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肚兜
侯爵从失神中晃过神, 拢了拢凌乱的发丝,整了整破烂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挪到恶魔的身边, 放轻了音量问道:“是……是你救了我吗?”
“闭嘴!”还是那个清亮的声音, 说的话更是言简意赅, 腔调也近乎冷漠无情,偏偏落在侯爵的耳朵里, 竟是无比的安心,像刚刚从飓风中驶出的航船,终于抵达了安全的港湾。
他生在贵胄家族里, 又继承了父亲的爵位, 原本滋生了壮大奥兰多尔家族的强大决心,却在众多坑家败业的子弟的拖累下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衰败。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侯爵毕竟是侯爵, 掌握了奥兰多尔一族的命脉, 能享受的特权多不胜数,包括财富、领地、畜牧甚至女人, 在他的城堡里要什么有什么, 想怎样就怎样, 对他阿谀奉承的人多不胜数,包括至亲的兄弟姐妹,然而这些都是表面的风光与体面, 事实上, 越是亲密的人,在背后放的冷箭越是能一举中的, 试图结束他的性命和荣华富贵,好取而代之。
侯爵从继承爵位的那一天开始, 就遭遇了不下十次的暗杀与绑架,更别提其它的阴谋和阳谋了,所幸他命大福大,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躲过了一劫又一劫。
正因为经历过了残酷的背叛与血腥的杀戮,生死一线时跟死神做过搏斗,侯爵才更愿意跟任何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像刺猬一样,能取暖又不会伤害彼此,所以远离了枕边人,远离了舐犊的幼儿,只为在最安全的距离中保全彼此。
当然了,侯爵大人的枕边人跟他本来也没什么爱情基础,他跟克丽丝是在热港的一场盛大酒会上认识的,彼时两人还很年轻,一个爱慕美色,一个贪恋权势,于是一拍即合,在最短的时间内快快乐乐地交付了身与心,以为抓住了这一生最美丽的邂逅,等举办完了涉黑的婚礼,蜜恋期也差不多消耗完了幻想中的甜蜜美好,才彼此看清了表象之下的灵魂其实并不适合自己,于是矛盾开始凸现,再在争执中升温激烈化,两人的爱情也在考验下变成一片片凋零的花瓣儿,渐渐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直到一次吵架时,不知谁嚷了一句“离婚”,这对夫妻终于又有了一拍即合的意愿,还真的就去法院申请离婚了,可惜大法官的目光从厚重的文书里移开,看到了侯爵夫妇脸上的决绝和迫不及待,竟然凉凉地告诉他俩,这桩家事他办不了,得皇帝陛下批准了才有效。
然而那会儿恰好也有一对刚结婚没多久就跑到皇帝陛下跟前闹离婚的公爵夫妻,皇帝陛下以“不忠感情,何以忠国事”为由,没收了那对公爵夫妻的所有财产,不仅收回了公爵世袭的爵位,还将他们两家人赶出了热港,谁要是给他们求情,就一同并罚。那事闹得沸沸扬扬,侯爵夫妻没有胆量尝试这种可怕的下场,于是冷战开始,分居两地也成了最好的选择。
侯爵闲极无聊下庄园收租时,遇上了一些阿谀奉承的人也在他的跟前问候他的妻子,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张模糊的面容,他已经不怎么记得妻子的模样了。
糊涂的爱情,糊涂的婚姻,这是多年之后侯爵与侯爵夫人唯一共存的认知。
所以恶魔的冷漠,侯爵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因为彼此保持的距离才享受这份安全感,他这一天过得惊心动魄,身与心都生出不同程度的疲惫,于是寻了个干爽的地儿,本来想休息一下,养养精神,哪知道困意涌上来,他打了几个哈欠,就这样蜷着身子睡了过去了。
侯爵睡了个囫囵觉,醒来后还有点不在状况,等见到了盘膝打坐的恶魔,所有的记忆才纷至沓来,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野人不知去了哪里,那些囚犯也似乎很忌惮这个地方,都没有靠近这间牢房来围殴他,只躲在远处的黑暗里察看情况。
