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和好
入夜, 月明星稀,天郎风清。
东西南北中五个人, 贼兮兮地笑了一通, 说今晚外边有应酬,绝对不会回来打扰二位的小别胜新婚,然后就一溜烟跑了。就连受伤断了骨头的阿北,都被他们给扛了出去。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严昭著和沈用晦两个人。
严昭著洗完澡出来, 回到房间,没有看到沈用晦。
他推门出去, 来到前面的小院子里, 在屋檐下, 找到了躺在长椅上看星星的沈用晦。
他难得不是一副衣着整齐的样子,身上穿的是慵懒舒服的家居服, 拖鞋随意摆放在旁边。躺椅很宽很大,椅背稍倾,他倚靠在上面,一条长腿搭在前方, 另一条散漫地曲起来, 脑袋枕着双臂,出神地望着天空。一双静谧的瞳子中, 盈满漫天的疏星。
那张带着笑意的面孔挤开星星,出现在他的眼前。
“怎么不擦干头发就出来了?”他坐起身来, “今天风大,容易生病。”
“想让你帮我擦。”严昭著上前, 俯身细语。
沈用晦坐得靠后一些,双腿分开,在躺椅中间让出一块空地,示意严昭著坐过来。
严昭著坐到他前面,稍微低了低头。他的肩膀上搭着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淌水,白t恤洇湿了一片,温顺服帖地贴在背上,显现出其下优美的背部线条。
沈用晦眼神幽涩,控制自己心神从下方移开,专注地替他擦起头发来。
他擦得很没有章法,又看不到前面,手里的毛巾经常一下子糊到人眼睛上,严昭著就挣扎了一下。沈用晦伸手抱住他,“别动。”
他抹一下发尖,感觉不再淌水了,就把毛巾拿下来,搭在旁边的扶手上。
然后他又往后面坐过去一点,抱着严昭著的腰,也把他往后挪了挪,安放在一个舒服的位置。
严昭著只觉得腰上的手臂环得更紧,背后那个热源贴了上来。那人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下巴抵着锁骨根部,呼吸间热气拍在他的下颌和颈部,有点硌人,又有点痒。
“我们算是……”沈用晦突然不确定了,“在一起了吗?”
严昭著偏了偏头,“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嗯。”
“你……”
他说了一个字,又停住了,不太确定该从哪里问起。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不问了,你自己先把能交代的给我交代一遍。”
沈用晦迟疑片刻,他也在思索,究竟该从哪里讲起。
严昭著见他半天不答话,说道:“不想说吗?”
“不是。”沈用晦说。
先前,出于某种害怕失去的顾虑,他的确隐瞒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现在他已经不再害怕、不再顾虑了,对方是自己真心喜欢、希望携手度过一生的人,自然没什么不可说的。他只是有点拿不准,严昭著已经了解到了什么程度,他问的到底是哪桩事。
他决定,就从眼下最重要的开始说起,“其实,我身体上没有问题,只是因为,因为某种心理障碍,所以才不行……”
他脸色一点点红起来,在心上人的面前亲口承认自己不行,实在是太难堪了。
严昭著偏过头去,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他一愣,看到的是一双盛满暖意和鼓励的目光。对方笑起来,眼睛微微一弯,像道迷惑人心的钩子,一下把他的魂魄给勾了出来。
他把他抱得更紧些,继续说道:“至于障碍的原因,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患有一种……类似于ptsd的心理疾病。”
“五岁那年,父亲和母亲因为我的一些事,闹了矛盾。母亲带着我从沈家搬出来,暂时住到她自己的房子里。后来,家里的仇人听说孤儿寡母在外面单住,直接找上了门……”
他一顿,接着用一种没有丝毫起伏轻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把那些人怎么折辱自己母亲,又是怎么强制自己在旁边观看的过程,事无巨细、毫无遗漏地说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那年明明只有五岁,可是,却把这些事情清清楚楚地记在脑海里。一直到今天,我都能想起来,那天的阳光很好,我身边离得最近的一盆花,是小玫瑰,鲜血溅在花瓣上,渗进花蕊里……”
