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进宫谢恩
“凤姐姐要同我说什么？”黛玉好奇道，她知道这位琏二嫂子素来是个精细的，她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十有八九了。
王熙凤也不卖关子：“当今隆恩，体谅骨肉天伦，允了咱们家娘娘归家省亲，如今省亲别院已经选址动工了，那可是个热闹的，可见将来不能薄了，妹妹想想，大小姐回家不过是看了看，瞧上一眼，依我看，老太太是个疼人的，将来还不是让姑娘哥儿们消受了。”
“听凤姐姐说的这般厉害，只怕不是个短时候”黛玉问道，听这意思这省亲别院是极尽奢华的，那便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妹妹想得不差，约莫着快些也得到明年了。”王熙凤一边思量着人选安排一边回答她。
“好你个凤姐儿，这般早早与我说是诚心勾我呢。”黛玉与她闹，不觉得意外，也就没什么失望的情绪。
“妹妹呦，那里是存心勾你，好心同你说了竟也成了恶人。”王熙凤抱屈，却瞧见门外丰儿在往里边探头。
黛玉自然也瞧见了，遂笑道:“凤姐姐给我这几个人随手指个地方就去忙吧，我这里就不耽搁你这个大忙人了。”方才就察觉她一心两用，可见确实忙的厉害。
“行，就先给妹妹安排到堂后三间房了，你看我，这成天是忙的脚跟打后脑勺的，实在得罪了，得空了再来与妹妹说话，也恭维恭维你这个县主大人。”王熙凤应下，果然是个周全的，那边都不落了恼。
王熙凤说完就带着丰儿走了。黛玉也继续收拾手上的东西，心里思量着进宫谢恩一事，方才外祖母与她提起，下个月初六外祖母和二舅母进宫觐见大姐姐的时候让她一并去了，到太后宫里见见人。心下不免有些忐忑，不知道皇家人是个什么态度。
很快到了出月初六，黛玉第一次穿上了县主规制的衣裳，甚至上了妆，卯时就随着贾母，王夫人乘坐马车往宫门赶去。
进了皇宫内院，因尊卑有别，三人先去了太后所居的康宁宫，到了地方却被宫人告知太后还未起身，带话说太后言可先去凤藻宫见贾妃，于是三人领命谢恩，转去了凤藻宫。
凤藻宫里，贾妃元春已经在等了，才见了面，贾妃眼泪就滚滚落了下来，自打进宫以来，她这是第二次见到母亲和祖母，先前封妃谢恩虽也见了，到底不真切。贾母并王夫人也红了眼，到底碍于君臣有别，没有抱到一处。
坐下让了茶，贾妃先是问了府上可都好，王夫人就答托娘娘的福，一切都好，娘娘在宫里也要照顾好自个儿。又是问了家里大人的身体，赐下了人参，天麻等名贵药材，寒暄了一番之后就提到了宝玉，小辈之中属他最得贾妃挂念。
“自小就是娘娘最疼他，又是亲自启蒙教导的，自然是好的，前个日子他老子还言说是进益了，总算不亏了娘娘一片苦心。”贾母如此答道。
“这便好，那孩子自小就是个灵慧的，太太回去也劝劝老爷，别逼得太过了，有松有弛才是长久之道。”说完似是不放心，贾妃转而又道：“不过也不能过了，老太太也不好什么都由着他，他还小，得有人规劝着。”贾妃颇有些苦口婆心，她与宝玉差的极大，自小就是把这个幼弟做儿子养的。
贾母与王夫人俱都应了。
说完了宝玉，贾妃就提起了家中几个姊妹，撇了一眼坐在贾母旁边的黛玉，“这位便是陛下亲封的宁安县主，林姑妈所出的那位表妹吧？果真是个灵秀的，方才见了老太太并太太一时有些收不住，竟是怠慢了妹妹。”
黛玉见说到了自己，连忙起身道不敢，于是贾妃就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将手上的银丝缠枝芙蓉花式的镯子褪给了黛玉，“我第一次见妹妹，也未来得及备些什么，这个妹妹就拿去玩吧。”
黛玉谢过，见贾妃松了手，就重新坐了回去。
贾妃与黛玉又略说了两句，见时间差不多了，就与贾母说了几句让她看着些族中子弟，令谨言慎行，不可仗着贤德妃的名号胡作压人，与家族招了灾祸。
贾母少不得又应了，言说决不让家里的败坏了娘娘的名声。
见已说了半晌，贾妃就放了人，令其去康宁宫给太后请安。
出了凤藻宫，再去康宁宫，三人这次直接便被请了进去，然进去了之后，才发现太后宫里还有其他客人。
黛玉本跟在贾母身后进了殿，随着外祖母行了大礼，却敏锐的察觉到有视线落到了她背上，灼人的紧。黛玉稍稍抬了眼，却正对上一双俏皮的眼睛对她眨了眨，黛玉忙垂下头，心里讶然，竟是明姐姐，她怎么在这里？
这时从上首传来一句“平身，赐座”，听着倒是平和。
黛玉随着贾母起来，也不敢抬头乱看，刚坐下，就听到上首一声笑，似是心情不错。
“我道你是早不来晚也不来，偏偏是今天，却是为了这个。”太后缓声说道，竟还带了些许调侃。
接着黛玉就听到另一道声音：“让太后见笑了，愚妇自作主张，还请太后不怪。”不是明姐姐，该是她身侧的妇人。
“确实见笑了。”太后转了话音，对着贾母道：“贾老夫人来了，你我两个可是好些时候没见了。”
贾母笑道：“确实有几年了，不过臣妇每次见了太后，竟都觉得是接着上次见似的。”
