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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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皂荚想着的是速战速决, 所以和顾家老夫人订的时间也就是在三个小时以后, 故而皂荚也没有纠结太久, 恍恍惚惚吃吃喝喝间,就临近了见面时间。

皂荚啃着鹿蜀孝敬上来的雪莲果,从衣柜里挑了件中规中矩的小裙子套上, 便大大方方往街口走去。

她不是很想浪费时间, 所以约定的地方就在黄泉路前街。

下午三点正是黄泉路这条商业街生意最好的时候, 皂荚定下的咖啡厅里座无虚席, 但她走进去, 一眼便认出了哪位是约见她的顾老夫人。

皂荚面无表情的把最后一口雪莲果吞下去,径自地走到顾老夫人那桌, 慢条斯理地把椅子拉开, 在顾老夫人的面前坐下了。

她的位置已经被放上了一杯拿铁。

她其实不怎么爱喝咖啡。

在顾老夫人的注视下,皂荚端起来轻轻啜了一口。

她没放方糖, 苦得让她有点难受。

皂荚干脆把杯子放下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正儿八经拿正眼看顾家老夫人。

*********

皂荚能在咖啡店门口一眼就认出这位从来就没见过的老太太,和顾老夫人自身的气质相当的有关系——

老太太约莫六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黑色绣花旗袍, 一头漆黑的长发被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 保养得当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看着皂荚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老太太坐在那里, 就像是古代最好画师笔下的仕女图,把“端庄”二字刻在了骨子里——

让人无法忽视又无法接近。

她对皂荚所有的审视都极好地掩藏在了平静无波的双眸之下。

就好像皂荚在她眼里,和路边的一株野花一颗野树没有任何区别一样。

......这是一种对皂荚刻意的蔑视。

皂荚心头冷笑——

这些自诩从名门望族出来的大家闺秀, 总是有着这样一些让人反感的坏毛病。

但连鬼都见过的皂荚是不会被这种坏毛病吓住的,那老太太不说话,皂荚便也有一搭无一搭用勺子搅着自己手里的咖啡。

皂荚自从知道顾长生的身世,虽然没有刻意去查过顾家,但是总归还是留意了起来——

至少在听到“顾家”二字的时候,不再像其他事情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顾家现任掌门人是顾家的老太太,叫白紫端。

不同于顾家的白手起家,白紫端的娘家是实打实的名门,虽然在之前的政治斗争和战乱中,白家不复百年前的荣耀,但它的底蕴也不是其他家族可以比的。

而白紫端当年慧眼如炬,看中了尚在奋斗中的顾老先生,二人互相扶持,建立了一个姓顾的商业帝国——

但顾老先生,也就是顾长生的祖父年轻的时候劳累过度,在顾长生还没来得及出生的时候就先去了,剩下白紫端一个人掌握顾家的企业。

而白紫端样样都好,却极为信风水之说,故而在顾长生出生不久,便听了风水先生的话,为了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顾家,放弃了顾长生这个长孙,将顾长生送到了灵霄观——

用顾长生,来交换了顾氏企业后面二十八年的财运亨通。

尽管每年顾氏会捐大笔香油钱去灵霄观,顾长生的卡里每个月也会多他用不完的钱——

可皂荚知道,自顾长生懂事起,他便再不花顾家一分钱了。

他送给皂荚那部手机,也是他自己勤工俭学捉妖抓鬼亲自赚来的钱。

所以皂荚其实是有点想不通的,白紫端是怎么有底气再来找她的。

白紫端既然调查过她,就不怕她依自己的脾气,直接泼她一脸咖啡吗?

皂荚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并不打算先开口。

直到顾家老夫人放在一旁的手机亮起,“呜呜”地震动两声,那老太太才像是忍受着什么一样,开了尊口:“皂荚姑娘是吧?”

