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世子需知,现在已没了京阳公主,只有魏侯夫人。君子不夺人所好,怎可讨人之妇?”
“我自是知晓其理。先生也说不夺人所’好‘……据我琅琊情报来看,魏侯似并不‘喜好’侯夫人,与其两看相厌成孽缘,不如还其于我,我必倾我琅琊所有已助之。”
“琅琊世子果真痴云騃雨,为一妇人尽可做到倾琅琊所有而求之。司空不知该赞该叹。”司空逸唏嘘磋叹。
“司空先生不必相激,京阳公主曾与我有婚约一事,想必先生应有所耳闻,我二人被迫分开,魏侯又不喜京阳,何不成人之好?我言至此,其各中利害,还请魏侯与先生明思。”
“世子之言是指,若我家主公不允,连横之事便不成?”
“非也,恪知讨求京阳公主,只是想向魏侯讨个人情。此事成与不成,都与连横无干。”
“世子清睿,司空会如实回禀我家主公,成与不成,全在主公。”
“恪知谢过先生。不论讨人之事成与不成,十日后恪知候魏侯于淮西,歃血为盟。”
“元谨谢过世子信任,这便回驿站休书于我主公。回见。”司空逸叠掌一揖欲告辞。
“先生一路跋涉艰辛,今日不若在我府中休憩片刻,我欲小开筵席款待先生。”王琪留客道。
司空逸摇头苦笑:“世子方才所求之请,于我、于我主公之难,唯有我亲自赶回雍州面呈我家主公才成,否将波及旁人。”
王琪自是知晓此讨人之妇之事有多龌蹉。就算魏侯不喜了了,怕也是拂不下这个面子的。王琪略觉尴尬,却不舍得不为之,遂坚定向着司空逸躬身行了记时礼。
司空逸回礼,大步流星迈出了王府,思忖着此事该如何奏与主公,劝慰主公,平息其怒气才好。
情报紧急,一出王府,司空逸未作任何休憩,亲驭汗血宝马,日夜兼程,两日内赶回京兆郡,面容槁枯,风尘仆仆将王琪之意传达于魏侯。
司空逸话语将落,只见魏侯脸色便似那万花筒般,先喜后惊转至暴怒,神色阴鸷,青筋突起,愤怒之下将案桌上所有物件均数扫落,劈哩啪啦砸了一地,怒吼:“王氏欺人太甚,尽胆敢公然觊觎我妇。真当我魏郇无他琅琊不可吗?甚连横,我魏郇不屑,待我夺下武昌便去踏平他琅琊。”
司空逸眼珠一转,慵懒捋了捋胡须,不疾不徐开口道:“主公不是早有计划,揽得缙元帝众旧部名士便休京阳公主吗?自公孙先生成为主公幕僚之后,缙元帝旧部忠贞士人已十有八九追随公孙先生效劳于主公,元谨认为,主公现可达成心愿休妻再另娶新妇了。”
魏郇闻言更怒,眼神狠鸷恨不得把司空逸生吞活剥了似的冲其怒吼:“本侯何时说过本侯要休妇再娶?”
司空逸剑眉轻挑,疑惑道:“咦,难道没有吗?主公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几月前主公娶京阳公主可是极不情愿,还跟元谨撂下过狠话,怎这没几月便否了呢?”
魏郇闻言如哽在喉,竟无从反驳。
“哎呀,主公,依元谨之见,主公既不喜那京阳公主,与其留在宅内两看相厌,不如以之换取琅琊王氏相佐,可谓两得啊,一得了眼顺,二得了琅琊,可喜可贺,何不为之?”
司空逸顿了顿,趁魏郇怒视窗外之际,对一直在旁淡定看戏的公孙明使了个眼色,继续道:“……且……人家琅琊王氏的情报系统的确耳通神速,竟连主公内宅之事都尽知,这才让那王琪抓了把柄,钻了空子不是。若君侯夫妇琴瑟和谐,夫人肚里又已有了小主子,想那王琪便不会提出此请了。”
说完,私下拽了一把公孙明袖子。
“咳咳……”公孙明虽不大情愿搅入这般夫妇内宅之事,但碍于同僚之面,也是为了大局,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据臣几月观察,深知主公对刘氏之恨不可逆,与其如此,不如便如军师所言,把京阳公主让予那琅琊世子。京阳公主自幼是老臣看着长大的,京阳公主婉娩天姿。现今老臣看着京阳公主不得主公内宅之宠,深为公主痛心。琅琊世子对公主用情至深,想必是那位可给公主安稳之人。”
“住口,二位先生若无他事,现可退下,本侯今日不愿再多听你二人多言一字。”魏郇愤怒转身吼道。
司空、公孙二人互视一眼,双双作揖告退。
二人退至堂外,公孙明才无奈吁出一口浊气,道:“老朽腐已,年过半百竟遭你浸染,竟管起了主公内宅之事,干起了这媒灼口舌之活计,朽矣腐矣。”
司空逸疲惫一笑:“公孙先生说笑了,家宅外政息息相干,咱们这是为主公尽心竭力相佐而已。”
公孙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老夫不解,有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今日司空先生为何要行此举,激怒魏候?”