太后听了也笑：“你呀，一个老婆子了，嘴还是那么甜，可见平日在家没少被小辈哄。”倒是不当真的。
“太后这就冤枉我了，臣妇说的可是实话，真切瞧着太后没怎么变，也不觉得生疏。”贾母接着话说，听着是情真意切。
“好了好了，都是做祖母的人了，那里还提什么变不变的，这个就是林姑娘了吧？近前来我瞧瞧。”太后的声音听着很是和蔼。
黛玉走到太后跟前行了个万福礼：“民女见过太后。”
“是个齐整的姑娘，来，坐我身边来。”太后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黛玉颇有些拘谨的坐下，发现这个位子刚好正对着明姐姐，心里稍稍缓了缓，可随即又想起心里的猜测，不禁又板了板身子。
“林丫头今年多大？书该是读过的，读到哪里了？”太后的问话与别人没什么两样。
黛玉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回太后的话，民女今年九岁，书自从读了四书后便没怎么正经读过，都是胡乱看些。”
黛玉听到太后轻叹了口气，“你不必自称民女，皇帝既然给你封了县主，又给了封号，那就是食邑百户，在我跟前可称臣女。”
黛玉又行了一礼应下，眼睛热热的，爹爹虽去了，却还给她保留了在天家面前称臣的资格。
“读书是对的，读书使人明智，将来也少做些糊涂事，林丫头得坚持下去。”太后指点道，既是书香世家里出来的，家族虽没落了，也不能忘了传承。
“臣女谨记太后教诲。”黛玉觉得太后真是个睿智的老人，不仅如此，她还宽和。
见她应下，太后直接就吩咐了身边的大宫女，赐下几本新书并文房四宝一套，“你个小女孩子，还不是给金玉的年纪，我这里有几本书你拿去吧，就做了见面礼。”未等黛玉说话，又道：“我与你这丫头有几分眼缘，你外祖是个会疼人的，余下的我便不说了，只你若有事，可来问我。”太后轻飘飘的给与了黛玉独自进宫的资格。
黛玉只好起身再谢。
“这丫头跟明丫头都是可人的，这几个里边，还是你最有福气。”太后兴致不错，跟明睐身边的宋氏这般说。
“照太后这般说，我这是不亏不赚了，予出去一个又得了一个，都是好孩子。”宋氏笑道。
太后听了直皱眉：“你这话就说差了，予了别人难道就不孝顺你了，你这话，睐姐儿听了不得伤心了。”平日里倒没瞧出来，这宋氏怎地缺了心眼。那明丫头也再看看吧，可别是随了娘。
“太后教训的是，是臣妇说差了。”宋氏连连应下，不敢再开口了。
太后不再搭理宋氏，贾母也不好主动提起对方，不过看到明睐，心里大都已经有了数。
贾母与太后又说了几句，都是年轻时候的旧事，平常人家通常聊的儿子孙子也不敢说，皇家秘辛多，就怕犯了忌讳犹不自知。
期间王夫人似乎想插嘴说些什么，被贾母给瞪住了。
一直将要到午时，贾府三人才出了宫门，而黛玉瞧着，明姐姐似乎被留了下来，却是不知缘由，打定了注意下次再见问问她。
回府的马车上，贾母瞧着有些疲倦，微阖着双目。王夫人与黛玉分坐一边，也不敢开口惊扰了，一路也无话。进了荣宁二街，贾母忽然开口道：“你是觉得太后退了，近几年不再理事，就觉得元春比她老人家还威风了？”
王夫人才惊觉是与她说话，连忙否认：“儿媳不敢，老太太何出此言？”她又不是被驴踢了脑子，怎么也不能觉得元春会盖过太后去。
“你不敢？方才在康宁宫，你想开口求太后关照些元春，是也不是？你瞅着太后对咱家和气些，就想出言试探。”
贾母明显是动了气，身上有些发抖：“你却不想想，那是我那地底下躺着的老头子的脸面，是给元春的吗？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岂是你能置喙的？别说元春是新封的妃子，就是皇后娘娘家里人去了也不敢如此放肆。”
王夫人觉得贾母有些夸大其词，真是愈老愈懦，元春得了皇上的宠爱，太后即使是有所不满，也得顾忌着些与皇上生了母子嫌隙。不过心里这般想，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做出一幅受教的模样。
黛玉在一旁觉得有些尴尬，轻轻抚着贾母的背，也不敢劝她消气。倒是贾母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不该当着玉儿的面说这些，都是被这蠢妇气昏了头。
拉下黛玉的手，轻轻安抚道：“我的玉儿是个有造化的，竟是得了太后的眼缘。”
黛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说这不是我的造化，如外祖母所说，都是先人的余荫，是爹爹给的庇佑。最后黛玉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到底不合时宜。
幸而贾母也未再说什么，就这到了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