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顾臻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是如此的悦耳。
他并非是故意偷听，程更走后不久他便也回了包厢，虽然心情低落，但他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本想和程更告个别，可谁知正准备推开门便听到了里面两人的对话。
虽然隔着一道门，但顾臻听得清清楚楚，一字未落。
楚缙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与他所知道的大相径庭，惊讶与疑惑充斥了他整个脑子，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可指尖传来的疼痛却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这就是现实。
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他心中，可到最后只汇成了一个问题——程更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是个愚笨的人，相反他纵横商场多年，人生百态、各色人物他都见过不少，程更为什么大费周章地做这些事，他其实心里已经隐约浮出了一个答案。只是，面对程更，他总是没有来由的缺少自信。
“我猜的对吗？”
程更仍旧敛着眉，一副拒不回答的模样，楚缙可并不打算放过他，身子往前一倾，挑起了程更的脸。
而门外的顾臻此刻也同样期待着程更的回答。
他的心砰砰直跳，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握着门把的手指都在忍不住的颤抖。商场沉浮多年，无论是面对多大的险境与敌人，他都不曾畏惧过，但此刻他却真的在害怕。
被迫直视着楚缙的程更，看着对面之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强硬模样，咬了咬唇，直到唇间的疼痛之感越来越强烈时，他这才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是，我是为了顾臻。”程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个哥们儿可真是一如既往的难缠。
尘埃落定，门外的人此刻心里仿佛泡了蜜糖似的，而门内之人却仍在步步紧逼。
“你看上他了？”收回手，楚缙一脸八卦。
“我们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程更含糊道。
怎么能用这么粗俗的说法呢？他对顾臻的感情可不能用这种轻浮的词语来形容。
还朋友？莫不是传说中的“朋友以上，恋情未满”吧？
楚缙对程更这副态度也是伤脑筋，平时挺利落坦诚的一个人，遇到感情这种事倒变得唯唯诺诺，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既然这样，那你就给我解释解释你的这些个奇怪行为吧。”不正面回答没关系，他就一个一个问。
“啊？好吧，那你快点。”望了望门口，程更随意应道，顾臻出去这么长时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他还是先应付应付楚缙吧，免得等顾臻回来了，楚缙故意拆他的台。
“你急什么？”往后一靠，楚缙慢悠悠地开了口。
“庆祝生日这事儿？”
“我怕顾臻没饭吃......”
“风格奇特的衣服？”
“我怕他没衣服穿......”
“精心制作的巧克力蛋糕？”
“顾臻喜欢吃......”
楚缙：“......？？？”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分明是驴头不对马嘴好不好？！
楚缙听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但程更却不想再解释了，反正他都实话实说了，楚缙能不能听懂就只能看他自己了。
面对自己的追问，程更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默，任他如何花言巧语，程更简直像是被胶带黏住了嘴一样。
楚缙是满脑子迷惑，但顾臻对于程更所隐藏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回想起他们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场景，顾臻此刻真的是忍俊不禁。
邀他一起吃饭，竟是以为他没钱吃饭；突然提出去买衣服，其实是想买了送给他；费尽心思熬鱼汤、做蛋糕，是因为他喜欢......
所有这些为了他所做的事情，竟然是程更以为他很穷？程更简直善良的太可爱了吧！
他，顾臻，顾氏集团的掌门人，平生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这可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啊......
顾臻之前被灌了一胸腔的凉水此刻全都变得滚烫起来了，甚至不住地冒着泡泡。
一切都是为了他，和楚缙没有一点关系，一想到这儿顾臻就忍不住心花怒放。虽然程更说他们只是好朋友，但他却并不伤心，相反他很高兴，要说程更对他没有一点喜欢这是不可能的，而且短短的时间他就被程更视作好朋友，只要再相处下去，还怕不能发展成为更进一步的关系吗？
在门口又待了一会儿，待努力压制住内心的喜悦后，顾臻打开门走了进去。
“顾臻，你回来了，快过来吧，菜已经上齐了。”冲着慢慢走来的人，程更扬起笑容招呼道。
顾臻眼神温柔，坐到了程更身边。
“你的蛋糕......”
