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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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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琉璃闯进宫里没多久, 就被冷贵妃一通训斥后送回贤王府。听说是宫中失仪丢人现眼, 冷贵妃勒令贤王约束好她, 禁足三个月好好学规矩, 非解禁不能外出。

一时之间,以前楚琉璃得罪过的人都在看笑话,笑她活该。

明语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冷贵妃那人端着知书达礼的架子, 这些年笼络了不少的人心, 做坏人的都是冷姨娘及其子女。冷贵妃的算计都在骨子里, 冷姨娘比起她来真有些不够看。冷姨娘尚且都被她算计干净, 何况冷姨娘生的孩子。

大房三房看着不像是能扶得起来的, 三房还好些,毕竟有小冷氏,冷贵妃多少会看在嫡亲侄女的面子上。大房就不行了, 冷贵妃怕是已将他们当成弃子,又怎么还会顾及楚琉璃的面子。把雅县主嫁去庆洲,在陛下面前讨了好又让陛下生了愧疚,一举两得, 何乐不为。

所以, 雅县主的婚事几乎没什么争议, 很快就被封为和孝公主,择吉日出嫁。

和孝公主自然不愿,她跑到陛下面前哭诉,被陛下好一通训斥, 连带着贤王也没了好脸。后来直接和她生母一样被禁足,这事才算是消停。

楚琉璃母女的事,承恩伯府袖手旁观毫无体恤之情。更让人心寒的是,居然放出什么庶女恃宠而娇,烂泥扶不上墙的风凉话。包括冷姨娘都被拿出来说嘴,说她们母女得了这么多的眷顾还不知道感恩,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背了不知感恩的名声,楚琉璃还如何能翻身,早就成了京中的笑柄。贤王妃依旧缠绵病榻,也不出来应酬,和孝公主的嫁妆皆由礼部准备。

碍于太子病逝没多久,京中各大世家瞧着冷清了不少。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平静之下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暗涌。这股暗涌来自储位之争,储位之争的信号就是柳月华这个国公府明珠会花落谁家。

柳月华一直在宫中侍疾,传出孝名。几位王爷每日也会去长春宫点个卯,一派母慈子孝。明语有时候会猜,不知道皇后娘娘心中属意的到底是谁。

这一日永王妃上门来做客,明语很是惊讶。几日不见,以前瞧着大气明丽的她脸上难掩郁色。她此行独自一人,身边既没有永王,也没带两个儿子。

明语大概知道她的抑郁所为哪般,找不到什么话宽慰她。

倒是她喝过花果茶后,不停夸这茶煮得好,“我瞧着你这日子过得自在,无事坐着喝茶,府里也没有杂眼的人,真真是叫人羡慕得紧。”

永王府虽然没有侧妃,姨娘通房却是有的。永王对于妻子敬重之情最大的表示,就是府里没有庶子庶女出生。对于这一点,永王妃是很满意的。

“舅母要是喜欢,往后常来陪我坐坐,我一人闷在府里,确实有些无聊。”

永王妃叹一口气,若是王爷没有其他的女人,她也愿意天天这么无聊。她知道以王爷的身份,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是难得。那些妾室通房侍寝后,王爷都会吩咐厨房煮上一碗避子汤。这些年,王府除了她生的两个儿子,连个庶女都没有。

她也一直庆幸着,庆幸自己能嫁给王爷这般看重正室的男子。可是皇权至上,王爷有没有那个心,她最清楚。正是因为她清楚王爷也想争上一争,才会如此纠结。

柳月华是柳家嫡长女,屈为侧妃已是委屈。要是对方真进了王府,王爷自会万般宠爱。柳月华身后有柳皇后撑腰,她这个正妃也要避其锋芒,王爷也不会像对待妾室通房一样对待柳月华,定会让对方诞下子嗣。

“换成是我,我宁愿这样天天无聊,也不想府里热闹。”

“舅母,你要是在王府觉得烦,以后常来找我。”

除了这句话,明语也没有其他的话能安慰到她。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那些劝女子要大度的人,用心都不正。

反正明语是说不出来什么想开啊,什么女人都这样的话。

“我呀,还真是没地方找人说。这不左思右想,就来烦你了。道理我都知道,我也知道这些年王爷对我很好,我不能阻着他的前程,可是我…或许我还不够大度,不够贤惠吧。”

这些话,永王妃连锦城公主都不敢说。因为锦城公主是皇家女,皇家人生来最看重的都是皇权,那个位置谁会不想,锦城公主肯定是支持王爷去争的。

她也不知道为何,就感觉这个外甥女和别人不一样,有些话她在别人面前说不出口的,在这个外甥女面前倒是轻松说出来。

明语替对方再倒一杯花果茶,“如果大度让自己痛苦,贤惠是给自己添烦恼,那么为何要大度,为何要贤惠?”

