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清明(4)
作为开放性学校的开放性课堂,讲师并不禁止非本班学生前来蹭课,不过马列毛概有什么好听的。
方念往里面让了让,宗越在她旁边坐下。
女讲师姓莫,隔壁院校的博士,很年轻也很活泼,讲到高兴的时候还会给她们讲讲《易经》《八卦》。
上课铃一响,她说:“我看今天我们班上来了个新同学,第八排右边第五位的那个,来,做个自我介绍。”
“宗越。”
莫老师等了等不见下文,笑呵呵地换了话题,“看来这位帅哥很高冷,好的,那我们开始今天的新课程,在这之前我先给大家……”
至此,马列课正式拉开序幕,方念第一次觉得上这课是这么这么地折磨人。
宗越像支冒着冷气的雪糕,嗖嗖嗖笼罩了周边,前后左右的人都坐的笔直笔直,他也坐的很端正,正在专心致志地--斗地主。
偏偏牌运稀烂,次次都输。
课间休息的时候,宗越把手机扣在桌上,凉凉地瞥了她一眼,“盯着我做什么?”
方念:……
还有一节课,就四十五分钟,再忍忍,下了课她就赶紧走,去花城,回西巷。
宗越见她又不理他,忍不住拿过她面前的课本随手翻了翻,“中午吃什么?”
书页干干净净的,中间还夹着几张漫画。
方念按住书本不让他乱翻,这门课开卷考,并不需要太多笔记,“你问我,我等下还有事,不在学校。”
宗越微抬眼皮,讥诮地看着她,“去哪,又想反悔?”
“我下午要回家,已经买好票了。”
宗越依旧冷冰冰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我请你在学校吃?”方念想了想,宗越这个人口味有些刁,宁愿饿着也很少吃外面的东西,“我今天真没时间。”
宗越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转过来,“你早上起不来,我也就体谅你,中午”。
话没说完被人捂住了嘴巴,软软的带着些温热,四指并拢紧贴着他的脸,是樱花的味道。
宗越有片刻的失神,他偏头看了方念一眼。
前排的学生支着耳朵偷听,朝方念露出个暧昧的笑容,然后又转了回去跟好同学们窃窃私语。
方念讪讪缩回手来,“别乱说。”
难得的,宗越没有反驳她,拿着手机一脸阴郁地出了教室。
第二节课上到一半,宗越大摇大摆地从后门走了进来,讲师抬头朝这边看了几眼,什么也没说又继续讲课。
方念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味,他在吃糖。
宗越拿过她的笔记本,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不关心?”
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也从来不会主动发信息给他,不关心他去了哪也不关心他好不好。
方念莫名其妙,他这不是活的好好的,整天死啊死的,多不吉利。
她在那行字下留了言,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宗越木着一张脸打开手机又开始斗地主。
莫老师讲两句往这边瞄一眼,方念也不敢开小差,专心致志地听讲,可惜有人偏偏不让她如愿。
听着听着,宗越搁在桌下的腿不时碰她一下,刚开始方念以为他是无意的,往右边挪了挪。
直到宗越干脆侵占了她半边位置,方念忍不住用眼神问他,“干嘛?”
宗少爷目不斜视地盯着手机,唇线抿的紧紧的。
真是幼稚,他生闷气的时候就这样,以前不小心惹到他,他总是一言不发地把她挤在角落在,逼迫她先开口认错。
惯得他。
方念直接拿着书本往右移了个位置,她右边没人。
宗越也跟着移了过来,依旧不说话。
下了课方念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宗越拽住她,“跟我走。”
“去哪?”
“给我做饭。”他这一心惦记着她,忙完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她倒好一声不吭地买了机票要跑。
方念说:“改天行吗,我要回西巷。”
“不行。”宗越赌气。
“三点多的飞机,真的来不及。”
宗越:“不。”
出了云泽楼就是云泽湖,柔波荡漾十分漂亮。
两个人并肩前行,一路吸引了不少注目礼,方念无奈拿出手机改签,宗少爷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能在这里等两节课,就证明这顿饭势在必得。
到了三岔路口宗越毫不犹豫地朝左边走去,方念问他,“你去哪?”
