玲珑阁刚出来,就被他们堵住,刻意找麻烦。”
“海岛协会吗……确实,无归岛的收益足以让他们动心了。不难想象他们会出手。”
“嗯。”祁云晟轻应,“然后本来我们还在对峙,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他们动手了,结果触发了余渊……鲛人皇留在我面具上的神念。”
“你怎么顺口就怎么称呼吧。”江何湖贴心地道,“在我这里,不用特意变换称呼,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用鲛人皇的本名来称呼他。”
“可以吗?”
“那小子小时候还没被送出去的时候,可是经常来我们这儿蹭饭的,蹭完还嫌难吃。你觉得可不可以?”
江何湖的例子前后并没有逻辑,但足以让祁云晟稍稍放松下来,忍不住笑了,“鲛人皇也会吃霸王餐?”
“那时候也就是个不讨喜的小孩子罢了,钱总是忘带,这蹭饭水准倒是一流。”江何湖感慨道。
以前他还期盼这小子赶紧长大,好成熟一点。结果长大之后,他丫直接奔着更不成熟的路子不回头了。仔细想想,现在的鲛人皇性格甚至还不如小时候呢。
也就在追求祁云晟的这段时间,有了收敛性子转变心态的迹象。
一开始江何湖其实是不太支持鲛人皇同无归岛主在一起的。
但是在看到鲛人皇竟然真的愿意为了无归岛主改变性格的时候,他觉得,也许在一起也不错。
现在看到祁云晟,江何湖更是笃定了。
这无归岛主,未必对鲛人皇无意,只是有所顾虑。
他就说嘛!鲛人皇要地位有地位,要实力有实力,论外貌也不输,论深情更是祖传的一往情深,除了性子恶劣点,没情调了一点,怎么看都是完美的伴侣人选——偶尔脑子不够用确实有点扣分。
……
好吧,仔细想想,后面那几点,足够令正常人退散了。
“所以后面发生了什么?”
“灵器反制,将出手的修士杀死了,好像是海岛协会的会长。”祁云晟道,“他们不依不饶,想要我应下海岛之间的比试,用无归岛作为赌注。”
“哪怕会长死了也不罢休?”
“他们直接将会长的乌林岛算作赌注了。”
“海岛协会我听说就是海岛之间的联盟。”江何湖道,“我也和他们做过生意。饕餮馆也有一部分供应商就是海岛协会的成员。在无垠海之上,除了巡海卫,确实就是他们最大了。”
“不过海岛协会之间并不是铁桶一块,他们作为联盟本身,彼此之间也有在互相勾心斗角。海岛与海岛之间,大海岛直接吞并强占小海岛的事情也常有发生。这会长一死,他们就把会长的岛屿拿出来充作赌注,看起来真的是对你的无归岛势在必得,”
虽然没有梅友海那般精于人心,但梅友海胜在见多识广,也是能看出其中的门道。
祁云晟却道,“他们在借我稳定人心罢了。”
“哦?”
“海岛协会会长一死,他的海岛就成了原本的无归岛,一块人人都想要的大肥肉。”经历过黑暗的祁云晟反而更能了解这些阴暗的想法,“恐怕乌林岛本身并没有强而有力,能够碾压其他人的继承者,因此如果不做什么措施,海岛协会必然会分崩离析,蚕食乌林岛。”
“而他们打算在这个时候对付我,拿走我的无归岛,定然需要群策群力,组合行动,因为乌林岛这块肥肉闹内部矛盾,是亏的。”
“哦?”江何湖有些惊讶。眼前之人如此年轻,竟然能看得这么深远?
这可真的是让人惊叹。
“所以他们的打算恐怕是,将乌林岛算作赌注,暂时压住,等将我的无归岛拿到手,再内部商量如何瓜分利益。”
有些时候,这些所谓的联盟与协会,就是这么地直接与残酷。因为他本质是一种暂时结盟,而不是真正的朋友。
就好像捏出来的假花,看起来风光无比永不凋谢,实际上假的就是假的,该不堪一击的时候,就会不堪一击。
“听起来,他们是打算先一致对外,把你这块肉抢到手,再慢慢分肉。”
“可以这么说。”祁云晟道,“因为他们的态度太过自信,所以我怀疑他们在不止一个地方动了手脚,我不能应下这一次比试。”
“然后呢?”江何湖有预感,接下来要提到的就是转机了。
“余渊亲自出现了。”
不用强行变换称呼,祁云晟叙述的节奏明显顺畅了一些。他简单讲余渊出现之后,到带他离开之间的事情说了一下。
江何湖咋舌。
这么多年不见——鲛人皇咋还退步了?!