永王妃接过果茶的手一顿,惊讶地看着明语。明语的眼神清澈干净,透着未染尘世的纯粹。这句话说得极好,自己都不痛快,要大度贤惠的名声做什么。

她慢慢吹散杯子里的花瓣,小口小口地抿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慢慢浸润着五脏六腑,舒泰直到全身。

“这话说得极好,这茶也极好,我这趟算是没白来。”

“世间诸事,贵在自己做何想,舅母其实心中早有答案。”

“你说的没错,我还能怎么办,我又不能拦着。”

这样的事情是阻不住的,何况事关储位之争。别说永王妃不会阻,便是她的娘家,恐怕也是支持永王的。在世人眼中,一个侧妃而已,撼不动育有两子的正妃。

永王妃坐了约不到一个时辰告辞,明语再三留饭都被对方婉拒,亲自送对方出去后,两人在侯府门口话别。

经此一叙,永王妃把明语当成了知己。

永王妃此行较为低调,没有乘马车,乘的是一顶没有徽记的轿子。明语目送着轿子离开,最后那抹油蓝消失在街角才欲转身回府。

谁成想听到一声尖叫,紧接着又是一阵尖叫。

她心下一突,连忙带人赶过去。却原是轿子撞上一匹发疯的马,永王妃从轿子里跌出来,摔得不轻。

又是疯马。

她记得上次元宵花灯会上,就是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匹发疯的马,害得许多人落水。这么雷同的手法,或许出自同一帮人之手。

上次元宵花灯出事后,京兆府的人找到那匹马。那是一匹普通的半血马,一般的世家官员府上都有圈养。查来查去都查不到主,只能不了了之。

这马看上去也是寻常,恐怕又是一匹无主之马。

那马像疯了一般横冲直撞,金秋和两个家丁费一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制服。幸好这条路上没什么行人,除了永王妃受伤外,并未伤及他人。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永王妃被安置在侯府客院,手上脸上都是血,看上去骇人得很。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被请过来,诊过脉上过药后被明语拉到一边。

明语从大夫的口中听到永王妃脸上或许会留疤时,心不由得往下沉。永王妃还晕迷着,要是醒来后知道自己脸上会留疤,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刚把大夫送走,就看到季元欻和急色匆匆的永王进了客院。永王先进去看过永王妃,然后再出来。明语没有瞒他,把事情的经过和永王妃脸上可能留疤的事都说了。

永王听完后脸色铁青,一句话都没说。

“舅舅…”

“殿下,这事发生得巧,又是发生在侯府附近,是臣的疏忽。”

永王深吸一口气,脸色稍有缓和,“这事岂能怪你,那些人居心叵测必是时时监视着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们躲在哪里,又会在什么时候出手。真是一出妙计,让本王不得不吃这个哑巴亏。”

在世人看来,永王妃出事或许正合永王的心意,就算不是永王做的,也是永王授意的。无论是楚国公府还是武安侯府,和永王都是一边的。

此举不仅让永王吃了个哑巴亏,还离间了永王和永王妃之间的夫妻感情。一个面容有损的王妃,怕是不能成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

“她脸上会留疤的事,暂且先瞒着。本王会遍寻名医,尽力为她医治。”

永王说着,朝季元欻递一个眼神,两人一起去了书房商议。等到永王妃醒后,永王便带着她一起离开,季元欻送他们去王府。

明语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储位之争,可能比想象的还要残酷。不光是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连各府的女人都被卷进来。

辅国公府这一出奇货可居,把浑水搅得越发的乱。她能理解柳皇后默许此事的原因,正是因为理解,才越发觉得难受。

夜风微凉,她慢慢走出院子。放眼望去黑影重重,像极此时京中的局势叫人看不真切防不胜妨。侧耳静听,树叶婆娑作响极似各方势力你争我夺纷争不休。

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前院。

金秋和微草两人默默跟在后面,像两个影子。

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女子柔婉的声音,“侯爷,要不要奴婢吩咐厨房给您弄些吃的?”

