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陆秋睡到半下午就醒了过来, 维尔斯还在睡。
她翻下猫窝摸到桌子上, 抱起终端继续学习。
几个小时时间她一直埋头苦记。这里的文字不像英文单词那样简单，但也不是汉字一样方方正正一笔一划，都是一个个内里充满了各种线条的圆形，咋一看像一朵朵花一样，这个圆形花朵里有的线条少有的线条多，多的那些复杂到令人眼晕的地步。
似乎线条多的字可以同时代表多个读音和意思。
这比外国人学汉语要难太多太多了, 陆秋学着学着就忍不住开始揪头发。
一下午功夫她也只多学了两个字而已，顺便又将上午学到的五个字记忆了一下。
因为太过专注, 维尔斯醒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维尔斯做梦了, 梦到小宠物当着他的面被抓走了，他怎么追也追不上, 一时心焦，伸手朝身边摸去, 却发现真的摸了个空，他猛地从猫窝里站直了身体，一秒清醒过来。
陆秋还真不在身边，但也离得并不远。
他一眼就看到了陆秋面前飘着的小小投影，那似乎是幼崽识字教学。
而他的小宠物，似乎正在跟着教学学认字。
这一刻维尔斯的心情有点复杂，难道这只小宠物真的是开智动物？想要做专业的检测没法在家里做，需要到城市中的检测机构里。
先前他想着要去走一趟，看来这件事不能再耽搁了。
如果陆秋真的是开智动物，那, 那他也不可能送她走！这件事想都别想！
维尔斯的爪子在猫窝柔软的毯子上抓了一下。
陆秋听到声响猛地转头，就发现维尔斯正站在猫窝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糟了，被发现了。
她慌乱地将投影关掉，一把扔了移动终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背着手低头不敢看他。
陆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慌乱，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也许内心深处，她是害怕自己被这些动物当作异类，就像从前所有故事中动物成精后都会隐藏起自己，免得被人类发现被关进实验室一样。
人类和猫不是同族，人早就将自己从动物这个群体中划分了出去。
所以她一方面害怕自己会被当作异类，一方面又摆脱不了做人时的习惯，无法适应当一个普通宠物的生活。
维尔斯只是轻轻巧巧地从猫窝跃到了桌子上，瞧了眼被扔在一旁的移动终端，倒是没责备她，反而将东西捡起来又塞回了她手中。
陆秋握着终端愣了下，随后被一个巨大的胸膛抱进了怀里。
巨猫的胸膛永远都是温暖又令人安心的。
她刚刚有些被提起来的心瞬间又被放了回去。
总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放心落脚的地方，不再是无所适从格格不入。
既然小宠物是在学习，维尔斯也不再禁止她使用移动终端，就这么抱着她，将终端打开投影放大，跟着她一起看幼崽识字教学。
窝在巨猫型座椅里学习，比坐在冷冰冰的桌子上的感觉要好太多了。陆秋自觉效率都高了不少。
这里一人一猫相处融洽，傍晚，在陆秋直播事件热度开始消退之时，一篇质疑的文章，悄然被三个坐拥百万粉丝的宠物领主同时发出。
“关于最近突然火起来的那个变异宠物直播，有几点非常值得疑惑和深思的地方。”
接下去这篇文章就洋洋洒洒地将三场直播中，陆秋的所有表现都一点一点地截出来掰开说，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这只宠物绝对遭受到了残酷虐待。
说不定她的利齿和尖爪，也都是被维尔斯这个宠物主人给拔掉的。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从前就有动物因为宠物爪子太尖利，害怕抓花家具伤人，就狠心将宠物爪子直接连骨切掉了。
这样的行为实在是令兽不寒而栗。
再者，就算是变异猴，猴子的体型也没有这么小的，这只很明显长期营养不良，看看直播里宠物吃的都是什么东西，毫无营养的死鱼，无法入口的酸柠檬。
在直播换衣那场里，一连换了那么多件衣服，明明宠物都已经很累了还不停手。也能看得出宠物很惧怕主人，对主人的命令不敢违抗。
最新这场直播中，刚开头那段，播主朝无毛猴伸爪要拥抱她，那只无毛猴在他怀里害怕的一直发抖，完全不敢露出脸来。
