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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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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鸾在她耳边提醒对方的身份, 她有些惊讶, 原来这女子就是锦城公主。人都看见了, 不好装作没看到走开, 带着双鸾一起上前行礼。

锦城公主眼神已恢复如常,明语想到之前的感觉,心里疑惑起来。

莫非锦城公主和君湘湘交好?

果然,行过礼后, 锦城公主温和地让她平身。对方在深深打量了她一番后, 紧接着说起她的母亲。对于她的母亲, 锦城公主似乎了解得很多。

“本宫见到你, 恍若见到你母亲。本宫竟不知你生得如此模样, 与你母亲像了足有八分。”

明语听她语气惆怅,像是与母亲熟识。

如果真是母亲的朋友,对自己必不会有恶意。

只是这天寒地冻的, 这位公主身边仅带了两位宫女,独独地站在池水边,也不怕染了风寒。想着此前听柳皇后说起她曾大病一场,要是再引发了病灶那便不妥了。

“此处略有湿气, 若是站久了, 于殿下的身体无益。”

锦城公主淡然一笑, 那幽深的眼神复杂难辨。像是听了明语的话,她果真往过走了一些,一直走到明语的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的话,臣女姓楚名明语。”

“明语, 明人不说暗语,倒是像璎珞的性格会取出来的名字…”

这声喃喃,让明语心下又有了猜测,莫非锦城公主不仅和自己的母亲交好,与姑姑的关系也不错。只是她怎么知道自己是姑姑养大的,祖母可没让人外传。

是了,定是柳皇后说的。

“殿下认识臣女的姑姑?”

锦城公主又是惆然一笑,“认识。楚氏璎珞,当年何等耀眼,本宫怎么会不认识。说起来真让人难以置信,你母亲……那个人竟然是楚家的嫡子。”

明语羞赧低头,任谁听了爹和娘的事情,都会感慨一句匪夷所思。民间的话本子都写不出如此曲折的男女故事,简直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臣女也是想不到。”

“听说你这些年在山里长大,定是吃了不少苦的,可曾怨恨过你母亲?”

“臣女听姑姑说,她生下臣女不久后就离世了。臣女心中对她只有思念,没有怨恨。”

君湘湘遇到那样的事情,还会选择把孩子生下来。对于这样的一个女子,明语做为局外人都觉得她不容易。

原主至死也不曾怨恨过她,自己更不可能有任何怨恨。

锦城公主身体晃了一下,身边的宫女立马上前相扶。她摆了一下手,示意自己无事,只是拢了一下斗篷。

“你是个好孩子…你母亲一定会因为有你这样的女儿而感到高兴。”

有人夸自己,明语只能适时含蓄低头。

锦城公主看着她,在她低头的时候任由自己目光放肆。仿佛自己只是从黑暗中一觉醒过来,她居然长这么大了。

当年那个软成一团的婴儿,已经是亭亭的少女。手不自不觉地伸出去,想抚摸一下她的头。在她惊讶抬头时,手中捏着一片枯叶。

“发上沾了东西。”

那枯叶随风,悠悠落到地上。

明语道谢,心里升起不一样的感觉。这位公主,给她的感觉像亲人一样。或许对方与母亲和姑姑都交好的缘故,确实算得上自己的另一个长辈。

忽然,她看到有人走过来,竟然是爹。

楚夜行刚从前殿过来,陛下方才召见过他。让他退下时提了一下今天卢氏和明语进宫的事,暗示他可以接自己的母亲女儿一起出宫。

这是天子的恩典,他自是叩谢过皇恩。

还没进长春宫,远远看到一道身影极像自己的女儿,他便转道过来。不想真是明语,只是身边还有一位宫装女子。

宫里的女人,不拘是什么位份的妃嫔,都是主子。

明语立刻介绍两人的身份,他这才心有余悸地行了礼。暗道幸好明儿机敏,若是他先开了口,口称对方为娘娘,那就闹大笑话了。

锦城公主只看了他一眼,便微微侧过头去,让他平身。

有男子在,锦城公主自不会多呆。

目送她清雅的身影离开,父女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转头去长春宫见过柳皇后,接了卢氏,祖孙三代一起出了宫。

宫门外,一个男子跪在地上。

明语听到有人议论,这才知那男子竟是锦城公主的驸马。能尚公主的男人,若无本事,那皮相自然是好的。

万驸马人到中年,风姿依旧不减。

月白的锦袍,俊秀的长相,端地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只是或许是到了中年,瞧着没有少年郎的钟灵毓秀,反倒沾染世俗已久,多了一丝油腻。