——啪嗒。

不锈钢的咖啡勺和咖啡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皂荚看着白紫端,停下手里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是的,顾老夫人。”

白紫端像是被“顾老夫人”四个字噎住了。

在她的设想里,这个叫“皂荚”的孤女,应该是一个会趋炎附势的女人。

作为顾家的掌门人,她自然是知道皂荚已经和长孙领了证——

如果不是知道皂荚和顾长生在昨天领了结婚证,她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白紫端一时间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思——

一方面她是有些松了口气的,她对皂荚的知情识趣相当满意,毕竟她并不希望被莫名其妙的贴上来的人叫成“祖母”,但另外一方面......

这皂荚知情识趣的模样,是不是意味着......

她曾经最喜欢的长孙和她之间的隔阂,再也消除不了了?

白紫端皱着眉头,把心里的问题说了出来:“我以为你会喊我‘祖母’。”

祖母?

皂荚精致漂亮的不像是活人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一个真正的笑容——

只是笑容里的讽刺意味颇为浓厚。

白紫端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皂荚轻轻巧巧道:“就是觉得好笑罢了。”

“有什么好笑的?”白紫端脸上隐约浮现一丝恼意,“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

皂荚作出一副惊诧的模样:“长辈?”

“这位老太太,您怕是说错了。我皂荚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哪里来的长辈?”

皂荚脸上的惊诧不像是作伪,白紫端却越发认定她是在装腔作势:“我是长生祖母,自然是你的长辈!”

皂荚面无表情:“哦。”

白紫端:“......”

这个“哦”是什么意思?

皂荚再次把咖啡送到嘴边,只是方才的苦味卡在舌尖还未来得及褪去,皂荚咂摸着嘴巴里的味道,一时之间竟然也下不去口——

一周以前她可是连苦叶菜也吃的人。

啧,她的舌头果然被顾道长的厨艺养刁了。

白紫端忍不住了:“长生怎么娶了你这样一个人!”

皂荚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发扬吃苦耐劳的精神,听白紫端这么一说,也不乐意了。

“顾老夫人,我希望您知道,我和顾长生结婚是双方出于自愿的一个行为......”皂荚不客气道,“您的质疑没有立场。”

皂荚声音冷冷的,白紫端多少年没有听过有人这么对她说话了:“你就不怕我让长生和你离婚?!”

顾长生和她离婚?

皂荚被白紫端这莫名的自信给逗笑了:“您这是哪儿来的自信?”

“就凭我是顾长生的祖母!”

“哦。”

皂荚眼睛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了:“为了荣华富贵把不足半岁的亲孙子送进道观的亲祖母。”

“亲祖母”三个字皂荚用了重音,语气的嘲讽像刀子似的,一刀戳在了白紫端的心上。

白紫端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皂荚眼疾手快,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符纸,就着杯子里的咖啡一沾,“啪”地一声贴在了白紫端的额头上。

白紫端:“......”

白紫端身边的管家:“......”

皂荚弹弹手上并不存在的灰:“不好意思,职业习惯。”

白紫端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因为皂荚的动作太过无礼,但......

她心头意外的平和。

白紫端是见过世面的人,相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但同样也信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挥手,阻止了管家的动作,自己抬手想要把皂荚贴在她额头的黄符揭下来——

“顾老夫人,您可千万别揭下来。”

皂荚的语气并不恭敬,但白紫端的手就是一顿。

......不是她不想揭下来,而是她似乎没有办法揭下来。

在皂荚面前,她的手好像不听她的使唤。

久经商场的白紫端心头,莫名一颤。

皂荚看出白紫端眼里的惊惧,保持着笑眯眯的模样:“顾家老夫人您放心,这不是什么邪术。”

皂荚语气十分诚恳:“皂荚只是不想您有事而已。”

不等白紫端松口气,皂荚接着实话实说:“虽然您的死活与我无关,但您要是在我面前被气昏过去,顾长生迫于无奈还要和你们顾家打交道。”

“虽然你们顾家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如果长生因此不开心,那就不划算了。”

皂荚语气诚恳,但白紫端却在里面听出了不以为然。

白紫端平静的看着皂荚:“所以你今天是来为顾长生出气的?”

“出气?”皂荚摇头,“我并不生气,为什么要出气?”

