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黎旧与曾荣随着船体的翻转, 跌落海中，刺骨的海水麻痹了类人类的感知力, 黎旧躲闪不及被船上掉下的集装箱撞在背部，他痛哼一声, 强咽下喉咙中那一口腥甜。
那头袭击船只的巨兽似乎不见了，海浪看起来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逐渐平息下来, 但是刚刚那巨兽的样子还印在黎旧的脑海中。
怪不得都说只要是海洋任务, 危险系数都高的离谱，虽然黎旧心里隐约猜到, 这次应该是他们踩雷了, 抓了人家的鲸，人家怎么可能会轻松的放他们走。
萧川在海水包裹之下安稳的落在海中，无意识的想要蜷缩身体，周身逐渐出现了大量的气泡。
黎旧不知道那个巨大的鲸鱼什么时候会出现，依旧照着刚刚看到曾荣的方向游了过去, 只是他看到曾荣时，也看到了那头体型很大的虎鲸。
萧川整个人昏昏沉沉，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 就好像走马灯一样展现了他的一生。
两份记忆在他脑海来回闪动。
第一段记忆是萧川从小父母双亡，亲人和蔼可亲，对他很好，但他自己却不好意思要人照顾，终于等高中毕业, 却穿成了虎鲸。
另一段的记忆却也来自萧川，母亲早亡，从小体弱，十岁没能觉醒返祖，被判为下等旧民，被家族视为耻辱，被派到沿海地区打理家产时，被人暗算，扔到海中，记忆到此为止。
萧川一时间分辨不出这两份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身心都觉得很累很累，只想回到他高考前的小出租屋里，缩在床上什么都不管才好。
那时候，住的小房子地方虽小，确是最令萧川安心的地方，每次遇到什么困难挫折，只要萧川回去好好的睡一觉，醒来后还可以给自己煮各种口味的泡面，他就会再次满血复活，坚信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睡梦中不用想明天要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坚持着活下去，总觉得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萧川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在这两个类人类面前化为了人类的形态，只是因为一直蜷缩着身躯，在气泡的遮掩下看不清面容。
黎旧被惊的差点被海水呛住，立刻浮出水面大口呼吸。
带着凉意的空气流入肺部，冰冷的海水冻得他牙颤，黎旧狂跳的心才慢慢稳定。
原来有的新人类真的能变成海洋生物！！！
康博士的研究居然是有依据的，联邦会批准这方面的研究难道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了！？？
曾荣则一直在闭气，他忍着严寒慢慢游动，想要游到萧川身边看清他的脸庞，他到底是不是……
米伽罗刚从水下冲出来时正好看到曾荣的动作，他在心中冷笑一下，毫无预兆的在水中变为了人鱼形态，体积急剧变小引起了以他为中心的海洋漩涡，这次没有米伽罗只是稍稍控制了一下，给曾荣带去了无法避免的干扰。
米伽罗愉悦的摆了摆鱼尾游到萧川身边，伸出双臂穿透着大片的气泡，把萧川稳稳当当的抱在怀中。
忽然米伽罗在余光里看到了曾荣猛然睁大的双眼。
曾荣看到了他和萧川的脸。
米伽罗偏过头皱着眉和曾荣对视，手腕轻轻用力按在萧川的后颈，把萧他整个人扣在自己的怀里。
他的小虎鲸，不给别人看。
黎旧在水面缓了缓，运气极好的找到了不知是哪艘渔船上掉落下来还能凑合用的备用小船，精疲力尽的爬了上去。
只是他缓了缓冻僵的身体等了有一会了，却还是没有看到曾荣，黎旧在心中暗骂，这头傻狮子怕不是等到被冻死了才能浮上来，动作却急切的想要再次扎入水中去找曾荣。
突然一个人影破水而出，曾荣冷的牙齿有些打颤，但他此时浮在水面，居然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
黎旧眉头紧皱，装作什么也没想做的样子，把小船划到曾荣旁，还好曾荣知道配合游了过来。
黎旧对着曾荣伸出手，拉着曾荣上了还勉强能用的小船上。
“我还以为你要冻死在水里才能浮上来了。”
曾荣伸手自己抹掉脸上冰冷的水，没说他刚刚真的是九死一生，只是胡噜了一把自己硬的扎手的短发，咬紧牙关控制着不断打颤的牙齿，垂着头没有说话。
黎旧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曾荣这么迷茫的样子，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曾荣到底是怎么了，黎旧几次想张嘴询问，或者说些什么也好，但他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曾荣缓了缓，但还是没有抬头，嗓音沙哑的突然开口道：“我刚刚…在水下看到了少爷。”
黎旧之前好不容易从海中脱身，此时却被他这个消息惊的脚下一滑，差点又掉下去，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曾荣：“你是说…你看到了你们萧家小少爷，萧川？？？不是，等等，不久前他不是掉进海里淹死了么？萧老头当时还大闹了一场呢。”
曾荣点了点头：“是，但我看到少爷了。”
“……你在哪看到他的？”
曾荣没有回答黎旧，还是低着头，又不说话了。