切切实实的证据全摆在眼前，只要是养过宠物的一看就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只妥妥就是受过虐待和严酷训练。
宠物落到这样可怕的主人手中，现在还被用来当作赚钱工具，实在是太可怜了。
文章最后，发帖人严厉谴责了这种行为，并请求斗鲨直播封掉直播间，救出无毛猴。
文章被发出来后，又很快有几个粉丝过千万的大领主转发，迅速在整个领地上发酵开来。
因为陆秋已经在热搜挂了一个下午，有很多动物都点进去看过，不过那时候风向正常，评论几乎都在说很可爱，并没有动物想那么多，说什么虐待之类的。
现在看看文章，再回想一下，又觉得确实有哪里不对。那只宠物确实太瘦了，胳膊细到几乎一碰就会断，也不是幼崽了，一只成年动物又怎么会瘦小成这样。
先前对陆秋抱有好感，或者已经成为她粉丝的动物们都有些愤怒。
在几个播主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大量只听片面之词就激动无比的观众们，开始涌入维尔斯直播间辱骂起来，对动物来说各种难听的话都能招呼出来。又打折拯救陆秋的旗号，他们希望维尔斯能主动交出她。
甚至还有一部分人涌入斗鲨直播平台的领地账号下，希望他们能封掉这个直播间。
不过一个多小时而已，宠物主播虐待宠物这个话题的热度就已经超过了陆秋的热度，直接挂在了领地热搜第一。
一夜一天没睡的朱蒂，在那篇文章转到自己首页来的时候，立即就呆住了，先前看直播时她只是跟着吐槽，也曾经大骂维尔斯是渣猫，却从没有想过那只宠物是不是被虐待过，因为她压根就没有看出来，那种气氛很明显不是。
因此看到文章主题后她的第一想法是否定的，不可能，怎么想也没有这种迹象，绝对是胡说八道。
在开口骂人前，她又止住冲动将文章细细看了两遍，眉头很快皱了起来。
这，竟然写的有理有据，并不是空口白话，连陆秋的各种反应动作细节也全都截了出来，几乎让人没法反驳。
朱蒂盯着那些被截下来的配图，最开始陆秋确实有点不太敢靠近灰猫，表情小心又胆怯。但这段图只到这，后面发生了什么她知道，后来陆秋在发现猫受伤之后，非常焦急地去给猫包扎伤口，绝不是害怕恐惧的样子。
如果一只宠物真的被虐待，那么她在主人睡着时，要么上去杀了主人，要么是逃跑，如果不敢逃跑，也肯定不会主动靠近。
怎么想都不符合情理。
朱蒂觉得她找到了反驳证据，这文章断章取义，故意不说互动亲近的部分，还曲解意思，并不是实情。
先前因为她激情安利了陆秋许久，不少粉丝都过来询问她这件事。
朱蒂这会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回道：“我相信播主不是这样的动物，他对宠物很好。”
回答完粉丝的询问，她又在自己主页专门发了一条给维尔斯澄清，并将自己的发现也一一写了下来。
可此时除了小部分粉丝还能维持冷静，大部分都处在激动中，甚至原先几个死忠粉直接转黑，开始反踩朱蒂没有同情心，竟然给维尔斯这种渣猫说话。
朱蒂简直要气哭了。
最初发出文章的三个领主因为这件事，粉丝瞬间涨了近百万。
其他动物见状，也纷纷跟着转发，全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上去谴责讨伐维尔斯。
到目前为止维尔斯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有粉丝坐不住，开始试图通过的他的直播间中透露的信息扒他的身份。
维尔斯做为三王子时，从没有在帝国官方新闻中出现过，最初几年被带出去活动时，也只是一些私下的宴会，他甚至都没有开通过领地号，只用游客身份偶尔预览一下领地上的动态。
这么一个三王子，却低调的像是不存在一样，他的消息在网上也几乎查询不到。皇家并没有将他的消息写进官方资料中，他的存在是被排除在外的，但同时，也将他完全隐藏了起来。
因此很多技术流动物找来找去，关于维尔斯一丝的蛛丝马迹也找不到。
这不免让不少在扒皮的动物觉得怪异，难道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后台？
到最后，大部分动物都放弃了这一行为。也许人家是真有后台也说不定，这种情况还是少招惹为好。
得知维尔斯的信息一直扒不出来后，维娜三人都有些忐忑。
“怎么会什么都查不出来，这么大一只动物在这里，名字也写在直播间上。是不是钱出的不够？”
黛娜迟疑地猜测：“会不会是被隐藏加密了，权限不够就查不到，他不是什么大人物吧？他会飞，只有王族才会飞，他不会是？”