这操作很完蛋的好吗!
他到底还想不想抱着媳妇热炕头了啊?
江何湖听得也是一脸无奈。“你不想比试,而鲛人皇突然杀出来应下比试,所以你生气了。”
“对。”
祁云晟闭起眼,道,“大概没多少人敢冲鲛人皇发脾气吧?”
“也不是没有。”江河湖道。
祁云晟目露惊讶。
“活下来的没多少而已。”
惊讶化为了然。
“总之,我向他发了脾气。他让我将意见都说出口。可是……”祁云晟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也不能这么说。”江何湖琢磨着道,“鲛人皇虽然是一脉相承的臭脾气,但是有些事情,他们认定了就不会改。”
“嗯,要怎么说呢,这件事情上,鲛人皇确实过度自信了一点,导致没过问你的意见就帮你做了决定。但是你有没有向他说明是哪里错了?”
“他道歉了。”
“啊?”
祁云晟并不意外江何湖的神情。毕竟他之前也是这副惊讶的模样。
“你是说……”
“我说他强行应下比试,对我来说是麻烦,并且我想赖掉比试之后,他道歉了。”祁云晟说到这一段回忆,声音也有点沉重,“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那么认真地跟我道歉。”
在祁云晟的印象里,余渊就是一个和“道歉”二字毫无关系的家伙。
在江何湖的印象里也是。
江何湖听罢,有些感慨,“道歉之后,他还做了什么吗?”
“他改了赌注。”祁云晟提到这个,面色就不好看起来,“把无归岛换成了海皇岛。”
嗯,还行,这补救才算不错。
江何湖没想到余渊竟然还懂得绝地抢救一波。那么现在的情况还有救嘛!
“你为什么不试着相信他?”
祁云晟看过来。
“你看,你指出了问题所在,他就改了。”江何湖道,“所以你说你的思绪很乱,是为什么呢?”
“……”
祁云晟整理了一下余渊,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信与不信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送我的灵器帮我化解了危机,我很感谢他。他擅自做的决定成了我的麻烦,我应该讨厌他。可是之后他又将无归岛摘了出来……”
祁云晟对于余渊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
“我有时候觉得我自己好卑鄙,在利用他的感情。可是我又不敢放开防备,怕一败涂地。”
“有时候他做的事情会让我觉得,‘看吧,我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不能大意。’”祁云晟面露痛苦,“但是有时候,我又会觉得,‘这样的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江何湖温柔地拍了拍祁云晟的肩,“不必那么紧张,放宽心就好。”
“……”所有的纠结与痛苦,最终化作了疑虑叹息,祁云晟目光沉重,道,“所以我需要一个地方冷静一下。”
“这里的环境不错,你可以试着冷静。”江何湖道,“如果这样冷静不了的话,那就……”
正巧小厮送来的酒菜也到了,江何湖立时招呼,“那就吃点东西来放松。”
“可以吗?”祁云晟有些拘谨。
“我只是一个厨子,擅长的就只有这个了。”江何湖道,“人生艰辛,但没必要和美食过不去啊。所有忧愁与烦恼,吃饱之后说不定就散了。何况你若是觉得不够……”
江何湖拿出一蛊酒,“忘忧水,如何?”
“不就是酒嘛!”祁云晟哭笑不得。
“自家酿的,用那些灵气充沛个头饱满的灵米,配上一些我自己的找来的佐料酿出来的。”江何湖面带得色,“外头可是买不到的,今天拿出来给你分享分享。”
“那就太不好意思了。”祁云晟道,“我不值当这么贵重的东西。”
“你说什么呢?!你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无归岛岛主,多的是人想要与你结交巴结你。何况你也是我们饕餮馆的老朋友了!别说击几蛊酒,就是几坛子酒,也能给你扛上来!”
祁云晟纠结的关键他已经听出来了。
不就是鲛人皇在“完了没救了”和“还有点抢救余地”之间左右徘徊嘛!
