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魏薇的问题同样是费利克斯在考虑的问题。
他们可以瞒着教会，因为教会在普拉迪没有没什么权利，本身也管不到他们头上，但国王却不一样。
作为贵族，费利克斯在自己的领地中无疑是权利最大的那个，就算是国王对他的管制力都不能算有多大，只要不搞出谋逆的大事，就算是明刀明枪的和隔壁领主打起来，都不算什么事儿。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完全把国王搁在一边不管，尤其是利益的事情，你不给上面一点好处，人家要是看不顺眼，哪怕没法名正言顺的管你，也能找个理由先取消你的爵位，光明正大的抢走你的财富。
虽然这么做的结果很可能逼得贵族带着领地跳槽到隔壁国家，或者干脆抄家伙自立为王，只要国王不傻就不会做的这么直接，但暗地里搞小动作，却是防不胜防。
而且费利克斯的家族是国王的直属附庸，后者对前者的管束力是比其他贵族要大的。
如果他们明年开始大面积种植高产作物，却完全没有给国王一点回馈的意思，即使国王之前表现的再欣赏他，也会直接翻脸的，而他一翻脸，其他本就觊觎萨丁森的贵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费利克斯的处境说不定会有多糟糕。
所以还是之前的老套路，给国王也带一份好了。
收了萨丁森的好处，国王定然会站在他这一边，只要他还想以后继续获得其他的好处。
所以费利克斯很快就有了决断：“等到红薯，连同玉米土豆送一批给陛下，我亲自去送。”
魏薇惊讶：“你要去王都？”
“嗯，这批东西我们自己送比较有诚意，红薯八月才收，到时候教会的人也走了，我离开一段时间也没什么问题，而且王都那边正好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
有个刚刚送到不久的消息，费利克斯还没来得及告诉魏薇。
“金斯利抓到那三个人你了，他们招供了之前想要绑架你的人是贝里斯福德家的人。”
魏薇已经不记得这个姓氏代表的是，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角落里翻出一点印象。
“那个领地很富裕的伯爵？”魏薇歪着头，隐约记起来这人之所以被怀疑是因为他和另外两人同样经营着熏香类的香料生意，萨丁森的精油生意给了他们不小的冲击。
哦，现在不仅是精油，香水的冲击恐怕更大。
“我以为他是三个人里嫌疑最小的呢，原来是他吗？”
当时的怀疑目标，爵位最高的就是贝里斯福德家的伯爵，剩下两人都是男爵，不过一个是国王的掌玺大臣，一个是财政大臣，爵位虽然比前者低，在普拉迪的政治地位反而更高一些。
“也不一定就是他。”费利克斯冷静道：“也有可能对方说谎了，那些雇佣兵可不好对付。”
他为了这事也没少分析三个嫌疑人中到底哪个是幕后黑手，当时一腔怒火，让他找到了三个嫌疑人，但冷静下来后，他发现贝里斯福德伯爵虽然也有嫌疑，却是最小的，他的领地十分富裕，虽然也做香料生意，但这并不是他所有财富来源中的大头，如果时间靠后一些，他的嫌疑会更大一些，但在魏薇出事的那个时间段之前，贝里斯福德家并没有因为精油而损失太多，远不到需要对魏薇动手的程度，而且贝里斯福德家的领地距离王都较远，这位伯爵平时也不怎么呆在王都，他在王都的势力应该没有到连国王下令全程戒严还能神不知的鬼不觉的杀人抛尸，并把剩下的人藏进修道院的程度。
“实际上贝里斯福德伯爵和教会的关系不太好，他曾经让手下的骑士摧毁了领地里的教堂，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这么做确实会和教会交恶。”
魏薇：“小黑屋也没问出来？”
费利克斯无奈：“应该是没用，教皇出事之前，金斯利骑士就带着人去王都了。”
所以他们可不知道还有“小黑屋”这种不伤人身体只伤人心理的刑讯手段，自然不可能会用。
嗯，等费利克斯亲自跑一趟，自然就能让他们开眼界了。
去王都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费利克斯一个人带着下属和东西乘船去，他准备带给国王一百斤玉米一百斤土豆和一百斤红薯，对比他们收获的数量来说很少，但作为献礼已经足够。
当然，也不是白送的，费利克斯盘算着能不能从国王那里换回一些好处，比如再要点人什么的。
“如果消息从国王那边透露出去，我们还需要额外拿出一些做交易。”
这只是一个预防措施，而且不需要准备太多，他们虽然预防其他贵族听到消息后来买种子，但没有见识过这些作物的产量的人是很难相信消息的真实性的，就像他如果直接和国王说了今年的产出，国王或许会震惊，但之后觉得他夸大其词的可能性最大。