“最后,他们说要锯掉母亲一只胳膊,好以此来威胁父亲。”
严昭著的心,突然揪紧,“算了,不要说了,我突然不太想听。”
他试图站起来,被沈用晦死死地抱住,摁在怀里,就像海上频死之人抓紧一根浮木那样。
“他们把电锯塞到我的手里,让我去做这件事。我发现,母亲已经一片狼藉,她挣开眼睛,用哀求的眼神看我,她说了一句话,那句话的口型是‘杀了我’,她的眼神也是‘杀了我’。这时候有一个凶手走了过来,他打算手把手地教我,他握着我的手,用我的双手提起电锯,往母亲的胳膊上落,我拼命地挣扎,但是不可能挣过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人,电锯还是落下去了,没有切下母亲的胳膊,而是切碎了母亲的心脏。”
“别说了。”
“当我再有清醒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呆坐在玻璃暖房的花丛中间,灿烂的阳光,洒在母亲的遗体和满地碎尸块上,鲜血泛出粼粼波光……”
“从那以后,沈卓就不再是沈卓了,在沈家,他是两个人的仇人,杀妻之仇、杀母之仇。”他说,“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个名叫米戴的女人,出现了。”
严昭著呼吸一窒。
“她对父亲说了一句话,一句令父亲深信不疑,决定了沈卓这个人今后人生走向的一句话,她说,怕我把那个场景记一辈子,导致性格扭曲,变成反社会人格。”
他终于露出一点嘲弄的表情,“可笑的是,她说对了,我真的把那个场景,记了一辈子。”
严昭著突然明白了,“你找米戴是为了?”
沈用晦沉默片刻,“我的心理障碍,不是小时候那一件事造成的。而是因为,那件事之后,父亲恨我,也怕我真的变成反社会人格,就用了某种……厌恶疗法,来治疗我。”
严昭著把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拆开,站了起来。沈用晦怀里变得空荡荡的,不由有些失落。
对方从一侧爬上躺椅,直接躺上去,招呼沈用晦也躺下来。
躺椅很宽大,但并不是用来容纳两个人的,他们躺在上面,不得不挤在一起,靠得很紧。
严昭著位置靠上一些,他伸出手臂,揽过沈用晦的肩,用一个足够温暖的姿势抱着他,轻轻拍打他的脊背,像是为小宝贝哼唱摇篮曲一样。
“所以,是因为厌恶吗?”他轻声说道。
他的下巴抵在沈用晦发顶,对方枕在他的颈窝里,任他抚摸自己的发丝和肩背,伸手环住他的腰。
他说道:“是因为厌恶吗?厌恶做坏事的感觉,厌恶爱情,厌恶……”
“不是厌恶。”沈用晦说,“只是形成了习惯,会条件反射地去执行,如果违背,就会感到痛苦。”
“痛苦?”严昭著皱眉,想到了什么。
“其实没大碍的,你不要太担心,”沈用晦说,“如果找到米戴,她应该能够治好。”
“为什么米戴就能治好,别的人不行吗?据我所知,她不是心理医生。”
沈用晦迟疑一下,说道:“其实我也不确定,我的症状,到底算不算心理疾病。”
“为什么不算?”
“我找过许多的案例,不管是厌恶疗法,还是ptsd,或者是心因性应激障碍,他们都没有像我这么,这么……”
他反复斟酌,终于选定一个词,“身临其境。”
“在我身上,厌恶疗法好像过于奏效了。一个正常的普通人,这个过程最多使他行为矫正,他们不会像我一样投入,不会跟我有同样的感觉,不会产生我这样的结果。”
“我坚持寻找米戴,是因为她看出了我和别人的不同,而且说过可以帮我这种话。她没有履行承诺就走了,除了找到人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出路。”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这些特殊之处,可能就是某种原罪,让我把最痛苦的记忆全部保存在脑海里,让我一遍遍地复习。这一切,只是为了加深痛苦,加深惩罚……”
严昭著抱住他的脑袋,亲了亲额头,“沈卓,你这个大傻,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不明白,你的不同,不是罪过,而是天赋。
天赋如此之高,高到令我都望尘莫及的程度,怎能被称为罪过?
