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药
苏卿走在街上, 脸面滚烫, 目光紧盯着鞋尖,生怕一个移开就像是会丢了贵重的东西。
夜晚的街道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过往的人来来往往,你推我搡, 能注意到自己就不错了,哪有心情去看眼前的人。
苏卿正走着, 蓦地腰肢一紧, 再熟悉不过的感觉令她心头一颤。好在顾子傅没抱很久,松开手,转而从袖下勾住她的小拇指, 牵着人继续往前走。
“躲什么, 又没有人敢笑话你。”走着,顾子傅回头瞧他,含着戏谑的眸光从苏卿微微钟起的唇瓣上扫过,舔了舔唇,笑的明朗。
苏卿慌忙抬手捂住嘴,瞪着他,小声威胁道:“七爷,我们出门之前说好的,不准再说这事。”
“我没说。”
“你说了。”苏卿执拗。
顾子傅晃了晃握着的小手, 道:“那你问问谁听见了。”
苏卿张了张嘴,哑口无言,气鼓鼓的想要将手抽出来, 可这人攥的紧,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又生怕这人作妖,只好瞪了他一眼后作罢。
两侧摆摊的小贩不少,笑着与经过的行人说上几句,若是说到了心坎,便就直接掏银子买下。
“姑娘,可要来一串?”扛着糖葫芦的小贩从旁经过,笑呵呵问道。
糖葫芦又大又红,苏卿看了有些心动,低头便从腰间掏银子。
“全要了。”顾子傅递了银子。
“这……”小贩一脸为难,“公子,您这……小的找不开啊。”
顾子傅将银子塞过去,从他手里接过稻草棒,从容扛在肩头,道:“不用找了。”
他挑了串又大又红的,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当即就给塞到了苏卿手里,姣好面容皱成一团,那模样看的旁人也跟着牙酸。
苏卿眨眨眼,笑出了声。
顾子傅舔了舔牙,郁闷道:“你怎么竟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好吃。”苏卿眉眼弯弯,将一整个都咬进了嘴里,小嘴鼓鼓,只能听见含糊不清的字音。
“难吃。”顾子傅冷哼。
她觉得好吃就可以了,给他吃还嫌浪费呢。
等回到宅院,下人瞧见眼前这甚不和谐的一幕时也愣住了,司庭连忙上前,接过顾子傅手中的糖葫芦,道:“七爷,您怎么买这么多回来?”
顾子傅没搭理他,拎着刚买回来的布老虎回了院子。
苏卿踮脚,又挑选了几根,弯眸笑道:“正好麻烦你分下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吃的,再给隔壁的棠儿送过去几根。”说完,也走了。
司庭看眼糖葫芦,摘了根咬在嘴里。
酸的?!
他神色一喜,多拿了几根,剩下的这才拿去分人。
第二天,苏卿却是起不来了。
最先发现的是顾子傅。
他半夜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的将人往怀里搂了搂,手心不正常的温度却让他怔了怔,紧接着坐起身,他的大手摸到她的脸,覆在她的额头。也不知道是她太烫,还是他的手太冰。
冷与热碰撞,苏卿打了个哆嗦。
好烫。
外面有人守夜,只要喊一声就能听见。
听到七爷说要去找个大夫过来,那下人也愣了愣,这半夜的上哪儿去找大夫。
对了,隔壁不是有个么,夫人又跟棠儿小姑娘关系好,想来葛大夫能够看在平日的面子上,起床过来看上看。
等他敲开门说清原因,葛大夫果真来了。
葛青虽年轻,却是打小在药庐里面长大,所见所识所做连许多云州城的老大夫都比不上。他的动作很快,只是把完脉的功夫就得了结果,起身坐在桌前写着药方,道:“尊夫人只是染了风寒,等喝几副药,出身热汗就好了。”
顾子傅坐在床边,忽地开了口,“她怕苦。”
葛青提笔的动作一顿,他看了眼顾子傅,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苦是必要的,至于其他,我尽量。”
躺在床上的苏卿脸色红润,眉心浅浅蹙起,连平日清浅的呼吸也粗_重了几分,听着就令人难受。
顾子傅嗤笑,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道:“活该,让你大晚上的出去玩。”
……
药是顾子傅一勺一勺喂进去的。
他从来没有这般细致的伺候过人,更不用说喂药这种小事,连他自己伤了病了都是硬扛过去。开始几次喂药时手指颤的厉害,半勺的药洒落,湿了被衾。
闻声赶来的春桃正要上前,却被双巧拽住,对她摇了摇头。
双巧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她舒了口气,想着七爷总算是知道该如何体贴人了,这些夫人也真是不容易。她对春桃吩咐了几句,便走到葛青跟前,歉意道:“葛大夫,深更半夜我家夫人还要劳烦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无妨,医者仁心,再者尊夫人与棠儿关系好,我若是不来,只怕那小妮子日后是要怪罪于我。”葛青无奈笑道。
双巧又道:“棠儿才舍不得怪罪于您。葛大夫,如今天色已晚,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夫人这儿有我们照顾。”
葛青看了眼那边的两人,点了点头,道:“也好,那等我明日再过来。”
双巧应下,随即唤来守夜的下人去送葛青。
待人离开后,双巧和春桃也出了屋子,起初春桃还担忧着不肯走,最后还是被双巧拽了出去。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等到天快要放亮时,苏卿的高烧才慢慢退下去。
顾子傅施施然缩回手,往被窝里缩了缩,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苏卿软乎乎的脸蛋儿,手感异常的好。
他挑了挑眉,想到了昨日苏卿逛街时那般的轻松愉悦。
只是出去走走,吃串糖葫芦,这人就能高兴成这样子?
