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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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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会真的不知道沈黕在做什么吗?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更何况沈黕也从未完全遮掩。楚辞不知道沈黕是何时改变了注意,但是他却知道沈黕决定掺和进这一摊浑水之中了。他不怨沈黕想要夺嫡,他不过是对沈黕不声不吭就突然就改变注意而感到有些恼火,如果沈黕和他商量,说不定自己还能帮上一些忙,结果现在呢?

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清沈黕了……就像是这次,虽然他确实在之前就察觉到了,但是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也不清楚沈黕到底是做了什么决定,和皇帝做了什么交易。此番之后或许就能知道结果了……然而,楚辞却不知为何心头笼罩着极大的不安。

御书房。

“七殿下到了。”门外的小太监进来报到。

“让他进来吧。”乾帝颔首。

“七殿下,陛下宣您进去,请随奴才来吧。”

沈黕跟着那小太监进了屋,只见皇帝正在桌前看奏折,他跪下行礼道,“参见陛下。”

“竟是连一声父皇也不愿意叫我了吗?黕儿。”乾帝抬头看着沈黕这张和梅妃极其相似的脸心下有些松动,一丝温情慢慢浮现。

“儿臣不敢。”沈黕改口道,“父皇。”

“极好。”乾帝点点头,“你真的决定好了吗?自愿要去边境?”

“……我心意已决,多谢父皇关心。”沈黕艰难道,“我愿为将,保乾国不受外敌半分侵扰,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既然如此那我便允了。”乾帝站起身走到沈黕面前道,“你可还有什么牵挂在此?”

“儿臣有一伴读,因着儿臣的缘故被本家除名,儿臣希望在儿臣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可以无忧无难。”

乾帝点点头,“孤向你保证,荣华富贵必定不会亏待于他,难得有如此心性之人,幸得你遇,实属不易。”

“谢父皇。”

“此事你已和他说过没有?”

“还未曾。”

“可是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情况紧急你今晚就得走,却一点消息也不告知?”乾帝有些惊讶,“就这样直到你走了才告诉他?”

“他生来聪敏,定已有所察觉,儿臣不愿他为之担忧,便一直瞒着。”

“有所察觉又能察觉多少?”乾帝无奈笑了一声,“他会知晓你奔赴战场且一去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吗?”

沈黕沉默,正是因为结果过于难言,他才会一直推脱,直到今天即将要走也不曾和楚辞说个明白。

“也罢,反正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乾帝摆了摆手,“不过你在朝中孤立无暖,见到这等忠良就不要再丢弃了,否则虽然你无意争夺,但是保不准有人看你不爽,偏要找你的茬,有个朝臣照应着,倒少了许多麻烦。”

乾帝今日因为春猎一事心中不愉,此时看到沈黕忍不住回忆起了之前和梅妃在一起时的轻松自在美好时光,又想起这几年对沈黕的诸多忽视却也未能磨灭这孩子的良知,还舍身去救十皇子,心里便软化起来,想要像个父亲一般与沈黕谈谈心,给予一些忠告,为他提点一些后路。

“谢父皇关心。”沈黕伏着身脸上却无半分欣喜与感动或者孺慕之情,乾帝陷入了自我感动之中,不知沈黕早已经不需要他这奢侈的关心与帮助。

“好了,其他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你收拾收拾今晚便跟着使者一同去吧。”乾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道,“退下吧。”

“是。”沈黕行礼之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福庆。”等沈黕离开之后乾帝叫道,“之前那些年倒真是可惜了。”

“陛下心善,若觉得这孩子苦了,以后便多多照拂便是。让他也可以安心辅佐,为大乾尽一份力。”

“也是,他的那个伴读楚辞是吗?倒也是个可怜孩子,如今七皇子一走,怕也是孤独寂寥,他看着温和无争,平日里你多注意点,别让人给欺负了。”

“奴才领命,陛下。”福庆鞠躬道,“我回头便吩咐下去,听闻他拜顾逢为师,以后顾逢应也会照看一二。”

“入了顾逢的眼,那倒真是个稀奇孩子。”

“据说这孩子身子骨不太好,武不成但是文颇为不错。”

“怪不得,那你送些补品给他养养身子。”

“是。”