你将会成为最出色的精神力者,蜃西和地球两界加起来,都少见这么高超的精神力天赋。盖世之才,无出其右。
你不是碌碌庸才,你是无与伦比的稀世奇珍,掩盖在腐烂的泥土之下,美不胜收,却不自知。
无需自怨自艾,我会帮你拂去泥尘,让你看到,一个惊才绝艳,气象万千的,真正的你自己。
他低下头,与沈用晦鼻尖相抵,双唇轻蹭,“闭上眼睛。”他低语道。
沈用晦以为两人要接吻,乖乖地把眼睛闭上。
严昭著却没有吻上去,他把精神力探进沈用晦的脑海里,触到了那片铺天盖地的灰精神力。
他每碰到一处,就会建立起精神力连接,把沈用晦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痛苦、难堪的往事,再度经历一遍。
血腥,折磨,暗室,刑罚,白眼,冷漠……条件反射,抑郁,狂躁,疼痛,沈用晦曾受过的,如今他沿原路,一一去经受。
然而,蓦地,他怔住了。
他在沈用晦的脑海里,看到了……自己。
是他当初留下的那个精神力模型。如今,原本死板而僵硬的形象,已经变得栩栩如生起来,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与真正的他别无二致。
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灌入心口。
严昭著一下子喘不过气来,这一番疼痛来势汹汹,几乎压垮他的意志力,比前面的任何一种,都更加煎熬更加折磨人。
他实在受不了,切断连接,把精神力从这个模型上收回来,转移到其他的位置。
新的连接甫一接通,他还没等细看,心口那股剧痛,竟然又加重了几分,让他几乎窒息,几乎意识剥离陷入休克。
双唇感觉到温热,是沈用晦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主动贴了上来。
沈用晦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凑过去细细密密地吻他。
他无意识地接受对方的轻吻,两手搭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他还在用精神力看沈用晦的脑海,越看,越是心惊。
沈用晦的脑海中,划出了一片独特的区域。
这片区域的灰精神力,柔软暖和,就像那人真正的内心。
没有血腥杀戮的回忆,没有痛苦不堪的过往,像有某种天然的守护一样,那些黑暗难过的事情,统统无法入侵。这片区域里只放着一个人,那就是他严昭著。
灰精神力,是自动自发生出来的。它不受主人的控制,也不可能受主人的控制。
在完全不知情,完全不可能控制的情况下,沈用晦在自己的脑海中,圈出了这么一片小小的范围,默默守护起来,把关于严昭著的记忆,统统安置其中。
对比庞大的灰精神力云团,这个范围确实太小太小了,可是它安全、稳固、明亮温暖。
精神力在里面艰难游移,每走一步,都是比上一步更加剧烈的痛楚。
满腔爱意,于别人是甜蜜,于那人只有泛滥成灾,无时无刻不成为苦难和折磨,可他偏偏无力抗拒,只好心甘情愿地接受审判。
严昭著清晰地意识到:这种疼痛,是沈用晦每一次亲吻他、面对他、甚至想到他时,都必须忍受的。
包括现在此刻,他正从他的下颌划过,吻上他的脖颈。他仰起头,把自己脆弱的要害毫不设防地暴露给沈用晦,让对方轻轻吮吸喉结,在肩颈细滑的皮肤上流连忘返。他知道,两人正在共享同样的幸福,和疼痛。
沈用晦撕开他的领口,吻迹已经延入禁区,他配合地脱掉衣服,送上自己的胸膛。两双手在对方身上肆意地点燃爱火,引起一串又一串激烈而美好的过电反应。
与此同时,精神力完全陷入沈用晦脑海之中,将庞大的灰色云团,拆细细密密的丝。
编丝成束,合束为缕,结缕成条。
条条缕缕盘布起来,慢慢形成一个气旋的样子。
灰精神力云团实在是太过庞大,他不可能一次帮对方凝气成功,只好先把关于爱情的部分,结成气旋。
这样,精神力模型就变成了可控的,不会在沈用晦不愿意的情况下,主动冒出来打扰他。
沈用晦双唇留连间,越来越靠下。突然,严昭著猛地弓起身子,抓紧了躺椅扶手。他被纳入了一个湿润温暖的地方,里面还有一只柔软嫩滑的小兽,在顶端蹭来蹭去,汲取甘甜的泉水。
“你没有必要……”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手指抓住他的头发,试图阻止。
沈用晦没有停止动作,他或许只能靠这种方式给恋人带来体验了,为什么要抗拒呢?