在没有见到证据以前，即使有人会对这些农作物感兴趣，也不可能冒着危险把领地里的麦子都换成这些没见过的农作物。
就在费利克斯一边想着见到国王以后要怎么说才合适，一边等着教会走人，约翰教皇的情况终于好到可以离开的程度了。
当魏薇给出这个诊断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哪怕是教皇本人，虽然他确实很珍惜和多年不见的老友相处的时光，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教会的访问路线和时间是早就已经定好的，因为这次事故他们延迟了出发时间，不知道会耽误多少事情。
而且服侍自己多年的随侍都能被人收买对他痛下杀手，约翰教皇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没有这样的人，他希望能早点结束访问回到罗马，查清楚身边的人，同时也想抓住那个买通肖恩要他命的家伙。
翁贝托主教也是同样一个意思，而且他从魏薇这儿学了不少关于小麦种植的知识，虽然之前拿到的册子已经送回去了，但他觉得秋播的时候有自己在才更保险，而教会访问团这次的出行时间可是定了好几个月，要去的国家也多，如果后面再耽误一下，很可能会导致他无法在秋播前回到罗马。
当然更重要的是还要肖恩的事情要处理。
本来翁贝托主教觉得，自己可以和教皇提一提，自己提前退出访问团，先行回罗马的可能，但独留教皇应对剩下两个主教，他也不放心，如果对方再来一次谋杀就麻烦了。
好在他早已经写信给另一位可靠的同伴让他负责调查肖恩背后的人，希望等访问团回罗马的时候，他们能听到一个好消息。
而罗伯托主教就更不用提了，他一直在找机会想要传递消息，确实成功了，但他把关于肖恩的消息传出去时已经有些晚了，他担心教皇那边比自己这边早一步找到说服肖恩的人，最后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的人，那对他们来说就太不利了。
罗伯托主教更担心的是，这事最终会牵连到他，所以这段时间他连探查萨丁森的秘密都没兴趣了，每天只想着怎么解决这次的事情。
就算约翰教皇只是个傀儡教皇，试图谋杀他也是大不敬之罪，剥夺职权都是小的，终生监禁和死刑才是一贯的审判结果。
大家都想早点离开萨丁森，但是教皇没好，谁都不能提这事，现在教皇好了，他们自然是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连一天都没有多耽搁，在确定约翰教皇好了的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收拾好行李，调整好队伍，准备离开。
客人辞行，作为主人当然是要有所表示的。
魏薇准备了些萨丁森产的东西作为礼物，精油香水意面肉酱鱼罐头应有尽有，就差把化妆品放进去了，不过考虑到教会的神职者明面上是必须保持单身而高层中也不会有女性，她就没准备。
礼物准备了三人份，是给教皇和俩位主教的，她选择性的无视了还有一位主教在普林西亚的港口等着，一点捎带给他一分的意思都没有，东西可值钱了，就是领主家也不能那么浪费。
三份礼物从外表看没什么区别，只教皇的多一点，但魏薇和费利克斯私下里商量了一下，还是在教皇和翁贝托主教的礼物最底层塞了一包玉米种子，只有五斤，附带了一份种植和储存的说明书，但并没有说这种产量如何，只说是丝国那边的特产主食，耐旱耐寒耐贫瘠而且适应性很强，味道也不错，他们可以试种一下。
之所以最后还是决定要送一些，他们是考虑到银行的事情还要拜托翁贝托主教，两边算是合作的关系，诚意还是要给一点的，于是就给了一些玉米种子，他们这边先不说这些种子的产量，只让他们自己种出来看，种的好种的坏也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而今年他们是不可能种了，只能等明年，而明年萨丁森也会大规模种植玉米，而等到教会这边能依靠五斤玉米种子的产量推断出亩产时，这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甚至还能借此宣传一波，到时候如果教会找上们来还正好，他们到时候定然是要把收获的玉米等物当种子卖的，价钱比粮食高，教会找上来反而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生意。
魏薇自问已经很大方了，教皇和翁贝托主教虽然只收到了五斤的玉米种子，但如果好好种植，等到有产出以后也能拥有千多斤的种子，转年种上几十英亩的土地可不难。就是魏薇最早的玉米种子也就一斤左右，她为他们准备的起始点算高的了，如果他们还觉得不够，当然只能自己掏钱买了。
