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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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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西沉,天色渐暗,一盏接一盏的灯笼接连亮起。

明启的书房内,明书晗坐在地上,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祁墨的目光没有移开,见她对视过来,手指微屈,轻轻擦去了她眼角的泪,“哭得没力气了,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祁墨的手指微凉,明书晗微微往后退了退,避开了他的手指。

祁墨挑眉,眼里有不悦闪过。

从刚才开始,小姑娘就在和自己划开界限啊。

“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要送我吗?”祁墨说着,站起身来。

本来还有些光线从窗棂处透进来,他这么一站,倒是真的让明书晗陷入了黑暗之中。

明书晗抿了抿唇,尝到一丝血腥味。她低垂下眼眸,双手撑地起身,“民女还有一样东西要还给瑄王,请瑄王稍等一下。”

祁墨目光一沉,即可便想到了是什么。他故意往前走了几步,明书晗正要往门外走,两人同时上前,距离立时拉近。

明书晗惊得立即就要往后退,然而不过退了几步就靠到了椅子上,退无可退。

“玉佩,你要还给我?”祁墨视线紧盯着明书晗,眼里带着凉意。

明书晗知道,他不高兴了。

她与祁墨相处半载,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最后只听他说话的语气,便可以判断出他的喜怒。她曾经,是最了解他的人。

不过,也只是曾经。

“瑄王恩惠厚重,那块玉佩,民女再无留着的道理。”明书晗低着头道。

“呵,你一口一个瑄王。既如此,那本王赐给你东西,你要拒绝吗?”

明书晗一愣,反应过来祁墨说的是什么。她的面色苍白了几分,嘴角带着几分对自己的嘲弄,终是开口道:“民女,不敢。”

他们之间,一开始,便有不可逾越的距离。

她,怎么敢忘?

明明面前的人已经答应收下玉佩,可是祁墨却觉得心中更堵了些。

他皱紧了眉头,手指微搓,想要狠狠捏住什么来解气。然而还没等他有动作,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王爷,时辰不早了。”

小莲和温十一直在外面守着,可是谁也不敢打扰。只是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小莲心中愈发着急,她不时地看向书房门口,却始终不敢动作。

终于在她下定决心要敲门时,温十便动了。

屋内,祁墨听见敲门声更加烦躁。

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每次面对明家这个小姑娘,他的心情就极易变坏,然而却始终找不到疏解之法。

他向四周看了看,目光忽然定格在书案后的那副丹青上。

不知想到了什么,祁墨终于不再皱着眉头。他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明姑娘真的不打算送送本王吗?”

话题又绕回了最初。

明书晗轻轻摇头,不发一言。

祁墨也没恼,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书房门一开,冷风便吹了进来。明书晗站在原地,看着祁墨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中,消失在眼前。

夜晚的凉风似乎格外能让人变得清醒。

明书晗有些虚脱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移到手腕上那个翠绿的玉镯上。

这个玉镯,是父亲派人送给自己的及笈礼。他终归没能亲手送给自己。

明书晗闭上眼,握紧了手上的镯子。

另一边,祁墨正走出东院,往明府外走去。然而,他不过走了几步,就停下了脚步,“明三少爷是打算一直跟着本王却不现身吗?”

从祁墨一出明启的书房,明书言就跟在了他身后。祁墨早就发现,却一直装作不知道。

他想看看,小姑娘的这个庶哥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最终先沉不住气的竟是自己。

“草民见过王爷。”明书言从暗处走出,行至祁墨的身后,话一出,就要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祁墨转身拦住了明书言的动作,“明三少爷一直跟着本王,想必是有什么话要说,不如直说。”

明书言低着头,放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收紧握成拳头,“草民,是有一事相求……草民,想要随王爷一起上战场。”

祁墨闻言挑眉,眼中有了几分兴趣,只是话中的锋利却没有减少半分,“明三少爷怎么敢肯定本王一定会去边疆?如今朝中主战和主和都争执不休,明三少爷就这么肯定,大凉会出征北元?”

如今朝中局势未明,主战和主和的各有各的说辞。建元帝一天不表明态度,底下的人就会一直吵下去。

只是,永远都只会是一场没有定论的争吵,没有意义。

是以,祁墨最近几次早朝都未参加。倒是也有大臣前来找他,却被拒之门外。

因为,还没有到瑄王表明态度的时候。

所以,在这种局势未明的时候,明府的三少爷又是怎么敢肯定一切?

