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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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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起床用完朝食后, 魏郇牵着刘莘走到孟里长家门外那颗三人抱粗的百年大青树下,魏郇抱起刘莘,足尖轻点跃上树梢,将刘莘轻轻放在一只粗壮的枝干上,自己坐在她旁边,伸臂揽住刘莘, 刘莘顺势把头靠在魏郇宽厚的肩膀上,眺望远方万里苍穹,云海翻滚。

“了了,我想我能原谅你的父君。”魏郇蓦然开口,随温言絮语,却颇为坚定,打断了这份美好沉静。

“嗯?”刘莘有些不解, 他为何突然提及此事,他一向憎恨自己父君, 往日别说主动提及,便是连想都不让她想。

魏郇望着远方, 眸光沉沉似星河璀璨翟烁, 久久……轻吁一口气, 似放下了甚, 侧首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刘莘靠在自己肩上的头顶, 缓缓开口道:

“……八年前……是冯将军将我救出德政殿……他昨夜告诉我,他救我乃是奉了你父君之命……屠我魏家满门之事,你父君不能说完全无过, 却也全然非他之过……他若有过,也是为君茌弱颟顸之过……我娶了你,心悦你,结发为夫妻,当恩爱两不疑……若我不能放下心结,必会错伤于你。我魏郇此生谁都能负,就是不愿负你……为了你,我可以试着放下仇恨,试着原谅你父君,试着接受你的家人……”

刘莘闻言,动容抬首与魏郇缓缓对视,魏郇漆黑深邃的瞳孔里全都是自己,熠熠流光自黑瞳深处倾泄而出,赤诚守真……

魏郇深情地望着刘莘明眸里渐渐泛出水光,心头倏地滑过一阵刺痛,倏忽意识到之前那个憎恨她亲人的自己,给她带去了多少隐忍与痛苦。

魏郇心疼的吻去刘莘滑过眼眶的泪水,柔柔的贴着她的脸颊祈誓,“日后,我不会再让你流泪了。”

语落,魏郇冰凉的薄唇顺着刘莘白嫩的脸颊轻吻下滑,正欲噙住她娇·嫩红唇的时候,忽闻树下一阵嘈杂童音叫唤:“魏大人,魏大人,你在哪里?我们来习武了……”

卬里这群毛头小子,这两日缠着魏郇习武习上瘾了,魏郇在他们跟前虽有些不苟言笑,但教导得及是认真有耐性,是以,孩子们都喜欢缠着他。

小情人俩人你侬我侬的氛围被这群毛头小子打断,魏郇倒也不恼,嘴角噙着一丝无奈的笑容,摇了摇头,抱起刘莘便跳下了大树,放下她,温柔笑道:“你在树荫下坐会儿,看我如何搞定这群小子。”

说完,扭头对着往孟里长家闯去的那群毛头小子吼了一声,“我在这。”

毛头小子们闻声全都扭头跑了过来,孟里长家将将一岁会走的福宝儿也屁颠儿屁颠儿嘴角汲拉着口水扭了过来。

魏郇见状,几个箭步过去,长臂一捞将福宝儿抱了起来,一手抱着大胖福宝儿,一手拿根棍子比划着教导那群毛头小子习武。

魏郇抱孩子……真真是罕闻寡见,刘莘印象中魏郇就不是个会抱孩子的人,可这一看魏郇抱得还挺和谐,倏忽间,刘莘徒生一种想给魏郇生个孩子的冲动,她夫妇二人姿色姝容上乘,若有个孩儿,想必也是个玲珑剔透的……

刘莘坐在大青树下看着远处的魏郇和孩子,嘴角不自觉的噙着微笑,眼里神采柔和……

“公主很是心悦魏侯?!”不知甚么时候冯夔也来到刘莘身旁坐下。

刘莘面上略过一丝赧然,却仍旧大方的颔了颔首,“嗯。”

“魏侯……宵旰图治,大贤之相,会是一名明君,与民何利。至于于公主,他为夫,许还欠缺了点。我昨夜与他畅聊了一番,今日见他神采奕奕,似卸下了心防,似听进去我昨夜的话了。”

“对此,我应该对冯将军道声谢。”刘莘欲起身行礼。

“公……夫人别折煞草民了。”冯夔紧忙退后一步,躬身先对刘莘行礼。

“公夫人?我何时改姓了?”刘莘神色狡黠,有意揶揄道。

“哈哈,草民口误,草民之过。”

“冯将军此时来找我,想必应是有话与我说吧?!”

