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从小到大, 时景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也很清楚自己应该为此做些什么。幼时的经历让他很早就学会了应该怎样察言观色, 去应对不同身份的人, 怎样利用现有的条件让自己活得更好, 走得更高。所以当初在公司见到苏致后, 他以一个勤奋努力练习生的身份不着痕迹地接近这位素来冷淡的影帝, 也很顺利地获得了苏致的欣赏与提携。
而这种纯粹的欣赏与提携, 对于当时事事艰苦，需要辛苦谋算的时景来说, 几乎是人生唯一的光芒, 所以很自然地, 本就不直的他喜欢上了苏致, 并在一时冲动下向对方表了白，而结局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有些惨烈。
被告白的苏致眉头微拧, 眼中有惊讶却也有拒绝：“抱歉，我并不喜欢男性。”
耳中似乎还回荡着那句话, 前面转角处，苏致和经纪人佟立芸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我说苏致, 那就是你的那位小朋友？王奇跟我说你好像在追人的时候我还不信。”
苏致没说话。
“啧啧，我可真没想到，这次急吼吼地要我拿一堆抗过敏药过来，还叫王奇去镇上订蛋糕, 还特意叮嘱场务他没法吃有水果的盒饭……前几天那条微博也是，搞得我们措手不及, 你对那位小朋友是真的上心了？”
苏致似乎轻轻哼笑了一声，低声说了什么，时景却没听清楚。
说不清楚到底什么心情，时景愣愣地睁着眼，看着那边的小助理感觉到苏致的视线，然后挥了挥手，弯起的眸子似两湾月牙，感染力极强，小太阳似的，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微笑。而对上他视线的苏致冷峻的面色微微一柔，双眼中溢出丝丝宠溺和欢愉。
那句拒绝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就像是一个巴掌一样狠狠甩在时景的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腔难以负荷的难堪与怨愤。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一直冷眼旁观苏致和那小助理的互动，也让他慢慢发现了些许异样。比如小助理似乎对苏致的追求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单纯地将其看成了两人之间关系好的证明；比如严肃对小助理的态度也很微妙，说追求又不像，说友谊又有些过了，就连冷淡如宋子渊对这个小助理都多了一两分的关注……
时景的不解萧总裁自然是感受不到的，此刻他正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传话的小哥。
“啥？你刚刚说啥？”
啥叫刘导请你进去帮苏影帝对对戏？
他堂堂金熊影帝，旁边还有一个金马影帝严肃，更何况周围还有一大圈实力派演员，他找谁对戏不是对，找他这个圈外人对啥戏？
看我读书少特地来驴我是吗？！
我告诉你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似乎是从萧阮棠眼中读出了这句话，小哥挺无奈，他也只是来传话的：“你快过去吧，刘导跟苏影帝都等着呢。”
萧阮棠最近被刘峰用一大堆报表折腾得发疯，却也知道刘峰在电影拍摄上不会搞什么幺蛾子，一头雾水的进去拍摄的卧室，很快就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怪。
刘导坐在显示器后方，躲在阴影里，看不太清表情，严肃跟苏致两人各自占据了一边，面色也有些沉。
萧总裁这才注意到，卧室里其他人已经清场了，只剩下导演，副导演，还有两个摄影师。再看严肃光着的上半身，萧阮棠顿悟：这是基情戏！
艾玛！萧总裁顿时兴奋了，想到能近距离观察苏致和严肃的基情戏，双眼立刻放光，恨不得掏出手机拍下来，等以后严肃敢撩他就直接把视频怼他脸上去，看他还敢不敢天天笑摸他狗头。至于小哥说的“对戏”，早就被扔到不知道什么角落去了。
直到刘导一声吩咐：“小棠啊，把衣服脱了，趴床上去。”
正暗搓搓掏手机的萧阮棠一脸懵逼：？？？
爪子没抓住，手机“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啥？！
严肃忽然越过几人走了过来，语气有些凝重：“刘导，没必要找别人——”