楚辞本以为自己等一会儿便可以等到沈黕,还有他的解释却不曾想一夜过去,这人却是一去不回了。

第二日他一早便出去想要去寻沈黕问个清楚,结果门口却正好碰见了顾逢。顾逢看着楚辞眼下的乌黑心里不禁也喊了一声‘造孽’!这都怪沈黕那小子自己一直拖着不肯和楚辞亲自说,这下可好了,本来还以为有时间慢慢告知,却被一道圣旨下来直接半夜撵到了边境。

他递过去一封信道,“楚辞,这是沈黕那臭小子给你的。”

“夫子……”楚辞欲言又止。

“楚公子,楚公子!”远处十皇子跑来,他看到顾逢立刻慢下脚步,走到面前行了一礼,“夫子也在?”

“你来何事?”顾逢惊讶地问道。

“我……这不是七皇兄拜托我将一物转交给楚公子吗!”说着他从宽大的袖口里面拿出一物,定睛一看,竟是只白色兔子。

“所以,原是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是吗?”楚辞脸色一白。

“知道什么?”十皇子这才注意到楚辞脸色不对。

“知道沈黕究竟去了哪里。”楚辞深吸一口气装作平静地问道。

“七皇兄去了边境啊。”十皇子顺口答道。

“去了边境……”楚辞喃喃道,“挺好,有志气。谢谢你们了。”他行了一礼然后接过十皇子手里的兔子便转身走了回去,楚辞将大门一关,隔绝了任何人再投向里面的视线。顾逢和十皇子在外面面面相觑,沈黕竟是丝毫都未曾向楚辞透露半分?

楚辞走进屋关了门然后将兔子放在床上,这才把手里那封信拆了开来,

辞哥哥亲启,

不知此信何时会递交与你,黕儿心中多有愧疚,知你心中定会牵挂,却无法提前告知,一为去期不定,不希你……二为黕儿也不知究竟应如何开口,辞哥哥有多不舍,黕儿便有成倍不舍,话在嘴边总是无法吐出,总想着得过一天且过一天,多一日开心无忧便不想让你提早一天知晓……近日总觉得怕是要到了,一日日推脱最后竟是更加无颜当面见你,便只得出此下策,请你见谅……今日一去不知何时方归,然天涯海角亦会常常念着哥哥,望哥哥安心生活,等我功成名就凯旋而还……

沈黕

楚辞看了看床上一无所知正跳的欢快的小兔子又对着这封信沉思良久最终还是起身拿过一个盒子装了进去。

“边境立威,获得功勋,掌控军权,再夺皇位,倒是有主意。”他喃喃自语,“我怎么就没有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最近他明明一直在看兵法相关书籍,我竟未曾联想到这上面过。”

罢了,此时再想也已经都过去了,倒不如想想以后,楚辞沉思,既然沈黕已经开始行动,那自己也不能再干等着了,无论如何他也总得助沈黕一臂之力。

——————

三年后。

“天地之物,万宗归于虚无……何为道?道者,即……”一人在学堂上侃侃而论,顾逢也止不住的点头,下面坐着的学生都不禁看向说话这人,他穿着月白长衫,发带仅束起些许,其余都散在身后,一身仙气飘逸无双,巴掌大的小脸眉目间顾盼生辉,端的是清雅绝尘,只额间一道浅红色竖痕倒添了点烟火气。

“不错不错。”顾逢满意道,三年已过,他本以为楚辞不好学习,担忧他泯然众人,却不曾想这三年里面楚辞给他惊喜不断。他悟性本就高,态度逐渐端正起来后,进步飞快,现如今论起道来,自己也不禁连连惊叹。

“谢夫子夸奖,楚辞还有不足之处,定会虚心向学,不负夫子厚望。”楚辞拱手温声回道,随后便坐下,而其他学生还愣愣地看着他回不过神。

“今日便到此。”顾逢咳了两声提醒众人放学可以离去了,他人猛地回神,却还是恋恋不舍但又不敢逗留过久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沈黕今日可有信件?”顾逢见学堂只剩他们两人时便下来走到楚辞身边开口问道。

“按往常来说应是有的。”楚辞点点头,“不过大多在我回去之后才到。”