锦城公主要和离,万驸马不愿意。

天家的姑娘啊,谁敢得罪。便是和离,那也是不能的。万驸马不见得有多喜欢锦城公主,真是喜欢的话也不会置办外室生儿育女。万家众人更是不见得满意公主这个媳妇,真满意的话不会由着万驸马胡来。

若是大家相安无事,万家自觉委屈得到补偿,陛下那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他们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下去。

偏偏锦城公主醒悟过来,要与万驸马和离,这下万家慌了神。

锦城公主再不能生养,那也是陛下的亲女儿。万驸马真要和锦城公主和离,那万家子孙近几十年内不要想出人头地。

不仅如此,还会被京中世家疏远,地位一落千丈。

万驸马跪了很久,腿都跪到没知觉。他心里苦啊,这些年公主都不吭声,眼看着他的儿子都要考童生了,公主来这一出。

他不太想和离,家里人也不同意。父亲甚至发了话,要是公主和他和离,万家就没他这个儿子,更不可能认他的儿女。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用这招苦肉计,希望公主能心软。

卢氏幽幽叹了一口气,论起来,这位万驸马还是明姐儿的远房表舅。因着这层关系,她让楚夜行上前关心一下。

万驸马不认识楚夜行,听到他自报家门后,再看到不远处的卢氏,脸色很是复杂。

这位楚国公,真是命好。

“你转告老夫人,不求得公主回头我决不起来,你们赶紧回去吧。”

楚夜行不过是来走个过场,闻言又劝了两句,就准备离开。不想忽闻马蹄声,一位藏青大氅的男子从赤红骏马上跳下来,当胸就给了万驸马一脚。

明语惊得拉紧祖母,“祖母,这人是谁?”

卢氏眯了一下眼,认出那被自己儿子拉住的人,也是吃惊不小,“那是永王,锦城公主的胞弟,咱们过去行个礼。”

明语被自家祖母拉过去,对着怒气冲冲的永王行了礼。楚夜行这才知道对方的身份,赶紧松开手,也行了礼。

永王年约三十,和锦城公主长得并不像。锦城公主生得清雅脱俗,这位永王瞧着倒像是个习武之人,一身的英气。

万驸马被踢倒在地,下人们站得远远的,不敢上前相扶。这位永王可不是个善茬,明明是陛下亲儿,皇子出身,非得和别人一样靠自己的能力搏军功。

十三岁便入了军营,从小小的士卒做起,做到的现在的先锋将军。这些年他在怀化将军的麾下征西讨东,立下了赫赫战功。

边关平定,他随怀化将军一起得胜还朝,如今镇守在京外百里的护城大营。

被他的行军牛皮靴子这么一踢,万驸马痛得五脏六腑都快错了位。捂着心口哀哀叫唤起来,更是惹得永王白眼连连。

这么个绣花枕头,真叫人恶心。

他抬起腿,正欲再补踢一脚,被一道清雅的声音给制止住。

一听到锦城公主的声音,众人又是行礼。

锦城公主在宫中听到万驸马的事情,这才匆匆赶来。她一出声,永王便收回脚,嘟哝一声算你走运。

“元承,今日你不休沐,怎么回来了?”

“我听说这厮想耗着你,不肯和离。”

永王对着锦城公主,那自是收起自己的兵痞作风,变得谦和有礼,十足一个好弟弟。明语看得连连称奇,暗道他们姐弟的关系应该不错。

陛下有六子,太子为长,皇后所出。二皇子贤王,冷贵妃所出,除了贤王,冷贵妃还育有五皇子连王和三公主华城公主。三皇子齐王和大公主凤城公主都是德妃生的,六皇子晋王的母妃是恭嫔,唯有永王,母族最是低微。

其余有生养的嫔妃生的是公主,都不太显眼。

锦城公主和永王的生母早亡,两姐弟这些年多亏柳皇后拂照,这才安安稳稳的成了年。姐弟俩性格不同,为长的锦城公主一向软弱,当弟弟担当起护姐的责任。

永王一向不喜万驸马,当年锦城公主嫁给万驸马时,他还是一个小小的校尉。自己都没挣出功名来,更是左右不了皇姐的婚事。

这些年来,他见万驸马一次便打一次,万驸马都被他打出阴影来了。便是心口疼得受不住,也不敢吭声。

眼下见锦城公主出来,这才哼哼呼痛。

“殿下,您别闹了,跟臣回去吧。臣想好了,定儿和纤儿都记在您的名下,您是他们的嫡母,他们以后定会孝顺您的。”

“放你娘的狗屁!”

