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从听到他们提到皇帝时,他便预想到了, 他身上疑似皇室的血脉应该是暴露了。
阿特雷斯凝视着他, “你早知道了这点, 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说……大概是有点逃避吧?这会让他一直以来自我构建的很多东西轰然坍塌。
“这个重要吗?”夏林扯了扯嘴角,“不说也没什么吧?”
“你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不想知道自己的双亲是谁吗?”阿特雷斯看着他。
“不想。”夏林闭上眼睛,“我以前想, 是因为我没有别的东西,所以会渴望血缘维系而不变的亲情。”
“那现在呢?”
“现在我已经没有那种执念了。”
“是因为我吗?”阿特雷斯问。
夏林没有回答, 阿特雷斯却笑了。
“我很高兴。”他说。
这是第二次听到阿特雷斯说这四个字了。
“夏林,我很高兴。”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倾身靠近,金色的眸子与夏林的视线交缠了一秒, 扣住夏林的下巴,吻了上去。
夏林伸出手想挡开, 但最后却落到了阿特雷斯的后颈上, 微凉的金色发丝从五指间滑出来, 指关节稍微用了点力,让对方的动作更加激烈。
阿特雷斯像是要宣示什么一样, 专注而用力, 强势而不容反抗。
“够了……”夏林喘着粗气, 试图把人推开, 身体的高热还没有散去, 体力也匮乏到极点,这么激烈的吻真的有点吃不消。
可刚开口却又被吞没,理智渐渐被夺去, 这个小混蛋……什么时候变这么会了?
直到双手被强行扳到头顶,夏林皱了皱眉,还没有从失神中恢复,下一秒,冰凉的束缚带“噌噌”绷紧,将他的肢体捆在了床头柱上。
“你要做什么?”夏林脸色微微变了变。
难道是要报复他上次……这家伙居然这么记仇?!
阿特雷斯却只是看着他,用手指描摹着他脸部的轮廓,好半天才终于开口。
“你体内皇室血脉与光种之力正在互相角逐,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但两种力量僵持不下,只会破坏你的身体。父皇说,想要让冲突终止,只有让其中一种力量胜过另一方。”
顿了顿,继续道,“对光种之力我们无能为力,但是皇室血脉却有办法增强。我的血脉已经完全解放,只要我把自己的血都给你,就可以让你的血脉跨越初醒期,进入完全解放状态,彻底压过光种之力。”
“但是代价是……我可能会死。”
夏林心里突然闪过不祥的预感,“你……”
阿特雷斯看着他,金眸微微弯起,取出他给的那把短刃。
“我明明答应了你要活下去的,看来要食言了。”
他再次倾身压下,亲吻夏林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一次动作很轻,也很缓慢。
“你别疯了!”夏林用力晃动,但虚脱的身体根本挣不开束缚。
阿特雷斯吻过他的耳侧,咬了咬他被束缚带勒到发红的手腕,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刚刚被你批评过,可惜没有机会向你好好学习了。”
“看在是最后一次的份上,原谅我的任性吧。”
说话间他已经深深地埋.入夏林体内,眉毛难受地皱起,一根根掰开夏林紧攥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夏林的身体被贯.穿到底,他紧咬着牙,没有力气抵抗,任由自己的最后一寸被对方掌控。
结束之后,阿特雷斯帮夏林清理好痕迹,但紧缚着四肢的束缚带却没有解开,夏林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可喉咙已经嘶哑到根本发不出声音。
阿特雷斯拿起夏林的那把短刃,雪亮的刃身映在他金色的眼中,像神龛前点亮的烛火一般,闪动着献祭般的神圣辉光。
他反手握着短刃,将刃尖贴近自己的胸口,“这是我第二次这么做了,之前你被信息素药物影响时,我把自己的血喂给了你。父皇说你体内的血脉本来一直沉睡,正是我的肆意妄为唤醒了它,让它与光种之力滋长冲突。总之都是我的错,所以今天也由我改正。”
刃尖“噗嗤”刺进去了点,一滴血珠啪嗒滴在夏林脸上。
阿特雷斯的眉毛深深地蹙起,“果然很痛。”
“不过比起血脉解放的痛要轻多了。”他自言自语,又把目光转向夏林,忽地笑了笑,“以前每一次血脉解放,我都痛得死去活来,我一直不明白这么痛的意义在哪里,就算血脉解放后会变得更强,又能怎么样。”
“但是现在,我很庆幸我的血可以救你。”他的眼神带着思索,“我在想,我过去经历过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为了这一天,突然之前的痛都有了价值,这大概就是我的存在意义吧。”
短刃没入心脏,他捧着夏林的脸,笑得很放肆,无比强势而不容抗拒地说:“你的体内以后流的就是我的血了,我不准你喜欢上别人,你要一直记得我。”
涌出来的血液淋到夏林身上,灌入他的口中,化为苍白如银的火焰,在两人身上灼灼燃烧。
嘀嗒嘀嗒。
——是血落下的声音。
滴答滴答。
——是座钟走动的声音。
夏林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金纱笼罩的大床上,头顶是繁复华丽到极致的星辰灯火,蔷薇花在榻下盛放,但身边却空无一人。
“这里是……皇宫?”