顾逢看着如今的楚辞欲言又止,这几年楚辞的成长他看在眼里,愁在心里,以前那个喜欢怼自己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大了,如今亭亭玉立彬彬有礼,但疏远了不少。沈黕也给自己来过信询问楚辞的情况,顾逢也没有想到三年来他竟是从未给沈黕回过一封信,怕还是当年心结难解,然这解铃还须系铃人,除非等沈黕回来,其他人怕是难以改变。

“辞兄。”十皇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见顾逢还在此又缩回头,他今年也已有十三岁了。

“十殿下。”楚辞点点头示意他进来。

“你的信。”十皇子拿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楚辞亲启’封面上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七皇兄不日将会回京。”十皇子在一旁道。

“你怎知道?”顾逢问道。

“他也给我寄了一封信。”十皇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三年楚辞不愿意回信,沈黕便让十皇子日日写信记述楚辞当日生活的点点滴滴再寄过去。此番他给十皇子写信一是让他帮忙办一些事情,二是想要他在楚辞面前多为自己说几句好话。当年不辞而别,他知道楚辞心中诸多不快,但是那时实属无可奈何,现在回来再去道歉也不知楚辞愿意原谅自己几分。

“辞兄还怪七皇兄吗?”十皇子试探道。

“你让他当面来问我。”楚辞瞥了一眼十皇子,他这几年不给沈黕回信,其中一个心安理得的原因就是他知道十皇子一直在给沈黕写信汇报自己的情况,也不知道十皇子什么时候怎么就突然投入了沈黕麾下,任他差遣。

“哦哦。”十皇子被楚辞识破目的颇为尴尬,他道,“那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楚辞点点头,顾逢无奈,果真只有遇到和沈黕相关的事时,楚辞才会带上一股人情味儿,这几年也不知他是如何长得,愈加空灵,不似凡人,倒像是个仙儿。

“若无他事,楚辞便也先行一步。”楚辞行礼道。

“去吧。”顾逢摆手。

楚辞回到七皇子|宫殿,刚走进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便迎面扑来,他弯下腰双手接住,竟是一只毛色雪白圆滚滚的兔子!

“真重!”楚辞一脸嫌弃道,“你看看你一天天究竟吃了多少东西,胖死了!”

兔子不管不顾只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拱,楚辞轻轻拍了一下它的臀部,责骂道,“一天不管就蹬鼻子上脸,可跟他一模一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多大多重了,还给我在这撒娇要抱。”话虽这么说,但楚辞还是动作温柔的抱起兔子,将它带进屋里。

坐在椅子上楚辞打开信,映入眼帘的又是那句永远不变的开头‘辞哥哥亲启’,楚辞嗤笑一声,怀里的兔子听到也钻出了头一同去瞅信,“你倒是认识几个字?”楚辞伸出一手点了点兔子的小脑袋,那兔子懵懵懂懂地扭过头,一双红宝石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辞,“算了,不迁怒你了。”楚辞最终败下阵来,他无奈道,“你那么可爱,哪里像他,以后不欺负你了。”然后摸了摸兔子的头看起了信。

京城外。

“沈校尉,我们已经到达城外了。”一人抱拳向面前马上的人喊道。

“嗯,你们就在城外驻扎等着,我一人进京就好。”

“是。”范行应道,要说面前这人为谁,不得不说他倒真是军中的一个传奇,十二岁跟着京城使者来到边境,军队里面的大老爷们初次见到这个像是豆芽般瘦小的孩子都忍不住嘲笑起来,以为是京城里哪个权贵子弟想着来边境混吃等死谋个功名。结果不曾想人家不禁很快就适应了军中艰苦生活,并且在之后的比武中竟还拔得头彩。

后来有小波匪寇前来骚扰也都被这人给打了回去,想当时那可是撵着那些歹人逃到数里之外,消停了好久。像是他们这等在军队里混了多少年的,真枪实刀都干过的老兵也没有见过如面前少年这般不要命的人。军功那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官衔虽然升的飞快,但是也让大家都心服口服,至于几个找茬的都早就被揍趴下了。

他们这些人在生死里摸爬打滚惯了,即使是京城皇帝老儿也不看在眼里,那个所谓使者就在第一天吓得屁滚尿流灰扑扑的滚回了京城,但是沈黕却留下来了,这一留便是三年,他们是打心眼里佩服沈黕的,并且愿意臣服与他。

此次进京本不在计划之内,但是沈黕却执意绕远路特意转到这里一趟,他们私下里都猜想这是因为小校尉有个小娇妻养在城中,要不然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沈黕怎么会天天抱着一封信傻笑呢?那定然是他小媳妇寄来的情书啊!

