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嫉妒
放暑假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喻嗔。
她的制香事业瞒着喻中岩和万姝茗进行, 一直没多大进展。
好不容易研制出来的成品, 却没有市面上流通香水那种漫长的保质期。
换言之, 她的香虽然好闻,可是保存并不长久。
地震之前, 老师傅还没来得及教她这一点,他们的香本就奇特,花香四溢,留香长久,像一场美好的梦境。
可是弊病在于, 其他香水能加的东西, 喻嗔加进去,香味就没有之前纯粹了。
为此她没少伤脑筋。
暑假喻中岩和万姝茗给人补课, 喻燃待在自己房间,喻嗔全心全意研制香水。
她的时间表很固定,两点钟把仪器从柜子里搬出来, 制香到四点, 洗去自己身上浓烈的各种香水味, 开窗透气。到了六点钟, 万姝茗他们回来, 屋子里气味几乎全部散去。
快高三了, 喻中岩以为一双儿女在家为高考而奋斗,万万想不到他们两个都“不务正业”。
七月份来临, t市到了最热的时候。
六班班主任让班长牧原把多余的班费退给同学们。他们班每学期都会收取一定班费, 用来集体用。譬如流行感冒时期买感冒药, 就会使用班费。
倘若剩下了一些,会在新学期开一场班会。
但是下学期就高三,学习进度变得十分紧张,自然不会再有多的娱乐活动。班上剩下的钱不少,老师干脆让牧原退还给同学们。
其实这很好办,可以打在同学们支付宝账号里。
但是喻燃并没有手机。
牧原沉默许久,拿出多余的班费,决定亲自再去一趟喻嗔家里。
他郁郁寡欢许久,今天看起来终于好许多。老方开车,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在心里叹口气。阿原还是放不下,即便喻燃没有手机,但如果懒得跑这一趟,可以打在喻燃父母的账户,然而牧原亲自来了。
克制的少年,估计自己都不知道,是有多想见那少女。
喻嗔还在制香,门铃突然响了。
她心跳都漏了半拍,手忙脚乱收东西,不小心摔碎了瓶子,伴随脆生生的响声,香气四溢。
牧原听见响动,忍不住再次敲了敲门。
喻嗔顾不及收拾,只好跑过去,从猫眼里看了一眼。
看见牧原,她松了口气。
要是遇见没带钥匙半途回来的喻中岩,那才是完蛋。她打开门。
“牧原,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听见什么东西碎了,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他闻见一室的香,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浓烈却不呛人,如初初绽放的女儿香。
“我没事。”喻嗔摇头,她有几分尴尬,连忙让开。
“你先进来坐坐,我收拾一下。”
说完,她将仪器拢在怀里,往木箱中装。
“你会调香?”牧原看了一会儿,问道。
“嗯。”喻嗔说,“当心些,地上都是香水,我先把地拖了。”
她动作很利落,两下忙完,这才问牧原:“你是来找哥哥的吗?我帮你叫他。”
牧原拦住她:“不用了,只是退班费。”
他把钱给喻嗔。
喻嗔不好伸手接,她道:“我手上也全是香水味,你放在茶几上可以吗?”
牧原照做,喻嗔笑笑:“我去洗个手。”
她忙得额上沁出细汗,浓烈的香气中,牧原闻到了更好闻的一股味道。十分浅淡,但远非香水能比。
看演唱会那天,他也闻到过这样浅淡的香。很吸引人,让人心情都舒缓下来。
牧原撞上她制香,看她又惊又慌,难得在他面前多了几分窘迫的活泼。他低眸笑了笑。
喻嗔洗了手出来。
牧原问她:“你调香,是自己用还是想卖出去?”
喻嗔愣了愣。
牧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比较突兀,他连忙补充:“如果你是想卖出去,我倒是有个请求,我认识不少朋友,他们都挺喜欢香水的。你调的味道很好闻,我觉得他们会很喜欢。”
喻嗔眼睛亮了亮:“真的吗?”她一直在想,香弄好,到底要怎么赚钱。
牧原这一举动,算是瞌睡来了递枕头。
牧原嘴角带上几分笑意:“嗯。”
喻嗔道:“我确实想卖出去,但是不懂怎么卖这个,如果你肯帮忙,实在是太好啦。我的香水只是半成品,保质期不长久,如果后期我研制成功了,能否再请你帮这个忙呢?”
她眸中晶亮,牧原便知道,她是真的喜欢这一行。
他点点头:“当然可以。”
牧原目光落在她身上,隐藏住几分感伤。
他知道办完事就该走了,然而还是多问了这一句。他眷恋这样时光,阳光洒下来,满屋子的香气。不去想柏正,只有眼前的她。
少女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的味道最好闻。
她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剪影,鲜活得像这个夏天的色彩。
尽管柏正暑假见不到喻嗔,但有徐学民在,他大致了解她在做什么。
柏正平时不敢问多了,每天只拼了命似的训练,徐学民都快看不下去了。酷暑天气,明明有一大笔遗产可以继承,但柏少独树一帜,偏偏不动那笔钱,对此不屑一顾。
他有那样的天分,其实也颇为喜欢这些,却怕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也因此讨厌那个人走过的路。
老徐咳了咳,告诉他:“牧原去喻嗔家了。”
柏正侧目,听清这句话,他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他去做什么?他知道喻嗔家住哪里吗?”
