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撒娇
舒妃脸色微微发白, 但她也不认为自己的心腹会弄错,她是早就得知张贵人要献的是兰陵王入阵曲,打算以此做文章,这才故意在寿宴上装惊艳, 追问张贵人。
寿宴若是出了岔子, 皇帝最终定会怪怨到皇后身上,惹得帝后不合。舒妃所出的三皇子如今愈发得皇帝看重, 舒妃也开始心大起来, 她知道皇后看她不顺眼,反过来亦是一样,皇后膝下无子, 何德何能占据凤位,早就该给她让道了。
至于毓秀宫的两位男妃, 舒妃从没在意过这两人的死活, 张贵人一看便是个惯会勾引皇帝的, 死了就少个人与她争圣宠了。
只是没想到, 太子会现身皇后寿宴, 还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太子与皇后……这是联手了吗?
舒妃内心只慌乱了片刻, 即便太子与皇后联手又如何, 太子不得帝心, 皇帝断不会让太子继位,日后登基的一定是她的三皇子!
舒妃对心腹极有信心,也不想在皇帝面前露怯, 故而善解人意地道:“皇上,臣妾也赞同皇后娘娘之言。”
皇帝本来可有可无,既然舒妃与皇后都同意了齐贵人的建议,皇帝摆了摆手,命人尽快准备。
太子此时道:“张贵人已受伤,恐怕不能再舞,父皇不若只比较奏乐。”
皇后正有此意,也连声附和太子,总不能让血肉模糊的张贵人再在她面前舞一遍,这可是她的寿辰,太膈应了。
皇帝自是准了。
没人提可以让齐贵人代舞。
齐钰感激地望向太子挺直的背影,知道对方一直都在竭力帮他了。
此次事发突然,彼此都没什么准备,可是太子,似乎永远不会令他失望。
皇帝随意点了几名乐师,乐师们略准备了一下,重新奏起张贵人献舞时的曲子,以及真正的古曲兰陵王入阵曲。
皇帝赫然发现,虽开头是有些相似,到后来真的很不一样了。
这就说明齐贵人并未说谎,寿宴上的这支舞,实际也与兰陵王入阵曲没什么关系。
皇帝回想起舒妃询问张贵人时,他并未听见张贵人答了什么,从头到尾,都是舒妃在大惊小怪。
“舒妃。”
皇帝严厉地看向身边的女子,舒妃脸色白得吓人,她竟不知会出这样的岔子,她的心腹在她面前指天发誓,一定咬定是兰陵王入阵曲,怎会变了?
她虽一时想不明白,可是惯会见风使舵,一发现不妥立刻跪下请罪,三皇子虽未参与其中,也跟着母妃一起跪下了。
“皇上,皇后娘娘,看来臣妾是弄错了,因臣妾身边一名信任的宫人如此告诉臣妾,臣妾不该不经查验,就误会张贵人。”
与嚣张跋扈的敏嫔母子不同,舒妃与三皇子一直隐忍,绝不会轻易让皇帝恶感。
皇帝尚未追问,舒妃甚至主动将令她误会的心腹交代出来,丢卒保车。三言两语就让皇帝觉得,她虽做错了事,主要还是受了下人蒙蔽。
皇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此时殿外有内侍着急冲进来道:“皇上,方才张贵人在毓秀宫醒过来了,二话不说便要上吊寻死,幸好被太医们拦下来了!”
皇后很不满皇帝对舒妃的态度,趁机添油加醋道:“皇上,张贵人何辜……皇上可还记得他方才献舞时,兴高采烈的模样,遭此横祸,叫他往后如何想得开!”
皇帝当时被舒妃撺掇,正在气头上,张贵人平时爱争宠,性子刻薄,众妃嫔也没人出来为张贵人说话,皇帝当即便令内侍传了棍子。
张贵人大庭广众之下被半褪了裤子,打得皮开肉绽,醒过来哪还有脸继续活?
皇帝本来缓和了的脸色,复又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永寿宫奴才全部杖毙,舒妃向张贵人赔礼道歉,这几个月不必再到朕面前来。”
皇帝思量之后道出了处置。
皇后一声轻叹,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皇帝终究还是念在三皇子的面子。
齐钰本也没指望能让舒妃如何,只是想杀一杀舒妃的锐气,替张贵人讨回些公道,可是在皇帝眼里,就算张贵人失去性命也不会重罚舒妃,毕竟舒妃乃是三皇子的生母。
想想张贵人日夜排演,一心一意只为了讨皇帝欢心,可是这个男人却视他为草芥,如此薄幸。
齐钰为张贵人感到悲哀。
皇帝已乏了,正要令人都退下,有人冲出来道:“父皇,儿臣有事要启奏!”