将一块蛋糕推到了顾臻面前，程更心里暗暗高兴，顾臻既然喜欢他做的蛋糕，那他以后就多做给他吃。
而顾臻看着眼前的蛋糕，瞬间联想到程更一脸认真又可爱的做着蛋糕的样子，顿时心痒得不行。
想抱抱他，想亲亲他，还想......
不行！要忍住！
一整场饭吃下来，顾总被甜得不要不要的，满脑子都想着程更的小模样，灌满了蜜糖的心里只回荡着一句话：他怎么会这么可爱？
这边顾臻心里美滋滋的，那边楚缙却是绷着脸，全程看着程更傻笑着对顾臻献殷勤，就这样子，还好朋友？说出去谁信？楚缙此刻只想呵呵......
实在没眼看的楚缙，一等到吃完饭，便提前打了个招呼溜了，而程更与顾臻又待了一会儿，便也分道扬镳，各自回家了。
有惊无险渡过这一天的程更心里洋溢着喜悦，不仅瞒过了顾臻，而且还被夸赞蛋糕好吃，看来他以后还要再接再厉啊！
洗了个澡，卸下一身的疲惫，滚到自己软乎乎的大床上，程更美滋滋地玩起了游戏，只是玩着玩着，一个微信电话突然跳到他的屏幕上。
这可不行！正是吃鸡的关键时刻，他可不能做出坑队友这种没节操的事！
一看是楚缙打来的，他就更没所谓了，直接利落地挂掉了。
屏幕又切回了游戏界面，程更继续投入到游戏中，眼看着胜利在望了，结果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还是楚缙这小子，这次程更想都没想直接挂掉。
只是程更一挂，楚缙就打，来来回回折腾了五六次后，眼看着游戏已经输了，程更无奈地摊在床上。
待他冷静下来，熟悉的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楚缙这是发疯了还是怎么了？
看着手机程更犹豫了一下，要不还是接了吧？说不定真出什么事了？
想到这儿，程更便准备接听，谁知他刚抬起手，电话却自己挂了。
嗯？怎么回事？
正当程更疑惑着要不要拨回去的时候，客厅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不会吧？进小偷了？！
提起精神，程更翻身下床，拿起靠在一旁的棒球棍，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后。
规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程更提起的心也越来越紧张。
终于，来人握住了门把手，“吱呀”一声，门开了！
很好，就是这个时候！
待看到那人的一只脚迈了进来，程更举起手中的棒球棍，对着来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乱揍。
“哇靠！谁呀！好汉饶命！啊！！！”
程更手下完全没有控制，但打着打着，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程更停了下来，看着鼻青脸肿的楚缙，他默默地扔掉了手中的棒球棍。
“那个......你没事吧？”扶起楚缙，程更无比心虚着说道。
“程更！你发什么疯呢？有病是不是！”推开程更，楚缙坐到了床边，嘴里骂骂咧咧的。
听着楚缙中气十足的声音，程更稍稍放下了心，只是楚缙脸上那青青紫紫看着确实吓人。
“对不起啊，我还以为是进了闯空门的......”诚恳地道了歉，程更从外间的储物柜中拿出医药箱给楚缙擦药。
楚缙嘴上可不打算就此停歇：“就你这样的，早晚都得遇上闯空门的！”
程更疑惑道：“啊？”
楚缙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啊什么啊？丢三落四的！钥匙都还插在门上呢？你都不能长点心吗？你说说你这都第几次了？还好是遇上我，要是遇到什么变态杀人狂，我看你就等着我给你收尸吧！”
话落，楚缙将一直捏在手中的钥匙狠狠地拍到程更手上。
他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果然是流年不利！前几天路上碰上了个算命的，说他这几天有血光之灾，他瞅着那人就是一副神棍模样，当然不相信，只以为是胡扯！没想到还真栽在他这好哥们儿身上了，真是命背！
“嘶！”脸上传来一阵疼痛，楚缙呲牙咧嘴道，“下手轻点吧，哥们儿，你是不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帅，故意毁我容啊？”
啰嗦了一大堆，楚缙又开起了玩笑。
“放心，你要是毁容了，我送你去最好的整形医院，医药费我包了！咱想整哪儿就整哪儿，包你满意！”知道楚缙是为了不想让他自责，程更顺从地配合了，悄悄放轻了收下了力度。
“哼！最好是！”偏了偏头，将另一边的伤口送到程更手下。
“好了，上好药了。”仔仔细细地把伤口处都涂了药，程更诚恳地又道了声歉，“楚缙，真的抱歉，该打该骂，我都任你处置，绝不反抗！”