明语停了下来,金秋和微草也听出那女子的声音,两人目光同时现出惊讶之色,下意识地看向自家主子。

“不用。”

男人清冷的拒绝声后,那女子又道:“侯爷您最近天天早出晚归,奴婢担心您又和从前一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您身体要紧,好歹用一些吧,奴婢这就去准备。”

“我说了不用,这些事情自有夫人安排,你下去吧。”

“侯爷,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夫人怕是吓坏了。奴婢想着,她应该一时半会还记不起这些小事。”

明语听到这话,勾了一下嘴角,从暗处走过去。

“侯爷回来了,荔儿倒是个有心的,能急主子所急。等会你把饭菜送到不忝院,忙去吧。”

荔儿面色如常,规矩行礼后恭敬告退。

季元欻面有疲色,在看到她后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夜里凉,出来怎么也不知道多穿些衣服。”

那冰冷的眼神看向金秋和微草,把两人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幸好明语及时出声,说是自己贪凉,不怪旁人。

“那马我让人看过了,是吃了加了药的草料。身上也没什么印记,查不出是哪个府上出来的。可能和上次元宵节的事一样,毫无线索。”

“不用费心查,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事,早就断了所有可能的线索。左不过是那些人做的,咱们只是苦无证据而已。此事是别人处心积虑,你别放在心上因此自责。”

“我知道,可是永王妃那里…”

“王爷说了,他会处理。”

夫妻二人说着话,进了不忝院。不忝院分为东西两院,东院是主院,西院是悠闲之所。这处院子也是以前季元欻的院子。明语望着西院的厢厅,不久前她还有永王妃饮茶话家常。这才多久的功夫,就出了这般恶事。

季元欻人高腿长,迈过门槛时感觉她没跟上来,回头望过来。

她笑了一下,跟着进屋。

在季元欻去沐浴的时候,荔儿把饭菜送了过来。微草让人把饭菜摆在正屋,然后带荔儿去偏屋见明语。

偏屋设有一间小书房,是平日里明语抄写佛经的地方。荔儿进去后,微草担忧看一眼,把门带上。

明语坐在桌案前,金秋静立在一旁侍候。等了半天,眼见着手下的一页抄写完,明语才慢慢抬起头来。

“今天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提醒,我可能还真的忘记给侯爷准备宵夜。”

“这是奴婢的份内之事,当不得夫人夸奖。”

明语搁下笔,接过金秋递过来温热的湿巾,把手擦干净。慢慢从桌案后面走出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微微一笑。

“我记得那次多亏你的一碗参汤,才续了我的命,对此我心中感激,心里念着你的这份情。最近事多,我兼顾不暇,故而一直没有机会找你说说话。”

荔儿神色恭敬,面上看不出半丝端倪。明语又是一笑,示意她坐下说话。她堪堪坐在春凳的半侧,低着头。

“多谢夫人。”

“前两天我还说起身边的几个丫头,她们都被耽搁了。如今孝期已过,是该准备替她们寻个好归宿,也不枉她们跟我一场。侯爷是男人,怕是不会想到这些,想来你年岁也不小,心中可有合意的人?”

荔儿平静的表情裂出一丝缝隙,道:“奴婢从未想过嫁人之事,只想安安分分留在侯府,当好自己的差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现在想也来得及。你是侯府的老人,一向尽心尽责,又曾有恩于我。于公于私,我和侯爷都不会亏待你。你若是愿意嫁人,我便做主放了你的奴籍,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金秋睁大了眼,目露羡慕。她以为荔儿一定是千肯万肯的,可是等了半天,她只在荔儿的脸上看出犹豫之色。

明语眸光微闪,问道:“你心中可是有什么顾忌?何不说来听听,我或许能帮你。”

“回夫人的话,奴婢心中并无顾忌,只是奴婢从未想过嫁人一事,觉得十分突然。夫人和侯爷看得起奴婢,是奴婢的福气。可否容奴婢好好思量一下,再做答复。”

“自是可以的,这种事情当然要你想好才行。”

荔儿行礼谢过,金秋将人送出去。

明语垂着眸,坐着没动。

金秋送人回来后,隐约猜出一些,道:“夫人,这个荔儿莫不是有什么二心?要不要奴婢再去探个话?”