皇帝定睛一看,是多日未曾见的二皇子。
慕容骥如今不能轻易入宫,以前他与他母妃都看不上皇后,而今不得不巴着给皇后贺寿的机会入宫来,毕竟皇帝除了逢年过节还会叫二皇子入宫,平常已不会轻易问起二皇子了,慕容骥而今,也深刻体会到了失宠的滋味。
比二皇子更惨的是他的母妃,敏嫔已很久没见到皇帝了,皇后寿宴前,直接命人到延禧宫训话,令敏嫔不要出来碍她的眼,皇帝得知后竟也未说什么。
因此慕容骥更想争口气,把握住这次面君的机会。
他已乖顺了很多,对皇帝也拼了命地孝敬,不止给皇后备了礼,也给皇帝送了,可是皇帝没有多看一眼,寿宴上,皇帝看到的只有三皇子,还赏赐了三皇子御酒,以前对他来说这都不算什么,眼下不论他再如何努力,皇帝都不会再看他了。
慕容骥又急又绝望,宴席上的一切他都没怎么上心,一直到他见到了太子。
慕容骥如今对慕容骏的恨,已远超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坤宁宫众人都在盯着齐贵人时,慕容骥却眼珠不错地盯着太子,恨不得马上就找到太子的错处。
慕容骥正绞尽脑汁,忽听耳畔三皇子挤过来,小声道:“二皇兄,你看太子殿下的手,是不是受伤了?”
慕容骥瞪了三皇子一眼,他也恨夺走父皇宠爱的三皇子,不想与之多言,可是相比之下,他最恨的还是太子。
慕容骥不觉循声望去,结果还真给他发现了一处不妥。
太子手上缠裹了布条,手心洇出鲜红的血来,应当是才受伤不久,且用来裹伤的非是纱布,是很随便的一根布条子,这就说明太子处理伤口时很是匆忙,连命人去取纱布都来不及。
可是为何呢,太子与皇后的关系并不和睦,慕容骥自己若是易地而处,受了伤断不会不先找太医,而先赶着赴宴。
除非太子是入宫之后受的伤,又遇见什么,必须马上入殿。
慕容骥并不善层层剖析,为了向太子复仇,竟也认真地想了下来。
他想到了太子与齐贵人,曾先后进入坤宁宫正殿。
关于太子与齐贵人有染的流言,慕容骥至今也不能确定是真是假。
但是他看见,齐贵人穿了藏青色宫装,露出颈项的那一截里衣领子是浅青色,瞧着是与太子裹伤的布条一个颜色。
慕容骥就怀疑,是齐贵人撕了里衣,为太子裹伤。
且光凭他们两个先后没隔多久入殿,太子就说不清了。
慕容骥精神陡然一震,定是三皇子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决定马上就向皇帝告状,免得被三皇子占了先,根本没发现三皇子在他身后露出得逞的笑意。
“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慕容骥才刚出声,一名年轻内侍疾步过来扶住他,嗔怪地劝道:“二殿下,奴才不是告诉过您,不要吵到皇上吗?”
慕容骥与他不远处的三皇子皆是一脸愕然,看向这名眼生的内侍。
这内侍力气极大,慕容骥一时竟挣脱不开。
意识到这并非自己心腹,二皇子怒道:“你是何人,放开我!”
推推搡搡,内侍终于放开了慕容骥,皇帝也听见了吵嚷的声音,不满地向二皇子瞥过来,就在此时,慕容骥胸口忽然间落下一个褐色的油纸包。
慕容骥愣愣地看着那个纸包,他自己并不清楚这是何物,怎会到了他身上。
皇帝也发觉二皇子的异样与可疑的油纸包了,令内侍总管王德福过去查看。
王德福捡起油纸包,粗略扫了一眼之后,脸色倏变,紧跟着又看了好几眼。
王德福也顾不得二皇子了,托着油纸包奔回皇帝面前。
“皇上,二殿下身上掉下来的这个油纸包里,奴才瞧着……仿佛装了五石散!”
本朝皇族一律禁食五石散。皇帝大怒,立刻唤太医来验,得出的确是五石散的结论,这东西是他亲眼看着从二皇子身上掉下来的,是二皇子所带无疑,想他不过才冷了二皇子几日,二皇子竟敢用这种东西,这是想给谁脸色看!
“孽子,给朕滚,朕不想再看见你!”
