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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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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恬原本是打算午后再去春来阁向他五哥讨蜜瓜, 却怕他五哥那儿已经没有蜜瓜了。

柱州的蜜瓜可不同于普通的蜜瓜, 在贡果中也算是比较金贵的,并不是轻易就能弄到。

为免耽误给云栖送去, 他必须尽早确认, 他五哥那儿究竟还有没有剩余的柱州蜜瓜。

若有,那最好。

若无,他也能早些另想办法,从别处找来。

楚恬带着常寿, 一路从不染池来到了春来阁。

刚行至春来阁外,楚恬就见一身着黛蓝色锦袍的青年, 气冲冲的从阁内走出来。

此人非旁人, 正是由贤妃所生的当今三皇子楚怀。

三哥这是又与五哥吵嘴了吧?

对于这种事, 楚恬也算是见怪不怪, 亲热又不失礼数的向他三哥道了声安好。

楚恬还是比较了解他三哥的脾气的,知他三哥是个很要面子的人。

三哥每每与五哥吵嘴, 就算被五哥气得七窍生烟, 也会尽量将熊熊冒出的烟气都遮掩好。

表现出一副我为人心胸宽广, 特别大度的样子。

才不屑跟老五那种不讲礼数,更不讲理的小混蛋置气。

虽然他三哥每回都掩饰的十分拙劣, 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心里生气, 但今日, 他三哥掩饰的尤为拙劣。

甚至可以说, 完全就掩饰不住自己的怒意。

看样子, 他三哥今日是真的气极了。

眼见他三哥正在气头上, 楚恬可不傻,才不想做被无辜殃及的池鱼。

于是,在向楚怀问过好以后,楚恬又忙不迭地道了声,“三哥慢走。”

楚怀被他五弟楚惟气得是头晕眼花,脑袋发胀,也没心思与他六弟楚恬多言,只道:“六弟快进去劝劝你五哥吧,让他得闲就多读读圣贤书。就算他生性太过顽劣,注定成不了贤人君子,也别做那心胸狭窄的小人!”

说完,楚怀便带着随侍的太监拂袖离去。

在楚恬眼中,他五哥楚惟是个极为爽朗豁达的人,跟心胸狭窄根本不沾边。

倒是他三哥有些……不对,是很小心眼。

就连七八年前他五哥不小心碰翻砚台,溅了几滴墨在他三哥身上的事,他三哥都记得清楚。

不只记得,还要时不时拿出来说上一说,说他五哥如何如何冒失,如何如何乖张霸道,不敬兄长。

害的他如今每回见到他三哥,都会特别紧张桌上的茶碗杯碟。

生怕不小心碰翻了什么,溅洒了茶啊水啊到他三哥身上,会被他三哥记一辈子。

“六殿下您来了。”

五皇子楚惟的近侍,太监长空从阁内迎了出来。

对冷着来,又气白了脸走的三皇子,长空更是见怪不怪,脸上不见一丝紧张忧虑之色,一如寻常,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五哥可好?”楚恬问他。

长空答:“殿下您是知道的,我们主子心大着呢。”

楚恬闻言,淡淡一笑,随长空向阁内走去。

楚恬进屋时,楚惟正盘腿坐在窗下的软榻上吃着水果,神情轻松且惬意。

见他六弟来了,楚惟连忙放下手中叉水果的银签,冲楚恬摆手,“六弟快过来坐。”

楚恬也不与他五哥客气,刚一过去坐下,就打趣说:“方才在门口撞见了三哥,见三哥生了好大的气。若叫三哥知道,五哥这会儿跟没事儿人似的,一准儿更生气。”

楚惟促狭一笑,“人大约还没走远,要不我派个人去告诉他?”

楚恬听了这话,作势要起身,“要不我帮五哥跑这个腿?”

“罢了罢了,别真给气出个好歹来。”

楚惟边说,边从桌上的茶盘中取出一只茶碗,又提起明炉上的小茶壶往茶碗里添满了茶,然后将茶碗缓缓推到楚恬跟前。

“六弟说,三哥究竟是聪明还是笨呐?想来,能把四书五经,先贤经典倒背如流的人应该不蠢,可三哥他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呢。

外间虽然有传,父皇是因为我被当日不染池上,那具漂浮的舞姬尸体吓病了,才会对逼死那舞姬的贤妃勃然大怒,禁了贤妃的足。

但事实究竟怎样,你我兄弟心里都很清楚。

我早就已经跟三哥明说,说我绝对不会去父皇跟前,为贤妃求情。三哥却连续五日到我这儿,费尽口舌地逼我改变主意。

方才还说什么,他已经‘五顾茅庐’了,比当年刘玄德三顾诸葛孔明的茅庐,还要多两份的诚意。

让我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说让我做人不要太绝。”

楚恬先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才应道:“贤妃是父皇的嫔妃,有关贤妃的事,便是父皇后|宫里的事。咱们做儿子的,不好掺和父皇后院的事。”

“六弟是个明白人。”楚惟道,“三哥平日里满口的礼法规仪,道德伦常,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些呢。”

“关心则乱。”楚恬将茶碗放回桌上,“眼见中秋将至,父皇还没解除对贤妃的禁足。三哥大约是怕贤妃无法出席中秋宫宴,才急着想法子,想在中秋宫宴到来之前,让父皇解了贤妃的禁足。”

楚惟恍然,他原先还有些纳闷,像他三哥那样死要面子又爱摆架子的人,平日里就算被他气到快吐血,也会拼命忍着,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今日,他三哥竟然在他面前那样失仪……