“更何况......”皂荚笑眯眯的,“我要是想对付顾家,不会用这么低端的手段。”

白紫端沉默不语。

站在她旁边的管家先生适时的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嘲讽的微笑。

皂荚看向管家先生,轻轻巧巧地拿起不锈钢的勺子碰了一下陶瓷的咖啡杯——

嗒。

管家先生身上冒出一股寒气。

咖啡厅里有中央空调,但是因为人多,咖啡厅的温度是有一些高的——

像皂荚穿着裙子还不觉得,但管家先生规规矩矩地穿着西装,原本额头是有细汗的......

可在皂荚敲的那一声“嗒”之后——

那股从骨子里透露出的寒意让他瞬间如同堕入了冰窟窿,那额头上的细汗在眨眼间,竟然在他脸上凝成了薄冰......

管家先生看着皂荚的目光几乎可以用“恐惧”来形容!

而他身上传来的凉意感染到白紫端,白紫端侧头——

管家先生再也忍不住,几乎被冻住的喉咙眼传出破碎的声音——

“皂、皂、皂荚姑娘......求、求你!”

他的脸色苍白的像停尸间被冰冻过的尸体——

如果不是冷意冻住了他的骨头,他几乎就要给皂荚跪下!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来自贵族管家的矜持骄傲破碎地干干净净——

包括他自以为对顾家的忠诚。

皂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老夫人瞧不上我情有可原......”

皂荚藏在嘲讽里眉宇间冷意也是矜贵的:“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管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全身上下都被冻得不能动弹——

但只有嘴巴......

只有嘴巴还能动。

管家自然明白,他还能动的嘴巴是皂荚给的恩赐。

而这份恩赐......

是用来打顾老夫人脸的。

想活下去的欲望和来自顾家的尊荣在管家先生的心里天人交战——

他的嘴唇冻得发紫,不断的哆嗦着......

像是要开口讲话的模样,又像是被什么强行压抑了下去。

——啪嗒。

又是一声轻响。

管家先生身上的冷意突然消失不见。

他原本僵冷的躯干恢复了知觉——

却是恐惧后的酸软。

......如果不是理智告诉他白紫端还看着他,他几乎就要瘫坐在地上。

*********

咖啡方才沾过了皂荚的黄符,已经不能喝了。

皂荚手上闲着无聊,便用继续用勺子在咖啡杯里搅动着。

白紫端看过了方才管家先生的反应,心头隐约已经明白皂荚并不是她可以随意用身份或者金钱去压制的人。

额头上的黄符让白紫端连恐惧的心情都生不起来,在符咒的作用下,她依然是心平气和的——

“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句话和所有电视剧与小说里,恶毒婆婆要求女主离开自己儿子的话一模一样。

“顾老夫人这句话问得好。”不知道为什么,皂荚突然失去了和白紫端虚与委蛇的兴趣,她单刀直入:“不过比起我想要什么,我很好奇你能给我什么?”

白紫端说:“三千万。”

“你是一个孤女,名下的财产不过一个某宝店和黄泉路后街上那一家店铺。”

“三千万我可以给你。”白紫端说,“只要你在长生厌弃你的时候,不再纠缠。”

皂荚听着“三千万”,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毕竟对一个从小在山里长大,大学靠勤工俭学活下去的农村女孩子来说,三千万可以用到下下辈子了。

但白紫端到底还是比电视里的普通恶婆婆高一个段数的——

她不是要求皂荚立刻离开顾长生,而是要求皂荚在顾长生不喜欢皂荚以后,大方离开。

白紫端看着神色莫变,似乎陷入了沉思的皂荚,循循善诱:“按照你和长生现在的收入水平,三千万你们几乎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挣。”

皂荚可有可无的点头。

事实上,如果她和顾长生懒一点儿,他俩这一辈子可能也挣不到。

白紫端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好坏参半的茶叶让她在茶水入口的时候就想吐掉,但只是很短的一个停顿,她便将嘴巴里的茶水吞了下去:“我并不要求你离开长生,哪个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为爱情冲动过呢?”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爱情退去后,剩下的便是门当户对......”

