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hei tui!
林倩当即默默地从心底吐出一口唾沫来, 她忽然有点想骂脏话, 然而话到嘴边, 又给憋了回去,迎接家教蒋老师的笑脸骤然消失, 她魂游天外了片刻,怔怔然间宛若游魂地站起,垂眸, 心不在焉地握住傅从渊的手,咽了咽口水, 心情复杂道:“你好,我叫林倩。”
咖啡厅内流淌出一曲净化心灵的纯音乐,自我介绍结束,两两相望, 安静如鸡。
空气中滋生出名为“尴尬”的气氛。
林倩坐下后, 托着腮, 歪着脑袋,瞪圆了眼睛胆大妄为地打量起傅从渊。
傅从渊坦然自若,任由她“视奸”。
他这般镇定,毫无扯谎的心虚, 反倒让林倩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林倩偷偷地点开手机,这才发现蒋旭的简历上连一寸照都没添上,估计就是临时胡乱弄胡乱投的。
“蒋老师?”林倩狐疑地望着傅从渊, 心想, 要么他是假的是替别人过来的, 要么他就是投错胎了。
傅从渊懒懒地掀起眼皮,愣了数秒,装酷,格外高冷地“嗯”了一声。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碰面,不是要直接切入主题,而是互相问答了解具体情况,换句话说,更像是招聘者面试应聘者。
傅从渊要探探自己的薪资待遇以及林倩的各科成绩基础,因材施教;而林倩呢,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过来试试“蒋旭”的教书水平的,如今,眼前的“蒋旭”突生异变,她自然而然地也跟着多了两个心眼。
她绷紧小脸,时刻准备着要抢占先机先发制人。
林倩心想,她有权查看这位“蒋老师”的身份证。
思及此,林倩的腰杆也挺直了,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把要问的话提到嗓子眼。
“月考试卷带了吗?”傅从渊莫得感情地打断她。
林倩:“……”
林倩把话给吞了回去,扭头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她下意识地“噢噢”了两声,“带了带了。”
边应边迫不及待地打开自己的米黄背包,把装在里面的试卷材料一股脑儿地拽了出来,双手递给傅从渊。
这还是她觉醒前考的,惨不忍睹。
林倩心虚地看着接过材料试卷的傅从渊,恍惚间,又有了新的疑惑。
——他是不是记得她啊?
——不然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落地窗外绿荫挡住耀眼的阳光,知了趴在枝头,唱响了炎炎夏季。
傅从渊垂眸粗略地扫了一遍成绩单,须臾,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瞥了发愣的林倩一眼。
听蒋旭介绍说,这是个混账了十几年到了高三突然翻然悔悟的小可怜。
小可怜回过神,一双眼眸灵动地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这会儿人畜无害的乖是装的。
呵。
“没眼看。”他挑高眉梢,慢悠悠地把资料推回到了桌子中央,实话实说。
林倩:“……”
林倩赫然仰头,瞪他一眼。
是,是,是,她承认,在清大学子眼中,她这卷面上的一切确实挺不堪入眼的。
但是,之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您之前可是夸我进步大是个可造之材的!
两相对比,差别显著,无异于是在杀人诛心。
音乐安抚着她躁动的血液,特意穿着校服的她似乎与咖啡厅格格不入,往来间,总有几个人频频投来打量的目光,林倩自动屏蔽那些奇奇怪怪的视线,她这会儿只觉得会有一口老血从喉咙口喷出来。
冷静,要冷静。
本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原则,林倩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咬牙切齿地问:“有救吗?”
她是个理智派。
即便知道自己未来会跟眼前的“蒋老师”有诸多纠葛,但她还是清楚地知道,当务之急,学习为重。
林倩皮笑肉不笑。
“嗯…”傅从渊倏地往后一靠,他闭了闭眼,抬手捏了捏鼻梁,半晌,肃起脸,神情漠然到不像是在开玩笑,“除非回炉重造。”
“……”这他妈的肯定不记得她。
这可太煎熬了。
和他说话的每分每秒都像在扼杀她的生命。
她快要被气死了。
她的小傅老师才不会这么跟她说话。
林倩“哐”地一声,将脑门磕到桌上,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了半天,才把即将喷涌而出的心气儿给压了回去。
她抬头,忍下把咖啡泼到对方脸上的冲动。
好半晌,情真意切道:“实不相瞒,我就是回炉重造后才有痛改前非的想法的。”
她是再清楚不过傅从渊的教学水平的。
忍住,卧薪尝胆,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林倩满脸真挚,“还请您务必帮帮忙。”
沉默蔓延开。
傅从渊冷眼端详了她少许,嗓音微沉:“嗯。”
林倩眼眸唰地亮了起来,兴冲冲地抱起拳头,张嘴时下意识地就给傅从渊发了张好人卡。
在没戳穿对方前,她也是很懂规矩很会打配合的,她变脸变得迅速,弯着眼笑眯眯,“蒋老师,您真是个面慈心善的好人。”
“……”傅从渊哽了哽,又“嗯”了声。
紧接着,好人顶着他的冰山脸特别现实地把话题扯到了最现实的问题上,“工资多少?日结还是月结?说实话答应过来兼职已经浪费我打游戏的时间了。”
林倩:“……”
真的是报应,报应啊!