“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侯爵轻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他从小被长辈们灌输了贵族身份的观念,对地位不如自己的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做派,现在他虎落平阳了,也很难做到低声下气,即使这个人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模样俊逸,十分的赏心悦目。
打坐的恶魔一动不动,跟老僧入定一样,似乎丧失了五官能力。侯爵一生中难得的示好,竟然就这样被恶魔彻底的无视了,心里也不生气,只升起一股失落感,要是换做平时,他一定又要作威作福一番才罢休的。
“你手里的玉用来做什么的?”侯爵走近恶魔,看到了他合十的掌心里夹着一块黑不溜秋的玉石,嘴里不由地嘀咕了起来,这块玉石怎么看怎么觉得跟自己脖子上系的一块家传玉石的质地长得很是相像呢。
忙着积攒能量的恶魔依旧不搭理他。
侯爵摸了摸脖子,只摸到了一块圆润的宝石,这才想起那块类似的玉石早在小勋爵出身的时候就送给了他了,虽说那是从祖辈们手里接承下来的“家传”玉石,但侯爵并没觉得它有多名贵,很多时候都不怎么愿意系,后来儿子出生了,长辈们叮嘱他要把家传玉石传给下一代,侯爵才在装了众多珠宝配饰的宝匣中找回了那块灰头土脸的玉石送给了满周岁的儿子,这一晃已经五六年过去了,要不是侯爵没见过这么丑的玉石,他肯定不会想起自己曾经也佩带过它呢。
恶魔虽然不理睬侯爵,但侯爵却把玉石的事惦记在了心里,次日当小勋爵带了好吃的东西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侯爵第一句话问的是:“你还带着那块家传玉石吗?拿来给我!”
小勋爵歪着脑袋想了想,印象里,他从来没有从父亲的手里接过任何的玉石,他身上也从来没有佩带过一块玉石,更别提其他名贵的配饰了,所以他几年前跟着母亲离开热港的贵族大城堡,抵达了大都市,两年前来到修士学院上课,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能从他的衣着装扮里识别到他会是以后的侯爵继承人。
见儿子露出迷惘的神色,侯爵又气又急,向他形容了一下那块家传宝石的模样,还根据印象的记忆,在地上画了个大概的形状,这才让儿子回去好好地找找。
小勋爵心里一阵失落,垂头丧气地往城堡走去,他是捉完了花园虫子,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呢,就提了餐点来见父亲的,想跟父亲一起吃早饭的,可是父子俩见了面,父亲没问他吃没吃过饭,也不问他在大都市过得好不好,更没有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就急着支使自己去找什么家传玉石了,心里能不难受才怪呢。
难受归难受,小勋爵还是把父亲的嘱托放在心里,回到了房间,四处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任何一块玉石,于是找来了大管家询问,大管家以为是照顾小勋爵的侍女偷走了东西,当下拿住了那个侍女,可惜刑罚之下也没有问出什么端倪,只好把她赶出了城堡。
那个受了冤屈的侍女哭哭啼啼地和同伴们抱在一起告别,一个替她抱打不平的侍女甲道:“不是你偷的,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冤屈!我们去找城主大人主持公道!”她说出城主大人时,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止是她,她的其他同伴都很畏惧城主大人,见到了他,身躯就忍不住颤抖,只会匍匐在地上,哪还会把话说得利索?