祁墨负手而立,面上肃然,带着质问的意思看向明书言。明书言的双拳捏得更紧。

“近些年来,大凉和北元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多,北元野心勃勃在前,西夏虽是小国,但难保他们不会趁人之危。此次一役,家父重创北元大军。可是北元复元不过是早晚的事,与其等到他修整完毕,不如现在出兵。圣上之所以还没有做出决断,只是还没有人愿意挑明。

“而王爷近来多不上朝,朝中大臣拜见一一拒绝。与其说是明哲保身,不如说是,等待时机。”

明书言久在江湖,可不代表他不清楚朝中的事。相反,他比谁都关注京中局势。

“啪,啪,啪。”祁墨赞赏地拍了几掌,眼里带了几分赏识的意思,“明三少爷倒是和本王想的不一样。那么,明三少爷又是如何看待,明将军之死呢?”

明启之死,与明府是哀事。与百姓而言,是痛事。

可是于朝堂而言呢?

明书言双手都在颤,眼眶渐渐发红,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福祸,不知。”

他远在京城之外,都能听见有人说父亲军功如何卓著,更遑论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明府是京城新贵,外面盯着的人数不胜数。他们都在守,都在等,等圣上再无法忽视自己的忌惮之心。

到那时,才真正是明府的祸。

可如今,明启一死,圣上怜悯,赏赐明家诸多东西,更是追封明启镇国大将军。

可是,那有如何?他们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明启的平安而已。

“既然明三少爷能够看清局势,就应当明白本王身处怎样的局势中。如此,明三少爷还要追随本王吗?”祁墨眼眸幽深,话语平淡无奇,就好像只是在问一个很平常的问题。

可是明书言却听出了言外之意。

他身子一僵,面上有挣扎之色。然而,很快,他便跪了下去,声音是前所未有过的坚定,“明书言,不悔。”

从他来见瑄王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想过给自己留退路。更何况,如今,也容不得他退。

祁墨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嘴角渐勾,“既如此,明三少爷在府中等着便是。这京城,想必很快就要变天了。”

祁墨说完,转身离开。

明书言还跪在后面,他刚要起身时,前方又传来一声,“对了,本王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前几日,明四姑娘寻过本王,她拿着我留给你父亲的玉佩,求我,护你周全。”

明书言起身的动作猛地一顿,双目忽的瞪大。他死死地看着地上,一手撑在地上,渐渐握成拳势,石子穿破皮肉,血丝渗出。

良久,他起身,还在滴血的右手掩在袖子下,他的神色却已恢复正常。

瑄王府内,祁墨执笔站在书案后。温十站在一旁,不时地往纸上看几眼,然后又收回去,假装什么都发生的样子。

祁墨笔尖不顿,“温十,本王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有吗?”温十不假思索地发问,待到话出口,他才反应自己说了什么。

“属下不敢。”

温十跪在案前,懊恼得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好奇心害死猫,他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你又是送玉佩,又是故意将事情说给人家的哥哥听,别说温十了,连我都被勾起了兴趣。怎么,万年不开花的瑄王爷这是要开桃花了?”

方北摇着折扇笑着从外面走进来,他几步向前,就看清了祁墨笔下的丹青。

一个坐在地上哭着的小姑娘,看样子,哭的有点惨。

方北在心中默默点评一番,嘴上不停道:“瞧,这还画上丹青了。”

祁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方北的话对他毫无影响,“你有时间偷听我说话,不如想想怎么治好太子的病。”

祁墨与明书言的那番话,除了温十之外,还有闲来无事躲在树上的方北也听了个全。

其实,方北还想掀块瓦片,看看明启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可惜,祁墨的暗卫太尽职。

“不治之症,当然是治不好的了。”方北无所谓地道,十分有兴致地继续看那副丹青。

祁墨闻言,神情未变,轻转了一下手上的指环。一根银针迅速飞了出去,方北瞬间破口大骂。

良久,书房内才恢复安静。

祁墨重新回到案前,看着那副丹青,眼尾上挑,带了几分笑意。

被勾起兴趣的,可不止方北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实名方·八卦·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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