如果对方想要真正的体验,他自然不介意做下面那个。但他知道,自己在剧痛之中,身体根本无法放松,那种紧绷的状态,可能连进都进不去,不会给严昭著带来多好的感觉。
严昭著开始喘息,被动承受的感觉令人更加激动,他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插在沈用晦头发里,胡乱地抚摸。
不知道过了多久,快感终于攀顶,他急忙把沈用晦扯开,但还是难以避免地在对方脸上留下几道白痕。
沈用晦用衣服简单一擦,爬上来,想要吻他,又迟疑是不是该先去漱漱口。
严昭著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拉过对方的手,摸到自己的后面。
“你……”
“帮我。”他搂住对方的脖子,两条长腿盘到男人的腰间。
“不行,我,还是我在下……”
“管你行不行,用手指就可以,快点。”严昭著急切地说。
沈用晦的自制力崩溃了,他根本拒绝不了这个样子的严昭著,这么主动,这么撩人。
x虫上脑情难自控的沈卓同学,此时压根就没意识到,往常难以忍受的疼痛,正在不断地减轻。
严昭著忽略身后的涩意和不适感,继续专注地帮他整理灰精神力。
对方戳弄到某个点的时候,他突然腰间一软,整个人颤了一下。
“不舒服吗?”沈用晦立即停住了动作。
与此同时,所有关于喜欢、关于爱情的灰精神力,终于全部转换成了精神力气旋。
最后一个精神力模型,沉默地退场,隐没在气旋海中。
严昭著拉着沈用晦翻了个身,坐在他的身上。
“还痛吗?”他问道。但他明知道那个答案,对方已经起来了,他感受到了抵在臀部的滚烫的脉搏、坚硬而粗大的形状。
沈用晦愣住了。
他发现,那些曾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疼痛,居然真的,尽数褪去了!
严昭著没有犹豫,缓慢而坚定地坐了下去。
他俯身,搂上沈用晦的脖子,注视着那双为了自己而神魂颠倒的眼眸。
“沈卓,爱情不是苦难,更不是毁灭,我来教你,爱情是这种感觉。”
他坐到最底,彻底把对方包容进来。两人紧紧相拥,合二为一。
沈用晦红了眼眶,狠狠地箍住他的身子,几乎要把他揉入骨血,揉进灵魂之中。
人生二十六年,从来都不知道,幸福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现在,他不是一个没有幸福的人了,身上这个人,就是他全部的幸福。何其幸运……何其幸运,能和这么好的人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
严昭著其实用不着顾虑,他的不付出、他的散漫和坐享其成,会让沈用晦失去坚持下去的动力。
因为他这个人,只要站在那里,只要出现在沈用晦的视线里,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了。
沈用晦开始攻城略池,他红着眼眶,发了狠,动作疯狂而暴虐。
攻城者兵强马壮、毫无章法,守城者一开始还能坚持,最终节节败退,溃不成军,认命地配合起对方,让对方在城门口进进出出,策马驰骋。
攻城者无耻之极,非但不断地纵马出入对方城门,还威逼对方必须为自己喝彩、为自己摇旗呐喊、夸赞自己兵马强壮、攻占得勇猛帅气。
对方不肯,他便放慢攻城速度,钝刀子割肉,来回折磨,直到对方甘愿喊出来为之。
守城者忍无可忍,反客为主,自己掌控了敌人的兵马,代替对方指挥攻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城门大开,攻城军队如泻如注,尽数涌入城中。
严昭著懒洋洋地趴在沈用晦身上,心里还残留一丝怪异的满足感。
“我真是疯了。”他张口咬住沈用晦的锁骨。
沈用晦抱着他,抿唇轻笑。
“你还不好意思了?”严昭著难以置信,“你不好意思个头啊!刚才是谁……!”