侍女乙颤颤巍巍地道:“还是去找雅辛托斯修士帮忙吧,他最不怕城主大人了……”
“我也觉得找雅辛托斯修士更靠谱,他最愿意帮助咱们了!”侍女丙连声应和。
雅辛托斯修士这会儿正在揉他的老腰,太久没有被那么狠的欺负了,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听了那位蒙受了冤屈的侍女的哭诉之后,雅辛托斯才想起了几年前他做的一件事。
那时的小勋爵才三四岁,身体小小的,软软的,跟小白莎一样可爱得不得了,于是雅辛托斯成天带着小小的小勋爵玩耍,那会儿大都市盛传深海鬼魅的传说,每个小孩都要穿戴红色的衣物辟邪,当时的他也受了城主的影响,对东方文化有了浓厚的兴致,就特意从东方来的商人手上买了块红色的小肚兜,把系在小小勋爵脖子上的那块玉石切了片,让绣娘在小肚兜上锈了个瑞兽,威风凛凛的,小勋爵穿戴了这样的小肚兜在身上,足够将所有的魑魅魍魉全部吓退,让它们再也不敢打小勋爵的主意。
时隔几年了,小勋爵都长得这么大了,那件锈了瑞兽的小肚兜早已穿不下了,也不知当年把它放到了哪儿去,大概是压在衣橱的最底部了吧……
安抚好了受了冤屈的侍女,雅辛托斯修士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打算到小勋爵的房间找出那件小肚兜。
不过他的运气不太好,刚走到房间门口,就被城主大人堵了个正着。
“上哪儿去?”不悦的诘问声。
“就去看看你的小外甥……”温和的解释声。
“他有什么好看的!”不容置疑声。
“他要找……喂!”最后的尾音表示了抗议。
“我不准!”依旧是霸道的拒绝声。
“唔……”最后的一个含糊不清的尾音掩盖了窸窸窣窣衣衫摩挲的声音,这一天的雅辛托斯修士还是没能踏出他的房间。
等到第二天日晒三竿了,城主大人施施然出门去处理了公务之后,雅辛托斯修士才得以溜出拘囿了他两天的房间,本来想要去后花园找小白莎了,不料在半路被大管家拦下了。
原来小勋爵闹了情绪,从昨晚开始到现在都不愿意吃饭了。
大管家哄小孩的技巧有点拙劣,小勋爵一点也不上当,无奈之下,大管家先把小勋爵的情况汇报给了侯爵夫人知道,侯爵夫人正关着大门让侍女们帮忙抄书,她也抄得焦头烂额,浑身上下都是墨汁,白皙的脸也弄得跟花面猫一样,却没有空洗,更没有空接见谁了,所以大管家连她居住的院子都没能踏进去一步。
大管家也不敢去见城主,因为城堡刚刚迎进了一个驿夫,这个驿夫好像带来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等着要告诉城主大人,都把马跑死在了城门口了。
于是,大管家只好找雅辛托斯修士了。
雅辛托斯修士想到了昨天前来哭诉的那个侍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是的,只是被那人这样那样了之后,就把这么紧要的事情给忘了……
小勋爵大概找不到了他的家传玉石,才没有心情吃饭的吧。
雅辛托斯修士急忙赶到小勋爵的住所,小勋爵的房门大开,小白莎正坐在桌子前大快朵颐,拿着鸡腿啃得一嘴的油腻。
原来小勋爵没找到家传玉石,没有心思吃饭,新换来的侍女怕自己照顾不好小勋爵,苦苦哀求他好歹多吃一点,否则被大管家知道了的话,责骂她一顿事小,要是跟先前的那位侍女一样被逐出城堡,那可是天大的事了!
因为能在城堡做侍女,这在大都市是一个很体面的工作,不说工钱多,单是往外一说可以常常见到城主大人,偶尔能得到城主的什么打赏,就够赚来很多寻常百姓的艳羡目光,而且以后到了婚配的年龄了,也会有更多家庭经济好的男人前来提亲哩!