皇帝一把将方才没甩出去的玉盏丢了出去,砸在二皇子脚边。
“父皇,儿臣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会到儿臣身上的……真不是儿臣!”
慕容骥蓦地想起方才那名眼生的内侍,可是那人早已不知去向,再去看三皇子,三皇子怕引火烧身也退到了一边。
他堪堪醒悟过来,自己又是被算计了。
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动的手?
这对慕容骥而言已不重要了,他又被父皇厌弃,拼命也要把太子拉下来!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父皇您看太子的手伤,他一定是——”
慕容骥不顾一切大喊,慕容骏岂能容他说完,一个箭步行至慕容骥面前,太子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紧紧扯住二皇子的衣领。
慕容骏阴冷地笑了笑,慕容骥从太子的笑中品出了一丝寒意。
太子从从容容,接着他的话道:“二皇弟,你可是要父皇看孤手上的伤?”
二皇子迟疑片刻,用力点了点头,求助般看向皇帝。
皇帝也困惑道:“太子的手怎么了?”
慕容骏将二皇子放下,背在身后的手亦缓缓伸到前头来,许是太过用力的缘故,又渗了不少血出来。
江禾小跑着过来,向皇帝告罪之后,跪下来替太子拆开之前的包扎。
皇帝远远看了一眼,道:“骏儿的手是如何受伤的?”
慕容骏不慌不忙道:“出府前,不慎在车架上划了个口子,府里有郎中已看过了,并无大碍,许是方才被二皇弟碰到,又有些出血。”
皇帝当即命太医为太子看伤,证实太子手心的确掉了一大块血皮,皇帝再三询问太医,未发现任何异样,装模作样关心了太子几句。
太医重新为太子裹伤,之前染了血脏了的布带,早被江禾收了起来。
慕容骥眼睁睁看着布带子没了,想出言提醒,可是任凭他怎么卖力,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是太子!
慕容骥意识到方才太子提了他的衣领子,那时他胸口突兀地痛了一下,应就是太子的手段,是太子让他说不了话!
慕容骥恨恨地瞪着太子,皇帝被太子这一打岔,竟以为他的意思是太子的手伤有问题,却反而没有注意到别的。
慕容骥没别的办法了,情急之下朝齐贵人猛扑过去。
他知道齐贵人的里衣定是破损的,若是他能让皇帝亲眼瞧见,皇帝定会起疑。
他觉得他的意图定不会有人知晓,可是身体才刚转了方向,太子比他更快,已一脚踹上了他的膝盖,慕容骥来不及防备便跌倒在地,太子故意让他在倒下的时候,曲扭凶狠的面容正对着皇帝。
皇帝被突然动起来凶恶的二皇子吓了一跳。
太子道:“听说服用五石散的人时常疯疯癫癫,神智不清,孤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二皇弟,父皇在此,莫要冲撞。”
皇帝经太子“提醒”,跟着怒瞪二皇子,真以为二皇子是服了五石散脑子不清楚,要向他冲过来了。
皇帝憎恶地道:“敏嫔教出来的好儿子,这都成什么样了!”
皇帝的确很久没想起敏嫔,这会儿因二皇子的缘故想起来,命王德福立刻赶去延禧宫,带去了一道圣旨。
皇帝降敏嫔为常在,连同敏这个封号一并褫夺,敏嫔从今往后便成了谢常在。
皇帝令二皇子府的下人将二皇子带出殿去,扬言二皇子若是一日不戒五石散,就一日不必再见他,二皇子不住地回头,口齿不清地在咕哝什么。
而齐贵人一直低垂着头,从二皇子突然喊起来,他就未发一言,也克制自己不能多看太子一眼,就怕会忍不住落下泪来,光是用听的,他的视线就已模糊了……
这场寿宴被搅得不成样子,皇帝对皇后心怀歉疚,赏赐了皇后,但是帝后二人都没了再进行下去的兴趣。
宴散时,齐钰故意走慢了些,果然有人趁着擦肩而过的工夫,飞快地往他袖子里塞了个荷包。
齐钰默默抓紧荷包,并未着急打开。
回到毓秀宫偏殿,他先去张贵人住处看了看张贵人,听琥珀说张贵人伤势并未恶化,只是初醒时闹着要自尽,眼下已服了太医开的有宁神效用的汤药睡着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张贵人暂时没有危险,齐钰吩咐嫣然与章嬷嬷过去搭把手,自己躲进房里,仓鼠一般钻入锦被做成的窝中。
应当没事了。齐钰偷偷拿出袖中藏着的荷包,目光闪闪地翻看,荷包由三根金线捆住,用力捻了捻,似乎装着什么。
齐钰将金线解了,从中倒出一块饴糖,除此以外,荷包里再无其他。
齐钰:“……”
再看了看荷包外头绣的是竹叶飞舞,齐钰略一想,大致就能知道太子是何意。
三根金线应是代表三更,竹叶飞舞则是清风的缘故。
至于饴糖,当然是甜。
连起来便是,甜甜三更(去)清风殿。
齐钰扶额,差点失去对太子的感动,到底为何他当初要说自己是太子的小甜甜啊!
