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中秋过后, 天气开始慢慢转凉, 不再像盛夏时的炙热。
余舒曼晨起去剧组, 明程还不太熟悉她不定的作息, 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要出门了,只好跟在后面歉意道:“我终于给你送饭去,早上就委屈你去外头吃了。”
这个助理做得委实敬业, 四舍五入就是保姆了。
余舒曼才是认真觉得不好意思的那个,她摸摸脸,“不了不了,你不要麻烦跑一趟。”
明程哦了声,“明天我会记得给你准备早饭。”
余舒曼还是摇摇头,“我出去吃就好, 你不要早起, 年轻人就该多睡觉嘛。”
“更何况,你当煮饭公太大材小用了。”余舒曼笑嘻嘻的,走到门口又扭身催他回去。
明程摇了摇头, 束着手, “你先走。”
推开让去的浪费时间,余舒曼干脆就大步走了,明程望着她的背影慢慢变小, 这才转身吱呀一声关上木门。
今天开拍得早,第一场在七点,余舒曼要拍一场做早饭的戏份。
化好妆后余舒曼有些昏昏欲睡,强忍着困意打了个哈欠, 眼角都揉红了,才听见游弘予喊演员就位。
这段戏简单,余舒曼一条过了,下来抱着林小秋刚泡好的咖啡咕咚咕咚喝了半杯,祈祷让自己的瞌睡早点过去。
童燃这时才晃晃悠悠的过来,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姐,昨天吃饭怎么不见你?”
“我回去吃了。”余舒曼应道。
童燃听说她恰好有个亲戚还是熟人就在这儿,俩人合租了一套房,于是哦了声,蹲在旁边开始喝豆浆。
时间过得飞快,尤其是日头起来后,不过拍摄不算顺利,这个剧组除了余舒曼和童燃之外的其他人都算是新人,除了个别有灵气的,大部分认的演技还真是……
一言难尽。还需要游导多多教导。
“姐你说……今天拍得完么?”童燃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看着场地中央正卖力给两个配角讲第六还是第七次戏的导演。
这眼看着就要放饭了,原定的一天八场戏这才拍到第三场。
余舒曼唉了声,“我看够呛。”
说着她摸出手机来,开始刷微博,然后才发现昨晚林小秋替她发了一条祝大家中秋快乐的微博。
她没去看评论,反而开始捣鼓着给自己申请一个小号,免得以后不小心手滑。
这第三场戏终于拍好,导演刚让休息,余舒曼就听见林小秋过来道:“曼姐,程先生来了。”
余舒曼哦了声,从塑料椅子上起身去找人了。
明程站在门外不远的墙根下,半仰着头数屋檐上的砖块,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杯。
“你、你好……”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怯生生的招呼声。
这个声音是陌生的,明程愣了愣,然后低头看向声音的主人,见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穿着碎花连衣裙,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
他眉头微微蹙起来。
见他不说话,女孩儿又主动道:“你、你是在等曼姐么?”
听这话风应该是剧组的演员?明程想了一下,点点头,“你好。”
他的开腔似乎鼓励了面前这个女孩子,她的面色变红了一点,眉目间颇有喜色,“我是曼姐的同事,叫纪湘榕,你可以叫我榕榕,你叫什么名字呀?”
“纪小姐,免贵姓程。”明程对异性的殷勤向来心存戒备,并未按照对方的意思来。
纪湘榕似乎有些失望,咬着嘴唇问:“程先生,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说话?”
顿了顿,她又忙道:“其实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昨天我和曼姐说拜托她给我们做个介绍,她都不肯,我就猜你可能……”
“纪小姐,我的确不喜欢交朋友。”明程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眉头皱得紧紧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认识。”
纪湘榕面色一顿,有些难看了起来。
明程微微低头瞥了她一眼,“纪小姐,与其花心思找捷径,不如多放心思在正事上。”
她以为他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又或者别的什么男人,忍不住或就喜欢她这副故作单纯的模样?
纪湘榕被他讽刺了一通,面上挂不住,有些不知道该掉头就走好,还是咬咬牙一鼓作气缠上对方好。
到底还是太年轻,就算想走歪路,也还是有些拉不下脸皮来。
一垂头,男人左边手腕上价值百万的名表印在眼底,碎钻的光芒有些刺痛她的眼。
明程没理她,扭头看见余舒曼正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忙招了招手,高声道:“曼曼,快过来。”
语气亲昵又熟稔。
余舒曼老早就看见他们了,在和程先生说话的正是昨天那个撒娇卖痴央求她帮忙牵线搭桥的小姑娘,认识的日子短,叫什么名字她都没记住。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总之不算好。
有那么一瞬间想甩手回去算了,还见什么见,别去打扰了人家郎情妾意的好。
她都没找自己酸溜溜的,整个人都像个柠檬。
此刻听见程明叫她,噘了噘嘴,不情不愿的走过去,“不是叫你不要来,又来做什么?”
明程察觉出她不太高兴了,但也没深想,只是略有些讨好的把保温杯递过去,“绿豆汤,中午日头大,我怕你中暑。”
余舒曼接过杯子,努努嘴没说话,只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的女生。
“哦,我刚遇见的纪小姐,她说是你同事。”言下之意就是,我可是听说她是你同事我才和她说话的。
余舒曼眨眨眼,又看了一下纪湘榕,惊讶道:“原来纪小姐也有这件裙子呀。”
还在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的纪湘榕吓了一跳,“呃、是……它、它好看,我很喜欢……”
“是啊,我妈去专卖店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买来送给我的。”余舒曼故意啧了声,“看来大家的喜好都蛮像的,不过纪小姐你这裙子的走线有点……是不是拿去修过?”