小勋爵禁不住新侍女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哀求,就叫来了小白莎替他分忧了。
小白莎也不客气,吃得那叫一个秋风扫落叶啊!左手捉着烤鸡腿,右手握着炖烂了的猪蹄,两只黝漆的眼珠儿泛着兴奋的光芒,要说大开杀戒也并不为过……
“修士!”咬着东西的小白莎发音含糊,她见到了雅辛托斯修士,脸上笑开了花,高兴地站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两只手都很油腻,她一定会扑到他的身边表达一下两天不见的思念之情。
“修士好。”小勋爵倒是拘谨得多了,他低着头,灰白的脸色显然是因为失眠和忧心忡忡制造的结果。
雅辛托斯修士摸了摸小勋爵的小脑袋,牵着他的小手来到了衣橱跟前,一边跟他解释玉石的去向,一边寻找起那件不知搁放在哪儿的小肚兜。
然而那件小肚兜却像隐了形,既没在衣橱里,也没在衣箱里,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小勋爵耷拉着小脑袋,眼泪挂在密密长长的眉睫上,欲哭不哭的扁着嘴。
雅辛托斯修士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顶,无声地安慰了他一下。
不翼而飞的小肚兜很快就寻了回来了,雅辛托斯修士为了寻到它的下落,悄悄开启了逆时沙漏的法术,将这个房间里所发生的事情从这一刻开始,一直逆转到了六年前。
画面一帧帧的从雅辛托斯修士的眼前一闪而过,有小白莎咬着鸡腿的画面,有小勋爵看书练字的画面,有侍女打扫房间的画面,有大管家把做好的新衣服送来的画面,有雅辛托斯修士自己背着已经熟睡了小勋爵回来的画面……
而当画面里的小勋爵越来越小,越来越多曾经的面孔出现在画面上,然而都没有小肚兜的踪迹,直至雅辛托斯修士额上滚下一滴又一滴的汗珠儿,逆时沙漏的画面上才终于定格在了哺养小勋爵的奶妈身上,她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人,将折叠好了的那块红色锈有瑞兽的小肚兜塞到了怀里,揣着它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等到雅辛托斯修士停止了法术之后,整个人虚脱地晃着身子喘着粗重的气,他的脸色很苍白,原本红润的唇瓣竟然干涩到裂开了几道血口,正渗出细小的血珠儿。
感应到了雅辛托斯虚弱的气息,城主大人脸色一变,赶忙丢下了接见的带来重磅消息的驿夫,不惜化出了白狼的本形,转瞬之间就从会客厅赶到了雅辛托斯修士的跟前。
于是,城主大人再次大发了雷霆,将一大帮人都加重了处罚,连蹭吃的小白莎和远在别处闲逛的大管家都受到了牵涉。
小白莎被罚去了鸡场养鸡,大管家差点被撤职,不过在雅辛托斯修士的恳求之下,才免了重罚,只扣了他大半年的工钱,谁让他请来的人手脚不干净!
奶妈三年前就换了岗位,调去了厨房监工,因为她哺育过小勋爵,算是立过功劳的人物,平时常常在人前狐假虎威,霸在厨房里作威作福,动辄就搬出小勋爵的身份压一压不服她管教的人,即使她自从调离了小勋爵的身边就再也没见过小勋爵。
别人哪知道真假,不过她是小勋爵的奶妈这一层身份却是众所皆知的,大家都有点畏惧她,生怕得罪了她而丢掉了这份好差事,于是能忍则忍,不能忍的人跟她大吵了一下,事事受她排挤中伤苛刻,大多都没干多久就自动辞职了。
所以当奶妈犯了偷窃罪被抓捕时,厨房上下的厨工都喜大普奔。墙倒众人推之下,关于奶妈的一条条罪状罗列了不下三十条,大管家因为受到了她的牵连,处置起她来一点都不手软。
很快的,那块锈了瑞兽的小肚兜从她的家里扒了出来,原来她见小肚兜好看,又是蚕丝布料,还锈了这么好看的瑞兽,很早就起了贪念,一直等到小勋爵身体长壮实了,不再适合穿它了,才把它偷回了家的,可惜那会儿她的儿子也长大了,穿不下这件小肚兜了,她就压在箱子底下,年月一久,她自己也忘了偷过小肚兜哩。
不过她没有办法否认,因为除了这件小肚兜之外,她家的箱子里还搁置了很多城堡里顺出来的值钱货,什么纱帽啊手镯啊花瓶啊杯子啊瓷枕啊,但凡顺手的,就牵了回来。细数下来,大大小小的物件约莫有上百件,这还没有把那些被她偷偷拿去卖掉的物件算进来呢……