果然如他所想,无归岛主不接受鲛人皇是因为他自身的自尊,以及对双方不对等地位的一个顾虑。如果他真的对鲛人皇没有意思,那大可不必那么纠结。
恐怕这祁云晟,心里已经开始动情,但是不断受到理智的劝阻,以至于不断陷入纠结的情形。
还好,还有救,还有得救。
就是不知道鲛人皇那脑子不够用的家伙,能不能抓到关窍了。
平心而论,江何湖确实如梅友海所说,挺欣赏这个修士的。
这两人的未来……果然值得观察一番。
饕餮馆出品的没事,自然是毫无瑕疵的,祁云晟一开始动筷子,便停不下来。
原本他是不想喝酒的,但是架不住江何湖不断鼓动,终于还是喝了一点。
说起来有点奇妙,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祁云晟都没有试过酒。
上辈子原本是没机会,后来进了海宫,余渊根本没有给他接触酒的机会。
而重生至今,他忙各种事情都有点分丨身乏术了,能有时间喝点茶就不错了,哪来的时间喝酒!
这样的精力所导致的结果便是,祁云晟喝没两口,就倒了。
江何湖面露惊讶。
不会吧,酒量这么浅?而且看样子连用体内灵力分解酒这样的小妙招都没学?
年轻的修士趴在桌子上,面色泛红,旁边是打翻了的酒蛊。
江何湖拿起酒蛊闻了闻,面上尴尬。
这端上来的怎么是烈酒啊。他不是吩咐拿点轻度的水酒吗?
这等程度的烈酒,就算是酒中老饕,一不注意也要上头。
不过仔细想想,他刚刚的交代似乎是拿点好酒,没有特地交代是水酒。所以……
情有可原?
不管怎么样,江何湖看着已经被烈酒放倒了的修士,准备将其拉起来,找个卧房给他休息。就在他的手要接触到祁云晟的那一刻,忽然察觉到一股杀气。他迅速将手缩回,那杀气也消失了。
怎么回事?
江何湖皱起眉头,巡视了一下四周。
如此浓烈的杀意,像是在故意威吓他。
他继续将手靠近了一些,果然一旦接近到一定距离,就会感觉到那股浓浓的杀意。
“是有前辈在看着这里吗?”江何湖看向四周,高声道,“我没有恶意,只是要带他去休息。”
喊完之后,江何湖再将手伸过去,终于没有感觉到那股子杀意,才算松了口气。
这祁云晟,可真是不平凡。
结果他正要将人拉起来,忽地另一股杀意袭来。
江何湖面色平静。
还来?!
回头一看,这次的杀意源头倒是现身了——正是鲛人皇本人。
他怒视江何湖,“你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招待。”江何湖面色淡然,“一不小心上错酒了,他喝高了。”
“你竟然敢给他喝酒?!”
余渊怒道。下一刻他鼻子动了动,闻出那分明是烈酒后,更加生气,“还给他喂烈酒?!”
“都说了,一时之间没注意。”江何湖觉得他很无辜。“别光顾着生气了,来,你要照顾他对吧。”
“谁说要照顾他……”
“那我将他带走咯。”
“把人给我!”
江何湖一脸被打败了模样。
他爽快地将人交出。毕竟这种时候和鲛人皇做对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余渊接过祁云晟,看着那人紧闭双眼,时不时打一下打酒嗝的模样,脸直接黑了。
“喂喂喂,你自己闹出来的烂摊子,我好心好意给你疏导安慰,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啊。”
察觉到鲛人皇的脾气有点不妙的苗头,江何湖求生欲极强地搬出自己原先的功劳。“别忘了之前那么多次是谁帮的你!”
余渊扫了他一眼。最终也确实没有恩将仇报,而是带着祁云晟直接离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江何湖长叹一口气,坐回位置,挑拣食物。
“这可真的是……好事多磨。”
“大哥!”
梅友海及时赶到。“你在这里?”
“嗯,云晟已经被鲛人皇带走了。”
“哈哈,正常……恩?怎么一股子酒味?”
“上错酒了。”江何湖道,“本来想用点清淡的水酒来招待的,没想到那几个小子直接端来了烈酒。云晟也没有检查,直接喝下去了。”
“然后?”
“倒了。”想到方才那一幕,江何湖忍不住笑出声,“他以前一定没有喝过酒。”
“我想也是。”梅友海感叹道,“这种认真的性格就像是孩子,孩子是不喝酒的。”
“呵。”
“看到他,有没有想起当初的我们?”