“长生是我顾家的子孙,自然也是要找一个相符合的人家才能......”

“对不起啊顾老夫人......”皂荚抬眼看白紫端,“我可能需要打断你提醒你一下——”

“当年你送顾长生上凌霄山的时候,顾长生便已经不是你顾家的人了。”

白紫端脸色难看起来。

皂荚说:“我可能还需要纠正你一下。”

“你顾家家大业大不假......”皂荚说得很真诚,“可我......还真看不上。”

“我也觉得您可能误解了我方才的意思。”

皂荚睨了管家先生一眼:“我方才出手不是为了向顾老夫人你证明我有多优秀......”

“我只想告诉你,我要弄死你们顾家的人,有多容易。”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弄死你们顾家的人,有多容易。

白紫端的脸色是黄符纸都掩不住的苍白。

过了许久,她才道:“你、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皂荚笑得谦虚,“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我皂荚铁了心要弄死的人,就是十殿阎王,也不敢不收。”

“放肆!”白紫端终于忍不住,她一把扯下头上的黄符,猛地站起来指着皂荚,厉声道:“我是顾长生的亲祖母!你这大逆不道的东西!”

“就是因为你是顾长生的祖母......”皂荚微微抬起头,看着怒不可遏的白紫端,语气冷冷的,“所以你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没有教养的指着我。”

“你、你真是反了天了!”白紫端脸色通红,“你这样忤逆长辈、不分尊卑、没有孝道,也不怕天打雷劈吗?!”

皂荚说:“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已经劈过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站在你面前?”

白紫端:“......”

她几乎口不择言:“你这个妖精!”

“顾老夫人。”

清冷的声音在二人身侧响起,皂荚和白紫端同时往声音的地方看去——

顾长生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白紫端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顾长生——

准确来说,是很久没有在照片之外看过活生生的顾长生了。

她忍不住有些激动:“长生......”

顾长生却不再看她,只向着皂荚走来:“你身上还没好,怎么还到处乱跑?”

皂荚瞅着顾长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她没有在家里留信儿,顾长生能追到这里......

皂荚眯起眼睛:“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东西?”

顾长生大大方方承认:“从你回来开始,我就在你身上下了追魂符。”

皂荚:“......”

顾长生和皂荚旁若无人的对话,让在一旁因为激动红了眼圈的白紫端有些尴尬。

管家先生适时地开口:“长生少爷,老夫人在这里看着您呢!”

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欢欣——

长生少爷向来知书达理,方才见到皂荚这样对自己的祖母,一定会替自己的祖母教训不懂事的新婚妻子的——

管家先生几乎是有些激动的。

皂荚把目光从顾长生身上移开,似笑非笑地盯着管家,意味深长道:“看样子,管家先生还是热了些。”

管家先生想起方才的感觉,忍不住一个哆嗦。

顾长生也把目光放在了面前的两人身上。

不同于看向皂荚时的温柔,顾长生看向顾家人的目光是淡漠和疏离的。

白紫端被顾长生的目光一冻,心头也来了气:“顾长生,你看你找的什么媳妇?!”

她数落着皂荚:“目无尊长!不懂礼貌!看看你找得好媳妇!”

顾长生面无表情:“我觉得皂荚很好。”

白紫端一噎:“你是要为了这个贝戋人要气死我这个老太婆啊?!”

皂荚几乎给白紫端逗笑了——

拿自己去威胁顾长生?

这老太太到现在还没看清自己的位置?

“我想顾老夫人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顾长生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我和顾家没有关系,所以我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和您也没有关系。”

顾长生说:“我只是灵霄观二十八年前捡到的弃婴而已。”

当年白紫端为了顾家的前途,动用了些手段,将顾长生彻底和顾氏脱离了去——

二十八年前,顾长生就从顾家的户口本儿上给划去了。

白紫端指着皂荚的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

半晌,她颓然道:“你......你果然......还是在怨我!”