至于什一税？我们要交也是用其他东西代替，除非等到玉米土豆红薯都不值钱了，不然他们绝对不会用这些交什一税，真惹急了他们，干脆一颗粮食都不给，反正这在普拉迪也是常规操作了，只要能保证领地里教堂的运转和布施，教会连抗议都不可以，因为什一税可不在普拉迪的法律里，领民们会教，一方面是他们确实信仰上帝，真心给予，一方面是贵族们借着教会的名义敛财，实际上东西到了谁的口袋里还真说不准。
礼物送上各自的马车时，罗贝托主教隐晦的打量了一下彼此面前打开的箱子，确定里面的东西都差不多，只教皇的稍微多一些后，又收回目光保持沉默装木头。
等到马车带着队伍消失在视野之内，魏薇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总算是走了。”
是啊，总算是走了。
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有教会在，别扭的不仅是两位男女主人，仆人和护卫们同样感觉不适应，这段时间城堡内的气氛十分微妙，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大家做事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的，还要警惕被套话，做什么都感觉碍手碍脚的，谁能受得了啊。
所以教会的人一走，连身为教会一员的马修神父都明显轻松了下来。
他呵呵笑道：“这下我也能会教堂继续去上课了。”
本来马修神父也修养的差不多了，可以回教堂继续主持神父的工作，结果因为教皇他们在，他这个城堡里唯一的神职者自然是只能作陪的，根本抽不出时间去教堂，甚至还要应对罗伯托主教提出的各种要求，他也是很累的。
鉴于他在教会一行来时，表现的完全是站在萨丁森这一边，决口没提任何不该说的话，费利克斯对这位兄长的教父的信任度也上升了不少。
魏薇以医生的身份点头同意：“当然，你随时可以回去，不过不能太操劳，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
送走了教皇一行人，萨丁森堡的气氛立刻就轻松了起来，大家回归正常的工作状态，别墅那边装不下的玉米土豆和花生也被送回了城堡。
这次的玉米和土豆是真的大丰收，魏薇也不吝啬拿出一部分来犒劳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花生数量相对较少，大部分又已经存放在别墅的地窖里，所以她没有动花，只请大家吃玉米和土豆。
晒干的玉米送到城堡专用的磨坊磨成玉米粉，合着面粉做成玉米饼，玉米饼里添加了鸡蛋和白糖，用油煎好，表面一层焦脆里面却是软绵的口感，吃起来除了玉米的香气外还有鸡蛋的鲜味和一点淡淡的甜味，既美味又饱肚子，比只有一个口味的烤面包好吃多了。
还有南瓜玉米汤，刚熟不久的南瓜吃起来不如老南瓜甜，却自带一股清香，和提前浸泡的玉米粒一起煮，味道十分清淡，很是开胃健脾。
而土豆的做法不用魏薇多说，去年厨房已经做过，这次大厨带着学徒和帮佣们用土豆做了一堆土豆饼土豆泥和土豆炖肉等，整整料理了一大桌。
然后城堡就开启了宴会，所有人都能够参加，就算是仆人都被允许在主人们和管事以及骑士们一起共进晚餐后回到厨房享受属于他们的晚餐，餐点也都是以玉米和土豆为主的食物，除了少了一部分珍贵的香料，其他和主人们吃的都一样，城堡和别墅两边的士兵也是如此。
而奴隶之中，在别墅那边工作的奴隶也得到了一个玉米饼，当然，这并不是晚餐，只是额外奖励。
虽然费利克斯对着外界是要隐瞒这些高产作物的，但他对自己手下的人还是比较放心，而且他也没说这些作物的产量，只是让大家知道这些粮食都是魏薇带来的，并且认识到他们的美味。
但虽然不知道产量，只吃着这些美食，他们就表现出了对新粮食的好感，餐桌之上就有人忍不住询问费利克斯，萨丁森堡是不是准备种植这些粮食。
费利克斯端着酒杯笑道：“是有这个打算，明年萨丁森堡里的一部分土地就会改种这些，以后大家就能天天吃到这些美味的食物了。”
有人可惜道：“可现在这些都被我们吃了，明年的种子够吗？”
其他人想想自己刚刚吃完的玉米饼，那真的是比白面包还要美味了，如果能像伯爵大人说的一样天天吃到该有多好，但想想他们今天这么多人吃听说连仆人和士兵都人人有份，真的能剩下多少种子吗？
因为汤里的玉米粒一看就是种子，他们自然知道自己吃下的是和麦子一样播种的种子，现在大家吃了那么多种子，即使还有，明年怕是也种不了多少块土地吧？