司空逸澹笑:“玄德公刚入主公麾下,还不太了解主公性子。主公于军于政,乃天选之人,聪慧异常;但于情于私,却连黄口小儿都不如。他这般被仇恨蒙蔽了情智,不敢坦诚面对自己,面对夫人,与其任由他拖沓下去,伤己伤人,不如给他一剂猛药,让他看清他内心所求究竟为何。他方才知晓珍惜。”
公孙明似懂非懂,颔首缕须,笑道:“莫怪叱咤风云的魏侯对司空先生青睐有加,视为良师益友,如此这般多智周全的智囊,是为难求也。”
司空逸虚弱一笑,无力一揖道:“玄德公说笑了,负天下圣明的乃玄德公,元谨不过后来之辈而。元谨两日未曾阂眼,不出意外,明日便又将随主公一道前往淮西,元谨要回府补眠去也。”说完,转身便离了去。
公孙明目送他远去,转身回军机营,继续着手研究战事,这几日主公与他一直排兵布将作筹谋,一场恶战将至,如何把战损降到最低夺下武昌是公孙明现下所想。
司空、公孙二人告退后,魏郇颓力坐回大案后的太师椅上,神伤闭目,熊熊怒火渐渐平息下来,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一面觉得深深愧对刘莘,一面觉得背叛了枉死的父母长兄。
他本以为可以这般与刘莘相敬如宾相处下去,他失了心在刘莘身上,便让刘莘人留下来守着他的心,二人相敬如宾至老。
王琪的出现,犹如刮皱了潭面静镜的疾风,掀起縠纹无数。
他嫉妒王琪,刘莘竟曾与王琪有过婚约,二人曾经那般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他魏郇都未曾感受过的柔情,刘莘都曾一一为王琪表露过。
他一直以为刘莘是他的,不论他如何待她,她都会对他不离不弃。可现在他却不确定了,不确定刘莘是否还恋慕着王琪,怀念着过往。
刘莘对他一直温柔体贴,礼敬有佳,可这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什么,他自己都不敢深思。
他本来就对刘莘的心思不大确定,这回更是犹豫踌躇。
刘莘或许并不爱慕他,或许心里一直都有别人,或许一直都想离开他,这一切“真相”沉重得让魏郇无法呼吸。
心里空落落的刺痛,就似一柄利刃在一刀一刀割他心口般,痛得难以言说。
如果真让王琪带走了刘莘,他的心真的会被血淋淋的剜出,一并被刘莘带走;可若强留下了刘莘,王琪便会一直扎根在刘莘心里,他拔不出、去不掉。一想到这,魏郇只觉刀割般疼痛的心还被醋坛子给浸了,又疼又酸。
魏郇气恼,用力一掌劈在大案上,檀木所制的大案霎时裂开了条缝。
魏郇似是做了何决定,起身疾步便往外走去,拐去军机处,神色自若的与公孙明及于前日凯旋归郡的蔺骞等众将士继续商议布军事宜。
一切布置妥当方才踏着月色回府。
***
刘莘身在内宅,丝毫不知外界波谲云诡。精心篆抄着佛经,经卷抄得多了,刘莘心态似更平和了。
这一份平和下一瞬便被门外婢仆叩拜声打断,伴着婢仆的请安声,魏郇一把推开房门,风一般旋身进屋,深深睨了刘莘一眼。
刘莘紧忙搁下狼毫,起身请安,刘莘还未开口,魏郇便又疾步走开,跨进了浴房,哗哗的淋水声络绎不绝响了起来,魏郇似在发泄着什么。
刘莘无奈的看了眼浴房那方,不知魏郇又闹什么幺蛾子,命菊娘收好纸砚,端坐在镜鉴前,卸下钗鬟,预备就寝。
魏郇沐浴了约一刻钟,未着中衣,精着臂膀便出了来,发梢水珠滴滴嗒嗒顺着虬结的肌肉线条汩汩下滑。
虽与魏郇同床共枕许久,但这般明目张胆的看魏郇精·裸·着上半身,还是头一次。
刘莘赧然一涩,酡红浮上了脸颊,起身到架子上拿了一条棉布巾上前替魏郇拭干身体,又擦了擦发梢,接过菊娘递上来的中衣替魏郇穿好,才关心开口道:“秋日虽未凉,夫君这般湿濡便出来也需防着着了风寒。”
语毕,将魏郇拉到镜鉴前,按着他坐下,另拿一条布巾轻柔的替他拭着湿发,温柔娴静。
作者有话要说: 司空逸:“我是主公的婚姻咨询家兼感情神助攻,噢耶!”y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