“不用。”

荔儿的心思不难猜,明语并不需要求证什么。私心里,她希望荔儿不要做傻事,一旦犯傻便再无回头之路。

她记得对方的参汤之恩,早就想寻个机会报答。只要不是触及自己底线的事情,她愿意尽最大的可能给荔儿体面。

主仆二人出了偏屋,微草在后面拉着金秋低低私语。也不知说了什么,就听到微草惊讶地“啊”了一声。

正屋内,季元欻已经用好宵夜。

夫妻二人进到内室,金秋和微草便守在外间。两人的头又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微草的脸上闪过震惊,似乎很难相信荔儿会有见不得人的心思。

金秋轻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别再傻傻的把人当姐妹,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得亲热。要是被人算计去,害了夫人,有你后悔的。”

“我知道…我就是不太相信她会是那样的人…”

微草的声音渐小,实则她自己心里也说不上来。她只知道荔儿对谁都好,是个贴心的大姐姐,旁的她还真知道的不多,所以她并不是很确信。

内室里的夫妻二人也在说话,明语不会提起荔儿的事情。这样的事情男人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事情就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两人说的都是朝堂之事,以及长春宫的事情。

“你说此前皇后娘娘中意的人会不会是永王?”

“不无这个可能。”

永王比其他王爷都有一个明显的优势,那就是永王生母早亡。其余的王爷生母都尚在,换成任何一个人,首选的都会是永王。

今日这一出,看似苦主是永王府,实则受指责的还是永王。

一个为达目的连自己的妻子都谋害的男子,品行必会饱受争议。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储君之选。

他都能想到这一点,世人也会想到。

“听说贤王昨日和柳姑娘在殿外说了一会儿话,足有半刻钟的时间。”

明语并不惊讶,贤王那人哄起无知少女来,确实有几分手段。他又会吊人胃口,府里还有一个缠绵病榻不知哪天就病逝的王妃。柳月华若是不甘为侧妃,贤王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柳皇后肯定不愿意,即便贤王再好,也不是她考虑的人选。

所以他为了得到柳皇后的支持,必定要排除异己。永王是第一个,接下来肯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合乎储君人选的皇子只剩他一人。

到那时,无论柳皇后愿不愿意,都没有其它的选择。

她想起那日在贤王府时,贤王拦着自己说的那些话,心头泛起一阵恶心,“季元欻,你有没有法子阻止他,我不希望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是他。”

“好,我知道了。”

“你真有法子?”她问。

他一把将她按下,声音暗哑,“睡觉!”

大半夜的说那些无关的人做什么,他可不愿任何人搅乱她的心神,让她在床第之间也心不在焉。大红的幔帐放下来,幔帐内很快响起细碎的低吟声。

永王妃被人纵马行凶受伤,这样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第二天京里就传遍了,世人议论纷纷,揣测着永王妃出事的时机太巧,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那个故意之人,恐怕是枕边人。

随着流言发酵,又兴起一个版本。说是永王妃那日便宜出行,事先并没有知会任何人。也就是说只有明语知道永王妃到侯府做客,所以明语才是那个别有用心之人。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助永王一臂之力,力争到柳皇后的青睐。

明语听到后,心中并无气愤,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说。锦城公主怕她钻牛角尖,一听到传言后就上侯府来安慰她。

“你舅舅和你爹会去查流言的出处,你不要胡思乱想。”

“娘,我真的没有多想。嘴长在别人的身上,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京中的流言还少吗?这个下去了,又有另一个出现,要是认真的话就输了。”

“你这孩子。”锦城公主一点她的脑门,“还真是个心大的,害得我和你爹一宿都没睡好。你祖母本来要来的,只是水哥儿又不能离人。”

“你为什么不把他带来?”

“还不是怕他闹你惹你心烦,那孩子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把自己的木剑陀螺等东西都收得好好的,说是要和小外甥一起玩。我还纳闷哪里来的小外甥,你也没那么快就怀上啊。也不知道他是听谁说的,都当真了。”

明语脸一红,她猛然想到一个可能。敢情那天季元欻把水哥儿哄好,两人还拉勾什么的,就是达成了这样的协议。

怪不得那天晚上足足要了四回水。

死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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