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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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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刘莘穿的是一袭茜色袿衣, 魏郇换衫时刻意要求刘梓呢给他找了身绛紫色的深袍,与刘莘所穿同色系。

刘莘当即心领神会,欣然应之。

当魏郇、刘莘夫妇二人姗姗跨入嵩正堂的时候,魏老夫人已陪着齐瑄用尽一盏茶。

魏老夫人看着衣着相近,神色间隐隐弥漫着默契的小夫妇二人,心下梗噎依旧。

齐瑄见魏侯夫妇相偕而入, 起身对着二人微微屈膝服了服:“魏侯安,魏夫人安。”

魏郇走至中堂主座坐定,客气回应:“女君多礼,长途跋涉,定然筋殚力痡,不必如此多礼。”

刘莘站在魏郇侧首,对齐瑄微笑微微颔首示礼, 眸光疏离澹然。自九年前建康一别,刘莘便没在见过齐瑄, 谈不上有多深的儿时感情,且自己是穿来的刘莘, 自是与她亲近不起来。

自己眼前的齐瑄, 姿容姝色, 红唇娇面, 粉黛轻扫, 妆容适宜地遮去因行远路略显疲乏的倦容,行止落落大方,眸光莹亮欣喜的望着自己, 举步走向自己,轻握住自己略显冰凉的手掌,红唇轻吐:“阿莘,年久未见,是以万分挂念。”

刘莘不动声色反手轻握住她:“阿瑄有礼,莘亦一直惦念着你。”

表面功夫谁都会做。

齐瑄闻言,欢心拉着刘莘走到一婢仆高举着的黑漆托盘跟前,将红绸一掀,托盘里是一套金玉所制头面,价值颇不菲。

“这是我给阿莘的见面礼,我记得你幼时甚是喜好金银璀璨之物。这是我着豫州最好工匠赶制而出,望能合阿莘之意。”

语落,命婢仆抬上另一爿以纁稠覆盖之物,抬至老夫人跟前将绸一掀,是一爿汴绣观音像,图案严谨、格调高雅、色彩秀丽而不落俗套。

齐瑄打听过,魏老夫人没啥大爱好,就好礼佛,是以投其所好送给魏老夫人这么一尊观音像。

齐瑄对着魏老夫人躬膝献礼:“魏老夫人,小女不才,唯有亲绣一幅观音像献于老夫人,望老夫人不弃。”

齐瑄此举一下子就给抓住了魏老夫人的心。魏老夫人眉开眼笑,虚扶齐瑄一把:“此观音像绣工精致、针法细密,看得出女君是用了心思在上面的,甚是得我心,女君多礼,快请起。”

齐瑄起身后,转身从另一名婢仆的托盘里,拿过一方锦盒,亲手呈给魏郇:“魏侯安好,此为我颍川雨前毛尖,采于雨前陈年老树嫩尖,浓香纯远,望魏侯笑纳。”

魏郇微微颔首,命身旁近侍接过齐瑄手中之物,澹澹回应:“女君多礼,远道而来,竟还携如此之多馈礼,本侯多有感激。”

齐瑄还礼,“魏侯不必多礼,此乃我阿父之意,魏侯两次三番救我颍川,我阿父感激动容,是以命我携馈来谢。”

魏老夫人动容:“齐公有礼,明明是贵女先于我孙儿有救命之恩,我孙此番搭救,只是报答,并不求齐公怀恩。”

魏老夫人语讫,略略一顿,侧首看向刘莘:“刘氏你与齐家女君是旧识,不若就将齐家女君安置在西院,亦好方便你二人叙旧。”

“不妥。”

刘莘闻言愕然怔住,还未来得及开口,魏郇便出言拒绝。

“西院乃我与我妇内院深宅,一未嫁之女怎好下榻他人之院,于身名有碍,祖母莫要糊涂。北院客房许多,可选一上好院子令女君暂居。”魏郇一语定锤。

魏老夫人梗噎,方才只是自己一番试探而已,果不如其然被自己孙子矢口拒绝,当众弗了自己面子。

魏老夫人不自然清清嗓子开口:“齐家女君乃老身请来之贵客,岂有远居老身之礼,那便与我同居东院,我在东院另辟厢房于她是以。”

