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之死
这种事怎么好拿来试探?更何况他还是个君王。
周辰理说完这些之后御书房里的气氛并没有缓和, 反而更加尴尬与凝滞。在场各位大臣都是在官场沉浮多年的,立刻就有人出来打圆场。
一边是皇帝, 一边是大周最有权势的靠山王,哪边都得罪不起。
齐舒志抱着余宁,心中久久不能平复。他面色难看的道:“内子身体不适, 臣告退了。”
余宁之前以为自己必死,此刻虽然没事了,却依旧浑身发软泪流不止。齐舒志微微弯腰将她横抱起来往外走,余相从地上爬起来, 挥开了太监过来搀扶的走, 跟在齐舒志身后出去了。
霜霜正在御花园的红梅林中看一本医书,忽然前方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她疑惑的抬头,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
她急忙靠近过去, 就见齐舒志面色凝重怀里抱着他的夫人, 一步一步的朝宫外走着。在他的身边有几个小太监抬着轿撵, 正在哀求他将王妃放到轿撵上抬出去。齐舒志充耳不闻,他身边的余丞相伸手擦了一把眼泪。
“皇后娘娘。”她身边的宫女道:“这儿风大,还是不要久站的好。”
霜霜看着这一幕,心慌的厉害,她道:“去, 去问问, 今天御书房内发生了什么。”
齐舒志小时候身体弱,不太适合习武。长大后身体好了不少,但依旧不能与那些强健的人相比。他这样抱着余宁出了宫, 等将余宁送上马车之后,他的双臂几乎没有了知觉。
余相扶着他上了马车,见他的手还保持着抱余宁的姿势,就替他揉胳膊。余宁双眼红肿躺在马车里,此刻她已经缓和了不少。看见齐舒志依旧一脸苍白,她握住齐舒志的手道:“没事了,没事了……”
齐舒志红着眼睛看着她,“以后断不可如此了。”
“我知道了。”余宁不住的点头,“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听着这夫妻二人的对话,余相也是老泪纵横,“女儿啊,你吓死为父了。”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三宫六院,所有大臣走了之后,周辰理面色阴沉的厉害。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余宁真的敢喝那杯酒,她就真的不怕死吗?
“陛下。”总管太监走进来,“长乐宫的大宫女来了,太后要见您。”
周辰理的脸色越发难看,“知道了,这就去。”
长乐宫内陆太后靠在软塌上,面色愈发灰败。周辰理大步走进来,“母后,今日感觉可好些了?”
陆太后看了过去,眼神是如此的陌生,仿佛是第一次见周辰理一般。周辰理勉强维持着表情,“母后,为何这样看儿臣?”
“你跪下。”陆太后道。
周辰理面色一阵变化,最后还是跪了下来,他笑道:“母后生气,儿子跪了就是,切莫伤了身体。”
“你还会怕我伤身?”陆太后指着他,“我问你,你今日在御书房做了什么?”
“那只不过是个试探,是个玩笑。”周辰理握着陆太后的手,“又不是真的出事。”
“身为皇帝是可以这样开玩笑的吗?”陆太后将手抽出,一巴掌打在了周辰理的脸上,“混账啊!舒志虽然年轻,但经历颇多,最在意的就是家人,你竟拿他妻子的性命开玩笑!你你……咳咳咳……”
周辰理被打的偏过脸,他斜着眼睛看着陆太后,忽然开口道:“母后,你是我的母后啊,你怎么能总想着外人?”
陆太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出嫁从夫,你嫁入了皇家就是皇家的人了,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打儿臣呢?”周辰理跪在地上往前挪了一步,盯着陆太后道:“你如今能成为太后,能享受如此荣耀,全都是因为儿臣啊。你应该支持儿臣才是,难道你还以为自己是陆家人吗?”
“你……”陆太后不可置信的看着周辰理,这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
“你忘了吗?是舒志一路扶持你上位的,不然你能有今日?”
“母后,你以为齐舒志是真心帮我吗?”周辰理伸手指着东边甘泉宫的方向,“他是为了报复,是父皇杀了他的父亲哥哥弟弟,他瞒着我瞒着你,假意扶持我都是为了报仇!”
陆太后惊呆了,周辰理深深的喘息,道:“母后,你不觉得他很可怕吗?他连皇帝都敢报复,他心中……根本就没有一点对君王的敬畏之心。儿臣很害怕啊,万一有一天他也要像对付父皇一样对付儿臣怎么办?”
“太后!”陆太后身边的宫女惊呼道:“陛下快放开太后,太后吐血了!”
周辰理有一瞬间的慌张,他站起来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宫女们忙着叫太医,看着他的亲娘紧紧的闭着双眼。
他转过身去,一步步离开了长乐宫。我是周家的子孙,身为君王就要能心狠,请周氏祖先保佑,保佑周氏江山万载长存。
齐舒志回了王府,将余宁安置好之后,立刻让人去叫谢毅。
书房内齐舒志道:“不能再耽搁了,你立刻去东南,我会很快安排家里人走,你在那边好接应。”
谢毅道:“好,王爷你什么时候走?”
“很快。”齐舒志道:“等这边安排好了我就走。”
谢毅点点头,转身正要走,忽然问:“就这样走了吗?”
齐舒志不明所以,谢毅道:“您走了固然可以逍遥快活,但周辰理呢?他这样对你,你就这样放过他了?”
齐舒志沉默了一瞬,摆手道:“这个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走吧。”
谢毅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身就走。齐舒志叫住他,“哎!”