她的目光在对方的裙摆扫来扫去,没把话说得太明白。
但纪湘榕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穿仿版什么的很常见,但被人揭穿就很难看了。
她也是见余舒曼穿得好看才喜欢的,结果一搜图,是g家的今夏新款,正版要八千多,她怎么可能买得起。
可是又真的喜欢,最后花了五百在代购那里拿了件仿版,对方说绝对不会被看出来的。
拿到之后她穿上,总觉得不如余舒曼穿得好看,她疑心这是仿版没有正版做工精良的缘故,转头又见余舒曼穿了件g家的阔腿裤也很好看,又羡慕又嫉妒。
加上昨天认出了程先生手上的表,这才起了歪心思。
她仓促的抬头看了一眼余舒曼,对上她清澈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难堪,觉得自己已经被剥光了衣服,所有的卑劣心思都无所遁形。
纪湘榕脸涨得血红,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脚下仿佛生了根,连拔腿就跑都做不到。
明程见状有些脑仁疼,这时他绝对不能开口,一开口恐怕要引火烧身,干脆半垂着眼装作努力拧保温杯盖子。
余舒曼这时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你,可以吃饭了,快去吃饭罢。”
纪湘榕如闻大赦,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动弹了。
看着她有些踉跄的背影,明程扶了扶额,“你这样怕是得罪她了,要是她一直不得势就算了,要是哪天……说不定要反咬你一口。”
余舒曼冷嗤一声,“我难道怕她?”
从前就没怕过,现在认回了亲生父母,难道会怕?
明程跟她说不明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谁知道什么时候小人一朝得志回头给你小鞋穿?
但她这做法又说不出错去,说到底,是她为了帮自己解围才这样做,说的话是不好听,但也没有攻击对方的意思,对方的心思昭然若揭,她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已。
大不了以后自己多护着就是了。
这样一想明程就又放松了心情,把保温杯递过去,笑地温和无害,“我知道你不怕,是我怕。”
怕什么他又不说了,余舒曼被他这半句话吊着觉得好奇,干脆给他翻了个秀气的小白眼。
她抿了口微凉的汤汁,哼了声,语气是掩饰不住的酸,“你都和人家聊起来了,还有怕的?难道是怕我欺负她?”
明程听了这话有些牙酸,心底又泛起些兴奋来。
他不怕她误会,就怕她什么感觉都没有。
当下试探着问道:“我和她说话,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余舒曼呼吸一滞,目光微闪有些恼了,“我没有,我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胡说!”
“好好好,是我错了。”明程赌咒发誓的跟她道,“你放心,我绝不和她们多说一句话!”
余舒曼皱了皱鼻子,“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可是嘴角却忍不住弯了上去。
明程心里爱她的傲娇,又碍于没有挑明关系不好表现太过,于是只摸了一下她的头,换了个话题,笑道:“我炖了南乳猪手等你晚上回去吃。”
余舒曼觉得自己整个人被他笑得热烘烘的,讷讷的哦了声,有些不敢看他,转头就跑了。
一直等到看不见人影了,明程这才把双手缩进裤兜里,慢悠悠的往回晃荡。
月河的水碧凌凌的,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又平静无波。
回到室内,余舒曼都没来得及仔细去想自己现在面对程明到底是什么心情,就接到了陆淮导演的电话。
“小余啊,《帝后》要开播了,你方不方便做一下宣传啊?”陆导笑呵呵的问道。
余舒曼愣了愣,六月份才杀青的戏,后期什么的拉拉杂杂只要两三个月就够了?
“陆导,怎么那么快就播了啊?”她惊讶道。
陆淮哎哟了声,“我们可太辛苦了,两三个月每天睡四个小时不够,主要是……形势所迫嘛。”
余舒曼哦了声,道:“我还在苏市这边拍戏呢,怎么配合您宣传啊?”
“我知道你在小鸿的剧组呢,不叫你出来,就是转发下微博就好。”陆淮解释道,又问她,“小鸿没为难你罢?”
余舒曼愣愣的,有些回不过神来,“……呃、您说的是我们游导?”
陆淮哈哈大笑,“可不就是他么,哦对,你还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呢吧?他呀,是我大外甥,我大姐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余舒曼顿时恍然大悟,向来游弘予知道她,也是陆导推荐的了,“陆导,多谢您。”
陆淮又笑了两声,然后同她说好什么时候开播什么时候发微博最好,这才挂了电话。
这边余舒曼拿着手机,走到游弘予身边,盯着他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惊讶。
“舒曼你干啥呢?”游弘予让她盯得发毛,往后退了两步。
余舒曼嘟囔道:“我怎么现在才发觉你和陆导长得有几分像呢?”
游弘予眼睛一瞪,“你才知道啊???”
“嗯,陆导给我打电话说起我才知道你们……”余舒曼耸耸肩。
游弘予嘘了声,她顿了顿又问:“可是、为什么你会缺钱差点开不了机呢?”
说到这个游弘予就郁闷了,“我妈不同意,老想让我回去,我舅不敢支援我呗。”
哦,原来又是一个闯荡娱乐圈不成功就要回去继承家业的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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