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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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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早上那一番折腾, 这会儿云栖身上难受极了。

难受到每一寸骨与肉都在发疼,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燃烧。

云栖觉得很渴,也很饿。

但眼下咀嚼与吞咽,以及接下来的消化过程, 对云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每一次咀嚼,口腔都刺痛难忍。

每一下吞咽,喉咙便撕裂般的疼。

温热的粥水落入胃中, 不但不令她感到舒服,反而翻江倒海般的胃逆想吐。

但人要活下去,便不能不吃不喝。

尽管很不适,但云栖还是一口粥一口水地缓缓吃着。

在吃干净碗里最后一口粥以后, 云栖舒了口气。

常禄忙问:“云姑娘要不要再吃一碗?”

云栖摇头, 谢过常禄的好意,便拿起发梳,认真地梳起头来。

云栖的头发本就已有六日没打理过了, 加之今早被越姑姑一番胡撕乱扯, 不只看起来乱,还有好些地方都打结了。

好在云栖的发质不错,只要耐心些, 那些打结的地方都能在不弄断头发的情况下梳开。

云栖庆幸眼下是冬日,若是在夏日, 一连被关在这里六七天不梳洗, 她的头发早就馊了, 整个人只怕也馊了。

就算她本身没有洁癖, 但作为一个平日里颇爱干净的姑娘,她也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要不要给云姑娘找块镜子来?”常禄问。

“不必,随便梳几下,拢起来就好。”云栖应道,自然不忘谢过常禄好意。

常禄觉得,云姑娘应该是怕麻烦他,才说不需要镜子。

他原是打算起身去给云栖找一块镜子来,却又怕他待云栖过于殷勤讨好,会惹得云栖不自在,平白叫人觉得他别有所图。

常禄再三犹豫,最终没有去找。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烤火,假装没看云栖,实则余光一直都在瞧着云栖梳头。

常禄想,若换做那些才高八斗,出口成章的才子,一定能想到许多优美的词语来形容此刻云姑娘梳头的美态。

他不是才子,识的字也有限,若要让他来形容眼前的云姑娘,他只能说好看,好看的让人都移不开眼。

他是个太监,已不算是个男人,本该断了男女之间的欲念。

但他却似乎能够明白,明白王旻公公为何愿意铤而走险,费尽心力,也要保住云姑娘的命,将云姑娘从这里救出去。

若云姑娘肯与他对食,那他一定也心甘情愿的为云姑娘上刀山下火海。

想到这儿,常禄不由得红了脸。

不过话说回来,云姑娘真是王旻公公的对食吗?

他可是亲耳听到,云姑娘口口声声喊王旻公公是哥哥。

两人之间看起来很亲密,却不是那种亲密。

莫非云姑娘并不是王旻公公的相好?

可若云姑娘并不是王旻公公的人,那王旻公公又为何对人家百般柔情万般呵护呢?

常禄心中好奇,却知这种事不方便问。

于是,他便一边偷瞧云栖梳头,一边默默寻思。

“常公公。”一直默默不语,认认真真梳头的云栖,忽然开口唤了常禄一声。

常禄惊了一跳,只当云栖发现他偷看自己梳头了。

红着脸慌张道:“小……小的在。”

云栖一怔,不明白常禄为何忽然在她面前自称小的。

不过她并未太在意,只好声好气的与常禄说:“我有话想问常公公。”

因刚刚慌乱之下的那句口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常禄,勉强定住心神,应道:“云姑娘有话尽管问,老规矩,能说的我都说给你听。”

云栖静了静,方才开口问道:“敢问常公公,同我一起被抓进来的那些宫人,都是怎么死的?他们……他们生前可有受苦?”

常禄没想到云栖会问这个,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他反问云栖一句,“云姑娘真想听?”

云栖倚靠在栅栏上,看似冷静地一下一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受不住。请常公公务必如实告诉我。”

常禄听了这话,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把心一横,依着云栖的要求,如实讲道:“但凡进了暴室,怎么可能不受苦,在临死之前,他们多多少少都遭了些罪。”

云栖轻轻“嗯”了一声,拿发梳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几下。

“那些与云姑娘一同抓进来的宫人,都被单独提审过,审问过程中无一例外都动过刑。”

“都动过刑?”云栖秀眉微拧,“那都是些再柔弱不过的姑娘,突然遭逢那样的变故,又被抓进这里,一准儿都吓坏了,必是问什么就说什么,定不敢藏私。为何……为何要对她们动刑呢?”