永王暴怒,这个杀才,还想皇姐给他的一双儿女当嫡母,做他的春秋大梦。

“和离,必须和离!”

皇姐好不容易想通,看清了姓万的真面目,永王怎能允许锦城公主被万驸马几句服软的话就给哄回去。

他想好了,皇姐不能生养,他的儿女就是皇姐的儿女。至于奉养的事情,更是不需要操心。堂堂公主,还怕老无所养不成。

万驸马见锦城公主不说话,心下也是一突。这个公主说是皇家公主,其实性子最是绵软。这些年也不见她吭气,突然就闹着要和离,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难道是想拿和离的事情逼走妙娘?

妙娘是他的那个外室,最是温柔不过。

一想到锦城公主用势压人,他心里有些气不过。

“殿下,妙娘…”

妙娘两个字才出,永王又是一脚过去。

锦城公主冷冷看着,并不阻止。

“这些年,你心里只有那个妙娘,你们还生有一双儿女。除了没有名分,你所有的情意都给了她。本宫想通了,与其我们三人都不舒服,不如本宫成全你们。你放心,本宫不是气量狭小之人,以后万不会借此报复你们万家。我们和离后,你大可以让妙娘过门,把他们娘仨光明正大的接回伯府。”

要是事情真如她所说那般轻松,万驸马也不至于不想和离。且不说妙娘出身如何,一日做了外室,便再无资格成为正妻。与其再娶一个厉害的正妻,还不如守着公主这样脾气好的嫡妻。

“殿下,咱们夫妻多年,你就这么不顾念旧情吗?”

永王双手环胸,厌恶地抬了一下脚。看到自家皇姐不赞同的眼神,悻悻地收了回来。对着万驸马脸色难看,语气很是恶劣。

“万新儒,本王忍你够久了。你要是识趣的赶紧给本王滚远点,休得再占着本王姐夫的名号,在外面与其他的女子厮缠,本王听着恶心。”

“永王殿下,人常说宁折一座庙,不毁一门亲。臣与公主殿下夫妻多年,一向相敬如宾。臣敬着公主,公主这些年也算是过得自在…”

锦城公主微敛着眸,并未看向明语祖孙。听到万驸马说到自在二字,嘴角微泛冷笑,一双美目冷如冬日里的池水,又静又冷。

“你说本宫这些年过得自在?你和那个妙娘出双入对恩爱有加,本宫一人独守空房,这就是自在?依你之言,本宫是否还要感激你,感激你不计较本宫这些年无所出,还占着你伯府二爷的嫡妻之位?”

万驸马心一惊,公主殿下说话一直都是软言细语,几时说过如此冰冷讥诮的话。难道真是对自己情意全断,再不会温言以对了吗?

“殿下…”

“殿什么下!赶紧和离!”

永王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皇姐是真的想通了,意志如此坚决,他一定要助皇姐摆脱万新儒这样的小人。

“万新儒,识相的你就快滚!你若真是不肯和离,本王也不是不近人情,你亲手杀了你的一双儿女,向皇姐投诚,此事便作罢。”

万驸马身体一个抖,差点软倒在地。让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一双儿女,那他还有活头吗?什么皇家公主,那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还成天哭丧个脸,连行夫妻之事都要经过嬷嬷通传,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四殿下…你这是逼人太甚!”

永王冷哼一声,“本王何时逼你,只要你同意和离,你那外室和儿女自然能保全性命。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

明语暗道,这永王好生杀伐果决,和姓季的有点像。

只是在记忆中,她找不到锦城公主的存在感,也从不知锦城公主和母亲还是好友。更没有听说过这位永王殿下,好像这姐弟俩根本不存在一般。

那万驸马被永王这一吓,差点尿裤子,他乞求地看向锦城公主。

锦城公主不为所动,“永王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这世间没有两头开花并蒂齐艳的好事。你若真想和本宫继续做夫妻,便要和那头断得干干净净。”

“殿下,那可是臣的儿女啊…”

“本宫不是不给你活路,你同意和离,便可保全他们的性命。”

她说得决绝,站在那里犹如寒风中独立的冬梅。纵使和她做了多年夫妻,万新儒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般矜贵冷艳。

他心里升起茫然之感,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

那个总是低声说话,性情懦弱的女子去哪里了?眼前这个皇家气势十足的女子如此的陌生,是不是因为真不顾念夫妻情分,才不愿掩饰自己的本性?

