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泼
苏卿嘴里咬着糕点, 腮帮子鼓鼓的, 听到这话好奇的抬眸,见顾子傅嘴角含笑的瞧着她, 慌忙低下头,心里暗骂了句“神经病”。
双巧在粥里加了莲子, 又用小火温炖,软软糯糯甚是香甜。
“哎你们不能进去……”是司庭的声音。
不多时古院外面闹哄哄的, 还有粗使婆子的呵斥声, 那脚步声又急又快,很快一大群人前后招呼着就进了院子。
苏卿刚咽下嘴里的粥,就见老夫人气冲冲的进了屋子, 许是来的匆忙, 头发上连平日所戴的珠簪都没有。进了门二话不说,将桌上摆放的茶碗用力扔到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个粉碎。
这是……又怎么了?
也难怪老夫人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做这等子力气,身侧的楼嬷嬷上前将人搀扶住,嘴里念叨着边给人顺着气。
“你这个畜生!我儿如何招你惹你,又是犯了何等错事,竟是让你下此等狠手!他大病初愈,身子还没好, 你竟然……你竟然狠心打断他的双腿!顾子傅,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没良心的畜生,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年我就不应该……”
“不应该?不应该什么?是不是觉得,当年要是再狠心一点,或者多派些人追杀我,是不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顾子傅支着下巴,语调懒懒拖着长腔,没个正经。
离他最近的苏卿无辜打了个寒颤,她放下勺子,双手叠起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的抬头觑了眼顾子傅。
只是一眼,就令她心惊。
若说平日顾子傅嘴角的笑是含着揶揄的,一时兴起,可会儿笑的令人毛骨耸然,寒毛直竖。
老夫人踉跄后退几步,手不停地哆嗦着,嘴唇发白,缓了许久才道:“……你、你都记得……”
顾子傅嗤笑一声,自顾自继续说道:“说到底还是那女人蠢,天真的以为嫁给有钱的男人就能让她快活一辈子,可惜最后,死的时候连谁是凶手,谁是主谋都没看清。啧,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人心眼小,又爱记仇,眼里可容不得一点沙子。”
老夫人悲怆道:“可你也不应该那么对老三,你这样对他,他下半辈子……下半辈子就毁了……老七,当年命人将你娘活活打死的是我,追杀你的人也是我,有什么事冲我来、冲我来啊……”
“老夫人,老夫人……”
身后婆子丫鬟慌忙上前,将人搀扶着,顺着气息。
丁氏站在旁侧,无声的叹了口气,拍了拍顾黎的肩膀,道:“这事腌臜污秽,实在非你所听,先回去吧。”
顾黎看了眼屋子内闹腾的情景,为难道:“可是七叔他……”
“听娘的话,你先回去。”
顾子傅冷笑,“贱命一条,谁稀罕。”
“你……”
“行了,”顾子傅挥挥手,懒懒道,“大晚上瞎闹腾什么呢,人不是还没死呢,说不定你这一哭丧,万一真把人给哭没了怎么办?啧,听说老大也快回来了,倒是个孝顺儿子……”
老夫人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全身都在瑟瑟发抖,瞧着那张似笑非笑的写满嘲讽的面容,眼前一黑,身子无意识的往后倒去。
这场景可是吓坏了众人,搀扶的搀扶,拖拽的拖拽,更有几个胆小的丫鬟当场吓哭了声,哭的顾子傅眉心紧皱,一副欲要暴起的样子。
丁氏心道了声不好,连忙招呼着外面的小厮将屋子里的人皆数拖到外面,又同顾子傅说了几句,尚未得到回应便悻悻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司庭跪地请罪,“是属下看管不力,还望七爷赎罪。”
顾子傅没理他,扫了眼桌上地上的狼藉,又抬手摸了摸苏卿面前盛粥的碗。
嗯,是有些凉了。
苏卿低着头,冷不防脸颊一痛,她抬头迷茫的瞧着顾子傅,只听那人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厌恶道:“吃饱了?”
“没……”
司庭等人立即会意,该收拾的收拾,该去厨房的去厨房。
只是等饭菜再端上来时,苏卿却觉得食之无味,只吃了几口莲子粥,就放下勺子不想再碰了。
葱、姜汁作团,成后放滚水中煮熟撩起的鱼圆娇嫩可口,放在碗里热腾腾冒着热气,顾子傅倒是觉得不错,捻起勺子连吃了好几个。
苏卿想了想,犹犹豫豫,放软声音开口:“七爷,老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真的。”顾子傅咬着鱼圆含糊不清道。
“就是,您是来寻仇的……”
听到她嘴里的称呼,顾子傅的狐狸眸子挑了挑,他慢腾腾的喝了口汤,接过双巧递上的手绢,擦着手漫不经心问道:“谁跟你说我是来寻仇的?”