他想起羞耻感爆棚的画面,说不下去了。
沈用晦低头啄了一口。
严昭著不甘示弱,啄回去。
俩人瞎几把亲来亲去,亲得毫无章法,最后乱七八糟舌吻一通,吻到嘴麻。
“我爱你。”沈用晦在他耳边轻声说。
“你丫……算了,”严昭著不自然地说,“我也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
“就,马马虎虎呗。”
沈用晦不依不饶,“马马虎虎什么?”
“操,马马虎虎还算喜欢行不行?”
“喜欢谁啊?”沈用晦问上瘾了。
“你大爷的,”严昭著捧着他的打脸,把五官挤成一个其丑无比的形状,“老子喜欢你行不行!你个大傻!”
他知道自己真的没救了。
咂一咂嘴,还是酥酥的,刚才的感觉依旧停留在嘴里,褪不下去。
跟任何一个前任,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为了肉体快感而进行的欢好,和出于爱情发自内心的欢好,是截然不同的。后者不论如何都食髓知味,前者时间一长就味如嚼蜡。
曾经沧海难为水。经历了沈用晦这么一个人,如果不能和对方走到最后的话,那他孤老终身的概率,就要从70%涨到100%了。
为了让沈用晦活得更长陪他更久一点,他必须要跟人交代正事了。
露天席地总归是不太好的,两个人草草收拾一番,赶紧进了屋里。
结果一进去又滚到床上。
事后,严昭著懒散地靠在床头,点起一根事后烟,慢慢地咂么。
沈用晦终于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怎么突然好了?是你做的吗?”
严昭著嘲笑他,“总算没傻到底。”
沈用晦无法反驳。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傻到无可救药了。
明明是近在眼前能够解决的事!他为什么脑子抽筋!打死不说!结果就把局面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想起刚刚的体验,本来可以早一点就……自作孽,自作孽啊!
严昭著冷笑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该怎么谢谢你。”沈卓同学演技了得,温柔地靠过去,“不过,我还是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面的人慢慢抽完最后一口烟,捞过床头的烟灰缸,用指尖捻灭烟芯,扔了进去。
他安静片刻,扔出一个重磅□□:“米戴不是地球人,她来自一个名叫蜃西的星系。”
沈用晦一愣,立即问道:“那你?”
“我是她的儿子。”
花了几秒钟时间,沈用晦才终于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
然后,严昭著从头讲起,遗弃、噩梦、飞船……他把所有的一切,就连灵芝都不甚了解的一切,统统告诉了沈用晦。
这一讲,就讲了整整两个小时。
严昭著的人生,充斥着太多不可思议。他从一个普通的小男孩,变成一个天天在噩梦里杀人的阴郁少年,又变成了一个擅长伪装把内心深藏起来的看似普通的大学生,末世到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摇身一变,又成了外星混血儿。
他的见识,他的眼界,都在这一次次的转变、成长中,得到不断的拓宽。
这才是他和其他人存在本质不同的地方,他接触的世界,是比其他人更加浩瀚更加广博的,他精神世界的疆域无比宽阔,包括他的心胸、他的气度,一般人非但难以企及,就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当他把自己的故事,讲给沈用晦听的时候,后者也有了同样的感觉。
“你特别了不起。”他抱着恋人,用一种骄傲的语气说道。
“?”严昭著看着他,“难道你的重点不应该放在,怎么修炼精神力吗?”