而且大家还记得魏薇是怎么来到萨丁森的，虽然她后来陆陆续续的带了不少藏起来的东西回来，但想想那些东西的分量，就算全部都是种子也不会太多，而谁会在能携带财产逃跑时只带着一堆种子呢？何况女仆们私下里也总是在说，别看他们的伯爵夫人孤身一人来到萨丁森，实际上她可富裕了，带来的丝绸都能直接做一条礼服还有不少剩余的，各种珠宝首饰，甚至是被她称为瓷器，大家从来没见过的珍贵器皿都有许多，扣除这些，想来种子原本应该是不多的吧。
“我们自然是留了足够的分量的。”明年春播的时候，大家自然会看见他预备的种子，何况运送玉米土豆进地窖的都是城堡的人，稍微有心一点，也能推断出数量怕是不少，所以他很大方的表示：“如果有谁想试种这些新的作物，可以找你们的伯爵夫人领一些回去试试。”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魏薇，后者露出一抹优雅的微笑：“种子要等明年开春以后才能发给你们，不然冬天里损坏了就太可惜了，当然，想要的人可以先找乔治报名。”
乔治是费利克斯卖地时一起给她的管事，魏薇见他做事认真，人品也不错，就一直用着，现在管着庄园里其他的农务管事，算是个不小的头目。
所以这次的宴会乔治自然也来了，听到魏薇的话，他连忙起身朝她行礼：“请放心夫人，我会做好的。”
等到宴会结束后，大家从餐厅离开，还在讨论这件事。
“你们要去报名吗？”
属于骑士们平时用餐的餐厅里，烛火被点燃，12名留守在城堡的骑士齐聚一堂，桌上摆着一些简单美味的下酒菜，大家手边是大容量的木头杯子，杯子里是澄黄的啤酒，工艺粗糙也没有添加啤酒花的酒液浑杂也不会冒泡，却依旧是骑士聚会时最喜欢的饮品，他们觉得大口喝啤酒可比小口品红酒来的爽快的多。
因为伯爵夫人无法忍受脏乱，所以伯爵大人的宴会上是不许人喝醉的，为此还限制了骑士们在宴会上的饮酒量，但没人会抱怨，因为之后他们可以自己私下聚在一起喝，酒水食物都由厨房负责，绝对管够，伯爵偶尔也会参加这样的聚会，只是很少，一来夫人不喜欢，二来他太忙，根本没有喝醉了睡一天的资格。
骑士们很能理解伯爵的忙碌，他们这些跟随者平时也很忙，这种私下里的聚会其实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举办过了。
这次如果不是伯爵大人举办了宴会，又给他们放了一天的假，恐怕也没办法让大家聚在一起了。
提出问题的骑士很快得到了其他同伴的回答。
“我是要去的，我喜欢它的味道。”
“我也是，我觉得能让伯爵夫人带来的种子一定是好东西，之前我们领回去的草莓不就是吗？我地里的草莓长得不错，采摘以后拿到丁格尔去卖，可是换了不少钱。”
到丁格尔镇里的商人和来自周边的贵族乡绅不要太多，草莓虽然不能久放，但送过去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镇上的外来者们本来就对城堡的事务感兴趣，之前又有魏薇派发草莓苗的事在，他们对草莓是早有耳闻却没见过实物，如今见到了，自然是认真好奇买来尝鲜的。
而且草莓不仅好吃，卖相也好，个头又大，轻易就能卖个好价钱，又是物以稀为贵的时候，所以哪怕他地里今年只长了几十斤，也换回了快一个金币，可不就是大赚一笔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子，所以大家都表示愿意去报名领玉米种子。
最先开口的骑士也不是不愿意，他只是有些担心：“如果玉米不好种怎么办？没种好恐怕说不定会得到伯爵大人的责罚。”他的采邑里没有特别厉害的农夫，土地也很贫瘠，魏薇没来之前，小麦的收成可差了，所以对于种地，他是真的没什么信心。
而且今年的麦子长的那么好，大家明年不该摩拳擦掌的多种麦子吗？
和他关系不错的骑士顿时笑了：“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想什么呢，有伯爵夫人在，怎么可能会让我们种不好？”
另一位骑士喝了一口酒也大声赞同道：“对，伯爵夫人种地那么厉害，你看她哪次不是把事情都和大家说的明明白白的，我们只要听她的吩咐就好了。”
又有人道：“至于产量就更不用担心了。”
其他人闻言都看了过去，见是之前被安排去别墅运送的粮食的骑士，就知道他一定是有内部消息。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道：“这个消息我就在这里说，你们可千万要保密，不然惹怒了伯爵大人，大家以后都别想得到他的重用了。”
他身边的人推了推他：“你快说，城堡的事情不能往外说，这点规矩我们还是懂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
他们都知道伯爵大方，但赏罚分明，要想为他服务，最要紧的除了忠心外就是管好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