冯夔踌躇了片刻,期期开口,“嗯……是有关铜矿的事……”

“铜矿?”刘莘望向冯夔。

“嗯。臣这几日留心观察魏侯,魏侯龙骧虎步,气吞山河之势已势不可挡,再者,他对公主亦是真心无二,我……我想……”冯夔犹犹豫豫终是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你想将铜矿所在处告诉魏侯。”刘莘一语中的。

“草民该死,草民不该随意决定王上宝藏去处。请公主责罚。”冯夔闻言立马面对刘莘双膝下跪。

刘莘不置可否笑笑,“起来吧,冯将军,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将铜矿告诉我夫。如你所判,我也信我夫定是那称霸群雄之人。当世大贤,非我夫莫属。”

“那大王子……”冯夔仍有些放不下旧主。

“我阿弟资质平儒,若为人臣,许有发挥之地;为君,还欠缺了些魄力胆识。”

冯夔起身,舒怀笑开,“公主大贤。”

“少拍马屁。”刘莘也玩笑道。

“拍马屁?”冯夔不解。

“阿谀奉承!”

“……”冯夔愣了愣,“……谢公主……夸奖。”

刘莘晲了眼冯夔懵怔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竟不知冯夔竟还有如此幽默一面。

刘莘发自心底的璀璨笑容如明珠般灼耀光华,冯夔看着自己曾经的主子笑得如此开怀灿烂,与三年前国破家毁,悲怆逃亡时的颓靡判若两人,心下倏觉甚慰。

魏郇那厮一面教小朋友们习武,一面留意着刘莘,见刘莘和冯夔相聊甚欢,看着刘莘的舒畅笑靥,魏郇只觉心下就似被微风拂过的潭面般,荡起微微縠皱漾及全身。

魏郇放下怀里的福宝儿,走向刘莘、冯夔二人,轻声询问:“你二人聊甚?甚是开心。”

刘莘、冯夔两人对视一眼,刘莘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魏郇来问,不若现下便告知他。

刘莘拍拍自己身旁的草地,嬉笑着说:“坐。”

魏郇乖觉依言坐下。

“我和冯将军要送你一件大礼。”刘莘神神秘秘的说。

望着刘莘精灵古怪的小表情,魏郇内心甚是妥帖,宠溺的笑问:“何大礼?”

刘莘看了一眼冯夔,才又凑到魏郇耳边轻声说:“铜矿。”

“铜矿?”魏郇一脸懵懂,长年作战,辎重消耗异常庞大,铜矿的确是兵家必争之处,但是铜矿难寻,这两人是在开他玩笑?

刘莘见魏郇纳闷不解,便将冯夔所说如实告知魏郇。

魏郇听完,垂眸敛首,沉默了半晌,长长的羽睫覆住他的瞳孔,将他的情绪掩了个尽。

刘莘、冯夔猜不透他现下所思,亦不多言,静静侯着。

魏郇此时心里翻江倒海,他曾于幼时听闻父亲提起过,大缙朝先祖元帝是靠着找到铜矿,炼制出致刚致硬的青铜剑茅夺得的天下。三百年来,无人知晓这座铜矿究竟何处。现下,他的小娇妻竟告诉他,铜矿便在此处,且还要将这座支撑了刘氏三百余年霸业的铜矿献于他。他何得何能竟得刘莘如此青眼相待。

“隋佞霸了我父君的江山,得了我父君的一切,他的辎重储备远超你所打下的所有诸侯,你若想及早成就霸业,便收了这座矿,紧炼兵器,愿你早日平定天下。”刘莘轻轻握住魏郇的手,坚定信任的说。

魏郇闻言颇为感动,用力抱住刘莘,“我魏郇此生得你为伴,乃我魏郇三生之福。我魏郇成,便与你坐看江山云涌;败……我魏郇不懂何为败。”

“魏侯好大口气。”刘莘调侃他。

“为了我夫人,我何敢言败?”