不过这也说明,就是太子递过来的消息。
齐钰轻车熟路乔装好,时辰一到便去了清风殿,他还有好多疑惑没解,一定要与太子见上一面,果不其然,太子已在等着他了。
“太子殿下,今日真是多谢了……”
皇后寿宴,先是舒妃要害他与张贵人,后来又差点被二皇子误打误撞,二皇子说到太子的手伤,齐钰已不仅仅是提心吊胆了,幸好太子及时把二皇子收拾了,因原书里太子对付二皇子就是用的五石散,令皇帝对二皇子彻底失望,故而一看见油纸包从二皇子怀里掉落出来,齐钰就清楚是太子的手笔。
其实他已做好了准备,他有随身衣柜,换衣只是一眨眼,何况更换穿在里面的衣裳不会被任何人觉察,若是皇帝非要命人检查,保证不会查出任何异样,只会狠打皇帝与二皇子的脸。
可是他自身的情况太子并不知道,太子硬是先发制人,没让二皇子指出他来,有剧情金手指又有随身空间的他,竟让血肉之躯的太子给护了周全。
对太子,他已不能仅仅是感激了,跪在坤宁宫的地毯上时,就想一定要为太子做些什么。
齐钰担忧地看向太子的手,若他没猜错,为了不让皇帝发现他留下的牙印,太子先一步背着众人运功重伤了自己的手,所以就算是太医也没能看穿。
“太子殿下,您的伤如何,还疼吗?”
慕容骏微微一笑,太医的药还不错,太子本来想说早不疼了,都是他太过莽撞,未能考虑周全,但是见到少年目光涌动为他忧愁的样子,不觉就心漏了一拍。
太子一本正经道:“孤很疼。”
齐钰:“……”
都这么久了还疼?齐钰急得眼睛都红了:“段太医医术高明,是殿下的人,要不再找段太医来看一看吧?”
齐钰立马要去寻段太医,太子赶紧把他挡住。
“天色已晚,段太医今日不当值,倒把其他人引来了。”
太子煞有介事,反正甜甜想找别人是万万不行的。
“那怎么办?”
齐钰急得很,可是印象中除了找太医,他也不知有其他快速镇痛的法子了。
“……有了!”齐钰灵光一闪一拍脑门,“太子殿下可以找些事情做,专注起来就不会觉得疼了。”
“你所言不无道理。”太子肃然道,“可是孤——能做什么?”
太子很无辜地晃了晃袖管。
齐钰一想,是哦,太子受了伤,伤员应该休息才对。
齐钰正想为太子办事呢,忙改口道:“那不如就由我来做什么,让殿下转移注意也是一样的……殿下可以想一想,有没有迫切想让我做的?”
齐钰的意思,做太子感兴趣的事,太子反而会更专注。
太子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勾了勾唇道:“孤想看你跳舞,已很久了。”
齐钰:“……”
“太子殿下,您一定是故意的对不对!”齐钰赫然发现自己中了套了,想生气,然而心里一点都气不起来,甚至还有些好笑与释然。
太子已为他做得够多了,有危险都把他挡在身后,只是好奇想看他跳舞而已,再藏着掖着,就太矫情了。
齐钰深吸一口气,反将太子一军:“既然殿下想看,跳就跳好了,我会的可多了,不知殿下想看哪一支?”
“兰陵王入阵曲的话还是算了。”齐钰堪称妩媚地眨眨眼睛,“方才在坤宁宫,我都被吓出阴影了,跳不了。殿下您说呢?”
太子笑:“孤真的想看什么都可以?”
齐钰点头:“您随意!”
反正他跳起来也很随意。
太子想了想,黑眸闪过一道亮光:“孤想看……你上回穿成猫的样子跳,也可?”
一定要为太子做些什么。
齐钰豁出去了,红着脸道:“可!!”
作者有话要说: 摔跤了崴手崴脚还碎了饭盒(???)
今天是雨后在地上滑行半米的受伤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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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太子很保护甜甜了qaq很甜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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