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九十八
“怎么回事?”
对于这个消息,长岚很是意外,晏亭与林家的恩怨分明如此严峻,他怎会投靠林青漪!
即便晏家灭门惨案与林青漪无关,但心中的隔阂也不会消失的这么快才对!
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娘娘可还记得,原本的天青,兵权是掌握在三人手中的?这三人分别是常年在外征战的方勇章将军,率领护卫禁军的宁王殿下,和太后一母同胞的兄长,手握重兵的林将军。
方将军造反,晏候带兵千里支援,终于在城外,将方将军亲兵全部剿灭,擒获了方将军。那之后,北皓边境似有异动,太后便在庆功宴上,将晏候手中本已除名的将士,重新编入林将军麾下,晏候也成为了林将军副将。
对了,还有传闻,据说……呃……”
雨疏再一次不好意思说了。
话说到一半,吊足了长岚的胃口。
“据说什么?”
雨疏蹙眉,犹犹豫豫道:“据说,晏候在围剿方勇章将军那日,被方将军下了阴手,危在旦夕,多亏林将军长子,林子斌出手相救,才保住性命。自那之后,晏候便与林将军的长子整日厮混在一起……传闻说他们,有些不清不楚……”
只听这一句,长岚还有些不理解,但结合了雨疏此刻的表情,长岚瞬间懂了这不清不楚究竟是哪方面的不清不楚。
想起当初在扬州第一次见晏亭时,她便误会了晏亭与身边侍卫小棠有些不清不楚,大概是有了这个先例,长岚反而觉得这件事,很有可信度。
“为了有情人,抛却前嫌,啧啧啧。”
长岚感慨道。
雨疏没有反驳,更加默认了她这个答案。
关于别人的八卦,就在这里打住,长岚转了话题。
“对了,这林将军,我没怎么听过他的名字?”长岚问。
“因为方将军与林将军,可以说是常年驻守边关的。但不同之处在于,北皓实力强劲,林将军麾下将士也是骁勇善战,且并非固定阵营扎守,而是分布各地。且领帅之人,是太后的亲哥哥,虽然威望更盛,但鲜少出现在王城。”
“哦。”长岚应了声。
她本还好奇,既然林将军手握重兵,为何方勇章造反时,不见他出来镇压平乱?且为何方勇章已率兵攻入王城,为何林青漪还能如此淡定的退居后宫,任他们乱?
原来是有这样一个靠山。
即便他们如何打打闹闹,在林青漪眼里也不过是过家家吧?
她只需写封信给这个亲哥哥,便分分钟平乱了。
·
屋外的门在此时被人敲了敲,雨疏起身去开门,长岚还在沉思着。
来人是云亦,她见长岚醒了,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原本满满的担忧也都放松了下来。
“娘娘。”
她唤道。
“你去哪儿了?一睁开眼也不见你,我还正好奇呢。”长岚被从思绪中唤醒,见到是她,温柔的问。
“近日朝局动荡,云亦去打探消息了。”
她说着,眼神不自然的瞥了一眼旁侧的雨疏,似乎有些担忧。
长岚懂了她的意思,转头对雨疏,撒娇似的柔声道:“这粥吃完了,还有么?我睡了这么久,只吃这点东西不够管饱啊。”
“厨房里还有,我去热热,马上给娘娘您拿来!”雨疏抱着碗忙道,生怕饿着她。
“不必着急,我可以多等一会儿的。”长岚叮嘱道。
雨疏点点头,便端着东西走出了房门,顺手将门带上了。
待雨疏走远,云亦才开口道:“娘娘,今日刚得到的消息,北皓趁天青此番危难,欲出兵攻打天青,王上急着回宫,正同大臣们商议如何解决此事。而晏候似乎得了太后的命令,已带着手下将士出发赶往边境了。”
“若我是北皓将军,也会选择此时进攻天青,早些去防备,不是坏事。”
长岚说。
云亦的神情却有着犹疑,她瞥了眼门外,靠近长岚小声道:“娘娘是不是忘记了,沐风……是北皓人?”