“当初……啊。”江何湖被这么一提,也有点感慨,“确实是有点,这小子有点像当年的你。”
“我还觉得他像当年的你呢。”
梅友海挑了个位置坐下,道,“短短几年,那小子就能把无归岛经营成如此规模,他的七出未来,无法小看啊。”
“是啊。”江何湖道,“你说得没错,那是个眼睛里藏着野心的小子。”
“然后?”
“我敢断定,即便没有鲛人皇。”江何湖将剩余的烈酒倒入杯中,“他也定然能有一番成就。”
“巧了,我也这么想。”
兄弟二人一边吃菜一边喝酒,顺道忆往昔,十分乐呵。
而余渊这边,祁云晟在上天之后就不断挣扎,余渊也不想强行箍住他,导致他不舒服,便换了个姿势,将人背在背上。
这样的行为他其实不陌生。
在小的时候,他们两人会跑出去历险,他负责带路和打跑野兽,而祁云晟就负责那些琐碎的小事。
他的体力是市场跟不上自己的,有时候累倒或者睡熟了起不来的时候,他就会将人背回去。
虽然那人好像总是没有记忆的样子。
这一次背人,背上之人一股子酒气,隔绝了他身上原本的清香,这让余渊有那么点不满意。
换了姿势之后,祁云晟下意识揽住余渊的脖子,似乎是害怕掉下去。
“不要……”
“不要……”
他低低呓语,被烈酒麻痹了思考的他,此时的话中带着些许的哭腔,似乎是在面对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余渊有点不高兴。
自己在这里,这个人在害怕什么。
“不要……”
“不要……杀……我……”
终于听清了祁云晟喃语的余渊瞪大了眼。
杀?
他在空中稳稳停住,看向背后那人,深深皱起眉头。
他随便挑了一块礁石落脚。而后冷声道,“老太婆,滚出来。”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他。
“滚出来。”余渊含怒道,“我有话要问你!”
不多时,老人的虚影在空中现身,似乎是准备抢过祁云晟,但是被余渊牢牢地护在怀中,无法如愿。
余渊瞪着他,“有谁要杀他?!”
“没有。”老人冷冷答道,“目前为止。”
“呵,那他为什么怕成这个样子?”余渊道,“他经历了什么?”
“你不必知道。”
“你如果不想说,那肯定不会出现。”余渊一声冷笑,“说。”
老人长舒一口气,道,“他逃离金阳城的时候,曾遇上流匪。”
“如果不是他刚好离开了别院,即便是我,也帮不了他。”
“不过一路上遇上的匪徒宵小,已经数不胜数。我不觉得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如此害怕的。”
老人面色冷漠。
“他一直在害怕什么,这与你有关。”
“为什么?”余渊有些不解。
“这也是我想来问你的原因。”老人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我做什么?难道不是应该我来问?”
“在初到海华城的时候,他一直在抗拒海边。”老人道,“他说海华城里有会将他害死的人。”
“我观察了很久,确定这个人是你。”
“……?!”
余渊万万没想到老人会说出这般惊悚的话语。
他不想相信,然而手中的祁云晟还在紧皱眉头,像是要逃离什么那般低声念着“不要……杀我”。
这似乎在印证着什么。
“这不可能。”
“他亲口说的。”老人道,“而后天道封了他的口。”
“……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为什么要同你说?”老人道,“我现在告诉你,只是想对你说,为了他好,就不要接近他了。”
老人伸出手,想将祁云晟带走,但是余渊不放手的话,她根本无法在不伤及祁云晟的情况下抢过来。
“你为什么确定是我,这难道不是你的偏见?”
“因为当初差点在那别院里杀人的,就是你。”老人道,“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他的身边。”
“而且,他的挣扎我都看在眼里,他预言中所指的对象,分明就是你。”
祁云晟大概也不会想到,他喝了几口酒,直接让席婆婆和余渊之间暗流涌动的冲突,摆到了明面上。
而他还在沉醉在烈酒造出的幻境里。
这奇妙的液体,直接将祁云晟一直以来的坚守的墙壁直接击碎,将他掩藏起来的那些脆弱,都释放了出来。
可以这么说,酒后的祁云晟,无比脆弱。
“不要走……不要杀我,不要走!”
他疯狂地想要逃离自己所恐惧的那些事情。
众人的离去,鲛人皇的杀意。
祁云晟害怕的事情太多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消灭防盗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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