“我老有种不现实的感觉。”沈用晦实话实说,“或者说,不敢面对。”
“这不是好事吗,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你说得没错,”沈用晦说道,“以前的臭毛病,是该通通改掉了。”
承受得了苦难,承受不了幸福,那是因为,幸福常常不肯眷顾,即使短暂停留,也将转瞬即逝。得而复失的痛苦,比不曾得到更加惨烈。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是一个幸福的人,并且从今往后,将一直幸福下去。他这样坚信着。
严昭著花了一晚上时间,仔细地把精神力修炼的途径和诀窍教给他。
然后,第二天早上,沈用晦的精神力,就已经突破e级,跟严昭著达到一个等级了。
顶尖的精神力天赋,加上二十多年灰精神力的积累,让他入起门来特别快。未来进境飞速,赶超严昭著,那是可以预见的事。
严昭著也并不嫉妒,因为他知道,沈用晦全身心忠诚于他,会听他吩咐做任何的事,他变强和自己变强其实没什么差别。
但精神力的突破,对沈用晦来说,还有一个更加重大的意义。
他终于撕开束缚,获得了自由。
虽然外貌还是那副平静寡言的样子,可是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在一晚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严昭著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空落落没有人。他收拾好出去,果然见到,沈用晦刚刚做好早餐,正把东西端上餐桌。
清晨明亮耀眼的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中照射进来,朦胧地罩在他的身上。
他抬起头来,轻轻一笑,“过来吃早餐。”
严昭著描述不出他的变化。
就像一条缺水濒死的鱼,蓦地遭逢深海。
像跋涉半生的候鸟,终于寻得故土。
像凛冽烧心的冷酒,被一壶滚烫的开水,温成暖胃驱寒的甘霖。
有点历经沧桑、返璞归真的感觉。
顾虑皆去,忧患全无,他虽然仍旧是平静沉默,可是显然,自由许多,也恣意了许多。
或者说……这是终于放下了,不在乎了。
当很多事都可以不去在乎之后,他眼中最在乎的,就只剩下严昭著这个人。
严昭著隐约有种感觉,如果现在他想,哪怕是毁灭全世界,沈用晦也能为他去做。
沈用晦淡定地回视他,半晌,突然掀唇,叫了一声,“快过来吃饭啊,严严。”
“……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
“严严。”沈用晦乖乖地叫。
“你,”严昭著梗了一下,“你要是不知道怎么称呼我,可以管我叫,严哥。”
“严严。”
“叫名字也行!”
“严严。”
“我舍友叫我——”
“小昭。”
“……严严比较好听。”
“嗯。严严。”
沈用晦凑过去,轻轻亲了他一下。
吃饭的时候,两人终于谈到了之前的正事。
“你怎么会跑到华东基地来?”严昭著问道,“不是说去寻找穆青吗?”
“我们找到了你说的地方,”沈用晦摇摇头,“没有人,里面的人已经不在了。”
严昭著正色起来,“确定没有找错位置?”
“原地有个大坑,坑的旁边倒着一块木牌,木牌上还刻了你告诉我的那句诗。”沈用晦说,“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穆青确实没有死,他不但活过来,还出了名,名号一路上传得很响。”
“怎么回事?”
沈用晦说到:“当初看到大坑的时候,我们就猜测,会不会有人把他的遗体带走了,或者他压根就没有死。带着这样的猜测,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圈,最后到了z市基地。”
他顿了顿,“z市基地变得有点,有点一言难尽。他们把人类分为顶尖、优质、中等、和劣质四类,拒绝收纳所有的劣质人口。那个穆青,因为你说的原因,长相丑陋,被他们赶出来羞辱了一番。”
“这些是我在城门口听说的。据说,后来他就带着一起被赶出来的人,北上想要去s市,但不知道为什么,s市把自己通向z市的路给封了,他只能另外选一条路,走着走着,就走到华东来了。”
“他们一行辨识度很高,消息很好打听,我是一路探听着消息,跟到华东基地来的。但在探听消息的途中,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一路跟踪他,打探他消息的人,不止我们这一波。”沈用晦说,“也并不是白家的人。保守估计,这些人,来自五个以上的势力。”
“五个以上?”严昭著问道,“是穆青身上有什么异常,被一路上的其他势力发现了?”
“可能有,但估计不止。”沈用晦说道,“因为这些人中,有外国人。”
严昭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外国人?”