他恍惚了两三秒,忽然想起了什么,仓促地跳下床,胡乱套上挂在床边衣架上的一件衣服就想冲出房间。
这时,门却“滴”的一声自动向两边打开。
走进来的人却不是阿特雷斯,而是个身着明金色长袍的alpha,他一头微卷的金发,外表俊朗而深刻,望向夏林的目光带着若有若无的审视。
夏林一愣,然后单膝跪下,“皇帝陛下。”
“你醒了?”皇帝神色平静,“你的血脉还没有稳定下来,可以躺回床上再休息一段时间。”
夏林却没有依言躺回去,而是抬起头,紧盯着皇帝的表情,问道:“您知道阿特雷斯在哪吗?”
皇帝将他带到地下的实验室内,在实验室中央,此时放着一个冰冷的恒定舱。
阿特雷斯躺在其中,肤色有些苍白,表情却很安详,金发温顺地散落在身边,就像睡着了一样。
皇帝用手摩挲着玻璃罩,语气听不出情绪,“他的生命力比我想象的顽强得多,血液都快流尽了,居然没有直接死亡。只不过意识却陷入黑暗,生理机能全部停滞,大概不会醒过来了。”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而这都是为了你。”
夏林望着玻璃罩里的人,拳头渐渐攥紧,“您为什么不阻止他?”
“为什么要阻止?”皇帝挑眉。
“他的存在意义就是作为皇室的继承人成为未来的皇帝,但现在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出现,牺牲掉他换取更好的替代品,不是很合理吗?”
“您在说什么?”夏林愤怒地看向他。
皇帝在台阶上坐下,“先别忙着生气。”他勾了勾嘴角,“或许你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夏林强忍着怒火,在皇帝面前坐下,死死盯着他。
皇帝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套茶具,给夏林倒了一杯,见他不喝,轻笑了一声,给自己斟上。
“你在帝国军校毕业,想必对帝国史应该很熟悉,那你应该知道,在我被推上皇位之前,我没有做过一天储君,那个时候的皇储一直是我的兄长,大皇子帝安。”
“他的威望极高,还未登基便已经被众人认定为帝国的中兴之主,可他唯一的过错就是惹上了光辉之城的那位王,最后死在了百年战争之中,连尸体都被光辉之城带走。”
“在他死后,光辉之城展开了一场针对帝国皇室的血腥屠杀,整个皇室只有年纪最小的我逃过了一劫,被推上皇位,将濒临崩溃的皇室撑了起来。”
皇帝忽然停止了说话,沉着眸子,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夏林望着皇帝,这段历史是皇室最大的耻辱,在教科书上被一笔带过,他还是第一次听亲历者讲述。
“可是光辉之城还没有放弃,他们誓要将皇室斩尽除根。”皇帝顿了一下,转向夏林,“根据与皇室存留的血样对比结果,你应该就是帝安皇兄的孩子。”
“帝国的基因库里没有皇室成员的记录,所以你参军入伍时并没有被查出。如果早知道你身负皇室血脉的话,我不会让你去光辉之城当卧底,甚至阿特雷斯都不需要出生。”
说到阿特雷斯,皇帝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望着里面浮浮沉沉的茶叶,问:“你知道阿特雷斯是怎么来的吗?”