刘导皱了皱眉，抬手指了指苏致：“你跟他，真能找着感觉？”说完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也是我之前考虑不周，本来想着你俩磨合了这段日子总该差不多了，可现在看来，这一幕根本没法拍下去。”
“严肃你其实没什么问题，这幕你毕竟只是辅助，有问题的是苏致——”说着刘导朝一旁的苏致喊了一声，“我说苏影帝啊，你这到底怎么了？你的水平怎么也不该是这样啊？”
听到这句问话，苏致微微笑了笑，低低说了一句“抱歉”，面上的表情却有些莫测。
说到这里刘峰也是满头雾水。要知道这种类型的片子，苏致也不是没演过，哪一次不是完成得漂漂亮亮？当然也不是说这一次的有多差，若说演技，苏影帝早就已经封神，所有感情在镜头前都收放自如，浑然天成，感染力极强，但刘峰琢磨这剧本琢磨了好些年，分镜头也用了好些年修修改改，早已熟悉这剧本里的每一幕，因此两人演这一段的时候其中的微妙不协调之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但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苏致被叫停之后让他请萧阮棠进来跟他对戏的要求。
不过既然是苏致的要求，只要是为了演好这一幕，刘峰就没什么反对的，因此他再次朝萧阮棠抬了抬下巴：“萧总，麻烦你了，跟苏致对对戏吧。”
仓鼠萧顿时受到了更大的惊吓。
什么情况？
他跟苏致对基情戏？
不好意思我耳朵可能瞎了你说什么？
一旁的副导演见状，忙拉着萧阮棠到角落里解释了一通，从这一幕剧情分析开始，到安慰说这事儿很正常，对戏又不会少块肉，再到咱们这不是什么社情画面，是艺术啊艺术。
萧总裁立刻表示理解理解，高逼格导演那里，社情都不叫社情，叫艺术。
副导演对萧总裁的理解非常满意，接着继续说道，萧总你这是为艺术献身，多伟大啊对不对？最后一通升华，说你今天要是不跟苏致对戏就能导致这电影失去金棕榈金熊金狮，这不仅仅是中国电影的损失，更是亚洲电影乃至世界电影的滑铁卢，也是世界电影史上最遗憾的一笔！
听完这话，萧总裁简直叹为观止：小哥哥你这口才简直绝了！我现在满腔热血！有种担负着中国电影未来的使命感！
副导演腼腆羞涩地笑了笑：我大学里最擅长的课就是形势与政策。
于是萧总裁脑子一热，豪情万丈地应下了。
脱了上衣待在镜头下的感觉不怎么美妙，萧总裁不自在极了，但迎向苏致沉着冷静，带了安抚性质的双眼，他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然后按照刘导的吩咐，趴在了船上——刘导要他做的也只有这个。
“这一幕拍的是主要是袁宇情感爆发的场景，2号机和3号机都对着苏致，只有1号机是对着你的背部的，镜头拍的也只有部分，所以你不用担心，露个背就行了。”副导演是这么吩咐的。
萧阮棠听完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为啥要我来？”
既然就露个背，咋严肃还不行了？
副导演抬头看了苏致一眼，眼神一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于是这个问题他没得到答案，他就被副导演推过来了。
萧总裁乖乖听从指挥趴在床上，让摆什么姿势摆什么姿势，毕竟是第一次参与现场拍摄，萧总裁内心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摄像机再次运作起来，监视器后的刘峰忽然面色一变，坐直了身子：“切1号机。”
显示屏上画面立刻变了，一旁的严肃在看到画面的瞬间脸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呈现在显示屏画面中的背部细腻白皙，宛如白玉，肩胛骨撑起两道蝴蝶般的线条，流畅又优美，略微凹陷的脊柱一路蔓延往下，划出令人遐思的线条，最终隐在了裤子下面，劲瘦的腰肢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腰窝。最夺人眼球的，却是那一道自颈部蜿蜒往下，划过腰部的黑色辫子——黑与白的映衬下，画面的冲突感异常激烈。
副导演没跟萧阮棠说，但现场众人都一清二楚的是，这一幕最核心的词汇就是“情和欲”，是无望隐忍的情和灼热喷发的欲的交缠，是克制与放纵的交锋。
袁宇对秦帆的感情压抑过久，在两人终于能够走出山村的时候经历了一次爆发，秦帆醉酒，不省人事，而袁宇却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做出了亲密的行为，剧本中袁宇不敢对秦帆的胸膛做什么，却在他的背部留下了诸多痕迹——
此刻，刘峰和严肃脑中都浮现出了剧本上的场景——遍布整个背部，如同凌/虐般的红痕。
竟然与镜头里的那片脊背如此贴合。