顾长生说:“我没有。”

白紫端眼睛里燃起希望。

顾长生平静道:“顾家于长生而言,只是陌生人而已。”

既然是陌生人,那便不存在怨或者不怨。

白紫端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顾长生侧过头看着皂荚:“鹿蜀送来了你喜欢的菜,要不要回去看看?”

“好。”

皂荚应下,顾长生便再也不看身前站着的二人,带着皂荚往外面走去。

“顾长生......”白紫端深呼吸一口气,“ 你以为你找到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从未见过她,她却一进门就认识了我......”

“若说她不关注顾家不是为了顾家的财产,她如何认识我!?”

白紫端几乎是抛弃一直自忖的身份,站起来像个挑拨离间的恶妇人——

只是她叫住的人并没有理她——

连停顿都不曾有,直接朝门口走了去。

白紫端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早没有了先前的风度。

管家先生忍不住开口:“老夫人......长生少爷只是一时看不清......”

白紫端摆摆手,刚要说什么——

却见一个侍者模样的人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这位老夫人,本店打烊了,劳烦您和您的......管家先出去。”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白紫端现在却没有精力去管,她起身带着管家往门口走去——

管家把钱放在桌子上。

白紫端和管家方走出去几步就发现了不对——

说要打烊的咖啡厅,其他人还安安稳稳地坐着,只有他们倆被请出去了......

白紫端身形一滞。

管家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就要回去找那个侍者说个究竟——

却听方才赶他们离开的那个声音道:“刚才那个老太婆喝过的杯子给我扔掉,这钱你收了拿去给路口的爱心箱捐了,回来的时候摸了这钱的手记得洗手消毒。”

管家怒从心起。

那个侍者还在嘀嘀咕咕地抱怨:“皂荚姑娘和长生道长那么好的人,这个老太婆居然这么对他们,真是脏了我的咖啡厅!”

白紫端拉住了管家,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她当初既然选择了顾家,早就应该预料到现在的事情。。

白紫端走出咖啡厅门口,看着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司机,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

——大概真的是人老了,居然开始后悔。

——可是如果让她再选一百次,她依然还是会把顾家,放在首位。

白紫端对站在身边的管家道:“让顾二给顾长生账户上转三千万,从我的私账上走。”

管家一愣。

他虽然不知道顾家老夫人究竟有多少钱,但三千万从私账走——

白紫端道:“长房长孙结婚,总是要多花费些。”

管家忍不住道:“可长生少爷从来没动过那些钱。”

白紫端看了他一眼。

管家低头:“是我僭越了。”

**************

顾长生从咖啡厅出来,走得有点快。

皂荚追着他的步子,直到回了十八号,才用力戳了戳他的肩膀。

顾长生停下来。

皂荚看着顾长生,认真道:“对不起。”

顾长生道:“对不起什么?”

皂荚说:“背着你去见你祖母,还对她出言不逊。”

顾长生眼神复杂,半晌抬手,揉了揉皂荚的头发。

皂荚干脆扑进顾长生怀里。

顾长生道:“我没有生气。”

皂荚头埋在顾长生怀里,声音嗡嗡的:“我知道。”

顾长生揉着皂荚的头发,目光放在远方:“我小时候也怨恨过。”

皂荚忍不住把顾长生抱得更紧了些。

顾长生声音里带上了笑意:“可是我现在却觉得很庆幸。”

“庆幸什么?”皂荚问他。

顾长生动了动,把皂荚从怀里轻轻推出来。

“我很庆幸......”他看着皂荚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遇到了你。”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皂荚却懂了顾长生的意思——

如果顾家没有把顾长生送到灵霄观,那么他便不会遇上皂荚。

所以他庆幸顾家在他小时候抛弃了他——

因为顾家抛弃了他,他才能遇到皂荚。

“我前半辈子......”顾长生说,“二十六年的意难平,如果是为了遇上你......”