沈黕纵马前行,归心似箭,他已经三年没有见过楚辞了,这三年来他日日夜夜思念着楚辞,想着十八岁的楚辞将是何模样,胖了瘦了,比自己高还是自己已经超过他了。他以为远在边境思念就会逐渐沉淀下来,谁知这坛自己亲手酿就的名为‘楚辞’的酒却越来越浓郁,任什么东西都封不住这要向外蔓溢的醇香。

此时楚辞坐在书桌前,正将手里的信封放入面前的盒子里面,一方小小木盒里面竟是装满了信封,楚辞放上去之后又拿手用力的向下按了按,快要满了,他在心里想着,又要换一个新的了,合上盖子拿起一把小锁他小心翼翼地锁好,然后放到书架上,那一格里面已经整整齐齐的摆放了好几个外形相似的木盒,上面也都挂着一把精巧的小锁。楚辞将钥匙收好放入一个荷包里面,走到床前压到枕头下面。

这几日沈黕就要回来了,但是他却没有在信中写清楚具体时间,楚辞从枕头内侧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环形墨玉,隐约可以看到上面一角处还刻着东西,好像是一个‘黕’字。

当初楚辞知晓沈黕生辰时便准备送他一个特别的惊喜,结果自己还未想好什么贺礼,不曾想沈黕倒是先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后来他有幸去了一庙宇里面求了一根平安绳,又寻得此良玉,此次沈黕回来便打算趁机给了他。毕竟在战场上危险重重,而楚辞自己只能在这里担心,虽然他不信鬼神,但终究是件安心的物件,希望可以给予沈黕好运,保他性命无忧。

楚辞打定主意便将木盒放了回去,去小厨房那里端饭,其实原本他是想要自己尝试着做饭,但是在差点烧了几次厨房后顾逢便再也不让他‘自食其力’了。而宫里恰巧分配了厨子|宫女等下人过来,不过楚辞借住皇子|宫殿哪里好意思这般麻烦别人?所以最后就单单一个厨子平日里到了饭点做好饭菜给楚辞温着,而其他那些人固定时间前来打扫,给楚辞留一份清净。

楚辞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思索着自己今日所看书籍,不知不觉中就又走了神,沈黕刚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的辞哥哥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现在趁得是一副出尘绝艳,不食人间烟火。

“辞哥哥……”他轻轻喊了一声,楚辞自己正琢磨的投入,此时竟也未曾注意到一人已经站在了门口。沈黕无奈一笑,但是无论过了多久,辞哥哥心性却仍是没有改变。

他走到楚辞身旁,高大的身躯遮挡了照到楚辞身上了日光,留下一片阴影。

‘咦,莫不是天阴了?’楚辞在心里纳闷,他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人逆光而立,就在自己面前微笑,“辞哥哥。”沈黕喊道。

“小黕……”楚辞眨了眨眼,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沈黕,他想要捏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回来了?”楚辞迟疑道。

“是啊,我回来看你了。”时间把曾经的孩子打磨成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任谁也看不出来他以前有过的畏缩软弱,楚辞站起身来,沈黕竟比他还高上几分。

“变结实了。”楚辞拍了拍沈黕的肩膀点点头道,然后他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头一塞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黕见楚辞眼眶微红立刻就慌了,他抱住楚辞柔声道,“对不起,辞哥哥,当初我不辞而别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楚辞吸了一下鼻子,装作一副镇定的模样开口问道,“你这次会待多久?”

“……”沈黕沉默了,他用力抱紧楚辞道,“辞哥哥,对不起,此番回京本不在行程之内……”

楚辞了然,怕是很快就又要离开了。

“是我太想念辞哥哥了……才擅作主张回来看一眼,辞哥哥,我真的好想你,边境多艰苦,只有念着你才能让我咬牙坚持下来。我知你怪我,所以三年来从未回过我一封信,但我还是想要问你是否也同我时时思念你一般,会常常想起我?”