云亦这么一说,长岚才忽然想起。
她一回来没多久就又昏迷过去,是有段日子未见到过沐风了。
也难怪,方才要避着雨疏说。
长岚蹙起眉,想了想,笑着说:“沐风的事我来处理,云亦,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们远在素阳峰,还要麻烦你继续注意朝中的事了。”
“是。”云亦应声。
·
千里之外,战事一触即发。
晏亭所带领的部队已来到边境数日了。
他只是副将,率领手下部队,在边境处驻扎,充当前锋。
这日,他正带人在营帐附近巡逻,远远的,他便得见前方有一个,与这沙场丝毫不符的一身书生气的装扮的,柔柔弱弱的男子,骑在马上亦步亦趋,眺望着他们军营所在的方向。
那人,便是林将军的长子,林子斌。
得见他,林子斌嘴角噙了笑,策马向他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
认出了他,晏亭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神情,却没有他那么激动的冲上前。
“阿亭!”他高呼道。
两人虽然仅仅相识数日,却已十分熟络了。
“你不是跟着你爹的大军么?怎么来前线了?”一开口,晏亭蹙起眉,嗔怪道。
“阿亭,我想见你。”他扬眉笑的很是灿烂,“你来前线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若不是昨日听到爹他们讨论,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还以为你回扬州去了呢。”
晏亭敛眸,对旁侧巡逻的守卫知会了声,他们便离去了,只剩他二人。
“你一路赶来,定是累了,去我营帐里歇会儿吧。”晏亭跳下马,伸出手去拉他。
林子斌笑着使劲点了点头,紧紧回握住他,跟着他一同回营。
“你来此,可问过你爹了?”回营坐下,晏亭替他倒了杯水,问。
林子斌摇摇头,忙伸出手示意他噤声,着急的说:“不可以让爹知道!他知道了,会罚我的!我只是想来见见你,爹也真是的,太不近人情了。”林子斌撇着嘴,不满的说。
“大将军这可不是不近人情!你已成年了,做事怎么还如此莽撞?此地离大军驻扎之地很远,你孤身一人前来,若是被北皓探子发现,我天青大军的驻地便会暴露了!”晏亭严肃的看着他,嗔责道。
闻言,林子斌才终于有些慌了,他连忙向身后看了看,带着歉意说:“会有人跟踪我吗?阿亭,此处现在可能已经变得很危险了,你快些带手下人换一处地方吧!”
“我只是举个例子。”晏亭无奈的摇摇头,抬手顺毛似的,揉了揉林子斌的脑袋,“别担心了,方才我们遇到的地方离此处有一段距离,我留心留意过了,没有人跟来的。但下次,你莫要再如此莽撞,会闯大祸的。”
林子斌似乎很喜欢他这样温柔的动作,孩子似的蹭过去,使劲点头应着。
“阿亭,等回去了,我便告知我爹,过来你们军营可好?”
“不可!”
