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咬
被她这一问,顾含月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若月姐儿是替自己来问,那我这可就不乐意了。于身份来说,我是父皇亲自赐旨的十公主,而月姐儿不过是顾府的小姐,连个名分都没有,冲撞皇室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再者,于情分来说,我现如今嫁给七爷,就是顾府的七夫人,怎么说月姐儿也应该唤我一声婶婶。我这个做婶婶的没先开口,小辈却先咄咄逼人责问,若是传出去,旁人在背后议论顾府,这失责敢问月姐儿担当得起吗?”
苏卿声音轻柔,语速不紧不慢,字字句句却是饱含真切。
顾含月脸色一变,狠狠揪着手里的帕子看她。
瞧瞧,这没说几句话就原形毕露了。
苏卿心中一乐,面上却不为所动。
她抬头瞧了闭目养神的老夫人一眼,忽地‘扑通’一声就给跪倒在地,眉头紧锁,神情委屈,泫然欲泣道:“若是、若是老夫人责问,儿媳自然不敢多说,这是儿媳的错。只是,还请老夫人为我讨回公道。”
坐在上位的老夫人睁开眼,接过楼嬷嬷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才看着她道:“你想让我为你讨什么公道?”
苏卿一咬牙,暗中掐了下大腿,泪珠儿转了几下流下来。
反正双巧也说了,有事就往七爷身上推。
她颤声道:“昨、昨儿夜里,七爷也不知去了何处,竟是浑身沾血的走了回来,他手里还拿着把带些的剑,就那么笔直放在儿媳脖子上,说是让我看他心情做事。还有,还有这些……”说着,苏卿哽咽几声,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大片淤青,印在细嫩白皙的胳膊上格外显眼。
不少在座之人纷纷倒吸了口凉气。
“老夫人,若是您要责罚,您要打要骂,就算是月姐儿指责也好,只要能够为我讨回公道,苏卿绝对不敢有怨言。”她说的句句委屈,哭的梨花带雨,着实令人心疼。
顾含月也变了脸色,她连忙请罪道:“都是月儿的错,是月儿错怪七婶了。”
见老夫人不理会,她一咬牙,旋即上前将苏卿从地上搀扶起来,暗中隔着衣袖却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苏卿吃痛,索性脚下一软,直接带着顾含月摔倒在地,趁机在她腰上又给掐了回来。
嘶——
疼死她了!
见两人双双跌倒,站着的丫头婆子也慌乱一团,立即上前将人搀扶起来。
老夫人皱眉,喝道:“行了,都给我回去,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两人站稳,嗫喏依言,转身寻了处坐下。
无论顾含月坐哪儿,她自是不会过去,索性就到了对面,一抬头,就见眉眼温和的丁氏看着她。
她低声道:“大嫂。”
“好孩子,快过来坐。”丁氏招了招手温和道。
顾大爷性格敦厚,丁氏也是出身江南名门世家,待人接物处处着礼,再加上顾大爷从不沾染烟柳桃花,夫妻和睦,举案齐眉,可谓是皇都城里的一段佳话。
见两人坐好,老夫人才说道:“现如今小十嫁到顾府,就跟我们是一家人,你们作为妯娌也该是要好好相处才是。”说着,她顿了顿,盯着苏卿道,“只是,如今七郎也已成家,他身为一品镇北大将军,住在顾府里未免会有失身份,若是小十得了空,不妨劝劝七郎,在御赐的府邸里住好比过在小小顾府来的安稳。”
哦,这是要分家啊。
苏卿乖巧点头,“老夫人放心,小十会尽量相劝的。”
“既然如此,那便是最好,后面的事楼嬷嬷会再同你细说,”老夫人揉了揉眉心,道,“我有些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楼嬷嬷将几人送出小阁,未走几步,顾含月就转身折到她面前,恶狠狠道:“苏卿,你好能耐的本事,竟敢在老夫人面前如此对我?!”
苏卿眯眼笑了笑,“月姐儿莫非是忘了刚才在老夫人面前说过的话。乖,先叫声七婶听听。”
就在刚才,她突然想起这顾含月貌似是书中女二来着。
“你!”顾含月扬手就要打,可在看见款款而来的丁氏时又收了手,改为瞪了她一眼,气冲冲的转身离了小阁。
丁氏温和道:“月姐儿平时在府里行事向来如此,小十莫要往心里去。”
“多谢大嫂。”苏卿点点头,简单客套了几句,随意寻了由头转身走远。
小阁和古院的位置在顾府中可谓是天南地北,不过出了小阁再往前走几步站在桥上,却是能够看见古院一角。
“春嫂,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
春嫂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也是她的乳娘。
“是个机灵孩子,”春嫂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可惜嫁给了七爷,这辈子算是毁了。”
丁氏莫名笑了笑,“这孩子心思活络,看着娇弱,却是个不肯吃亏的主,月姐儿斗不过她。至于以后会怎样,还真说不清楚。”
春嫂叹道:“早知这十公主如此有心思,还不如早早讨来做黎哥儿的媳妇。”
“罢了,黎哥儿可说不过她。”丁氏失笑道。
今早苏卿将顾含月说了一顿,心里莫名畅快了许多,仿若是连昨儿的气也给出了。只是等她回到院子,看见侯着的司庭,原本脚下蹦哒着的欢快的步伐踉跄了下,险些绊倒在地。
拢在袖里的指尖无缘故的颤了下,她敛了神情,放轻脚步,低头往后院走去。
“乱跑什么,进来。”里间内响起顾七爷懒洋洋的声音。
苏卿紧咬下唇,犹豫再三,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七爷。”
顾子傅应了声,看她:“老夫人那里好玩吗?”
