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对于魔术师而言, 消耗血肉、精力和灵魂，损耗生命力, 用一切可以利用得到的手段来攫取魔力, 已经是形同本能的做法。这个世界对人类而言从来都不算轻松，不同于大部分已经隐居于世界之里侧的幻想种和不再莅临人间的诸神，人类想要获取魔力的路途要艰难得多。
硬生生从体内开凿而出的回路, 代代相传可能会带来负荷的刻印。
不计一切代价的畸形价值观，将悲愿一代接一代传承的漫长时光。
如果出生在普通人的家庭当中的话，或许阿尔他也能够度过平凡而幸福的童年，乃至一生。
托尼·斯塔克注视着面前的列车长和拍卖官，斟酌着语气, 似乎是用了浑身上下的力气，才保持着说话的声音平静。
“我是说……如果, 我是说如果, 有什么办法能够代替魔眼产生如此庞大的魔力，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取代这种生产力极为落后并且听上去就不是很人道的攫取力量的方式？”
他开口问道。
对方皱了皱眉，表情看上去显然对于托尼·斯塔克了解不深。
这个人曾经是个军火商, 后来乾坤一掷一场豪赌地将自己公司的支柱产业悉数变卖，如果说在花边新闻上的话, 对方大概是个声名远扬的花花公子。钢铁侠的名号他们大多数也听闻过, 但那都是和神秘世界相去太远的新闻，科学技术确实在很多时候都能够得到长足发展，但是拥有魔术回路的魔术师们和与神秘毫无缘分的人原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类, 无论对方的手段有多么的高明，显然都无法应用于这魔眼收集列车之上。
“如果你是说电力的话，想要维持这艘列车磅礴的魔力供应，再计算从电能转化魔力的消耗量，所需要的用电量足够榨干几家发电站了，根本没有什么便携的手段来为这艘列车供能。”
莱昂德拉满脸不屑：“魔力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琢磨的力量，你们这些没有魔术回路的人类根本就连接触和捕获都无法做到，更别说加以利用了。能量的相互转换确实是个值得讨论的课题，关于这点，你身边那位可以算的进矿石科（基修亚）的阿尔冯斯先生说不定会更有共同语言一些，不过很遗憾，往往都只有从魔力转化为泛用能源的例子，反其道而行之储蓄魔力的手段，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实用化的案例。”
对方遮着眼睛看不出神情，但声音却带着莫名的悲悯：“连千年之前的诸神都不曾用过的术式，你一个毫无魔力的凡人，怎么可能……”
“别这么说啊女士。”
托尼·斯塔克终于找回了自己熟悉的领域，对着莱昂德拉和罗丹扬了扬眉毛：“虽然斯塔克工业的产品同样也不便宜，但是起码比魔眼的造价要低一些，既然有高效好用的清洁能源不去使用，为什么一定要浪费掉批量生产的魔眼呢？”
他从斯特兰奇提前准备好的空间口袋当中，掏出了一块备用的方舟反应炉：“和我自己使用的是同一个型号，已经做过了好几次的改良，虽然不至于说自满于一定能够足矣驱动这艘神奇的列车，但是我认为还是有一试的价值的。”
罗丹和莱昂德拉注视着斯塔克手中三棱形发着光的装置，方舟反应炉，科学侧的技术结晶，他们可以确定对方的态度确实没有谎言，但是向魔术师来推销科学侧的产物，这实在是太荒谬，也太离经叛道了。
“兴许这确实很神奇。”
然而莱昂德拉还是决定拒绝：“也或许，您的技术水平确实冠绝整个科学侧的世界，但很遗憾，我们无法采用您的产品。科学和神秘之间的壁垒比您想象的要厚重得多，而这辆魔眼收集列车（rail zeppelin）传承着古老的神秘，恐怕很难改变它的工房性质来容纳新的力量。”
托尼·斯塔克对于这样的反应报以了然的一笑，对方一开始的拒绝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接下来，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包括阿尔冯斯在内——都大吃一惊的举措。
“当然，向别人推销自己公司的产品当然需要展示一些核心竞争力……说实话，我确实很少和魔术师做生意，但是‘很少’不代表彻底没有，正好前一段时间，我和那位埃尔梅罗二世先生、斯特兰奇先生以及阿尔有着合作项目，也藉由此，我对于神秘学的知识有了一部分最为基础的了解。”
他露出属于钢铁侠的招牌笑容来，自信得一如既往。
“大概按你们的说法……有开位的程度吧，毕竟我只突击学习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仍旧是非常吸引仇恨的说法，让所有人都皱了皱眉。
