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桃花(5)
杨佳宁这个人记忆力不太好,喝多了更容易忘事,你要问她昨晚怎么回来的,她保准不记得,更别说跟宗越只有一面之缘。
隔着汹涌的人群,宗越似乎往这边看了眼,方念顿感后背发凉,她拂开杨佳宁的手,“你可以去问问。”
“算了,长得帅的没一个好东西,我先缓缓”杨佳宁捂着胸口哀叹了声,“哎哟,洛雅她们叫我去玩,在一品居,你去不去。”
“不去,我跟她们又不熟。”
“那好吧,你在看什么,不会真看上哪个了,快跟我说说,看我认不认识。”
外联部部长卑躬屈膝地领着那群人去了湖岸咖啡馆,咖啡馆靠湖,又兼之天气很好,露天休闲区都撑起了遮阳伞,那行人在伞下随意落座。
路过的人不时好奇地打探两眼,真的,太引人注目了,就差在头顶标个能闪瞎狗眼的金币。
方念停住脚步,“瞎说什么呢,你去吧,我去楼下吃。”
杨佳宁不解地问她,“你不是要去小竹苑吗?”
“我先回去一趟,有点事。”
咖啡馆后面是一品居和小竹苑,还有第二食堂,平时的一日三餐基本都在这一片解决,前进,少不得要打个照面,方念觉得还是先避一避的好。
“行吧,那你从后山走,我去打个招呼”杨佳宁跟方念招了招手,好几个打电话叫她过去聚聚的,她不去也不合适。
说是后山其实是个小缓坡,有条道直接通往宿舍区。一边是修剪齐整的草坪,一边是蓬勃生长的野草,再那边有道网纱隔着,外面还有成片的香蕉树、荔枝林。
海大的环境比较原生态,否则也不会被评为十大最美的校区之首。
方念抱着书本慢慢往前,云是懒散的,风是温柔的,心情不怎么美妙,分手快三年,她都没见过宗越,然而刚过去的十二个小时,偶遇了三次。
没走多远身后有自行车铃响,方念往一旁避了避,这条路上白天人少,晚上人多,因为要绕一个大圈。
不过一会儿有单车在她身边停下,“方念。”
方念回头看见徐志伟推着车子走在她身旁,多少有些不自在,“有事?”
“没事,看见你很高兴,跟你打个招呼,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吃饭吧。”
徐志伟是文院的,因为会吟诗作赋,红颜知己遍布海大,这人最爱拉着别人谈文学、谈理想、谈星空……,当然谈着谈着就谈到了别的地方。
方念对这种人不感兴趣,甚至颇为反感,闻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不用,我跟你不熟。”
“聊聊就熟了,你别害羞嘛,你下午没课是吧,要不我请你去聚百味吧。”
方念只做没听见,话也懒得跟他说。徐志伟有个外号叫“渔夫”,身边围着三两个女生,竟然还能和谐共处,真怀疑是不是被他洗脑了。
徐志伟见方念不搭理他,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片刻,更心痒了,“方念,你就答应我吧,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一定不亏待你。”
方念有些反胃,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别跟着我。”
徐志伟没脸没皮地笑了,“嗨,这怎么叫跟着你呢,你回宿舍我也回宿舍,咱俩多有缘分,是不是。”
方念简直被恶心坏了,早知道跟着杨佳宁从湖边走呢,她把胸前的书抱紧了些,抬腿就往一旁的石阶上跑。
徐志伟一怔,随即心中窃喜,他丢了车子也跟了过来,伸手去抓她,“方念,你别跑啊,等等我。”
石阶过去就是篮球场,那里人多。
刚跑了几步,听见后面一声惨叫,方念回头看见徐志伟一头磕在石阶上,手捂着脑袋鲜血直流,在他身后不远处,宗越随意地拎着一根棒球棍。
一旁的灌木被风吹的枝摇叶摆,起风了,就连刚刚明媚的天空,也被乌云遮掩,半是暗沉半是光。
方念在看到宗越的一刹那,头脑是懵的,他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徐志伟捂着流血的额头爬了起来,“谁,谁砸的我。”
回应他的是一记凶狠的攻击,宗越又一棍砸了过来。
他沿着石阶一步步向上,走到徐志伟面前,那张冷峻的脸因为狠戾而变得更加无情,目光毫无温度,他踩着他的脸,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般随意。
如果不是因为嫌弃,方念想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抓着对方的脑袋,狠狠地砸在石板上。
一下又一下,徐志伟避之不及,整个人弯成了虾米状,痛苦地哀嚎,“别打了,求求你。”
方念回过神来,赶紧跑过去抓住宗越的胳膊,“宗越,别打了。”
他的肌肉硬邦邦的,拉都拉不动,方念一手抱着书本,不得不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上面,“别打了。”
宗越垂眸看了方念一眼,声音中有隐忍的愤怒,“你为他求情?”