那要是……
想着,顾子傅支起身子,张口就要喊,转念间又将话咽了下去,他皱皱眉,用力戳了戳苏卿的梨涡,嘟囔了句“麻烦”,这才一脸不情不愿的下床,披上外衣开门。
“司庭。”
这会儿司庭正在陪着林棠儿小姑娘玩,听到七爷喊他立马就抱着小姑娘走了过来,道:“七爷,您有事?”
林棠儿眨巴着眼睛,乖巧问道:“漂亮哥哥,卿姐姐醒了吗?”
顾子傅听到这称呼神色莫名,盯着小姑娘看了会儿。
林棠儿被他瞧得有些害怕,钻进司庭怀里不动弹了。
司庭连忙心疼的安抚着小姑娘,一脸不赞同道:“七爷,您怎的总是欺负小姑娘,先是夫人,后是棠儿的,这要是以后有了小主子,眼泪还不得哭干了。”
“……”顾子傅掀了掀眼皮,凉凉开口,“你今儿话怎么这么多。去将云州城裁剪衣裳的最好店家找来,还有首饰,这些让双巧也跟着。”
果然,小姑娘什么的最麻烦了。
说完,也不去看司庭错愕的神色,关门进了屋。
天,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七爷吗?
司庭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风风火火将云州城的店家找了过来,等到了屋外,听着里面的声音忽地有些头疼,上山前敲了敲门道:“七爷,您要找的人来了。”
顾子傅将药碗放在桌上,瞥了眼坐在床上委委屈屈的小姑娘,眯了眯眼,道:“进来。”
得了命令,候在外面的女子鱼贯而入。
毕竟是主人家的屋子,听说这家夫人又病了,哪有男子也进去的道理。
苏卿眨了眨眼,盯着进来的这些人,脑袋还有些晕,问道:“七爷,她们是谁?”
“给你做衣裳的。”顾子傅哼了声,拿件外衣将她拢严实,这才掀开被子握着她的脚踝要给她穿鞋,吓得苏卿连忙就要收回去。
“七爷,我……”
“别动。”
顾子傅半蹲下身子,神色认真,待穿好后才将她从床上拉起来,轻轻往前一推,对那些人道:“给她做衣服。”
那些婆子都是有眼力见的,还从来没有见过亲自蹲下给夫人穿鞋的,连忙堆了笑,迎了上去,道:“夫人放心,您只要侯着就可以了。”
苏卿迷茫的点了点头,任凭她们摆布。
她这会儿还在高烧中晕乎着,满脑子都是七爷怎么会突然想到给她做衣裳?会不会又是有什么阴谋啊?她不是还有衣服穿吗?
有人问了:“要给夫人做多少件?”
顾子傅支着脑袋,听到“唔”了声道:“好看就行。”
这……
那就是多少件都成了?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低头做好着手头的工作。之前时候,怎么没听说过这一带还有出手这么阔绰的,难不成是新搬来的?
想来应该是了。
待量尺寸的人退下,顾子傅上前,不由分说的扯过人手腕,将人放在了腿上,端起药碗递到嘴边,嫌弃道:“喝了它。”
“好苦……”苏卿抗拒着就要起来。
顾子傅不让她动,烦躁道:“不是有糖和糕点么,你自己端着。”
苏卿眼巴巴瞅着他,见他一脸不容商量的余地,小脸揪在一起,接过碗,一手捏住鼻子,深呼吸憋着气一口闷了下去。
好苦。
最后一口咽下肚,一颗松子糖便递到了嘴边,她看了一眼就着七爷的手含了进去。
还是好苦。
顾子傅抬手,一脸嫌弃的在她身上抹了抹手指上沾的药渍,冷哼道:“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