谢毅回头,齐舒志:“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谢毅笑道:“您还是担心担心您自己吧。”
谢毅走出了书房,踏进了外头的冰天雪地之中。齐舒志目送他离开,人生在世许多苦难,好在他还有朋友。
杨氏在祠堂里看见了齐舒志,彼时齐舒志正跪在齐家祖先的牌位之下。杨氏走过去,看着上头丈夫儿子的牌位,也跪了下来。
齐舒志双手合十,闭着双眼道:“列祖列宗恕罪,不孝子孙齐舒志不得已要请各位祖宗挪步……”
“今日御书房的事我知道了。”杨氏道:“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嗯。”齐舒志愧疚的道:“今年怕是不能好好过年了。”
“你决定了就好。”杨氏道:“趁我这身子还能动,还能最后帮你一把。”
“多谢母亲。”齐舒志在地上磕了个头,“这些年母亲助我良多。”
腊月二十九小除夕,大周皇帝陛下在宫中设宴,宴请文武百官。这一天齐家老少皆乔装出城,在这之前齐舒志去了余府找到了老丈人,劝他一起离开。余相听了之后,问道:“你呢?今日走不走?”
“我不走。”齐舒志道:“我还有事要办。”
“那老夫也不走。”余相捋着胡子道:“今日宫宴,若老夫不在,陛下难免怀疑。”
“可是……”
“无妨。”余相笑道:“皇上他不敢再宫宴上动手,若他真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杀你,怕是天下就要大乱了。”
周辰理确实没有打算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杀齐舒志,但齐舒志还是估错了他的决心。周辰理吸取了周昃勤的教训,知道当断不断只会给自己造成隐患。对齐舒志动手就要越快越好,越快齐舒志越不做准备。
他大概以为自己会在宫宴上动手吧?其实周辰理真正准备动手的地方,是在大街上。
他早就在齐舒志去往皇宫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死士,小除夕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这里动手。
霜霜在御书房门口浑身发抖,她转身就要离开。一个人突然蹿了出来,“皇后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与书房内周辰理的声音道:“是霜霜吗?进来吧。”
霜霜走了进去,不行礼也不说话。周辰理笑道:“你都听到了啊。”
“为什么?”霜霜不愿相信,“你们不是好朋友好兄弟吗?”
“曾经是。”周辰理道:“现在不是了。”
霜霜压抑住了想要发抖的感觉,“我……臣妾身子不舒服,想回去休息,臣妾告退。”
“你是要去通风报信吗?”周辰理大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一旦齐舒志没死,死的就会是朕?”
太监总管领着几个小太监进来,将霜霜抓了起来。周辰理走了下来,走到霜霜的面前。他仔仔细细的看着霜霜眼睛,忽然落下了两行泪水,“你竟还想通风报信?我是你的丈夫啊,你都不在乎我的死活吗?”
霜霜愤恨的盯着他,“是你逼我的,我根本没想嫁给你。”
万箭穿心不过如此,周辰理的右手死死的抓着胸口的衣服,“啊……你究竟有没有心啊?”
“我真心待你,不顾一切也要让你做皇后,让你成为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我怕你不开心,我登基至今,没有收过一个嫔妃,除了你没有宠幸过任何人。”他抓住了霜霜的后颈,迫使她看着自己,“我哪里对你不好?你竟还想着齐舒志?你可知他心里从来都没有你?”
“我知道。”霜霜冷静的看着周辰理,“我不在乎。”
齐舒志换上了王爵的礼服,在侍卫的簇拥下出了府门。虽然周辰理不太可能在宫宴上动手,但齐舒志不能不防。他已经联系禁军之中的人,如果周辰理敢在宫中动手,禁军里他的人就一定会事先得到消息,且第一时间前去护他出宫。
霜霜被关在了甘泉宫内,外头全是周辰理的人,她根本没有办法将消息传出去。
眼看时间越来越少,她瞥见了铜镜之内自己的身影。
一身华服满头珠翠,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她知道如果她今天什么都不做,她依旧会是皇后,以后她的儿子会是太子。她就不再是那个连姓什么都不知道的风尘女子,而是一个会青史留名的一国之母。
可她为什么总是会想起,在那个清雅的小院子里,亲手炮制了新茶期待的某个人过来的小女子?
霜霜脱掉了身上华丽的衣裙,将头上的朱钗一根根拔下,一头乌发如瀑布般散开。张开双臂在原地旋转一圈,此时镜子里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霜霜。
她手里握着一根金簪。
唉,此生休矣。
齐舒志骑在马上,护卫道:“前头人多,王爷您慢点。”
“嗯。”齐舒志点了点头。
突然他整个人宛如被电击了一般浑身抽搐起来,“啊!!!!”
一声无比凄厉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吓了所有人一跳,齐舒志从马上坠了下来。护卫们慌忙去扶他,却见他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的按在心口处。一张脸痛苦的扭曲起来,仿佛正在被人用刀一点点刺开心脏。
“回去!”
亲卫统领当机立断,“回去!”
靠山王突发疾病不能来参加宫宴了,得知这个消息的周辰理就在想,到底是那里走漏了消息?
“陛下!”太监颤抖的声音传来,“甘泉宫出事了。”
周辰理赶到了甘泉宫的寝殿,第一眼就看见那个黑发散落只穿白色中衣的绝美女子躺在地上。她的心口扎着一根牡丹金簪,鲜血在白衣上晕染开来,仿佛在心口也开出了一朵艳丽的红花。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好,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