沈黕这般述说之下,楚辞的心更加揪了起来,他天天在刀尖上行走,生死难料,自己竟还一直与他置气,纵使之前有再多不快也早就在看到沈黕的那一刻都消失了,楚辞咬了咬唇小声道,“早就不怪你了。”

“真的吗?”沈黕惊喜道,他看向楚辞的双眼。

楚辞在他的注视下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只是如此大事以后你定要和我提前说一下,不能等周围所有人都知道了还让我蒙在鼓里。”

“我保证不会了。”沈黕立刻答应道。

“这才像话。”楚辞指了指饭菜道,“此刻急着走吗,若不急便坐下来我们两人一同吃个饭吧。”

“我陪辞哥哥。”沈黕坐下发现桌上正好还多一副碗筷,他望向楚辞,“这些年……”

“一直等着你呢。”楚辞笑道。

“呵……”沈黕低声笑着,“竟是如此,辞哥哥……”他以为几年的时光会消磨掉两人之间短短几月的感情,却没有想到于楚辞而言,这情却也是一直在慢慢滋长着。

“傻笑什么。”楚辞瞥了沈黕一眼,“快点吃饭,要不然马上就凉了。”

“辞哥哥的性子倒还是没变。”沈黕揶揄道,“我刚一回来还以为看到了一个仙人。”

楚辞的脸微红,“那都是唬别人看的,要不然一个个的天天找我又是参加诗会又会举办赏花宴的,倒真是烦人。”

“辞哥哥那么受欢迎?我要吃醋了。”

“我都没有去过!”楚辞脱口而出,说完他反应过来立刻抿了抿嘴,自己这一副着急解释的模样是做什么?搞得倒像是妻子向丈夫解释自己从未有多看过别的男人一眼似得,呸呸呸!自己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楚辞回神低着头道,“赶紧吃饭吧。”

沈黕笑笑不再逗楚辞,若是惹急了可就不好了。他刚一筷子入嘴就忍不住脸色微变看向楚辞,“辞哥哥,已经凉了……”

“啊?”楚辞也尝了一口,确实凉了。

“定是哥哥吃饭时又走神了,放久了没有趁热吃。”

“哪里是因为我!”楚辞鼓着腮帮子不肯认罪,他眼睛飘忽不定的看着其他方向,突然道,“对!明明是因为你,我吃时它还热着,和你说了半天话它就凉了,让你赶紧吃,你不听话,现在好了吧,都凉了。”

沈黕听了憋着笑,辞哥哥脸皮也太薄了,他来时明明都已经看到楚辞发了许久的呆。这回儿却是都不认了,还一股脑儿的都推到自己身上。但是自家的哥哥还能怎么着?就宠着呗。

“都是我不对。”沈黕顺着楚辞道,“我去热一热。”

楚辞现在只觉的自己脸皮烧的慌,他摆摆手胡乱点点头道,“嗯嗯。”

等两人好不容易将一顿饭吃完,沈黕就到了该走的时间了,他多想再留一会儿,什么都不做,只安安静静地看看楚辞也好。

这些年他在边境,军中不少老油条,油嘴滑舌的黄段子一个接一个的不带重复的,楚辞听得多了,也知晓了很多事情。比如……他对楚辞有了欲望,他还清楚的记得当他第一次在半夜惊醒时,那梦里的人分明就是楚辞,他压在楚辞身上,楚辞一向清冷自持的脸染上了绯红,妖冶动人,口中声音婉转甜腻……

“小黕。”楚辞打断了沈黕继续向下回忆的想法,他闭了闭眼,里面的波涛汹涌都被遮了下去,生怕吓着了楚辞,“辞哥哥怎么了?”沈黕微笑着问道。

“你看。”楚辞拿出一个木盒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我给你戴上。”随后他绕到沈黕身后将东西给他戴到脖子上。

沈黕低头一看,红绳下端系着一块墨玉,仔细瞧去上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黕’。“这是辞哥哥亲手刻的?”