“……不好玩。”苏卿将脑袋垂的更低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过来,”顾子傅放下茶杯,踢了脚旁边的凳子,“坐这儿。”
苏卿心尖儿一咯噔,无措道:“七爷,我、我站这儿挺好的。”
顾子傅没接话,只是眯着眼瞧她。
刚才在那老婆子面前那么会说话,怎么到他这儿就成了小结巴。
啧,真是莫名的不爽。
他冷笑一声,“肉包子和画骨扇,选一个?”
苏卿:“……”
她这会儿是又气又怕。
气的是自个儿软弱无能,连句委屈话都不能说。怕的是顾子傅,这人动不动就怕威胁话挂在嘴边,可偏偏这人之前还……
苏卿心里一颤,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只好硬着头皮,乖乖的走过去坐下,谁知顾子傅使坏,偏偏在她要坐下的时候将椅子踢得老远。
她一时不察,直接一屁_股蹲到了地上,摔得狼狈。
“哟,屁_股又要成八瓣了?”
顾子傅幸灾乐祸道。
“七爷……”
苏卿一咬牙,强忍住眼眶里的水雾,从地上爬了起来,眸子怒瞪着顾子傅,对上那含笑的双眼时心里又有些发毛。
尤其是昨夜的阴影,着实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她低下头,再三在心里安慰自己,半晌,她深吸了口气,抬头鼓起勇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放软,放平。
“七爷,这门婚事乃是父皇赐旨,虽说和离有些难度,您若是不喜我,说句就是,我一定、一定会搬出去的。”苏卿一咬牙,干脆全说了,“在我心里,七爷您长得的确是很好看,可、可我也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啊,欺负一个小姑娘七爷您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罪恶感吗?您这样子会、会让我感到很难做的。”
这一点,苏卿没说错。
苏映若虽是被称作“第一美人”,可在苏卿心里,却远远比不上眼前这位顾七爷。
皮肤白皙,身姿修长。
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摄人心魂。
话落,顾子傅笑着点点头。
苏卿眨眨眼,愣了。
不、不是,这点头是几个意思?
只听他又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又不是我让你哭的,这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完,苏卿眸底的水雾又浮了一片。
这人,这人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要不是他吓唬她,要不是她打心底的害怕,她会哭么!
苏卿扁了扁嘴,好不委屈小声嘟囔。
“七爷,您欺负我……”
她不是真正的古人,骨子里没有从小的畏强权一说。可,怕归怕,心里却也是受了委屈。
顾子傅嗤笑一声。
“欺负你怎么了,欺负你七爷高兴。”
话落,小姑娘哭的更厉害了。
在外侯着的几人互相对望一眼,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春桃紧揪着衣角,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
顾子傅起初还觉得好玩,可瞧久了,心里也被吵的烦躁,皱眉道:“再哭现在就剁了你,这次直接喂大白!”
被他这一恐吓,苏卿陡的用手捂住嘴,呜咽了几声,待情绪平稳了些,她才抽噎问道:“大白是谁?”
顾子傅嫌弃看了她一眼,“我养的老虎。”
老虎?
苏卿眼珠子转了转。
是……那个真老虎吗?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真的嘞。
想了想,她又小心翼翼问道:“在院子里吗?”
“没,”顾子傅有些烦躁,“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哦。”苏卿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顾子傅掀了掀眼皮,抬手抓过她的胳膊挽起袖子看了看,待看到那一大块淤青时指尖用力戳了戳,疼的苏卿直哆嗦。
“怎么弄的?”
苏卿摇头,嗫喏道:“记不清了。”
兴许是昨儿跌倒的时候,又或许是顾含月掐她的那一下。
“啧,爱哭,还没用。”他冷冷丢下一句,起身走了出去。
等苏卿回了屋子时,春桃便拿来一瓶跌打伤药,边给她涂着边流泪。
伤药是春桃偷偷溜出去上街买的,她们没有那么多银子,买的自也不是什么上等的东西。
嘶——
有点疼。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小可爱中秋节快乐!记得要吃月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