锦城公主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双寒霜般的眸子睨视着他,“自本宫嫁给你后,也曾想过要做一个好妻子。为此本宫抛却公主的尊贵,尽心尽力效仿世间寻常的妇人。本宫自问这些年来尊你敬你,将你视作自己的依靠。纵使你在外面养外室生育儿女,本宫始终不忘我们的夫妻情义。”

“然而本宫缠绵病榻之时,你却是陪在自己的外室儿女身边,本宫需要人照顾时,你踪影全无。本宫虽是公主,亦是一位女子。被你如此对待,如何不心灰意冷。君既无情,本宫何必强求。不如你我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也省得日后成为一对怨偶,恨人生太过无情。”

万新儒被她说得低下头去,面露愧色。

确实,他极少把她当一个女人。

在他的心里,她虽是自己的妻子,却是一位公主。君臣之间,一向以礼来往,怎么会和世间夫妻一样亲密无间。

他以为,她身边宫女太监一堆,他见她还要人通报还要等候,很是繁琐。她病倒之后,太医出入公主府,哪里都用不上他。

他索性不管,日日呆在妙娘那里。

不想,她贵为公主,也会计较。

“殿下,臣惭愧…”

“罢了,多说无益,和离吧。”

万新儒嘴巴嚅动着,他不想和离啊,自家父亲兄弟们都不许他同意和离。真要是和离了,他们万家就完了。

“殿下,您说的那些,臣会改,臣一定会改的…”

永王早就忍不住了,抬了抬脚,挥了一下拳头,“少说废话,不想你一双儿女无辜送命,就赶紧和离!”

万新儒可怜巴巴地乞求着锦城公主,锦城公主不看他,别过脸去。不想正对上楚夜行的眼睛,心下一震,又转过头。

“永王的话你听见了,你若是不同意,本宫可拦不住他。”

万新儒身体一瘫,哪里还敢闹。再一看锦城公主的面色,更是从未见过的冷若冰霜。他心里又恨又怕,也不敢再跪下去,像丧家之犬般被下人扶着仓皇离开。

永王面露轻蔑,冷冷一哼。

宫门的守卫不敢多看,只敢把耳朵伸得老长。但楚家祖母确是实实在在看完了全程,明语也是无奈得很,他们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很是尴尬。

“二位殿下,臣和家人告退。”

永王这才认真打量起楚夜行来。男人看男人,要是对了眼,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都是习武之人,很快就能在对方身上闻到相同的气息,一下子让人亲近起来。

“看来楚国公也是习武之人,有空你我切磋一下。”

楚夜行连道不敢,永王拍着他的肩膀,让他不用推脱,这事就此说定。

明语有心想替自己的父亲推脱,祖母在一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多嘴。她轻声叹息着,对上锦城公主的眼神,只能羞赧一笑。

那边永王自做主张地定下和楚夜行的比试,心情大好地送锦城公主回公主府。他们的马车先行,国公府的马车才开始行驶。

路上,卢氏感慨了一句,说是锦城公主果真是想通了,终于硬气一回。

明语心下微动,“孙女觉得殿下和传言中的完全不同,真不明白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容忍万驸马这么多年。”

卢氏摸着她的头,“明姐儿,你要知道,再是尊贵的女人,没有母族依靠也硬气不起来。先前永王不显,锦城公主不想招人不喜只能隐忍。”

她明白祖母的意思,这是开导自己关于父亲娶妻的事。

“祖母,孙女明白的。公主尚且如此,世间女子就更是不容易。”

卢氏长长叹着气,久久不语。

当夜,明语想了许久的心事,好不容易睡着又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她翻身坐起,问金秋,“可是出什么事了?”

金秋赶紧替她披了一件衣服,“老夫人听说二爷要出门,也跟着起身了。奴婢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护城大营那边出了事。隐约听到说是山崩,死了不少人。”

明语“哦”了一声,凝眉沉思起来。

先前就觉得有些猜测,想着此前听柳皇后说起锦城公主大病一场,病好后突然要和离。一个人性子原本软弱的人,大病一场就能转性吗?

若不是经历过生死大事,怎么可能性情大变。

有君涴涴那样的重生者,还有自己这样的穿越者,她没有道理不怀疑那位锦城公主。前世的记忆里从未听人提起过那对姐弟,后来冷贵妃的儿子登基后,也没有说起过那位永王。

她隐隐有了怀疑,那对姐弟之所以无声无息,会不会因为他们早就死了?比如说锦城公主是病死的,而永王殿下是这次山崩出的事。

如此一来,倒也解释得通。

不,不对。

她亲耳听到锦城公主问永王为什么会回京,证明永王根本不是公主叫回来的。

那…

她一时纠结起来,眉头深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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