“嗯。”楚辞小声道,“刻的不好看不要在意。”

“没有,我很喜欢。”沈黕笑道,“只要是辞哥哥给我的,我都喜欢。”

“就会哄我。”楚辞嘴上嫌弃着脸上却止不住的笑意。

“辞哥哥……”沈黕看着楚辞的笑脸,欲言又止。

“行吧,你走吧。”楚辞知道沈黕想要说什么,不就是一句分别吗!他说不出口就让自己来说吧。

“我三年之内必定回来。”沈黕坚定道。

“嗯。”楚辞转过身去,沈黕看着楚辞的背影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他只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在宫里这个漩涡中护的楚辞一世安好,所以纵有万般不舍却只能毅然离去。

刚走一步,眼前晃过一个白色身影,沈黕定睛一看脚边正蹲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这是?”

“你托十皇子交给我的。”楚辞也转回了身低头看着那只兔子道,“成天就只知道吃,现在这幅模样以后也没法出去见人,那从今天起就开始减肥吧。”然后冲着兔子露出一个微笑,“就这样定了。”

小小的兔子睁着大大眼睛,里面盛满了疑惑,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就要被克扣食物!沈黕知道楚辞说的都是气话,要不然这兔子那还能长得这般肥胖?他笑着附和道,“辞哥哥说的是,以后饿它一饿。”

“走吧走吧。”楚辞摆了摆手,走过去将地上的兔子抱在怀里,然后转身进了内屋,“去吧,想做什么你就放手去做吧。”

“我一定会很快就回来的。”沈黕的声音被风吹散飘在空中,这一天他正式和楚辞告别,阳光正好,洒在他身上,三年来独自一人厮杀的暴虐戾气似乎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心中盛满了暖流,整个人像是又重新活了一般,就如同三年前那个寒冬,这个人给他了一次又一次重新活下去的机会与信心,他必定不会负他。

——————

楚辞后来常常听到沈黕的消息,这不再仅仅是信中,或者是顾逢和十皇子那里,更多的则是从身边的同伴中,从路过的宫女里,甚至是从皇帝的嘴里。这些年乾帝时不时地会宣他过去一叙,听他谈经论道,他也早已经不是学堂的学生了,挂了个清闲文职平日里看看书写写字什么的乐得自在。

今天传来的是沈黕领军以少胜多大败匪寇,明日传去的是沈黕直取敌军项上人头,总之小功大功接连不断,本是一周可寄回两三封信,结果现在倒变成了两三周才寄回一封信,有时甚至几个月才寄回来那么一封还沾着些许血印的书信,让楚辞担忧不已。

自上次一别,匆匆两年过,楚辞终于听到了沈黕将要班师回朝的消息了,他也早已经被封为了将军,此番再立大功,应是要提前封王建府了。楚辞自觉得开始收拾起了东西,这七皇子殿那么多年来其实就他一人住着,甚觉尴尬,若是沈黕有了自己的府邸,起码也算是他的半个家吧……

这一日京城沸腾,沈黕常胜将军的名号早已经打响深入人心,他五年来一直在边境驻守,尤其是近两年来战功显赫,丝毫不输当年沈淳辅半分风采,本来蠢蠢欲动的邻国也都被打得安分下来了。最初没有一个人看好这个少年,但是这人却是创造了一个奇迹,他此次回京还带着战败国送上来了财宝无数,美人如云,以及一位和亲公主。

朝上乾帝对沈黕甚是满意,封为宸王,赐府邸,赏金钱美人若干,并且准备次日为他大办庆功宴。

傍晚沈黕终于得空回了住所,书房里面的烛光还亮着,应是楚辞还在看书,他想着。

悄悄走进去,门口地上一只体型肥硕的兔子挡住了去路,竟是比之两年前又胖上了许多,沈黕抱起掂量一番,不光看着实际上也是挺重的。

许是初春寒意还在,楚辞披了一件披风正在全神贯注的看书,“辞哥哥”沈黕终是忍不住喊道。

楚辞等了许久,从天一亮便在等着沈黕,他也不知为何明明不过就是相处了几个月却是这般挂念,饭也没有心思去吃,就那么坐在桌前等着,终于他听到了一声‘辞哥哥’了。这声与记忆里的软糯声音不一样,是已经经历过变声期后近乎成年人的沉稳低哑。