这怎么回答，难道要他解释说，他看了那头虎鲸变成的人就是他家小少爷？
就算这不是他的幻觉，那头巨型虎鲸就是他家小少爷，那这件事就更加不能不能告诉黎旧了。
黎旧干咳一声，没再追问，眨了眨眼，他紧挨着曾荣坐下来，口中欲盖弥彰一般的喃喃着：“挤挤暖和。”
说实话，黎旧觉得曾荣是在海中产生幻觉了，毕竟那么冷，万一这头傻狮子被冻蒙了呢。
但他心里还是相信曾荣是真的看见了的，毕竟，他从没见过曾荣撒谎，只是看到的是什么，是不是真的，这就很难说了。
恢复意识后，萧川发现他孤身一人躺在冰层上，周围只有白雪皑皑的的冰川，一望无际的碧色水面，还有灰蒙蒙的天空。
萧川头疼的不行，昏昏沉沉的，但他现在也想骂好几句脏话。萧川咬牙，他做梦都想不到，他还真的就只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他现在彻底想起来了，他居然不是穿进了虎鲸的身体里，反而是带着记忆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这是什么大乌龙!!!
萧川冷静了一下，静静地躺着，看着阴沉的天空。
等等！他不是返祖的海洋生物，那要是在米伽罗面前化为人形，米伽罗会怎么看待他？？？
米伽罗一直把他当做同类，可他居然是个类人类！
怎么就是个类人类？这个真的没办法再找借口了！萧川现在更是头疼的要死。
萧川叹了口气，准备回海里看一看，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很不对劲，萧川站了起来，却腿一软又坐下了。
他什么时候变回了人类的身体！
…哦，是类人类。
萧川大概、似乎、隐约记得，他在水中当场变回了类人类，好像…还被米伽罗抱了一下。
萧川这时想起来一个人，或许邱文就是类人类返祖为鱼的。
只是萧川还不知道邱文返祖成了什么，但是不耽误他发现了米伽罗对邱文的态度。
很不耐烦，避之不及。
萧川：……凉了呀。
好好的兄弟，就因为种族不同，就这么凉了呀！
萧川心情压抑的活动了一下四肢，虽然有些不太适应，但有种久违的亲切感让萧川感到非常安心。
他的身上居然还穿着套纯白色的单薄衣物，和黑色的外衫，这套衣服穿在身上，可以说是在夏天会感到非常的清凉。
但是现在，他居然也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只是不知道他在这躺多久了，衣服上居然一点湿意都没有。
萧川迟疑了一下，磨蹭到冰层边上，伸出手碰了碰海水。
萧川：……
很好，萧川木着脸，海水也只能让他感到清凉了。
萧川突然想起地球上有那种冷到极点就会觉得很热的症状，他很有可能就是温觉出了问题，是长时间呆在这可能还是会受伤的。
萧川再次看向海中，海水冰蓝，平静无波，什么也没有出现。
他按耐住心中的失落，勉强勾着唇角，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虽然这周围的能见范围内完全看不到其他生物。
他苦中作乐的想，还好米伽罗至少给了他一套衣服才将他扔在这，也不知道这衣服米伽罗是从哪弄来的，会不会是抢来的，居然还合身得很。
但这些和他都没有关系了，萧川回忆着他所知道状况。首都他不能回去，没有光脑就没有身份，连身份认证这关都过不了直接就会被当做黑户抓起来。
最重要的是，首都有人不希望他活着。
这么一想他好像无处可去，要不然还是直接变成虎鲸会海里算了，这么想着，萧川又看了眼海面。
伸手拢了拢衣服，萧川虽然不觉得冷，但是衣衫单薄赤着脚走在雪中，加上他形单影只的情况，心理上就已经很冷了。
岸上除了令人心烦的各种事情，还有想要他命的人，而海里不仅有各种食物，还有米伽罗。
他也不知道是更想回海里了还是不敢回海里了，陆地他不敢去，海里也……不是他的归宿。
萧川总想着米伽罗会不会来找他，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被抛弃了还不死心，米伽罗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萧川还是沿着冰层的边缘慢慢行进。
万一呢……
周围一片寂静，海水的流动，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萧川似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仿佛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许久，忽然看到了人影。
只有一人，那是他在水中看到的那两名军人中的一位，也是在萧川的这一世，在他被父亲放弃时孤身将他拉扯大的人，曾荣。
“…曾叔。”萧川叹息般的叫了一声曾荣，这才叫几个月没见，却仿佛过了十几年了一样。
曾荣现在的样子很狼狈，他从海里出来就浑身湿透了，若不是强悍的体质他可能早就被冻死了。
曾荣紧握着光脑，定位显示是这里没错了，所以，这真的是萧川。
但是曾荣记得，在海中时，萧川有着和那个人鱼一样的耳鳍，随着水流波动，闪烁着青色的光芒，那时面颊上也有淡青色的细小鳞片，而此时，萧川就好像一个普通的人。
“少爷…”
萧川忽然觉得鼻头一酸，眼眶温热，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觉得很委屈。
曾荣都找到他了，米伽罗是真的不要他了。
米伽罗以为他是人鱼的时候对他那么好，可是一见到他是类人类，就马上抛弃了他。
萧川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绝交而已有什么好哭的!