“说是去给喻燃送东西,他们毕竟一个班。”老徐同情地看柏正一眼,人家何止不知道,都“登堂入室”第二回 了。
只有他们家柏少,每次在喻嗔家附近徘徊,从未进去过。
他之前那个谎言撒得太大了,都不敢见人家父母。
柏正手指紧了紧,开口:“走了没?”
“没有。”
徐学民眼观鼻鼻观心,说是送东西,但徐学民知道,牧原本可以让老方去送,最后却自己去了。
即便看到了那天的事,牧原依旧没死心。
柏正一直沉着脸,不说话了,也没有多问。徐学民暗暗观察他,看他到底能不能忍。
柏正扣上棒球帽,骑上自己的车,按照自己以往的作息,一言不发去训练。
徐学民从窗户边望过去。
少年帽子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他眸光坚毅沉着。
徐学民心中诧异,真不发火?真能忍得得住?要知道,当年那位听到牧梦仪和柏天寇的事都火冒三丈。
这并非性格,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血缘控制。
柏正没有暴跳如雷掀桌子,已经让徐学民十分意外了。
然而柏正还能忍住,如常去训练,徐学民表情如同吃了大蒜蘸芥末酱一样微妙。
徐学民没有看见少年鼓起青筋的手背。
柏正一路骑到这条街尽头,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一路蔓延,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骂道:“操!”
他车头一转,径自往喻嗔家开。
喻嗔你完了!
不让他去找她,牧原就可以对吧!
他风风火火飙车赶到喻嗔家小区,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这会儿,喻嗔刚好把牧原送出门。
她弯了弯大眼睛,冲牧原挥挥手。牧原转身,似乎想起什么,还和她了几句,她点点头,眸中的光很亮。
柏正远远看着,眼睛喷火,他觉得自己血液都快烧起来了。
柏正咬肌鼓了鼓,他冷笑一声,倒没有过去。
他过去了大家都不好收场。
柏正干脆靠车旁,看他们还要告别多久。
然而这种事,难熬的只有他一个人。另外两个人一无所知,每一秒钟,对他而言比一个小时还要让人恼怒。
终于,牧原离开,去老方车上。
少女站在阳光下,她没有看见柏正,转身就进了屋子。
柏正本想立刻过去,然而许久,他按住自己手背,他用力掰开自己紧握的手,抿了抿唇。
腰间的文身似乎在发疼。他说了疼她护她一辈子,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冲她发脾气。
他知道,不是喻嗔要完,是他完了。
柏正仰起头,她已经回家了。
没一会儿,二楼阳台上,热水器的声音响起。
柏正一言不发,盯着那个热水器看了几秒钟。
喻嗔家那个热水器已经很旧了。
本就是租的别人的房子,热水器偶尔供应不上热水,秒变冷水。
因为调香的缘故,她每天都得趁爸妈没回来之前洗个澡。
夏天突然变冷水,喻嗔并不害怕,毕竟洗冷水也不会特别冷,忍住就过去了。
然而今天,花洒突然停了。
喻嗔拿着花洒,全身的泡沫,呆了半晌。
她关了又开,依旧没有用。
阳台上热水器咔哒响,就是不来水。
喻嗔扬声道:“哥哥!”
喻燃并没有理她,他安静得没有存在感,家里像是只有她一个人。
“哥!”她拍拍浴室门,试图让喻燃去看看。
房间里的喻燃以为她在胡闹,淡定得眼睛都没抬一下。
喻嗔没办法,她也不确定哥哥会不会修热水器。
她用浴巾把自己裹严实,穿上拖鞋去阳台,打算看看它究竟什么毛病。
喻嗔硬着头皮,走上阳台。
夏季太阳很温暖,现在刚好四点,阳光恰好。老旧的公寓本就少有人住,对面只有几颗无人修剪的大树。
喻嗔并不担心有人看见自己,她偏头,皱眉观察热水器。
柏正没有想过她会亲自出来,他以为她会让喻燃出来看看。
因此他站树下,抬眸,猝不及防便看见了裹着浴巾的少女。
她仰起脖子,天鹅颈白皙修长。
少女一只手拽着浴巾,手臂和小腿露在外面,正对着热水器拍拍打打。
柏正盯着她。
他站楼下,从下往上看,目光在她浴巾下凝视几秒。
少女一双腿笔直修长,她偏偏还踮起脚。
燥热的夏季,阳光是温柔的金色。
柏正狼狈低头,捂住鼻子。
他咬牙,松手一看,满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