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大门
三年后, 齐舒志换下了孝服,国公府也能见些喜庆的颜色了。
服丧结束后, 作为英国公的齐舒志早上也该参加早朝了。这天早上卯时,天还是黑的,他从床上起来。丫鬟进屋伺候他洗漱, 将一头乌黑的头发尽数束在头顶,十七岁的少年已经初显棱角。齐舒志凑到镜子前,摸了摸下巴。
转头对一旁的婢女婵娟道:“我是不是长胡子了?”
婵娟笑道:“世子已经十七了,早就该长胡子了。”
大部分男子十四五岁就已经开始长胡子了, 他十七了下巴上才长了一些柔软的绒毛, 确实不算早。
大周官员,文武泾渭分明。官员上朝正四品以下官员只能步行,正四品以上的, 文官坐轿子, 武官骑马。但齐舒志不, 他喜欢乘坐马车。这是读书时期留下的习惯,他觉得坐马车好,比轿子平稳。冬天放暖炉夏天放冰块,不用受风吹日晒实在是美的很。
马车行到宫外停住,齐舒志扶着车夫的手下车。宫门还没开, 外头已经站了不少文武官员。见齐舒志下车, 所有人都在看他。有些年轻官员没见过齐舒志的,都在小声的打听这位年纪轻轻却看起来来头很大的人是谁。
待得知此人就是英国公齐舒志之后,都会恍然, 这就是那个纨绔啊?
周辰理从人群中走出来,亲热的走过来对齐舒志道:“你可算是守孝结束了,第一次上朝的感觉怎么样?”
齐舒志张大嘴巴打了个哈切,“没睡好。”
“哈哈。”周辰理笑了一声,道:“等着,等过一段时间……”
齐舒志:“?”
周辰理:“你就习惯了。”
这时候有几个官员过来拜见齐舒志,齐舒志见他们都是些阿谀奉上之徒,便随意的拱拱手,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如此几番,大家都知道此乃是个无药可救的纨绔,便都不过来烦他了。
宫门此时开了,周辰理和齐舒志走在最前头,周辰理道:“梁东在翰林院已经待了三年,前天他去了趟吏部,似乎是想外放为官,你怎么看?我是否该为他谋划个好差事?”
“随便吧。”齐舒志道:“按理说新科进士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就可以外放的,他既然自己去了吏部,那就让他自己折腾好了。”
周辰理神色有些奇怪的道:“我记得当初你们关系不错呀,称兄道弟的,怎么这几年就淡了?”
齐舒志面无表情道:“不一样了,当初他只是个穷酸秀才,人才现在的座师可是丞相大人。”
这几年他们查到,当初齐云旗通敌的消息传入京城之后,太子那一系列针对国公府的行动,背后是有丞相范贤在出谋划策的。他这么一说周辰理便懂了,就道:“当初真不该救他。”
两人进了皇极殿,住在东宫的太子早已经等在那儿了。瞧见齐舒志和周辰理一起进来,他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显然这三年周辰理没少给他添堵。
齐舒志作为英国公,站在右边第一位。想他一个十七岁的文弱少年,身后站了一队五大三粗的汉子,只觉如芒刺背。
在太监的通传声中,周昃勤大步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最前头的齐舒志。他先是一愣,然后就想原来已经三年了吗?
之后便没多想,开始上朝。
今天早朝的主题就是春闱,三年过去了又一次春闱开始了。这是文人的盛事,与武将没什么关系。于是以齐舒志为首的武官队伍皆负手而立,兴趣盎然的瞧着旁边的文官们吵的不可开交。
吵什么呢?吵着谁来担任主考官呢。
担任主考官并不仅仅只是一份荣誉,历朝历代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在某个主考官手底下被取中的进士,都要恭敬的尊称那位主考官为座师。有了座师,天然的便成了座师一派。如果日后在朝堂上敢同自己的座师作对,那就是忘恩负义不敬师长,不仅座师一派痛恨你,别人也会瞧不起你。
三年前梁东的座师便是丞相范贤,范贤很看好他,这三年来给了他无数机会,但都被他装傻充楞给拒绝了。
总之主考官的任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这次的朝堂争论,主要分为两派,太子派和七皇子派。丞相偏向太子,去年春闱给太子收拢了不少人才,周辰理看的十分眼红,今年他也有了与太子争夺的实力,于是憋着口气就要为自己人将主考官的位置拿下。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个扯着嗓子吵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旁边武官们都是敬佩莫名,别的不说要是他们早就吵不动开始动手了,难为他们吵了这么久连口吐沫都没呸到对方脸上。
“够了!够了!”龙椅上的周昃勤只觉脑瓜子嗡嗡作响,抓狂的拍了两扶手,愤怒的道:“吵吵吵就知道吵!吵了这么久可吵出个结果来了?”