不顾众人的反应，托尼·斯塔克伸出手，从空间口袋当中掏出一个金属拼接的、形同正二十面体一样的复杂结构，紧接着将方舟反应炉组装了进去。下一秒，还不到足球那么大的整个结构彻底被点亮，向外辐射出让人熟悉的能量波动。
魔力。
原本一直都打算作壁上观的阿尔冯斯，终于露出了一个堪称惊愕的表情。
纯粹得就像是从地脉中汲取而来的力量，不带有任何的倾向性和诅咒，向外持续发散着恒常、温和而稳定的魔力。
这就像是一个全新的源流。
“这——”
罗丹列车长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这确实是实现了核能和魔力之间的完美转化，是迄今为止从未有人抵达过的伟业，也是他们从来都不曾设想过的理念。
“一个便携的能量转换装置，我最近这几天除了在忙他们的项目之外就一直通宵达旦地做了这个，虽然当前的只不过是个原型机（prototype），但是如果你们有需求的话，我很快也能做出改良版本来，魔力这种东西毕竟我没什么办法感知和检测，也不知道输出强度到底是不是你们所需要的标准，算上调试的时间，如果顺利的话……大概需要两三个礼拜吧。”
众人：！！！
阿尔冯斯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托尼·斯塔克确实是在公众面前消失了一段时间，只不过他从未想过，对方在研究着绝境病毒的同时，还在暗搓搓地做这件事。
他显然很享受来自于魔术师的惊愕神情，摸了摸鼻梁补充说明：“按照你们这边的说法……这个应该叫什么来着？炼金产物，还是魔术礼装？我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取呢。”
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
托尼·斯塔克显然早就做惯了这样的产品展示，他在许多国家都曾经展示过斯塔克工业出品武器的质量精良，在彻底关停了军火研发部门改为清洁能源之后，也没少参与产品宣发的发表会，如今对于罗丹和莱昂德拉的面前介绍自己的新发明更是显得游刃有余又信手拈来。
你瞧，无论在哪个领域，无论在什么样的世界里，托尼·斯塔克都可以同样出色。
不管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魔力的眷顾。
没有魔力的眷顾也没关系，他只需要被拥有魔力的某个炼金术师所眷顾就足够了。
托尼·斯塔克顺利地递交给了二人一张名片，建议他们如果有商业上的合作可以在拍卖会结束之后联系佩珀·波茨女士，斯塔克工业的总部在纽约最显眼的那栋大厦里，你们一定不容错认——当然，现在那栋大厦的一部如今已经划给了复仇者联盟，但不管如何，去那儿来找我准没错。
……
在最初，恶魔克劳利曾经给地狱写下汇报，当托尼·斯塔克这个人类了解到了神秘世界的庞大和危险，当他意识到自己所了解到的知识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自己究其一生也不可能拥有魔术师的回路，在一切的行动都无计可施之后，他将只能向交付自己的灵魂，如此一来，我们就将掌控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智慧也最危险的人类。
他可以是守护人类世界的英雄，也可以是摧毁整个世界的那枚炸弹。只要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他穷尽一生都无法抵达的根源，只要让他明白这个世界面临无数危机，而作为英雄的自己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发生，这一切的一切足矣将一个原本的英雄彻底逼疯，投向地狱和深渊的怀抱。
拯救不了想要拯救的世界，拯救不了想要拯救的人，这份痛苦一定会将任何一个人类逼迫至疯狂。而这疯狂会让他们去寻求力量，不惜一切代价。
黑暗维度如此，多玛姆如此，地狱同样也可以如此。
长时间飘荡在人间的恶魔显然深喑此道，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纸的内容，激扬文字挥斥方遒，就好像地狱拿下人间简直指日可待，唾手可得。
而亚茨拉斐尔提供给天堂的反驳当中，只有寥寥几句话——当然，这也可能是负责代笔的克劳利自己不太愿意帮着天堂说好话的缘故。
阴差阳错，作为报告所提及的主人翁之一，那份报告迄今为止都从未被阿尔冯斯看过。
“他会被拯救。”