他轻轻吻上皂荚眼:“我觉得很值得。”

柔软的唇瓣上沾上了湿意,顺着唇瓣上的纹路蔓延到唇齿间——

有些涩、有些咸。

但顾长生却觉得,胜过一切琼浆玉液。

灼热的呼吸纠缠间,顾长生伏在皂荚身上,却在最浓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皂荚睁开迷蒙的眼,带着泪水的眸子半是缱绻半是疑惑地看着顾长生。

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水汽,像清晨的露。

清纯的妖冶。

她忍不住抱住顾长生,用力的想要寻找着什么——

就像要溺水的人,紧紧攀住了浮木。

顾长生就是那块木头。

顾长生一声闷哼。

相处愈久,皂荚也愈发懂的如何追求、也越发懂得怎么样让彼此都沉醉其中——

顾长生按住她像蛇一样腰肢,压抑着自己,在迷蒙的皂荚耳边轻声道:“皂荚......”

“......嗯?”皂荚紧紧绕住顾长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停下来。

顾长生说:“我们晚一点要孩子,好不好?”

追寻着本能的皂荚几乎没有办法思考,脑子正迷糊的她不知道顾长生到底在说什么,只胡乱的点头,只依凭着对顾长生的信任,不断点头。

顾长生笑了起来——

我们晚一点要孩子,这样我才能单独拥有你,更久一点。

**********

皂荚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答应了顾长生什么。

但没过两天顾长生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把她打包带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我们要跑路了吗?”

顾长生:“......”

他看皂荚的眼神有些无奈:“你在想什么呢?”

“不然你为什么要收拾行李?”

顾家老夫人前几天才来找了她麻烦,今天顾长生就准备行李将她弄走......

这确实很让怀疑啊。

皂荚有些有伤......

她虽然说要弄死顾家人是在恐吓白紫端,但是真的就这样被吓跑了......

她还是会很不爽的!

所以她用行动来表示她的不满意——

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顾长生正收拾的行李箱上,气鼓鼓道:“我不走。”

顾长生:“......”

他一把把皂荚从行李箱上抱起来——

皂荚一个悬空,忍不住顺势夹住顾长生,寻求一个平衡。

顾长生一手抬住她,一手往她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像是惩罚,却又有一些其他的意味。

皂荚瞪了他一眼。

纯良的顾道长真是越来越不纯洁了。

顾长生想着要说的事,也不逗她了:“我订了去藏南的旅游团。”

皂荚:“......”

她试探道:“蜜月?”

顾长生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像是对她猜对的奖励:“对。”

皂荚:“......”

在家里躺不好吗?

为什么要出去旅游?

旅游不是花钱找罪受吗?

皂荚看着顾长生的脸色:“能不能......不去?”

顾长生说:“可以。”

皂荚:“......”

答应得这么爽快?

不会有诈吧?

顾长生说:“去藏南有藏南的玩儿法,在家里也有在家里的乐趣。”

顾长生的神色不似作假,皂荚来了兴致:“在家里有什么乐趣?”

清安市还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她没去过吗?

顾长生笑了起来,搂着她的双手一使劲儿,皂荚贴到了他身上——

男人身上的硬朗和热气透过薄薄的衣裳传到她柔软的身躯上,顾长生贴在她耳朵边,轻轻地说了几个字——

皂荚只觉得被顾长生触摸着的地方都烫了起来。

她忍不住用力推开顾长生,赶忙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皂荚啐了他一口:“......美得你!”

顾长生好整以暇:“你选好了吗?”

皂荚:“......”

皂荚想着他刚才带着热气的胡言乱语,忍不住凶巴巴道:“费什么话!还不赶快收拾行李!”

这就是选去藏南了。

顾长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颇带了些遗憾——

皂荚见了臊得慌,忍不住从床上拿过一件衣服扔到顾长生脸上。

顾长生把衣服从脸上拿下来——

是皂荚才换下来的睡衣。

他放到鼻子下闻了一下——

这个下意识地动作让皂荚想起了顾长生使劲儿埋在她身上的嗅来嗅去的模样,她一个没忍住,一个抱枕又砸到顾长生的头上。

皂荚忍不住吼:“顾长生!你属狗的啊!”

顾长生:“......”

他正色道:“我只是想知道,夫人的这件衣服,要不要洗。”

皂荚:“......”

......顾长生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幅流氓样的?!