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没了，太正常了！
萧川默念着会离开的都是留不住的，不再去想那仿佛梦中的海洋生活，勉强对着曾荣笑了笑了。
曾荣猛然回神，踉跄一步，神情中难掩兴奋，大步向萧川走过来：“少爷！”
可曾荣还没走出多远，他前方的冰层忽然裂开一圈，好像是有人将萧川所在的那一块冰层单独割了下来。
米伽罗忽然破水而出，神情是萧川从没见到过的凶狠暴虐，音波剧烈的震动：“卑鄙的类人类！！”
萧川见到米伽罗时的喜悦在听到这句话后彻底粉碎。
他本能的后退数步却在漂动的冰层上更加站不稳，一下子跌坐在雪上。
米伽罗想游到萧川身旁时，就看到他排斥后退的动作……
米伽罗马上就意识到萧川肯定是被吓到了，他和萧川对视着，刚想开口，却见萧川手一撑地踉跄几步站了起来，和他拉开了距离，干脆利落的翻过那道冰层的裂缝，落在了曾荣身边。
米伽罗不自觉的伸出手，但是看着萧川决绝的背影，他又慢慢放下了手臂。
米伽罗完全不知道他自己在萧川眼是什么样貌。
剧烈的情绪波动使他原本深邃黝黑的瞳孔显现出血红的竖瞳，哪怕是米伽罗眼神再怎么温柔，面容再怎么俊美，都会让人从心底里感觉到危险与惧怕。
原本在南极稍有变化的特征全部都夸张的显露出来，米伽罗身上的每一部分似乎都变为了他的武器，锐利又危险。
曾荣怎么看米伽罗都觉得他的危险程度是自己遇见过最高等级的生物。
伸手扶住了没有站稳的萧川，上前一步把少爷护在身后。
曾荣不确定这个鲛人样貌的生物能不能听懂他的话，眉头紧皱试探着问道：“你到底是什么？”
曾荣偷偷的扫了眼天空，没有黎旧的身影，刚刚黎旧替他拖住了米伽罗，才让曾荣有机会来找萧川，但是现在米伽罗出现了，而黎旧却没有出现。
黎旧的实力曾荣心里清楚，但是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分钟，他刚找到少爷，米伽罗就出现在了这里，他完全可以判断，这个鲛人能够直接秒杀他们，哪怕他们躲在岸上。
再想到那个忽然不见踪影的巨大鲸鱼和它掀起的巨浪，曾荣更加觉得他们今天可能凶多吉少了，但他一定要给少爷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米伽罗完全没有理会曾荣，只是目光紧盯着萧川。
要走了吗？要去陆地了么？记忆…恢复了么？
米伽罗什么都想问，却什么都不能问，萧川躲避他的眼神，完全不看他。
米伽罗看了眼挡在萧川身前的曾荣，一时间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
萧川被米伽罗这个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一回身就看到米伽罗泛红的双目和很明显不太正常的状态。
他先是被吓到了，再然后，听到了米伽罗的那句，卑鄙的类人类。
完了，萧川甚至觉得，这说不定就是因为米伽罗被他骗了，专门来杀他的。
他也没仔细想想，要是米伽罗想杀他，从他刚刚返祖到现在他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但是萧川现在脑子里乱的和浆糊一样。
短时间内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他完全来不及处理，只能依据简单的思考反应来做事。
米伽罗的目光更加暗沉，内心却越来越冷静，甚至慢慢放松了心态，他可能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整个海洋都是他的，萧川也是自己主动到他身边的，没道理让自己的人和别人走，哪怕萧川到了陆地上，他也有办法让萧川自己乖乖的回来。
到时候一起去海底城生活，再也不离开，他可以加快海底城的科技发展，尽快把类人类的东西全都添置在海底城里，萧川可以一直生活在那，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再或者，他也可以找到最大的，最漂亮的，最舒适的贝壳，把萧川藏在里面。
他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存稿君!_(:3」∠)_
米伽罗是黑不起来的，萧川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