为贤妃的事,他三哥怕是急疯了。

能不疯吗,中秋宫宴可是仅次于除夕宫宴的第二大宫廷盛宴。

贤妃若是不能出席,那么……

“我成日待在春来阁不出门,日子都过糊涂了,倒忘了快过中秋了。”楚惟与楚恬说,“如今想来,倒不怪三哥着急,若贤妃禁足不解,未能出席今年的中秋宫宴,恐怕不只后|宫的风向要变,外间的风向怕是也要变了。”

楚恬微微点头,“要怎么做,五哥再好好想想。”

此刻的五皇子楚惟,明显没有刚刚那样泰然自若了。

之前,他是真没想到还有中秋宫宴这一茬。

便把他三哥请他出面为贤妃求情一事,想的过于简单。

毫不犹豫的就做出了他认为正确的决定。

如今再看,他才发觉这事儿其实还挺复杂的。

是得重新考虑看看,究竟要怎么做才最好。

一旦他行差踏错,必然会连累他母后。

贤妃与淑妃不同,淑妃纵然嚣张跋扈,但不论欺负谁,还是打压谁,都是明着来,从不在背后捅刀子。

而贤妃正好相反,贤妃是表面笑嘻嘻,专爱背后下刀子。

除此以外,贤妃还特别小心眼,特别记仇。

他三哥的脾性,就是随了贤妃。

倘若此番,他不出手帮贤妃,贤妃一定会记仇。

却不是记他的仇,而是会把这笔账都算到他母后头上。

认为他一定是经他母后授意,才不肯出面帮她求情。

想他母后为人一向心慈,性子又绵软。

虽贵为当朝皇后,母仪天下,却也只是表面看起来风光。

事实上,这些年来,他母后一直都被贤妃和淑妃压着。

尤其是贤妃,仗着资历、家世、以及多年经营下来的,在后|宫之中的威望。

同时,还仗着自己有协理六宫之权,芝麻绿豆大小的事,都要暗暗与他母后较劲,逼他母后屈从于自己的决定。

贤妃霸道,极其霸道,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贤妃霸道的有手段,有底气。

楚惟心里很清楚,眼下他父皇虽然很生贤妃的气,但贤妃绝不会因为逼死一个舞姬这种事就彻底倒台。

贤妃能否重获他父皇的爱重他说不好,但贤妃的禁足迟早是要解的。

协理六宫之权,也迟早会恢复。

一旦贤妃恢复了元气,只怕头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找他母后寻仇。

以他母后那般温软到都有些懦弱的性子,怎么应付得来。

可要是他依了他三哥的话,去他父皇面前帮贤妃说两句好话,以贤妃的性子,也不会领情。

反而会觉得,他们母子都怕了她,日后气焰恐怕会更加嚣张,更变本加厉的欺压她母后。

如此看来,无论他帮还是不帮贤妃说话,结果都没什么两样。

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吗?

他得再好好想想。

“多谢六弟提醒,我会再好好想想。”楚惟感激道。

楚恬淡淡一笑,正欲说什么,余光突然瞥见桌上的果盘里有蜜瓜,笑容瞬间就碎在了脸上。

他连忙问楚惟,“五哥这儿还有蜜瓜吗?”

得此一问,楚惟怔了一下,“这盘子里的不够吃吗?”

“不够不够,五哥这儿还有吗?”

“秋水。”楚惟冲屋外喊了一嗓子。

片刻,楚惟身边的大宫女秋水就进了屋,“殿下有何吩咐?”

“柱州蜜瓜还有吗?”

“回殿下,柱州蜜瓜还剩下一个,要奴婢命人切来吗?”

“切。”

“不切。”

楚惟和楚恬兄弟俩异口也不同声。

秋水糊涂,究竟是切还不是不切呀?

“六弟不是说蜜瓜不够吃吗?”楚惟也有些糊涂。

楚恬道:“一气儿吃太多蜜瓜也不好,不如五哥把那个蜜瓜送给我,我带回去晚上再吃。”

楚惟听了这话,半分也没犹豫,立刻吩咐秋水,“你派人把蜜瓜给六殿下送去。”

如愿讨到蜜瓜的楚恬心里喜滋滋的,忙与楚惟说:“五哥不必特意派人去送,交给外头的常寿就好。”

“听六殿下的吩咐。”楚惟与秋水交代。

秋水得令,立马下去安排。

“我记得六弟嫌蜜瓜太过甜腻,从前并不爱吃。六弟是何时改了口味?”楚惟边问,边用银签扎了一块果盘里的蜜瓜,递到楚恬手上。

他五哥记得没错,他从前的确不爱吃蜜瓜,嫌蜜瓜太甜齁嗓子。

但从今日起,他爱吃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云栖爱吃。

“弟弟是最近才喜欢上的。”楚恬答,咬了一口蜜瓜,不想才嚼了两下,就突然咳嗽起来。

楚惟见了,连忙探身过来,为楚恬拍背,“六弟慢慢吃,又没人跟你抢,这些都是你的。”

楚恬方才吃的并不急,他不是噎呛到的,而是被过于甘甜的蜜瓜汁齁呛到的。

这蜜瓜简直太甜了,比直接喝蜜糖还甜。

原来云栖那么喜爱甜食?

怪不得人那么甜呢。

见他六弟一边咳,还一边傻笑,楚惟心中惊疑。

觉得他一向沉敛稳重的六弟,今日看起来有些古怪。

不过却并不像生病了,也不像有什么心事。

瞧他六弟笑得这又傻又甜的样子,倒像是有什么好事。

能是什么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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