楚缙转过来看他：“是吗？”
程更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嘴角轻抬，楚缙翻身将程更压到床上。
“你要干嘛？”看着朝自己不断靠近的楚缙，程更心里一紧。
“你说呢？当然是——”暧昧的声音从楚缙口中传出。
“噗哈哈！”只是楚缙话还没说完，程更就忍不住大笑出声，鼻青脸肿的脸配上楚缙那贱贱的笑，程更实在是憋不住了。
“滚滚滚！”本想着做个样子调戏调戏程更，谁知被嘲笑的是自己，楚缙可真的憋了一肚子的气。
“生气了？”程更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使劲儿压下心中的笑意，程更拍了拍楚缙的肩膀。
“生个屁！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他来找程更是有正事的，懒得再和他贫下去了。
“自己以后可长点心吧，自己的事天天粗心的不行，一股子心思全扎在别人心上......”看着程更，楚缙一脸的严父之心。
程更不解道：“什么别人啊？”
楚缙轻笑了一声：“装什么傻呢？不就是今天你带过来的那个顾臻？”
“你怎么缠着他的问题不放了？”将医药箱放回原处，程更靠在门边。
“我看缠着他不放的另有其人吧。”拉起枕头垫在身后，楚缙一脸兴味地望向程更。
程更摇了摇头无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缙道：“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就你那两下子，还想骗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顾臻？别否认啊，我可不瞎。”
“是，我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的那种。”话都说到这地步了，程更也懒得再费劲儿瞒他。
“你认真的？”程更认真又严肃的态度，让楚缙也收起了笑。
“再认真不过了，所以你可别给我捣乱，不然我可真的是会生气的。”程更严重警告楚缙。
“过来，给我讲讲你的暗恋史吧。”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楚缙一脸正经道。
既然都承认了，他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两人并肩躺在床上，程更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楚缙所有的事情。
而楚缙听程更讲述完，这才明白程更白天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现在可真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你才打扮成现在这副‘落魄’模样？”骑个小电驴，搞得他还真以为程更他们家破产了呢？原来是为了追人故意打扮成这样。
“我这样怎么了？挺好的呀。”就算骑个小电驴送快递那又怎样，他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楚缙道：“何必呢？就凭你的身份，你要是想谈恋爱，一招手多少少男少女都蜂拥而至，怎么就非看上那个顾臻了？”
“我就喜欢他，别人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何况他还没见过有人能比顾臻更好。
“行行行，你乐意就行。那你就没想过直接告诉他你的身份，说不定你一亮身份，都不用你追，那个顾臻就会眼巴巴地贴上来？你也不用搞成现在这个苦哈哈的样子，放着好好的总裁不当，来做什么快递小哥？”楚缙撇了撇嘴。
“顾臻才不是这样的人！你别以貌取人啊，他虽然是个环卫工人，家境贫困，但他可不是那种贪图钱财、趋炎附势的人！”程更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对着楚缙严词厉色道。
“我知道了。”楚缙刚才不过是开玩笑罢了，虽然只见过顾臻一面，但从他周身的气质来看，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要不，我帮你查查他的底？不是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虽然相处不久，但楚缙总感觉顾臻身上有些不对劲儿，但具体来说他还真说不上来，他之所以这么揪着顾臻不放也是这个原因。若是程更喜欢的是别的人他倒还不在意，但顾臻这个人，他也看不透，他总是有点不放心程更和他相处。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插手！我求你了行不行？我就想一点一点了解他，我也想让他慢慢了解我，我只想谈个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恋爱，不想像你一样天天搞个大新闻，您老就安静呆着行不？”程更疯狂摇头拒绝，他只想和顾臻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结果好坏他都愿意接受，他不想让别人来插手这件事。