刘峰面色一凛，率先回过神来：“切2号机。”
下一秒，显示屏上画面转换，刘峰一看，眉眼间都渗出喜色来——
刚才苏致跟严肃拍摄的时候，苏致面上的“情”已经到位，但“欲”却始终有所欠缺，使得他始终游离与袁宇这个角色之外，但此刻，苏致完完全全成了袁宇，成了剧本中那一幕的袁宇！
镜头重新切回1号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镜头下方伸出来，将那条辫子轻轻拨开，手指微曲，带着些犹豫，挣扎，最后彻底放开，慢慢贴在了那片脊背上——
整个镜头都被这个动作带得温度升高了些许。
萧阮棠原本还悠闲地等着，此刻被脊背上传来的热度给烫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覆在他身上的苏致。但没等他回过头，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道压下来，像是猛兽骤然发力，将猎物死死钉在原地——腰部被紧紧扣住，双腿也被什么东西狠狠压着，根本动弹不了，萧总裁一脸懵逼，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但没等他起身，身后一个鲜明的触感让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卧槽！
苏影帝你他妈在干什么啊啊啊啊！
萧总裁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的“啊啊啊啊啊啊”“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到哪儿去”“刚才发生了什么”“不不不刚才都是幻觉”，连刘峰喊停都没听到，直到后脑勺一紧，蓦地对上苏致黑沉黑沉的双眸——
不知道是不是萧阮棠的错觉，他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着，让他后背发凉，大脑一片空白。
一股酥麻感从背部爬上来，根本无法忽视。
两人对视了几秒，苏致忽然朝他笑了笑，素来冷淡的脸上骤然绽开笑容，如冰雪消融，春光乍现，竟然显得有些异样，眉眼间却渗出些许宠溺的味道来。
萧阮棠被这一幕震了一下，感觉自己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击，紧接着，他察觉到苏致揪了揪他的小辫子，然后低下头靠近他，语气亲昵地贴着他的耳朵说道：“谢谢。”
那声音低沉好听有磁性，像是带着魔法，萧总裁腰间霎时一软。
要！要命了！
萧阮棠只觉得耳边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面色也在瞬间变得绯红。
不期然地，他脑中骤然浮现出两人在婚礼上接吻的场景，以及唇上那温热的触感……
而这边，苏致眸中情绪一闪而过，说完那句话便慢悠悠收回了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的一根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萧阮棠的腰窝——
指甲坚硬的触感划过腰际，激得萧阮棠后背一麻，再次战栗了一下。
萧总裁脑中思绪在一瞬间变成泥浆，不甚清醒，脸上的红色变得更深了。
这时候，一边的刘峰忽然插|了进来，激动地拉起他：“萧总，有没有兴趣在电影里客串一下？不用露脸，只要露背就行！刚才那一幕简直绝了！我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萧总裁理智瞬间回归，他红着脸，死撑着霸总人设，艰难地从苏致身下爬出来，七手八脚穿上衣服，面色冷漠拔x无情地拒绝了：“我不是，我没有，再见。”说完也没管其他人的表情，快步往门外走去了。
等一口气走出拍摄场地，萧总裁脚步越来越慢，人也越来越呆滞，后背残存的麻意却越来越明显，到了某个临界点，面颊上的绯红骤然开始燃烧，直至蔓延到整个耳廓和脖子。
于是刚去帮剧组还梯子给隔壁大婶的潘安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萧大总裁捂着脸蹲在墙角，面色通红瑟瑟发抖的怂样……
潘安：“……”
潘安：？？？
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总裁：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从哪儿来？
影帝：意味深长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