宗越说:“吃饭。”
说完直奔小竹苑,俨然对这一片十分熟悉。
方念盯着刚刚收到的通知信息,克制住想把手机砸他头上的冲动。
小竹苑比一般的餐厅贵些,环境清幽很适合谈情说爱,当然菜品也不错,方念偶尔会跟杨佳宁过来聚个餐,她一个人是不会来这种情侣餐厅的。
因为放假的缘故,小竹苑的人并不算太多,方念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外面是一丛丛小竹子,刚好遮住了来往行人的视线。
刚想去点餐,就见宗越已经拿出手机扫了码,他问,“吃什么?”
方念:“竹筒饭。”
宗越扫了几眼菜单,放下手机,“你买单。”
这就是传说中的翻脸不认人,就一份竹筒饭至于吗,方念深吸了一口气,拿过手机开始扫码,自己给自己点餐。
欠谁都不要欠他的,省的要还。
宗越姿态闲适地坐在她对面,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直接伸到了她这边,“我要鹅肝慕斯、鱼子酱料理、炭烧乳鸽、再加一份黑松露汤,还要一杯”。
方念朝服务员招了招手,“给他一杯白开水,谢谢。”
然后对宗越说了句,“没钱吃饭就闭嘴,要求别那么多。”
服务员诧异地看了看宗越,又看了看方念,露出个微妙的眼神。
宗越:……
等到服务员送了午餐过来,宗越盯着面前的最简单的排骨饭配例汤,脸色更黑了,“你就请我吃这个?”
方念不想跟他争辩,敷衍着说了句,“你点的都没有,改天给你做好吃的。”
后半句话稍稍取悦了他,算她还有点良心,宗越安安分分地吃完了午餐,没再作妖。
吃完饭宗越叫了司机,方念本来想推辞的,又怕惹的他翻脸耽搁行程,于是顺从地坐了进去,没想到宗越也凑到了她旁边。
方念抱着小背包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又要干吗?”
宗越冷冰冰地抛了句,“出差。”
好吧,心安理得地蹭趟免费车,方念这么安慰自己。
海城到花城的高速多绿水青山,没什么可看的。
方念有些晕车,靠着椅背合上眼。
迷迷糊糊之际,有股很好闻的香味裹着她,不适感随即消退,有人轻轻揉了揉她的手腕。
一个小时后方念醒了过来,她正躺在宗越怀里,手环着他的脖子腿还搁在他身上。
方念:……什么情况,她不是去机场了吗?
“宗越?”
宗越依旧闭着眼睛,语调懒洋洋的,“嗯?”
“我怎么会在这?”方念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是辆房车,可走的时候明明不是这辆。
宗越眼皮都没抬,“你自己扑过来的。”
神逻辑,真当他是香饽饽呢,她睡觉又不梦游。
方念往外挪了下,被他压住了没挪开,“你能不能松开我。”
这姿势着实有些暧昧,宗越故意往下压了压,支起半边身子打量着她,眼神极具侵略意味,“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也不给我发信息?”
“谁知道你忙不忙,方不方便。”
宗越:“你不会问吗?”
方念不得不伸手隔开他,“那你不会讲,不是都等着金主召唤,哪有”。
“别碰我。”她抓住他胡作非为的手。
“金主?”宗越气得牙痒痒,“我倒要看看花这么多钱包你值不值。”
谁特么没事养个祖宗带回家供着,还天天被气的半死,宗越翻了个身堵住了她的嘴,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
从此融为一体,再无分离。
好在没胡闹多久,车子稳稳停下了,宗越眯眼看着方念狼狈地逃下车,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可惜了,就差一点,早知道不带她来机场,应该直接回山上的,或者带她上私人飞机,真失策。
方念下了车直奔候机楼,脸颊还是很烫,她在心里暗暗把宗越给骂了八百遍,亏她前几日还觉着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简直瞎了眼。
到自助取票机前,一摸口袋满头问号,身份证呢???记得她下楼的是时候明明带着的啊。
方念赶快把背包取下来,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还是没有!
又摸了摸口袋,钱财手机都在不至于单单丢了张身份证,正疑惑着呢,宗越双手插兜闲闲地走到她面前,“还不走?”
方念盯着他手中的登机牌,问他,“我身份证呢?”