克劳利带着几欲呕吐的夸张表情，用天使羽毛的羽毛笔在羊皮卷上写下一行又一行的字迹，熟练地模仿着亚茨拉斐尔所特有的花体字：“因为想要拯救别人而生出的力量会成为他全新的锚点，让他面向那深渊而永不坠落。哪怕不具备魔力，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也一定会找到属于他自己的方法，他将拯救那个人，也从对方那里获得救赎。”
啧，天使们就喜欢这种令人作呕的调调。
羽毛笔刷刷写下字迹，墨镜之下的蛇瞳微微眯起。
第三天，在经历了一连串的小波折之后，拍卖会如期举行。
大部分的魔眼果然都不适合索尔，黑猫模样的洛基蹲在阿尔冯斯面前的桌子上，对前面每一对参与拍卖的魔眼都大摇其头。
哪怕黄金级别的魔眼已经算是珍贵罕见的品种，哪怕拥有各种各样罕见的能力，都没能让洛基的目光在它们上面多停留哪怕一秒。
由一只猫来挑拣货物看上去确实很古怪，但是短短的三天当中，洛基成功地在神秘学的世界里将原本已经逐渐式微的北欧神话发扬光大，并且顺利地让好几个人都签下了世世代代信奉诡计之神的卖身契——毕竟只要魔术回路还在代代相传，信奉的承诺就不会中断，这比记性像金鱼一样健忘寿命又格外短暂的寻常中庭人要稳定太多了。
“嘿，小鹿斑比，我觉得刚刚那只眼睛真的很不错，如果我能有魔术回路的话，都恨不得想要拍下来给我自己装上了。”
托尼·斯塔克指着被人拍走的一对魔眼开口：“强运的魔眼，每运转七十二个小时可以有一次机会赋予自己不同程度的好运，听上去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而且我猜你哥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好运太多而不需要再增加一些。”
洛基摇了摇头，不屑一顾：“阿斯加德的神怎么能拘泥于这种东西！”
你到底对你哥有什么奇怪的期待，托尼翻了个白眼，他敢保证索尔肯定会非常喜欢刚刚的那双眼睛。
接下来燃烧的魔眼同样被洛基视而不见地放了过去，雷霆之神不需要这些莫名其妙的附加属性了，那样反而会干扰他自己神力的纯度，虽然索尔这个蠢货一个魔咒也用不出来，但是诸神的神力本质上还是魔力的变生，索尔的雷电也是通过神核直接释放的魔力所体现出的外在表现形式。
洛基甩了甩尾巴，端坐在桌面上身子一动不动。
就在托尼觉得这家伙可能会硬生生地待在这里什么都不买直到拍卖会结束的时候，莱昂德拉取出了一个新的盛装魔眼的透明培养罐：“接下来是代拍雷诺家族的魔眼，单只，材料是磷叶石（phosphophylite），被界定命名为‘联结的魔眼’。”
人群当中一阵哗然。
磷叶石实在是件不容易使用的宝石素材。单斜晶系，隶属于某种水合磷酸锌矿，硬度在3至3.5之间，大部分的宝石都能够在其上面刻下划痕。
而用这样的材料作为魔术的根基，从神秘学的性质上也很难得以利用。红宝石可以作为续存魔力、治疗伤病的装置，魔眼化之后也可以作为缔造燃烧之魔眼的材料，堇青石自古以来都被用来制作占卜杖的核心，如今也广泛应用于指路的魔眼，而磷叶石……没有这样的泛用特性。
珍贵稀少却脆弱的材料，通透的质地缔造出一颗绿色的眼睛。
和诡计之神本人的眼睛瞳色如出一辙。
“我就要买这个了。”
黑猫说道。
拍卖官还在介绍这颗眼睛的特性，闻言所有人皆是一愣，紧接着托尼·斯塔克就跟着举手：“直接报价吧，我出价。”
“加三百万。”
“加五百万。”
“……”
这颗眼睛也有稀稀拉拉的叫价声，但显然没有之前的那几次来得热烈。托尼·斯塔克有足够的把握觉得洛基根本就是不太想让他的兄长拿到太好用的眼睛——阿斯加德的王室争端或者说家庭问题向来都是一笔绵延千年的烂账。
但既然洛基才是委托人，索尔也大手一挥任由他的兄弟折腾，大有一副无论对方买回来什么东西都敢往眼眶里塞的架势。
所以……嘛，反正比起其它叫价高昂的眼睛，这一颗甚至没费什么太大功夫——哪怕它也达到了珍贵的黄金级。
“接下来还需要我对它做一些细节上的改良，让它变得更适合索尔一些。”
黑猫在一阵绿光之后化作人形，当众接过了那只眼睛。绿色的魔眼漂浮在液体当中，让他想起自己幼时带回妙尔尼尔的那一天。
囿于恶戏之神的恶作剧，那个以一颗星球的核心所锻造的战锤并没有普通的武器那么长的锤柄，而是有着有些尴尬的短柄，这作为武器的缺陷显然很致命，然而他金光闪闪的兄长仍旧用了这柄神造兵装好几百年。
——它有着明显的缺憾，就像是将它带回来的那个人。数百年的时间足够让妙尔尼尔成为名声响彻九界的武器与威慑，也足够让年少的王储们相互争斗反目成仇，挥戈相向再冰释前嫌。
联结的魔眼，其所具备的唯一功能就是建立稳定而牢固的通道，坚不可摧，密不可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获得魔力的眷顾也没关系，只要获得某个不具名炼金术师的眷顾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