“不是”方念讨好似的晃了晃他的胳膊,“别弄脏你的鞋子,宗越,别打了。”
少女的馨香缠绕着他,密密麻麻,宗越止住攻势,冷漠地踹了地上人一脚,“滚。”
方念微松了口气,上次有人拦她,宗越直接把人丢入了乌兰溪中,还有,他真的会下死手,宗少爷在西巷,那可一贯是横着走的人物。
“你躲我”宗越突然出声打破沉默。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反问句,鉴于他正处于暴怒的边缘,方念迅速做出回应,“没有,我为什么要躲你。”
宗越审视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往石阶下走去,石阶不算长,总共也没几步,方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拖到了他车前,他说:“跟我走。”
方念惊慌失措,“我不去。”
“上车,别让我说第二遍。”
不能跟他走,一定没什么好事,方念挣扎了几番,“我等下还要上课呢。”
“你下午没课。”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车身右侧是一大片夹竹桃,红红火火,有剧毒,某个不好的预感突然蹿上心头,完了完了,宗越不会误会了吧,她可真是冤枉死了。
方念心思一转,慌忙解释道:“我跟他真没什么,真的,没说过几句话,一点也不熟,我很讨厌他,你不要误会。”
宗越一手撑着车身,拦住了她的去路,“误会什么?”
他睫毛很长像把小羽扇,印下了一弯淡淡的新月的弧形,只是垂眸时看人的眼神有点冷。
方念双手抱肩蜷缩成一团,像个瑟瑟发抖的小鹌鹑,“我没有,你别生气,你不要,不要”
这个样子的她同记忆里的某个画面重合,宗越微怔,隐忍的愤怒和恐惧如同爆破的气球,一瞬间烟消云散,他贴近她语带戏谑,“不要,不要什么?”
方念别过脸去,小声嘀咕了句,“不要把我做成花泥。”
心口的某个地方像是有颗种子,破土而出,迎风而长,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他还是忍不住选择相信。
宗越缓了缓神色,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为什么躲我。”
“你不是让我别出现在你面前,要弄死我,我胆小。”
宗越失笑,“跟我装模作样,有意思吗?”
方念哑然,太熟了,真的,她知道他生气的时候该怎么哄,他暴怒的时候该怎么安抚,这么近的距离,好像一切都没变,时间又回到了三年前。
她今天穿了件带荷叶边的t恤,露出精致的锁骨,再往上是圆润小巧的耳垂,什么也没戴,宗越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了过去,声音暗哑,“念念,我让你离开,你选择留下来的,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方念:“……视而不见?”
“你当我眼瞎?”
方念:“我眼瞎。”
宗越微眯了眼睛,修长而内敛的眼尾轻轻下压,与无形中自带冷风团,“方念,机会只有一次。”
苍山花海,绿竹摇曳。
他比她高一头,贴的特别近,方念目光所至只看到他喉结微动,他的皮肤很白像常年不见月光的吸血鬼,肌肤又滑又凉像上好的丝缎又像精美的白瓷。
那时候的她总是很羡慕,“宗越,你皮肤真好。”
宗越得意洋洋,“羡慕吧,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泡澡。”
然后两个人就会笑闹着抱成一团,她偎依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糟杂褪去只剩彼此,就像此刻这样。
他的衣领上还沾染着冷杉的味道,他不喜欢花香,最讨厌别人夸他漂亮,事实上他眉目精致并不妖艳,干净俊朗,骨相好皮相也好,他的人生就是本高级定制连容颜也一样。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不属于她了呢。
方念垂眸不敢再看,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有清脆的高跟鞋响,紧接着一阵浓烈的香风刮了过来,方念眉头微皱,下意识地望过去,瞥见穿着一字肩鱼尾裙的美女戴着沙滩帽和遮阳镜直奔宗越而来。
她手按着墨镜往下压了压,目光在掠过方念的时候有片刻的惊诧,然后从容地摘了墨镜,娇滴滴地对宗越说道:“宗少,你怎么在这里,让人家好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