宗越一点也没有拿人东西的自觉,他把方念的登机牌塞她手里,自顾自地往前走,“不知道。”
方念:……
候机楼的门口又涌进来了一大群人,过安检的人也不少。
方念不敢再耽搁拿着登机牌追了过去,“你什么时候拿的我的身份证?”
宗越朝她眨了下眼,“床上捡的。”
方念脸又有些发热,想走又不能走,这是飞江城的票,到了江城还得坐班车回西巷。
何况,没有身份证她也无法回海城。
方念冷硬地对宗越说了句,“身份证给我。”
宗越伸手勾着她的脖子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笑眯眯地问她,“要我身份证干吗,开房啊?”
旁边的老头老太太眼跟探照灯一样,嗖嗖地从俩人身上扫过,大有一副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堕落的惋惜之情。
方念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拽了拽宗越的衣摆,“快给我,我有用。”
瞥见宗越手中的登机牌,目的地和她一样,方念顺口问了句,“你也去江城?”
宗越微哼, “我不能去?”
方念理智地闭口,很快过了安检。
候机的人很多,拖家带口的拖着行李箱的,最起码也拿个小包包的,像他这种两手空空的还真没有。
宗越身高腿长走到哪都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颗星,方念听到有人窃窃私语,问他是不是哪个艺人。
“你把身份证还我,我真的有用。”下了飞机就分道扬镳,她总不能追着他到处跑。
宗越坐在沙发上顺手翻了翻手机,“你整天丢三落四的,我帮你收着。”
那是身份证啊又不是银行卡,丢了它飞机坐不了汽车也坐不了,没有身份证她就是个黑户,就算挂失重新补办,眼下也来不及。
方念气急:“我们又没有关系,你帮我收着。”
刚刚还稍有和缓的气氛瞬间凌冽起来,宗越锁了手机屏幕,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下颌的线条崩成一条线。
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是能将她剜出个窟窿,他问,“没有关系,你想跟我发生什么关系?”
方念:……
吵是吵不赢的,打也打不过,方念走到他身边坐下,软了语气道:“我等下还要坐班车回西巷,没有身份证走不了,而且太晚了坐出租车也不安全。”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我错了行不行,把我身份证还给我,你拿着也没用。”
“有用。”
“什么用?”
“抵押。”
行吧,你爱咋滴咋滴,就当身份证丢了,反正她爸在公安局补张身份证还不容易,打定主意方念决定还是别理他了,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副耳机戴上。
登机时间到,一行人鱼贯而入,方念背着包走在宗越身前,试图抱着渺小的希望再讨要一番,“你把我身份证拿走了,我回来怎么办,我们又不同航班。”
宗越跟着站了起来:“我去西巷。”
西巷又不是他的老家,这几年都没见他回去过,旅游也不像啊,就那么小个镇子,一天就玩的没得玩,何况他还在那生活过。
方念微怔,“去那做什么?”
“扫墓。”
方念追问了句:“谁?”
唯一有交集的就是教过他的老师,他可不像会尊师重道的人,而且都活的好好的。
宗越头也不回,“祭奠我死去的爱情。”
一句话成功阻断了接下来所有可能的攀谈,直到下了飞机,两个人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聊也没法聊,因为宗越睡了一路。
下了飞机已经六点多了,一出航站楼方念就后悔了,在海城呆惯了她有点低估了江城的气候。
清明时节雨纷纷,古人诚不欺我。
绵绵密密的雨丝从高空落下,被风一吹直往人衣服里面钻,方念没有带伞也没有带外套,此刻站在外面,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路过的人不时诧异地多看她几眼,有穿着薄羽绒服地从她身边经过,笑着问她,“美女,你不冷啊?”
方念无言以对。
刚要冒雨往外面冲,身上多了件外套,方念扭头看见宗越撑着伞站在她旁边。
一手还拖着个很小的行李箱,他似乎没睡好,脸色比这天气还冷,“穿上。”
“念念。”路对面有人叫她,方念一转头看见辆黑色的汽车停在那里,车窗降下一半。
“爸爸。”方念高兴地跳了起来,昨天给她妈打电话,她妈还说她爸在江城出差,就是不知道开会开到几点。
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宗越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扯入怀中,在她身后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方念贴在他怀里,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心跳,紧接着愠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跑什么,不要命了?”
不让写脖子以下的,所以我删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