魏郇无妨,只要不是西院认她住哪均可。

嵩正堂一番寒暄毕,魏老夫人将齐瑄带回了东院,魏郇夫妇回西院。

用过晌午,刘莘靠在罗汉榻上小憩了会儿,醒来时,只见魏郇着长袍靠坐在自己身旁,一手静静翻阅着一册竹简,一手执扇给自己轻扇徐风。

魏郇见她醒来,将手中竹简轻轻搁置在一旁案几上:“醒了,走,到院子看看去。”语落,起身拉起刘莘便走了出房。

炎炎夏日,西院院里松篁交翠,一架赫赤秋千架立于松林阴荫之中。

“秋千已架好?”刘莘欣喜欢呼,裙裾轻提,小迈步跑了过去,坐上去,对魏郇招招手,“来,推我。”

魏郇宠溺行至她背后,叮嘱:“莫松手,抓好了。”语落,用力将她高高抛起……

一时间,西院莺啭游丝起,此兴悠悠哉。

齐瑄远远走在向西廊庑间都能听到自西院荡出的莺鸣欢吟,心下十分羡羨,耐不住的臊动痒痒。

“容娘,你说我此番真有胜算吗?”

“女君不必多思,魏老夫人喜爱你,便已成功半数。”

齐瑄闻言,轻吁一口,略有安慰:“是以,魏老夫人才是关键……”

齐瑄步入西院的时候,正逢刘莘荡至最高处,水红的裙裾随风舞动,刘莘笑靥明媚灿烂。齐瑄何曾得见过内宅妇子如刘莘这般惬意放肆,何人不是德言容工,本分守节,相夫教子于内宅,刘莘这般在夫君面前嬉笑似少女,端得是怎一般宠爱。

“夫君,接好了。”

齐瑄神游太虚之间,忽闻刘莘欢心呼唤,下一瞬只见刘莘双手放开绳索,整个人向着魏郇飞了出去……蓝天白云下,红裙翻掀,挥舞翩翩,刘莘丝毫不见怯色,犹如一抹艳丽的彩蝶般张臂于半空间……魏郇神色一凝,下一瞬,足尖轻点一跃,于半空中将她稳稳接住,徐徐落下。

站定后,魏郇并未及时将刘莘放下,反是用力攏了攏手臂将人抱得更紧,狠狠咬了一下刘莘小巧挺拔的鼻尖,惯怜纵容道:“如此这般不知轻重,日后不可在荡。”

刘莘勾手揽住魏郇脖颈,在其面颊亲一口,娇嗔:“此番我如此胆大,那是因我夫君在场,我知晓他定会接住我,不会令我伤及半分,是以我才敢行此举,不然,我自会小心。”

“莫再有下一次。”

“诺!”刘莘糯糯乖巧应声,亲昵地将头贴在魏郇颈窝,呢喃卖乖,二人端得是一番鹣鲽延绵之姿。

齐瑄在旁看得久怀慕蔺,心动不已,都传魏侯性子寡淡穆穆,怎知内宅深院竟是如此这般山温水软,谦谦敦礼。此般檀郎,如何令她不心动?