***********

皂荚到底是高看了顾道长。

对着一车和蔼的阿姨大妈老太太,皂荚看着顾长生讪讪的脸,连气都生不起来了。

顾长生给皂荚筹划的蜜月行,报了一个老年团。

皂荚:“......”

顾长生委屈巴巴:“我只是跟旅行社说行程不要太紧,时间不是问题,不要太累就可以。”

皂荚:“......”

她撑着着笑到僵硬的腮帮子,伸出罪恶的双手,使劲儿捏顾道长的脸颊。

然后她便又听到了周围和善的打趣——

“年轻的小夫妻就是好啊!”

“对啊对啊!看着他们两个,我都觉得自己年轻起来了!”

“嘿嘿嘿,老婆你本来就很年轻!”

“是吗?!那你为什么总是盯着电视上那个阿花?!”

“没有没有......老婆我是爱你的!我看那个阿花是因为她像年轻时候的你!”

“哼!”

“哎呀你们两个一把年纪了还吵什么啊......你看人家小夫妻......”

“是啊......看他们小夫妻蜜里调油的样子......”

“我想起了我和我家那位当年也是这样的啊......”

“小顾啊......你媳妇和你都挺俊,以后你们小孩一定好看!”

“你们年轻人怎么会和我们一个团啊?”

“你没听小顾刚才说啊?他是为了照顾媳妇才报这个团呢!”

“这么体贴媳妇儿?!果然是好男人啊......”

“诶......小顾你家里还有合适的男孩子吗?我堂姐家的闺女今年二十一了,长得可标致了!”

“小顾你这么好看,你家基因一定好!”

“小皂也很好看啊!”

“哎......我家那不争气的东西要是有这样标致,我也不会去人民公园相亲角了!”

皂荚:“......”

顾长生:“......”

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从皂荚和顾长生出现在这一车老年人团里,之后两个小时,便充斥着这样善意的打趣。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正正经经和长辈们相处的经验,应对的时候总是战战兢兢的,但却又觉得暖心——

大概是这样的人间烟火气,他们难得感受。

顾长生怕皂荚去藏南有高原反应,所以为了让皂荚能渐渐适应,报旅行团的时候特意选的交通方式是火车。

不过是硬座。

前两天两人闹得都有些过火,皂荚身上有些不舒服,顾长生便找了乘务员,把皂荚和他的硬座加钱,换成了两间卧铺。

而后两人便在团里所有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带着“我们都懂得”的含蓄目光下,带着行李去了后面的车厢。

皂荚穿的是裙子,火车上卧铺的床单被套顾长生怕不干净,便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找出准备好的床单被套,让皂荚自己坐在一边,他给她换上。

有个和他们一起换成卧铺的老大姐看着顾长生体贴的模样,忍不住感慨:“你这小姑娘倒是好福气。”

皂荚看着认真给她换被套的顾长生,忍不住点头:“我也觉得。”

背对着皂荚的顾长生忍不住勾起嘴角。

等被褥都换好,顾长生对皂荚道:“可以了。”

皂荚笑眯眯的:“好。”

然后她便拉着顾长生一起坐在换好床单的下铺。

火车上床铺小,躺不下两个人,顾长生便拿了本书坐在床边,皂荚就枕着他的腿,也在看书。

但更多的时候,皂荚还是盯着窗外,看着窗外的风景。

皂荚其实坐过很多次火车。

六年前她从山里出来读书的时候,为了省路费,她便是坐火车硬座从小县城坐到清安市的。

硬座上不靠窗便不方便睡觉,她一般都是一坐一整晚,就看着窗外的景象——

从她那小县城出发的火车在晚上,她看向窗外的时候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或者说,看不到活的东西。

而再早一些的时候,她方借着山魂重生,老黄鼠狼精把她当成树养的时候,老黄鼠狼精也带她坐过火车......

呃......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恰逢华国战乱,一路上怨鬼妖怪无数,好像都被她卡擦卡擦当零食吃掉了。

而最近一次坐火车......