“是的。他们中真正的外国面孔不多,那些亚洲人面貌的,行为举止也很想国人。但我是侦察连出身,一些微妙的差别,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
不知不觉间,严昭著已经把筷子放下,手指搭扣着桌面思索起来。
“还有就是穆青这个人,确实匪夷所思,”沈用晦继续说道,“他能够免疫尸毒,即使被咬,也不会变成丧尸。现在我才知道,是基因护盾的作用,可有一些不了解的人,几乎把他奉为神明。并且,他还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他顿了顿,“这种能力是,祛除尸毒。”
“祛除尸毒?不可能!”严昭著诧异,“大宇宙经过多少代多少年的研究,都不知道这个尸毒该怎么对付,否则,它也不会被称作星球劫了。”
沈用晦说道:“我确认过,亲眼。”
严昭著飞速地思索,“究竟是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他是真的能把人身上的尸毒去掉,但必须是在发作之前,而且效率非常慢,救一个人,要花整整两小时。要知道,普通人感染之后,可能坚持不了两小时,就会变异。”
“不管怎么说,这还是很不可思议。”严昭著随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他这一手祛除,是仅仅针对人类还是……”
沈用晦明白他的意思,“我想到了这一方面,而且当面跟他确认过了。他把自己的能力称作净化。不只人类,任何沾有丧尸毒素的东西,他都能净化。”
严昭著作为堂堂大基地的大总长,立即想到了自家恢复种植的计划。
他想了想,问道:“当面跟他确认?你见过他了?”
沈用晦说道:“我跟他摊牌了,是全基地盯着他的那些势力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跟他摊牌的。我告诉他的是,我家主人从某个渠道得知了穆家家史,派我来拉拢他,希望能得到穆家后人的帮助。”
严昭著颇有兴味地一笑,“你没有透露首都基地?”
“没有,也没说遗迹分布图的事。我想观望观望形势,再做决定。”沈用晦说。
严昭著往椅背上一靠,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家恋人,“兵行险着,出人意料。”
“的确,没人选择直接摊牌这一招数。”沈用晦说。
“穆青对你的印象,应该很好?”
“你怎么知道。”
“我了解那个人。”严昭著耸耸肩,“他就是这样的。”
沈用晦盯着他,“你跟人家很熟嘛?”
“……”早餐刚好是速冻水饺,严昭著端起旁边的醋碟子,扔到他面前,“来吃,很喜欢吃这玩意儿是吧?有能耐给我把这一盘子都吃了。”
沈用晦不说话了。
严昭著懒得追究,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猜,他不光对你印象良好,如果真的想要投靠一个基地,可能还真会乖乖跟你走。”
沈用晦把眼神从醋碟子上拔开,“可惜晚了。华东比武大会已经开始了。”
“哦,怎么说?”
“这个比赛之前没有任何策划和宣传,是突然之间决定举办的,有风闻说,穆青已经搭上华东基地的上层,比赛原本为他而办,他为了某件事,需要从中挑选数名强者。”
他继续说道:“这都是风闻,但我知道的消息,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之所以举办这个比赛,其他目的不说,至少有一个目的是明确的——他希望借此,把所有暗中的势力,全部翘出来。”
“所以我跟他达成了一个交易。我帮他找出暗中的势力,他考虑答应我的请求。”
严昭著若有所思,“这就是你在比赛中大出风头的原因?”
“枪打出头鸟。”沈用晦说道,“如果有暗中势力想要接近穆青,肯定会努力争取大赛前几名。直到昨天,我们果真遭到了暗算。”
“照这么说,挑选强者这个说法,很有可能是穆青本人张罗传出去的?”
沈用晦说道:“我也有这样的推测,但是这不重要。因为找出其他暗中的势力,原本也是我的目的。”
眉眼染上笑意,严昭著默契地接过话来,“穆青以为你是唯一坦诚相对的人,他不可能想到,你其实抱着消灭其他势力,再把他整个人抢回去这样的主意。”
“当然,我不会忘记你的吩咐。”沈用晦看着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