抑制下心头悸动,齐瑄施然迈步入西院。

“阿莘……”

刘莘闻唤,放开缠住魏郇的手臂,轻巧自他怀里跳跃下来,回首一望,见是齐瑄,客气礼应:“阿瑄,你怎过来也没让人通禀一声。”

齐瑄欣然一笑:“我远远走来便听闻阿莘笑声甚广,颇是开心,便没让人通传,还望未扰到阿莘和魏侯。”

语落,对魏郇微微屈膝行礼。

魏郇澹澹颔首回礼,回首看了一眼刘莘,道:“你们二人长久未见,必有许多女子间话语要言,我便不打扰。”

说完,便出门去了衙署。

一下午,齐瑄都拉着刘莘回忆闲聊,忆起往昔,话里话外,姐妹情浓。

齐瑄聊得兴致颇高,刘莘却有些疲乏,那些属于原主刘莘的记忆,于现在的刘莘而言,需慢慢回忆,细细思寻,及是累人。刘莘虽不耐,却面色不显,仍礼仪周全,留齐瑄用了晚食,齐瑄方才姗姗告辞回西院。

齐瑄方走,平妪谏言:“夫人不可与这齐家女君太过交心。”

刘莘哂笑:“何故?”

“婢子只是觉得这女君来者不善,与夫人叙旧,话里话外偶有探寻夫人夫妇间私密之事,且今日这般,她明知君侯沐休在家,却仍旧不请自来。婢子觉得她不是甚鄯善之辈。”

“平妪向来看人眼光狠戾。”刘莘欣笑,不否认平妪所说。

语讫,刘莘望了眼天色,已是暮霭沉沉,不知魏郇被何事绊住,竟此时还未归。

魏郇今日本是为躲齐瑄而去的衙署,焉不知竟逢急报。

探子来禀,于雍凉两州交界处的合黎山壑间,发现匈奴恪能残军伪装成凉州猎户,零散驻军于合黎山间。

恪能很会选藏身之所,合黎山,山峰陡峭,茂林参参可遮天蔽日,属易守难攻之地。

恪能三番两次欲加害于自己妇人,魏郇对他已是孰不可忍,当即诏令蔺骞,司空逸,公孙明部署围剿之策。

一番策划部署后,决议魏郇与蔺骞亲带精兵十万北上围剿恪能,不日便出兵。

魏郇夜深回府,先去东院与祖母说了又将出府些许时日,方才回西院。

魏郇晚归,刘莘早已预知有变,是以对他又将出军,毫不意外。

是夜,又是一番温存缱绻。

翌日,魏郇挥军北上追剿恪能。

魏府里又只余妇老。

齐瑄在魏府里经过几日细观,愈发察觉魏老夫人对刘莘的不喜,于此,对自己是大利。齐瑄愈发讨好魏老夫人。

魏郇离家第三日,魏老夫人一大清早蓦然将刘莘叫到西院。

刘莘垂首恭礼听从魏老妇人发话。

魏老妇人神色淡漠开口道:“刘氏,你入奉渊房已一年,却身无动静。奉渊已廿有三,耽搁不起,老身亦等不起。今下我收到一封齐姬父亲的来信,齐公想与我魏府联姻。齐姬于奉渊有救命之恩,奉渊也曾两次三番搭救齐家,不论何说,这都是缘分。齐公有意,我亦有意。我方才询问了齐姬,她亦心仪奉渊,且她与你还有幼时之宜,将她许给奉渊做个平妻,最是合适不过。现下,奉渊外出剿倭,我便与你商议,待奉渊回来后,你说服奉渊。”

刘莘闻言,犹如惊雷灌耳,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接口,该来的仍旧未躲过,在这么个男子妻妾成群的时代,魏郇内宅只有她一人本就稀罕。魏老夫人绝对不会乐见其成。

魏老夫人见刘莘臻首垂眸,半垂着眼睑,半晌不说话,语气陡然厉色起来:“你莫不是还想独占奉渊?女子戒妒,适可而止。为让齐姬及早熟悉奉渊起居,今日起,我便让齐姬搬去西院,西院静春堂旁不是还有一隅清本堂空着吗?!今日齐姬便搬去清本堂。”

魏老夫人言语咄咄,不容刘莘拒绝。

刘莘也不欲与魏老夫人正面杠上,这档子糟心子的事儿,她自是不会插手,齐瑄爱住西院就住,一切自等魏郇回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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