常禄答:“这是暴室的规矩,就算人犯再知无不言,滔滔不绝,临了都免不了一顿毒打,逼问还有没有没吐干净的事。”

听完常禄的解释,云栖忽然觉得自己很蠢,竟然会问常禄这种问题。

这里可是暴室,是只要被抓进来,就不可能活着走出去的暴室。

每一具从这里抬出去的尸体,都是遍体鳞伤,甚至不成人形。

她怎敢指望玉琅,玉珀她们生前没受过苦,怎么能奢望她们每个人都走的很安详。

云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稍稍镇定了些许。

“常公公,您接着说吧。”

见云栖还算冷静,常禄方才接着讲道:“当日抓进来的那些宫人,除了一个正生着病的,因受不住刑,当夜就死了。其余人等在被抓进来的第三日,也就是在案子查清的当日,就被陛下赐了自缢。

听说陛下要他们自缢殉主,他们多半不肯欣然就死。

不肯就死的那些,最终都被活活勒死了。”

听完常禄的话,云栖静默了许久,才又开口问:“那个被抓来当夜就过世的人,是不是唤作玉珀。”

“是。”常禄很肯定的答,因那天夜里正好也是他在值夜。

玉珀这个名字,是他亲手从名册上划掉的,因此印象深刻。

“玉珀姐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像她那样温良纯善的人,该长命百岁,寿终正寝的。”云栖说,依然在一下一下缓缓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但眼泪却流的汹涌。

血债血偿,她一定要让那个凶手血债血偿!

……

东宫太子居所北宸宫内,太子妃何氏正坐立难安。

距太子去勤政殿见陛下,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却仍不见太子回来。

虽说太子是听闻陛下因后|宫近日发生的那些变故,心情抑郁消沉,思来想去放心不下,特意去开解宽慰。

可最近几个月来,这父子二人只要见面,回回都闹得不欢而散,甚至是大吵一架。

太子妃实在担心,怕太子一个不小心,不但没能开解陛下,反而惹得陛下更加烦闷恼怒。

陛下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很恶劣了,可不能再恶劣了。

“令春,盈夏,你们俩再出去瞧瞧,看殿下回来没有。”太子妃吩咐说,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两个宫女得令,正往殿外走,突然听见通报声响起,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太子妃大舒了口气,连忙携两个近侍宫女迎了出去,却见太子是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给架回来的。

太子垂着头,像是睡着了……难道是晕了?

太子妃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惊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殿下稍安勿躁,太子殿下只是陪陛下饮酒饮多了,醉了。”王旻边说边往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冲太子妃施了一礼。

太子妃见是王旻,不敢怠慢,忙客气道:“王公公不必拘礼。”

太子妃待人接物十分的温婉和气,与太子妃说话,王旻的声音不由得就放轻放缓了许多,“陛下见太子殿下醉酒,很是心疼太子殿下,原本是要留殿下在偏殿安置的,却听殿下睡梦中一直在喊您,便命人备了御撵,将殿下给您送回来了。

送太子殿下这样要紧的差事,本该由奴才的师傅来当的,可奴才的师父因腿疾突然发作,今日告假休息,不在御前当值,才由奴才替师父送太子殿下回来。”

听说太子殿下在睡梦中一直喊她,太子妃的脸不由得发红发烫起来。

害羞过后,太子妃不禁望了停在不远处的御撵一眼。

心道:陛下竟然用御撵将太子送回来,还吩咐身边最亲信的人一路护送。

看来今夜太子与陛下不但未起龃龉,父子关系还得到了些许缓和。

太子妃心里高兴,忙与王旻说:“天寒地冻,王公公一路辛苦,进来喝杯茶暖暖身吧。”

王旻冲太子妃躬了躬身,应道:“殿下好意,奴才本不该推辞,但今日师傅不在,御前那头便离不了奴才,奴才得赶紧回去复命。

对了,劳殿下吩咐小厨房熬一剂醒酒汤,喂太子殿下服下。

如此,太子殿下明早起来,身上便不会太难受。

这是陛下的吩咐。”

太子妃点头,“劳王公公给父皇带句话,说臣媳定会尽心照料太子。”

“殿下放心,奴才一定将您的话带到。”话毕,王旻又冲太子妃一礼,便退身告辞了。

……

太子妃虽为当今储君的正妻,身份极其尊贵,但只要是有关太子的事,她都喜欢亲力亲为。

她命人打来热水,亲自用巾帕为太子擦脸擦身,更换寝衣。

待忙完以后,醒酒汤也熬好了。

太子妃又一勺一勺将醒酒汤吹凉,喂进醉到不省人事的太子口中。

没想到这碗醒酒汤效用惊人,刚服下一盏茶工夫,太子就悠悠转醒。

得知自己是醉晕过去,被人抬回来的以后,太子十分歉疚地握住太子妃的手,“琪华,对不住,又让你为我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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