“不可能！我查了，王族没有叫维尔斯的。别自己吓自己，这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你们怵什么，难道我们列出来的证据不是真的？大家都明眼看着的，该慌的是他才对。”
“其实，除了蜘蛛和鱼，也没有其他更直接的证据吧。”珊娜嘀咕道，却不敢说出来。
事已至此，已经不可能退缩。
等到维尔斯注意到终端里疯狂涌出的消息时，已经是晚饭时分了。
他老早就将消息提醒全都关闭，因此从下午累积到现在的消息全都没有收到。
陆秋学累了，如释重负地关掉移动终端，扒着维尔斯的胳膊揉了好一会，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将终端打开了。
维尔斯正准备关闭，才突然看到自己的消息提醒已经快要达到了上线。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多消息？
他点开消息的同时，鲁斯也从楼下爬了上来。
“大人，出事了！”
鲁斯从没有这么惊慌过，他一向做事都很稳重。
维尔斯抬头皱眉看他：“什么事这么惊慌？”
“星网，领地，您和宠物的直播上了热搜了，有文章说您虐待动物，被许多大领主号转发，您。”
鲁斯这会很自责，可以说是非常自责。
在指责维尔斯虐待动物中最关键的那一条，给宠物吃死鱼和无法下咽的柠檬，全都是他自己擅自做主的，维尔斯并不知情。
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维尔斯也不会被那么多人骂。
想到此他迅速落到屋中，前爪整个趴伏在地上，头低低伏着。
“大人，您责罚我吧。”
维尔斯开始没有说话，忽略那一排消息，点开领地看了眼，又仔细看了那篇攻击他的文章，他自然也看到了被端上来的死鱼，就是后来陆秋喂他的炸鱼干。
文章下面已经聚满了骂他的人，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若是从前他的心情或许还会波动一下，但现在他完全无视掉了这些攻击。
抬了抬眼皮，他对还跪在地上的鲁斯道：“起来，像什么样子。即然你觉得自己错了，那就罚你吃一个月的鱼。”
维尔斯知道，哪怕是没有那盘鱼，想要攻击他的动物们也会找到其他理由和借口。
他又看了看最初转发的几个播主，都是斗鲨平台跟他同一个区的几个宠物播主，这些播主说火不算火，说不火也有些名气，因此几个同样处境的播主就开始抱团取暖，这次针对他恐怕也是觉得自己威胁到了他们。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谋求利益。
比如说曝光度，比如说名望。
维尔斯对这些事情看得很通透，不过片刻功夫就想明白了。
不争只是懒得争而已，哪怕他是一个非常失败的三王子，那也只是因为他自己不想要，而不是别人不给。
鲁斯站在一边，终端投出的投影在不停地刷新着，为维尔斯辩解说话的动物很少。
“大人，我去联络一下把这两个搜索撤掉。”
维尔斯头也没抬地道：“为什么要撤掉？你找动物去查查这三个主播的资料。”
他说着将几个名字发送给了鲁斯。
维尔斯确实没什么朋友，但是，他有钱，并且很有钱。
至于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不是皇家分给他的财产，而是他自己做生意挣到的。
如今最赚钱的产业是机器制造，这些年一直想着向外探索扩张，因此帝国扶持了不少机器制造业。
但这些主要产业全都把持在帝国手中，费利克因和大王子名下都有不少大型公司，甚至还有矿产。二王子和小公主名下也有好几颗星球。
那时候维尔斯认回皇家时，只拿到了一颗没什么资源的普通星球，外加一些完全不赚钱的公司。其中就包括几间快要破产的食品加工企业。
在离开首都星之前的那几年，他就一直在为这几间公司忙碌，慢慢将快要破产的公司做成了如今知名的食品品牌。
其中一部分就是陆秋先前在楼下厨房看到的那个冻干机器，那些冻干也是维尔斯公司生产的，在外面颇受好评，因为物美价廉味道很好，目前是市面上最受欢迎的食物之一。
来到巨岩星后，维尔斯就做了甩手掌柜，将公司交给专业团队打理，自己不再过问。赚到的这些钱足够他这辈子随意挥霍也花不完。
鲁斯点点头：“好的大人。那现在您想怎么做？”