便是她和思甜去美人村玩儿,也是在那趟火车上,她遇到了符渊。

怪不得那时候符渊总是盯着她,原来是千年前的旧识。

不过说起来......

她很久没有看到过符渊了。

皂荚心里想着符渊的模样,想着顾长生能从走火入魔的情况里钻出来,她其实应该找个机会谢谢他的。

火车时不时的会穿过长长的隧道,窗外的景象忽明忽暗,顾长生的目光也从书本上移到皂荚脸上。

他突然出声:“你在想什么?”

皂荚道:“想符渊。”

顾长生:“......”

皂荚:“......”

皂荚就觉得自己身下的大腿僵住了。

她把目光从窗户挪到顾长生脸上——

顾道长盯着皂荚,气鼓鼓的,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来自灵魂的拷问——

你枕着我的腿盖着我的被子居然还在想其他野男人?!

皂荚:“......”

艹!

顾呆子什么时候学会出其不意这招了?!

顾长生看着皂荚震惊的脸,别过头去,假装看火车窗外不一样的风景。

皂荚:“......”

这火车刚刚进洞,外面乌漆嘛黑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她忍不住伸手,要戳顾长生的脸颊——

在皂荚指间要碰到他脸颊的时候,顾长生微微往后一侧。

皂荚戳了个空。

皂荚:“......”

夭寿哦!

顾呆子醋包漏了!

连戳都不给了!

皂荚忍不住从顾长生的腿上撑起身来——

她悄咪咪瞅了旁边中铺的阿姨一眼,见她正沉迷电视剧没有注意他们这边,便一把揽住顾长生的脖子,对准他的嘴巴,一口亲了上去——

顾长生的嘴唇有些干,皂荚舔了上去。

顾道长一时没憋住,把皂荚揉进了怀里,狠狠地回应了起来。

可顾道长亲归亲,亲完照旧看窗外,还是不看她。

皂荚看着火车出洞后的平原:“......”

直到火车进入下一个隧道,一股幽微的阴气顺着窗户缝隙钻进来的时候——

皂荚顺手捏了一个安神诀,让整个附近床位的人瞬间陷入沉睡后——

几乎是同时,她惊诧地搂住顾长生的脖子:“有鬼!”

顾长生:“......”

皂荚几乎是贴在顾长生耳边,呵气如兰——

皂荚说:“顾道长......我害怕......”

顾道长看着从窗户缝里钻进来的一心盯着桌子上瓜子看的小鬼,又看看绕在他胸前的轻轻抚着不断往下的手......

他声音有些哑,对小鬼道:“滚。”

顾长生声音里透出的威压让小鬼一抖,但是对食物的渴望让它□□的趴在了窗口!

窗边的桌子挡住了小鬼的视线,皂荚的手已经落到顾长生腰腹的位置——

她便一遍一遍在那里转着圈儿,或轻或重的。

......衣料下的肌肉紧绷起来。

顾长生呼吸重了。

皂荚还不老实,她另外只揽着顾长生脖子的手也开始往下——

到他第二衬衣第二颗纽扣的时候,她直接把手钻了进去。

皂荚的手一如既往的凉,冰冰凉凉的柔软贴在顾长生越来越火热的皮肤上——

她却像是毫无所觉,前身紧紧贴在顾长生的后背上,还是那副惊惧的语气:“顾道长......那里有鬼......”

她手下一捏:“正看着我们呢。”

顾长生猛地捉住皂荚作乱的手,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顾道长......”皂荚笑眯眯的,“你不是也很兴奋吗?”

顾长生伸手一弹,扒着窗边的小鬼便从火车上翻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他一口咬住皂荚的脖子!

皂荚喘了一声,她艰难地仰起头,方便顾长生的几乎要勒断她的亲吻。

衣服在亲吻中渐渐凌乱起来,皂荚趁着清明,又在车厢中下了一道安神咒。

顾长生制住她的手渐渐松了下来,皂荚无声地笑了起来,躲在桌子下的手,继续先前的动作——

她声音有些碎,断断续续地飘到顾道长耳朵里——

“顾长生、你这个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只是单纯的在火车上

#顾道长一脸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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