城堡这一边闹得动静很大,人人自危,而监狱那边却还是跟从前一样,犯人常常被虎妖追得上跳下蹿,苦不堪言。
侯爵因为有恶魔的庇护,过的日子稍微比别的犯人安生了一点,不过最近常常会做梦,梦中回到了少年时期,跟几个曾经很要好的朋友一起摔跤练剑,骑马狩猎,将猎来的兔子送给漂亮的初恋女孩,女孩抬起姣好的面容,朝他微微一笑,像一朵悄悄绽放的百合花,洁白、纯真、自然……
不过今天的梦境多了一点后续的内容,侯爵拉着初恋女孩的手徜徉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山风把她棕色的长发卷起,一缕一缕迷乱了他的眼,侯爵欢悦地伸出手,想把那绺绺掀动他心潮的发丝抓在指尖,可那一绺一绺的发丝突然扭动了身子,变成了一条条龇牙咧嘴的响尾蛇,高高地昂着头,吐出长长的蛇信子,龇着两颗闪着幽深的獠牙不停地朝他面门逼近。
“啊!”侯爵惊叫一声,浑身一颤,惊醒了过来。
“啊!”正在他脸上画开屏孔雀的虎妖也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跌倒,手里的颜料洒了一地,画笔也不知丢到了哪儿去了。
恶魔细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那个人类被惊吓也就罢了,那只虎妖也被吓了一跳是怎么回事?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平时逞威风耍无赖的,一点强者应有的风采和威严都没有,白活了这么多岁数了!
“你要做什么!”侯爵本能地往后一缩,却发现身子像缠了千千万万根藤条一样,丝毫动弹不了半分,心底的恐惧瞬间无限扩大,差点岔气过去,可他毕竟年轻力壮,意志也不似温室花朵那样柔弱,没能第一时间昏阙过去,但说话的语调已经带上了颤音,“我……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我是堂堂摩滨国的侯爵,要是死于非命,上头一定会彻查到底的!到时候别说抓你上绞刑架赔命了,就是让你全家陪葬也是有可能的!”
侯爵的身体被无形的东西束缚得很牢固,先前又被囚犯群殴过一顿,现在撒的又是谎言,所以这一席义愤填膺的话说得吞吞吐吐的,没有一点的威慑力,摩滨国是没有株连罪的,但侯爵打从心里瞧不起眼前这个像野人一样的狱霸,直当他是一介莽夫,可能没上过几年学的书,更不可能会熟悉法典,才敢装腔作势的用法律糊弄他的。
虎妖狼狈地爬了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威风凛凛地站在侯爵的跟前,嘲讽道:“你这个眼力真差,活该只能做侯爵,你说这个监狱里的囚犯,哪个不是仇富仇贵的?你非要自报家门,不是嫌命长么?”
侯爵醍醐灌顶,果然觉得自己先前的言行实在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他嫌弃穷人的肮脏邋遢,殊不知穷人一身傲气,稍觉得被人冒犯,便要以命相抵呢!
“你说你烦不烦?死都要死了,还总拿捏你那没有一点价值的爵位,放眼这个监狱里,不说侯爵了,就是公爵就有好几个,不过只是一个侯爵,也亏你好意思一提再提,脸也不羞!”看着他脸上还没有完成的画作很不满,虎妖在地上寻了一遍,终于在恶魔的脚底发现了那支被他丢掉了的画笔。
虎妖狞笑着,打算把那只开屏的孔雀画完,可惜狱卒的声音在甬道那边传来:“奥兰多尔,有人找!奥兰多尔!”
惊慌失措的侯爵大大地松了口气,高声地回应道:“我在这里!快点带我出去!”
虎妖眼珠儿一转,竟然没有阻拦狱卒把侯爵带着,还一脸坏笑地等着侯爵的出糗。
他在侯爵的脸上画的是开屏的孔雀,这在摩滨国是奇耻大辱,开屏的孔雀被视为地位低贱的男妓,因为它正面露出漂亮了羽毛的同时,也在身后露出了丑陋的屁股,可不正是跟那些以色侍人的男妓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