话刚说完,便被晏亭无情拒绝了。
“为何!”林子斌有些气。
“这里太危险了,我护不了你。听话,回去吧。等天黑了,我送你走。”晏亭哄孩子般的温柔话语,揉着他的脑袋说。
虽然还是很不满,但他也知道眼下局势的严峻,已不是能让他闹脾气的时候,只好垂下头低低应了声。
尽管心里很是不舍。
晏亭看着他,温柔的笑着。
可那笑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涣散彻底。
转身,更是无尽的冰冷,仿佛方才的温柔都只是假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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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战,大捷。
晏亭立下汗马功劳,林将军在前线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庆功宴,晏亭带着小队回到了大军所在之地。
来接他的,果不其然是林子斌。
仍是很远的距离,他站在营口处的高台上最显眼的地方朝他招手。
晏亭抬起头看了一眼,望着那笑容,他的心情复杂难言。
“阿亭!”他从高台上跳下来,飞奔到他面前,“这一战我听说了,阿亭真不愧是阿亭,果然厉害!爹在我面前夸了你好久。虽然我一向讨厌爹唠叨,但若是说你,他便是同我唠叨几天几夜,我也不会觉得烦。”
晏亭浅浅笑了:“我们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险些赶不及来此。关于这一战,我也有很多事需要向大将军言说,其他闲话,待宴后再聊吧。”
“哦。”
林子斌眼里的失落,清晰可见。
但他还是快速的收敛了情绪,又重新勾起唇笑着,也似是在宽慰自己:“正事要紧,爹就在前面营帐内,阿亭快些去吧。待宴后我们再慢慢聊,我几时都有空的。”
“嗯。”晏亭应了句,快速离去了。
·
庆功宴备在旁处,营帐内只有方将军一人,正研究着地势图。
晏亭进去行了军礼,又同他简单交代了这一战中值得在意的几个方面。
两人的交流几乎没什么赘余。
林子斌躲在营帐外,小心的望着里面的情形。
他自认为很是小心,但营帐内的两人都发现了他,也都不约而同的没有明言。
“大将军若无事交代,属下先行告退了。”晏亭行了一礼,
“晏小候爷。”林将军开口唤住了他。
晏亭停下步子,转身重新行以一礼。
“这一仗,打得漂亮。”林将军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晏亭震惊了下,暗暗窃喜的垂下头,行一礼:“多谢大将军!”
林将军摆摆手:“此处是前线,不比朝堂,你的确是个贤才,就此埋没太过浪费。”
“大将军言重了,太后和王上器重属下,将父亲的旧部重新编入大将军麾下,又封了属下为副将,属下已是万分感激,不敢奢求其他。”晏亭道。
林将军微微蹙了蹙眉,冷声不平道:“你这副将,也不过是个虚幌。”
晏亭沉默,没有回话。
林将军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本聪慧,这些想来也早已心中有数,无须我多言。我会吩咐下去,日后于前线的调兵遣将,你可自行拿主意,无需再等我命令。”
晏亭闻言,震惊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他猛地单膝跪地,严肃的看着林将军,郑重的抱拳一礼:“多谢大将军!”
林将军将他搀扶起来,闲话家常似的,忽然道了句:“晏小侯爷,我听过几句关于你的评价,他们说,到了战场上的你,便像是个舍弃了感情的器具,无谓生死,却运筹有度。这一点,我甚是钦佩,就算是我征战数余年,也很难做到不畏生死。我也相信,你所作的决定。”
“多谢大将军抬爱,属下并非不惧生死,只是……”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轻轻勾起唇,语气也变得甚是温柔。
“只是,属下曾承他人一诺,不敢败于此地,更不敢轻易死去。”
“哦?什么样的承诺?”林将军似是来了兴致,问。
晏亭浅浅笑着,陷入回忆一般,语气轻柔:“我与那人,此番大漠烟霞已共看,只待此战终了,河清海晏后,再与他遍赏江南美景,无忧无惧,大醉三千场。如此,也算不负年少相遇一场。”
闻言,林将军却轻轻叹了口气,感慨似的:“子斌身边能有你,我也算安心了。宴已备的差不多,走吧,今日就好好休息一次吧。”
“多谢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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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亭,你看!”
那日林子斌偷偷跑去找晏亭,他送他回去时,正巧大漠烟霞漫天,不似人间。
他欣喜的指给他,黏着他握着他的手问:“阿亭,这尘世美景,我已与你看过这大漠烟霞,可我还从未见过江南之色,待此番战事停歇,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问话的少年,面色红透,似天边晚霞,也不知是否这霞光太耀眼,才映的如此,他的话也是,带着几分羞怯,心中惊慌的不行。
而那时,晏亭并未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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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亭……”
林子斌躲在帐外,听闻此言,竟忍不住酸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