“好，我答应你，不插手。”难得见程更如此认真，楚缙叹了口气不再坚持，人各有命，顺其自然也挺好的。
终于搞定了楚缙，程更可算是松了口气。
“行了，看你那样子，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嘛......”见程更瞬间轻松下来，楚缙无奈地笑了笑，“不跟你贫了，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借你这儿睡一宿儿，这张床归我了啊？”
“你又惹楚叔叔生气了？”看着楚缙大剌剌地躺在床上，程更猜测道。
楚缙不说话，程更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乖乖地将房间让给了楚缙，自己去了旁边的客房睡。
折腾了一天，程更累得不行，身子刚沾到床没过多久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而另一处的顾臻心里可是暗自高兴了好久，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天一亮，他就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完毕后，便一脸高兴地将之前程更送给他的衣服拿了出来，都一一整齐地摊在床上。
虽然顾臻曾暗自下定决心，只把这些珍藏起来绝不外穿，但一想到程更别别扭扭地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想送他衣服，顾臻就忍不住心里高兴。虽然这些衣服不是他的风格，但为了程更他愿意去尝试，相信程更也是十分期待他能穿上他送给他的衣服。
一想到这儿，顾臻便什么顾虑都消散一空了，审视了半天，从中挑出一件，顾臻利索地换了上去。
果不其然，确实不太适合他，但是加上名为“程更”的滤镜之后，就连正中央的那吓人可怖的骷髅头现在看起来都异常可爱。
将自己催眠完毕，顾臻简单收拾了下，便出门奔赴工作岗位。以前不是小张就是他的专属司机来接他，但为了隐瞒身份，不被程更发现，他便改坐地铁上班了。
七点半，正是早高峰，地铁里人山人海，接踵摩肩，无视掉周围众人向他投来的奇异目光，顾臻全程一脸坦然。
到了工作地点，同样一起工作的工友们看他的眼神也是带着说不出的感觉。
终于，有个年龄稍大的大叔向顾臻走了过来，偷偷摸摸地将他拉到一棵树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小伙子啊，你这衣服......唉，这样吧，我家里还有好几件我儿子的衣服，虽然你穿起来可能会小一点，但好歹总比你这件好点......”
大叔语气中还带着浓浓的可怜之情，顾臻僵硬地婉拒了：“谢谢您的好意，我有衣服的......”
见顾臻拒绝，大叔叹了口气，没再坚持，只是时不时投来的可怜目光看得顾臻脸色更见僵硬了。
怀着期待，顾臻等到了中午，只是程更的身影并没有出现，默默安慰自己程更可能是工作太忙了，顾臻又怀着期待等待了晚上，但是直到月上中天，该来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明明昨天分开之前他们还如往常一般说着“明天见”，怎么今天却了无踪影？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瞬间车祸什么的意外一下子涌入顾臻脑中。
他拿出手机不停地拨打着程更的电话，但得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再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电话打不通，顾臻便疯狂地给程更发微信，只是仍旧无人回复。
顾臻急得仿若热锅上的蚂蚁，他想再用别的方法联系程更，但这时他才发现，除了电话和微信，他再也不知道别的关于程更的信息了。
无奈地看着天上的一弯银月，顾臻心中满是担心。
程更，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