过去尝过的甜原来都是赊账来着的啊。
想当初,她要给辅导费,他,他,他是怎么说来着?哦,记起来了。他饱含爱意地说:“没事儿,举手之劳。”
“……”
呵,男人,果然是拥有两副面孔的。
林倩没说话,漂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须臾,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里的零钱包,将零钱包里的账户余额大喇喇地展现给傅从渊看。
傅从渊吓了一跳,将手机推回来的刹那,垂眸时那串数字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他的眼眸里了。
“财不外露。”他说。
紧接着,他后知后觉地惊醒,嘛的,自己替蒋旭坐在这儿怎么着都像个傻逼。
眼前的自称要改过自新的小可怜在找家教上都是亲力亲为的,包括给工资上也是,像她这种年纪的学生,这种事情哪件不由家长亲自筛选过目啊,她这样,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说不定就“啪叽”一下直接赖到他头上了。
傅从渊和蒋旭不同,他可没有那么多泛滥成灾的同情心,他素来都是讨厌麻烦的。
想到这层,傅从渊就想直接鸽了蒋旭的托孤,“这点工资不够我塞牙缝。”
林倩惊了:“!”
虽然现在她和这位“蒋旭蒋老师”还是陌生人,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骂一句:您是老狗逼吧?
她的全部积蓄,谈不上很多,但也绝对称不上少啊。
好几万了呀。
“你这是想坐地起价,趁机敲诈勒索?”林倩眯着眼。
傅从渊瞥她,几秒后,轻哂:“啧,这叫评估我自身所含价值。”
林倩:“……”
他说的好像也没错。
加上他之前也任劳任怨地帮过她,这么看的话,这点酬劳确实少了点。
嗐,这位投错胎的“小蒋老师”可太讨厌了。
林倩皱起了眉头,托着腮苦苦思索斟酌了片刻,几分钟后,终于在“未来”和“钱财”中做了抉择。
钱财乃身外之物。
考不上心仪的大学才真是要了命了。
“行。”她捏着拳头,咬碎银牙,“我知道了,你工资的事儿我再想想办法。”
话落,傅从渊:“?”
“小学生。”傅从渊直起腰,俯过身来,叩叩桌面,“我这是在敲诈。”
他想让她“知难而退”,哪里知道她会这么破釜沉舟地选择“迎难而上”的。
他现在倒是有点相信蒋旭说的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
回了头的浪子连最基本的理智都丢了。
浪子林倩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嘿嘿嘿地笑:“我这叫物有所值。”
“……”
“还有,我不是小学生。”
“嗤。”
半个小时过去了,“面试”似乎碰到了瓶颈。
瓶颈不在面试官那儿,而是在面试者身上。
面试官对面试者很满意,甚至不惜花重金把人聘请下来,反倒是面试者还有所顾虑,旁敲侧击的,迟迟不肯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时间就是生命。
傅从渊想,要不干脆把话摊到明面儿上讲?
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小学生。”傅从渊板着脸,听不进人话似的固执己见地继续这样喊她,“你这事儿没有经过监护人的同意,我可不敢贸然接这笔生意。”
林倩没话说。
她怎么就这么难呢!
傅从渊见林倩陷入了沉思,眉毛一扬,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我去下卫生间,你好好想想。”
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冷声提醒:“这种事情应该由家长代劳。”他从背包里掏出皮夹,抽了两张人民币出来,瞧着,是准备从卫生间回来后就走了,“不然遇到居心不良的人,你都不知道怎么哭。”
“……”
说完,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给,转身离去。
“吧嗒”一声,学生证掉到桌上再摇摇欲坠地掉到地上他也没看到。
林倩眨眨眼。
须臾,从位置上离开,蹲下身,捡起那本深色的学生证,好奇心蠢蠢欲动,不断怂恿着她将其翻开。
两三分钟后。
傅从渊回来了。
林倩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端坐在椅子上,见他缓步走过来时,精神为之一振,等他走近了,她组织好语言,手一抬,“你的学生证刚刚掉了。”
“谢谢。”傅从渊收好学生证,看了她一眼,挑起唇角似笑非笑,“你都知道了?”
逆光之下,没出息的林倩可耻地被傅从渊的这抹笑晃了下眼,她根本就没听清傅从渊说了什么,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认了自己没有做过的罪:“嗯。”
“我是替我同学来的,他临时有事,当不了你的家教了。”傅从渊说。
“你要是真心想好好学习,就跟你爸妈说。”
林倩:“……”她说了呀!
傅从渊怀疑自己被蒋旭传染了善心,居然还能耐着性子讲这么多“劝人向善”的话,啧,这太不符合他平常为人处世的风格了,他盯着林倩看了会儿,“还没学会走就别想着飞,先把学校里老师讲的内容整明白了再说。”
“……”
“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复读啊。”
“……”
直到傅从渊离开了有一会儿,林倩还是懵的。
她咽了咽口水。
从最后的对话里绕出来。
所以……
这是浪费了半个下午的时间,把事情都给谈崩了?
傅从渊是吧?
傅老师是吧?
初见面就是这样惨淡收尾的是吧?
我可去你的一见钟情吧!
hei t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