“明天去一趟巨岩城，给她做个检测。到时我会再开一次直播。”巨岩城是整个巨岩星上最大的一座城市，也是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陆秋一直在一旁茫然地听着，她猜测到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却因为听不懂只能干着急，什么忙都帮不上。
垂头将放在桌上的移动终端捡起来，她恨不得自己能一次将所有文字都学会。
维尔斯交代完鲁斯后，并没有露出多少急迫的神色。他转头，看到小宠物有些失落地坐在地上，本来就不高的小人，坐在地上后就更小了，像他小时候见到的放在橱窗里的玩具娃娃，很可爱，也让人很想拥有。
像抱幼崽一样将陆秋抱了起来，维尔斯用额头在她脑袋上蹭了蹭。
感觉痒，陆秋躲了躲，过了会终于露出了笑容来。
其实陆秋长得不算特别惊艳的那种，但是她皮肤很白，笑起来时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嘴角还有个浅浅的小梨涡。就仿佛是一朵花在眼前绽开一样，亲和又有感染力。
当然也非常可爱。
维尔斯趁机抓拍到她笑开的过程，随后将之发在了直播间的动态中，并难得附上了一句话
“明天直播。”
也没有说具体几点，就这么简略。
因为维尔斯没有开通领地账号，又扒不出来他的个人信息，除了直播间竟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骂。因此大批动物蹲在他的直播间里，比其他开直播的房间在线数都还要多很多。
维尔斯的粉丝数在这种情况下竟也诡异地继续往上涨，现在都已经超过了百万。
一晚上了，他终于做了一句回应，所有动物都在等着明天的直播，为了不错过这场好戏，点关注的就更多了。
不过片刻功夫，直播间粉丝数直逼两百万。
发完动态维尔斯就直接关闭了终端，没再多看一眼。
晚饭吃的很简单，也有点晚。
维尔斯带着陆秋洗漱干净，然后像先前一样带她回了猫窝准备睡觉。确切的说是准备看着陆秋睡觉。
但将人放进猫窝之后，陆秋却没有靠着他躺下，只是在他身上蹭了蹭，就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座为她准备的小屋，然后转头就开始往猫窝外爬去。
“维尔斯，晚安，我回去睡了。”陆秋这么说着。
维尔斯先是不明所以，等等到反应过来后瞬间愣了起来，看着她翻出猫窝朝墙角那座小屋走去，他瞪大眼睛猛地反应过来。
小宠物，竟然！不跟他一起睡了？！
小宠物竟然走了？！
可是那间小屋子，那间该死的屋子，是他吩咐鲁斯准备的，是他亲手把陆秋从自己身边推出去的！
维尔斯想穿回昨天杀了自己。
什么给宠物个人空间，他是傻逼么？！
站在瞬间空荡荡的猫窝里，维尔斯的心情无比复杂，他盯着陆秋的背影，看着她走进屋里爬上小床躺了上去。
如果现在强硬把她抱出来，她会不会生气？
非常严肃地思考了几秒后他就放弃了，他是真的不想小宠物生气。
此刻陆秋躺在床上，心情也无比复杂。虽然维尔斯看着已经恢复如初，也不再生自己的气了，她却不敢像从前一样时时刻刻都黏着他了。
就算是情侣之间也还会适当地给对方保留一点空间，何况她在这里只是个宠物身份，宠物也该有自己的分寸，晚上睡觉要回到自己的地方。
她不想维尔斯再讨厌自己第二次。
第一次生气是将她挪到墙角，第二次会是哪，楼下？那第三次应该就直接从这里滚出去了。
陆秋现在很清醒也很认命，即然不想死，那就好好苟活着。
维尔斯生气这件事对她确实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躺在床上，陆秋还是想念巨猫柔软的腹毛，手在床单上抓了一下，幻想着她还是躺在巨猫身边，就这么慢慢进入了睡眠中。
屋中一片黑暗，陆秋闭上眼睛后并不知道，被她想念着的巨猫，早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屋外，正透过半敞开的屋顶，从上至下地盯着她看。
维尔斯的尾巴轻轻地在空中甩动，他皱着眉思考，自己究竟要怎么能在钻进这个小地方的同时，又不惊动小宠物。
既然陆秋不来猫窝，那么他来她身边总可以了。
隔天一早。
陆秋像往常一样睁开了眼睛。
外面天光大亮，清早的空气非常清新，她掀开被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随后，她感觉脚似乎是踢到了什么温热又柔软的东西。
惊愕地睁开眼睛，陆秋就对上了一双又大又清纯又无辜的双眼。
陆秋：“？？？！！！”
维尔斯歪头：“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