苏卿一怔,“可是三爷的腿……”明明就是七爷打断的啊。
“这个啊……”
顾子傅将帕子扔到桌上,修长手指捏住小姑娘的脸,忽地凑近,苏卿吓得就要往后躲,可偏偏顾子傅不撒手,拽的生疼。
“疼……”她眼角泛了红。
离得近了,鱼圆的香味蔓延在鼻尖,苏卿瞧着他唇角勾起的弧度逐渐上扬,扯出了一抹古怪的笑。
“这样,他就追不上你了。”
说完,顾子傅松手,起身,走了出去。
苏卿呆坐在原地,小脸红白交错,手里揪着衣角,心情一时复杂难言。
也不知坐了多久,等到春桃过来问她要不要更衣洗漱时,她才似回了神,慢吞吞的跟着春桃走。
等回到屋子,不意外的见床上还坐着一人。
双巧名中带巧,手确实巧的很,那只掉了耳朵的布老虎如今与之前那只摆在一起,倒真是看不出端倪来。
顾子傅正将两只布老虎屁_股朝天的摆在床上,外圈围了一圈的木雕娃娃,好看的手指正推搡着木雕娃娃圈子不断往前,缩小。明明是小孩子之间过家家的游戏,可偏偏他的神情又格外认真,想到老夫人说的话,不知怎的,苏卿心里忍不住的微微泛起心疼。
就像之前丁氏说的,此事无关情爱,或许仅是两个陌生人之间不可宣说的缘分罢了。
感受到她迟迟没有动作,顾子傅抬起头,皱眉,道:“有事?”
“……没。”
旋即,苏卿走过去,站到床前,弯腰一手拿起一个木雕娃娃,两个大脑袋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顾子傅瞧着她一个接一个的将木雕娃娃抱进怀里,放到原本的位置一一摆好。
眸光莹莹流转,道:“这是我的东西。”
“随便。”顾子傅嗤笑,大手抓起布老虎往里面一扔,掀开被子,睡觉。
随后几天内,顾子傅隐隐觉得眼前爱哭的小姑娘有些哪里不一样了。
洗好的杨梅会分给自己一半,熬好的粥会端过来放到桌上,干净的衣服会叠整齐放到衣柜里,还有那些木雕娃娃,也可让自己随便玩……
不但不害怕他了,反而更加的嗯……体贴……
那日,顾子傅瞧着苏卿端来放到桌上的酸梅汤,黑如墨汁的眼在无人看到的角度浮起雾霭妖色,他大手一挥,酸梅汤洒了一地。
苏卿正要开口询问,却见眼前那人忽然贴近,脸颊一痛,整个人被拽了过去。
顾子傅眯眼,冷冷凝视着她,“你在可怜我?”
苏卿掰了几下手指,却没让他松开分毫,小脸疼的揪成一团,只好忍痛回道:“没……没有的事……”
脸上疼痛感缓解,接着她被人用力推了下,踉跄倒退几步,一屁_股坐在椅子上。
“出去。”他道。
“七爷……”
“滚!”
苏卿紧咬下唇,含水的眸子因着委屈雾蒙蒙的,她盯着他,尾音还卷起一点虚弱可怜的颤音道:“我就是想对你好一点……你凶我做什么……”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都体会到那般无助,孤独,哪怕是黑暗中也是只有一人的感觉有多难受。她只是想对他好一点,让他感受一下被人照顾的感觉是怎样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
她真是自作多情,没事找事了。
想着,苏卿吸了吸鼻子,起身小跑着出了屋子。
顾子傅望着地上的酸梅汤,有那么一刹那间他眼底的神色难以言描。
仿佛在透明质地上布满细微裂纹,马上就要碎成无数片的薄冰。
。
“殿下,”春桃迎面走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苏卿在抹眼泪,忙不迭安慰道,“殿下莫要委屈,奴婢心里也跟着难受。”
苏卿低着头,声音闷闷道:“明明……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啊……”
春桃拿起帕子替人擦了擦眼泪,随后将她拉到一旁,扯开话题,小声道:“殿下,唐大人派人传了口信,说是事情有了着落,想要跟您在茶楼当面相谈。”
“茶楼?”苏卿抬起头,眨眨眼,眼睛有些干涩,“什么时候?”
“说是在茶楼等您一个时辰,去了,会有人接应。”
苏卿迟疑的瞧了眼顾子傅的屋子,点点头,同她道:“你去同双巧说一声,待会儿随我出府。”
“嗯,奴婢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凶巴巴的男人没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