“咳咳,我还在这。”冯夔尴尬靦颜,这两人恩爱秀的也太不内敛了。

铜矿离卬里不甚远,只是在深山密林里,不太好寻。

刘莘的父君——缙元帝早在预料到隋佞不会让自己在王座上久坐的时候,就已私下将这世间唯一张铜矿牛皮地图纸交给了冯夔,让冯夔适当时辅佐大王子卷土重来。

三年来,冯夔每日进山打猎其实都只是掩人耳目,顺手之为,其目的主要还是为先找到铜矿。

卬里的乡民,多为当年矿工的后代,自一百余年前,刘氏渐渐倾颓,享于安乐后,这座铜矿便被封印了。

刘氏先祖为防铜矿落入他人之手,曾寻五百巫祝在卬里设醮坛,行巫傩之事,做法将铜矿封印,唯刘氏血脉能打开其。

魏郇能在卬里放松的日子有限,三人当下决定翌日便出发去找铜矿。

翌日,天将将擦亮,魏郇、刘莘及冯夔三人便带上糗粮、水囊,上马往山林深处走去。

夏日晨阳阳光仍然炽烈,将大山下的卬里村民开垦的田野照得澄黄一片,山间一条小溪蜿蜿蜒蜒,在夏阳的照射下泛着金光。

三人顺着溪流驾马前行,粗壮的林木高大浓密,茂茂森森,染着晨阳的金色,自山顶覆盖而下。

山上面一望即知是人迹罕至之处。

魏郇三人所骑乃三年前,冯夔在山脚平原上套到的野马。山脚平原地势平坦,水草繁茂,溪水潺潺,野马常来觅食。

三年间,冯夔偶尔去守草待马,也套了那么三五匹。

三年多来,野马虽被冯夔训得能接受让人乘其背,却仍野性难驯。

一招归野,便撒开了蹄子跑,哪怕在这峰峦高险的卬山亦撒腿狂欢。

魏郇担心刘莘驾驭不了野马,便二人共骑一骑。

翻过卬山,眼前是一座漫山遍野开满了紫红色海州香薷的山群,乍一看与其他山无太大差别。只是这海州香薷确实个稀罕的。

海州香薷花苞片呈圆卵状聚集一团成矩形,色泽紫红鲜艳。

魏郇翻身下马摘下一朵花,细细端详片刻,便知晓了个大概——他曾在《地理志》中见过此花介绍,此花名海州香薷,又名铜草花,最喜生长在矿群土壤之上,是以若何处见有此花成片生长,十之八·九藏有矿物。

自己眼前这座山,海州香薷开了个漫山遍野,真是无法想象底下的矿物有多丰厚。

海州香薷山间有一间石头堆砌而成的石屋,年头颇久,石屋壁外覆上了一层厚厚的苔藓,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这是一间石屋。

冯夔按地图的指示,带领着魏郇及刘莘前往石屋,用力拍了拍石门,恭敬问候:“老巫祝,刘王后裔前来开山,请老巫祝开门相协。”

刘莘见状有些不解,这地方虽美,却不大像能住人的地方。

不过须臾间,刘莘还没忖度完,只闻擦擦石块挪动的声音响起,约莫一吸之间,只见一佝偻躬身的矮小耄耋老人,灰发苍苍,一副风烛残年之姿,却仍旧步履轻盈走至三人跟前,微抬首望向三人,审视问道:“何人是刘主?”

嗓音沙哑声撕,似来自地狱的声音。

耄耋老者抬手那一瞬间,刘莘看到了他的容颜,已是无法用苍老形容,双眼浑浊,满面沟壑,皮肤松垮下垂,黑色老人斑几乎覆满整面,刘莘从未见过如此年长萎缩至此之人,怕百余岁都不止。

刘莘心下大震,走神间,倏忽听到耄耋老者问话,紧忙敛好思绪,对着耄耋老者恭敬一礼答:“我乃刘氏莘女,刘氏第十八代长公主。”

耄耋老者抬眸看了刘莘一眼,转身便往山里走去,“请公主随我来。”

耄耋老者在丛山峻岭间行走健步如飞,刘莘三人在后亦步亦趋。刘莘小跑得气喘吁吁,魏郇见状,俯身抓住刘莘的手将她背了起来,快步追上老者疾步而行。

一行四人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耄耋老者在一方巨石前伫足,耄耋老者自地上拾起一根树枝,一块石头,左手执干,右手执石,伴着嘴里喃喃念叨,挥舞如万虫,唱起傩歌、跳起傩舞。

阳光灼灼照射在耄耋老者身上,刘莘不知是否是错觉,觉得老者似乎身板挺直了起来,显得舞姿张扬中居然还有些孔武。

随着耄耋老者的舞动,巨石上厚厚一层青苔藤蔓蓦然自行剥落,只见一三余尺长八卦图显现与巨石上。

耄耋老者转身向刘莘递过一把匕首,嘶哑开口:“请公主以血酬神,破封。”

刘莘依言,用匕首轻轻割破自己手指,依耄耋老者所指,往太极八卦图中的阴阳两点各滴入一滴血。须臾间,大地便剧烈颤抖起来,铜山上的晛光霎时消失,整座山笼罩在一片阴云密布之间,阴雾缭绕,伸手不见五指。

魏郇紧忙抓住刘莘的手。

片刻后,阴雾散去,灼热的晛光重新暾暾照回山间,巨石大开,眼前豁然开朗,又是另一番天地景象。

山林间,只余魏郇、刘莘、冯夔三人,耄耋老者似蒸发了般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种写奇幻文的感嚼,yay,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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