太子立刻出列道:“父皇,礼部尚书方大人乃是状元出身,且三年前春闱他也曾参与布置,不论是学识还是经验都足以担当此任……”
周辰理也跳了出来,“父皇,翰林院掌院学士冯大人也是状元出身,且兼任国子监祭酒,乃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乃是担任主考官的不二人选……”
要不是顾及形象,周昃勤的白眼怕是要翻到天上去了。目光一转,就看了一样面带笑容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齐舒志。他便道:“英国公,你怎么看?”
“啊?”齐舒志一愣,心说这关我屁事,我连秀才都没考过。但既然周昃勤问了,他就不能装作没听到,于是露出一脸深思道:“启禀陛下,这个嘛……选方大人七殿下就要不开心。选冯大人太子殿下就要不开心,依臣看不如……”
周昃勤:“不如什么?”
齐舒志在众人的期待下道:“不如选臣吧,这样大家就都开心了。”
众人绝倒,连周昃勤都忍不住捂着了额头,心说朕就是脑子坏了才会询问他的意见。那些武官却都兴奋了,心说真不愧是咱们武将的首领英国公,就是敢想就是敢说。
那边文官反应过来,也不再互骂了,齐刷刷的跳出来,“陛下不可呀陛下……”
“英国公乃是武职……”
“科举乃是国本,英国公你怎么能开如此玩笑?”
眼看战火烧到自己这边了,武官们也都纷纷撸袖子下场,“公爷怎么就不能担任主考官了?”
“不比你们这老眼昏花强?”
“文官能监军,武官怎么就不能主持科举了……”
“信不信老子这沙钵大的拳头下去……”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就要从吵架发展成文武互殴了。周昃勤那个后悔呀,肠子都青了。
“住嘴啊……”周昃勤崩溃的站起来一跺脚,“都给朕住口!”
所有人一惊,都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哎呀真是太放肆了。周昃勤抖着手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说完他就看向了齐舒志,对上了齐舒志那双无辜的眼睛。他骂人的话猛地一滞,心中安慰自己,这是朕自己选的英国公这是朕自己选的……
如此几遍之后,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但他再也不想面对这些杀千刀的了。
“就……礼部尚书担任主考官吧。”周昃勤心里还是偏向太子的。
周辰理:“父皇……”
“谁也不要再说了。”周昃勤警告的看了周辰理一眼,“退朝。”
退朝之后太子得意洋洋的在周辰理面前说了几句风凉话,可把周辰理气了个够呛。出宫之后周辰理和齐舒志走在一起,心绪难平的道:“父皇太偏心了,要不是父皇偏袒他,他早就坐不稳这太子之位……”
齐舒志一句话没说上了马车,周辰理也上来了,齐舒志奇怪道:“怎么你不去大理寺当差了吗?”
“不想去。”周辰理黑着脸道:“气的我都饿了,陪我用早饭去。”
四海楼二楼的雅间,一桌子精致的点心粥饭摆上了。齐舒志正在吃一碗鸡汤馄饨,鲜美极了。周辰理忧虑道:“这可怎么是好?我在朝中的势力本就不如太子,这次春闱之后更是难以匹敌了。父皇真是……唉。”
齐舒志吞下一只馄饨,露出满意的神情,道:“我倒是觉得这是好事。”
“哦?”周辰理期待的问:“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苦于支持太子的重臣太多,你在朝堂上处处吃亏吗?眼下就有个好机会,既可以让太子的人失去主持这次春闱的机会,也能趁机扳倒一个。”
“一石二鸟?”周辰理眼前一亮,道:“你要对付礼部那个姓方的?”
“他?他算什么?”齐舒志将一碗馄饨吃完,掏出丝巾擦嘴道:“范贤在丞相这个位置太久了,你不觉得很碍眼吗?”
与周辰理分开之后,齐舒志先是去了一趟书店,然后暗戳戳绕路去了礼部尚书余大人的府邸后门。不一会儿余宁的丫鬟杏儿从后门出来,齐舒志冲着她龇牙一笑。杏儿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回身招手道:“小姐,没别人。”
然后余宁才羞答答出来,扭扭捏捏走到齐舒志面前道:“公爷,你找我啊?”
“是啊。”齐舒志掏出一本乐谱,道:“你之前说,只要我能给你寻到一本珍稀乐谱你就能答应我一件事,是真的吗?”
余宁瞄了一眼书面上的字,红着脸道:“自然是真的,但是……但是如果你的要求太过分的话,我也……我就不能……”
“放心好了,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齐舒志道:“我有个好朋友,就是三年前的状元梁东。他已经在翰林院待了三年,眼下想外放个好差事,你父亲乃是吏部尚书专管官员外放之事,所以能不能请你在你爹面前美言几句……”
余宁抬起头来,脸上的红晕迅速消退,“你带着乐谱来找我就是为这个?”
齐舒志真诚点头,“是啊。”
“哼!”余宁转身就走。
齐舒志呆在原地,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小姐。就见余宁往回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将齐舒志手中的乐谱一把夺去,“我的东西!”
然后飞快进门,杏儿迅速将门关上。
望着这无情的门,齐舒志发愁的摸了摸下巴,这是答应吗?这是答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
今天的更新是不是轻松起来了?最虐的部分已经过去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