不等夏林回应,他已经继续道:“我虽然被推上了皇位,但先天血脉薄弱,其实并没有资格成为皇帝,为了提高后裔的血脉浓度,我和出身皇室旁支家族的皇后成婚,可是依旧无济于事,我们的孩子只继承了稀薄的皇室血脉,仅比寻常的alpha强大一点,根本无法成为与光辉之城抗衡的领袖。”
“最后,我接受了帝国科学院的建议,我们用皇室传承之剑上遗留下的先祖之血,在实验室里制造出了一枚血脉纯粹到极致的胚胎,让他在我的皇后体内出生。”
他自嘲地笑了笑,“所以阿特雷斯其实算不上我的孩子,他的基因几乎与圣.祖陛下完全一致,血脉之强甚至连他自身的肉.体都难以承担,但他却有个致命的弱点。”
“大概是人为制造的禁.忌生命的缘故,他先天便孤僻而冷漠,对这个世界,还有周围的人类都缺乏认同感。他没有办法区分出敌我,也分不出对错,最后他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判断体系,所有他认为不重要、与他无关的东西都被他排除在外,可以任他宰割。这样的他,足以令人恐惧。”
“所幸他还听从我的指令,虽然只是机械地去执行。但我一直忧虑我死后阿特雷斯要怎么办,他没有善恶观,也并不喜欢这个国家,更不怜悯这个国家的民众,他是把优秀的武器,但也是把双刃剑,击垮敌人的同时,他会不会将帝国也拖入毁灭?那制造了他的我就成了帝国的千古罪人。”
“还好现在你出现了。”皇帝目光灼灼地看向夏林。
“从你还是林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的才能,你以莫兹的身份做的那些,我也看在眼里。我相信你有能力实现帝国的胜利与复兴,我希望你可以继承皇室,让阿特雷斯的死有所价值。”
说完最后那句话,皇帝放下茶杯,鹰隼般的目光落在夏林的脸上,虽然口中说着“我希望”,但却根本没有为夏林设置选择的余地。
“你就是这样唆使他放弃自己的生命的吗?”夏林的眼神隐藏在阴影中,拳头攥紧了,咬着牙说。
“我只是把所有一切都摊开告诉他,然后他自己做出了那样的选择。”皇帝云淡风轻地道。
夏林望着皇帝,面前的人无比尊贵,但在他现在看来却可恶到了极致。
他的拳头捏紧又松开,然后又捏紧,“阿特雷斯说的没错,你不过是一个皇权的傀儡,根本算不上一个父亲。”
“我答应你。”他恶狠狠地说,“但不是因为你的要求,而是为了阿特雷斯。”
“我答应了阿特雷斯,不会让他死。”
“我会唤醒他,给他应有的一切!”
皇帝因病退位,帝兰殿下将在三天后举行成人礼并登基为帝,这两个消息在一天之内传遍了帝国的所有星域。
三天后。
皇宫内,皇帝取下自己的冠冕,放在夏林的头顶。
“阿特雷斯的存在与面目仅有极少数人知道,我已经知会他们。但帝兰这个形象是很多帝国人的精神信仰,绝对不能倒下,所以从今以后,你就是帝兰。”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帝兰本身就是先皇为这一代的继承人定下的名字,如果阿特雷斯没有出现的话,它本来也应该是你的名字,现在正好回归于你。”
夏林站起身,望着一旁落地镜中的自己。
在皇室的血脉取得绝对的胜利之后,光种的存在已经被压制到消失不见,但他的眸子却诡异地固化成了激发光种之后的绯红。
他穿着件华美而大气的金色礼服,宽大的披风拖在地上,显得庄严而尊贵。高阔的衣领镶嵌着领花,华复的绶带从肩头垂落,腰带收紧,两把华丽的剑各自别在一侧,又给这份尊贵增添了一分冷然。
而在他的头上是苍银的皇冠,荆棘一般的装饰环绕皇冠一圈,宣示着禁忌与孤高的意味,荆棘之上星辰环绕,每一颗星辰都是帝国最贵重的宝石,璀璨夺目,让日月为之失色。
“从现在起,你就是帝国的皇帝了。”皇帝露出一抹微笑。
夏林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身后夜枭的战士向他躬身行礼,就像面对阿特雷斯时一样。
在他们身后是一道大门,打开那道门,跨过长长的廊桥,就是宏伟的帝国广场。
那是座设计出来能容纳数十万人的巨大广场,但此刻密密麻麻的人铺满了地上的每一个缝隙,甚至周围的街道还源源不断有人涌过来。
万人?十万人?百万人?没有人能数清到底有多少人在这里,所有人都狂热地望着广场尽头凌空的的高台,那里有一道天梯般的廊桥接入皇宫。
每个人都目不转睛,等待着帝兰殿下,同时也是新皇的首次亮相。
“帝兰……”夏林念着这个名字。
强权与暴力的象征,制造地狱的圣者,将帝国带向复兴的救世主。
原来最终成为了他自己。
从今天起,他会背负着这个名字活下去,直到那个人苏醒为止。
宫中的礼仪官向他恭敬地弯下身躯,“陛下,时间已经到了,您可以登上剑台了。”
夏林望向门外,喧嚣的声浪在外面震耳欲聋,他挥开披风,大踏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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