“小黕……”千言万语最终不过化为两个字,楚辞抬头看着身穿玄色轻甲的沈黕笑道,“欢迎回来。”

沈黕在这几年里面其实也想了许多,他对于当初发现自己竟是喜欢着楚辞的事实有过逃避,也有过犹豫,但是在一次生死刹那他想通了,管他什么纲常伦理,去他们的世俗眼光,他都不想要去在乎了,他只想要这个人,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不再管其他流言蜚语。

五年将这个小孩子彻底变成了一个成年人的模样了,此时沈黕已经完全可以把楚辞笼罩其中,而楚辞也需要仰着头看沈黕了,他张开手臂,歪了歪头道,“这回,还走吗?”

“不走了!”沈黕上前抱住楚辞。

楚辞的头放在沈黕肩膀处,此时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心安。

“以后我就一直陪着你了,不走了,我现在已经可以保护好你了。”沈黕轻声道,他细细的闻着楚辞身上的冷香。既然已经知晓自己的心意,那么他便不准备藏着掖着,他想要在明日庆功宴回来后告诉楚辞,告诉他,他沈黕心悦楚辞,无关其他,只是因为这个人正好是一个名为楚辞的男人而已。

纵使楚辞一时无法接受,他也总有时间可以等待,若最后真是真是不愿……那他也一定要将楚辞留在身边,即使是不择手段,他沈黕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此生全部的温柔都给了楚辞,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温暖离他而去。

楚辞不知道沈黕心中所想,他现在还不知道明天晚上自己可能就要被人告白了,他如今对沈黕抱着一种莫名情感,但是还没有意识到这究竟为何。

夜虽已深楚辞却还在拉着沈黕说话,他想要沈黕将这五年所经历的一切都亲口告诉他,让他一颗一直吊着的心可以真的放下去,“要说,还真是感谢辞哥哥。”沈黕道。

“为何?”楚辞疑惑不解。

沈黕拿出一个荷包,这也是之前他见到军中老兵揣着自家媳妇给做的荷包爱不释手时突发奇想央着楚辞给他做的,楚辞一看顿觉尴尬,当时沈黕在信里非闹着要,他还特意偷偷去和宫里面的绣娘请教的,结果最后绣的四不像。

打开里面,沈黕让楚辞看,竟是之前楚辞送他的吊坠,不过如今那玉已经碎了,和红绳一同被安放在荷包里面。

“这是……”

“当初我在战场上,有一只箭向我心口|射来,一时不察不慎中箭,但是幸得此物阻挡方才逃过一劫。”沈黕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楚辞却听的心惊胆战,他一身荣耀归来外表光鲜亮丽,其实却是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危险。

“没事就好。”楚辞咬着唇。

“别咬,辞哥哥。”沈黕伸出手指按在楚辞唇上,“你哪里受了伤我都会心疼的。”

楚辞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他扭过头去,“我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受什么伤,我在宫里一切安好,倒是你,为何要这般拼命?”

“护得此国,才能护住城中的你啊。”沈黕收回手道,“有你,我才有这个勇气一人去杀千军万马。”

“又在哄我。”楚辞撇嘴。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沈黕拉过楚辞的手,“辞哥哥,我不曾骗过你,之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这话说得甚好,就是不知为何听得有些别扭。”楚辞拽了拽自己的手,却发现挣脱不开沈黕,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快要不受控制了,连忙道,“明日你还有庆功宴,今日要赶紧去休息,免得到时候没精神。”

“都听辞哥哥的。”沈黕顺从的收回手,他不想要现在就吓着楚辞了,今日他刚回来就先放过辞哥哥,明日任是楚辞再左顾而言它,他也要将自己心中所想全都告与楚辞,不让他逃避。

沈黕脱去轻甲,里面还是一件染血的衣服,他回来的急,日夜兼程顾不上其他只想要赶紧回来看看他的辞哥哥,楚辞叫了一个小太监抬了桶热水,让沈黕赶紧洗洗换上干净衣服。当沈黕褪下内衫时,楚辞看到他身上纵横着道道伤疤,深深浅浅,倒真应了之前他所说的‘以后的伤痕可能会更多’,遮掩住了过往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份的会早早更~免得被锁~

感谢在2019-11-30 13:47:47~2019-12-03 23:0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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