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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兰因絮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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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殷玄弋眼中血丝遍布, 嘶吼出声。

他刚才为了阻拦那道黑影, 与柳清弦距离拉远,如今根本来不及赶回, 而风无晏动作如鬼魅般迅速,让其他人也是措手不及。

柳清弦忍住剧痛,努力没有叫出声来, 瞪向眼前的人,这下才算是笃定了对方的身份。

方才在兰因秘境外边, 他就隐约有这样的错觉,如今再度见到那诡谲招式,怎还能认不出来?

“原来是你。”柳清弦憎恶地看着风无晏, 冷笑出声,“你隐瞒得倒是深,竟然这么久都让我们毫无察觉。”

风无晏翘翘唇角,一弯笑容如同浸了毒的刀。

“你……”比起肩膀上的痛楚, 柳清弦心中更是绞痛, 当即怒吼道, “你对得起我师兄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还有你自己的承诺!都被狗吃了不成?!”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真气, 以心灯为中心, 顿时有结界腾开,汹涌势力朝着风无晏抵挡而去。

风无晏万万没想到他会使用结界来当做反攻,只好收手, 朝着后方飞身躲闪,在不远处飘然落定,静静与众人对峙。

柳清弦满心愤恨根本无法消除,他算是亲眼看到刀笑我与风无晏如何交好,曾经也认为两人若是能成就佳缘也算不错,可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

风无晏此人实在太过无耻!当初作出的表态有多深情,如今想来便有多虚伪。

刀笑我反而在此时镇定下来,迅速上前挡在柳清弦前面,以定侯刀作为盾防,防备地看着风无晏。

柳清弦悲苦难当,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兄陷入情劫,又万劫不复。

他哽咽开口:“师兄……”

刀笑我打断他,轻声道:“清弦,这不关你的事。”

那边风无晏倒是毫无影响的模样,抬手打了个响指,瞬间脸上有骨瓷面具渐渐浮现,俨然是当初柳清弦见过的魔族少主的模样。

他额前长角也渐渐探出,手上青筋凸起,哪里还看得出那个风流倜傥的丹霞宫宫主模样,光鲜亮丽的伪装被卸下,昭然显示出非我族类的险恶异心。

在坦明身份后,风无晏又是个响指,使得脸上的面具散去,露出有些惋惜的神情:“抱歉,我不能让你们伤害到我的子民。”

“子民?”柳清弦几乎要将牙齿咬碎,瞪向他道,“你的子民便是魔族么!”

既然魔族才是风无晏的子民,那么当初复城的千万百姓又是什么?丹霞宫的修士又是什么?!

还有在迷津渡所见到的那位男子,明明已经濒死多年,强撑着一口气,也心心念念想着自己的宗门——

可那一切,都被魔族毁掉了。

这么说来,当初风无晏的沉痛模样是不是也是装出来的?

其实根本就是风无晏引导魔族屠城,毁了堕魔塔,却又在他们面前装出无辜的模样,居心叵测地暗伺身侧,最后在鸦骨岭试图置殷玄弋于死地!

柳清弦心中大恸,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是和当初的杀人真凶交友来往这么久的事实。

“清弦,这不是你的错。”刀笑我加重语气,再次说道。

他微微阖目,眼睑上的朱红砂痣如今像滴挂在眼角的血泪。

“风无晏。”他转而睁眼,正色看向魔族少主,顿了顿后又问,“这个名字是真实的吗?”

风无晏沉默半晌,最后答道:“你认为是真实,便是真实。”

他叹了口气,缓和语气道:“秋凰,我并不打算让你知晓这件事。若是追根揭底后的真相难以接受,为何不趋利避害?至少,风无晏是不会伤害你的。”

“不会伤害我?”刀笑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咳笑出声,“可是魔族少主,却是要诛杀我的同门,想要致我于背弃宗派的死地啊。”

风无晏无话可说。

刀笑我仰头去看朗朗月色,眼角处的湿润像是清寒夜幕落下的一点露水。

“清弦。”他突然唤道,“当初都说是我不喜秋凰此名,才更替成现在的名字,可你曾知,如今的名字,乃是掌门师尊当初为我推演出的谶语?”

刀笑我手中真气凝聚成金黄纹络,朝着定侯刀蔓延而去,刹那间,百斤大刀光芒大盛,神圣无端,辉辉光芒照亮周围的暗夜,洞若白日。

“师尊曾经说过,我这人心思太过单纯,眼界狭小,就算是看尽险恶,也不愿放在心上,看似张狂实则懦弱,反倒不适合用那般女气的名字。因此,他便要用这道谶语作为对我的警示。”

他举起刀,眉目间既有赫赫风情,又有煞煞凶意。他像是在风无晏身份证实的一瞬间就再度复活,再次成为了那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战神。

“刀剑应笑我,尚不识人间。”

“——如今,我算是识得了。”

刀笑我说罢,高举定侯,凶悍刀意海啸般磅礴而出,朝着风无晏压顶而去!

“风无晏已经不复存在,你口中的秋凰也不复存在,要想进攻凛苍派,你得先过了我斩雷峰这一关!”

刀笑我转头朝着岳云怒道:“岳云,布阵!”

岳云得到自己师尊的命令,顿时神色一凛,举起暗金大刀拄地,刹那地面翻滚起伏,仿佛有什么根脉在土壤里耸动蔓延。

“师尊!”殷玄弋迅速来到柳清弦身边,不由分说地揽过他的腰,带着他御空而起,躲避岳云这招地毯式大规模攻击。

风无晏以前只当岳云是跟在刀笑我身后的木讷弟子,从未将此人放在眼里,如今突然见到这番浩荡真气引发的冲击,动作便比其他人慢了一瞬。

岳云眼中利光闪过,当即抓住机会,大喝道:“起!”

万千枝干仿若苍蟒拔地而起,径直朝着风无晏四肢卷去!

明明是木质枝干如今却展现出潜藏多时的凶威,绞在风无晏身上用力收紧,发出阵阵喀啦声响。

风无晏拧眉啧了声,手上的参辰鞭如有生命般自动起来,化出道道电光将枝干劈碎,很快就开出条缝隙来。

可岳云对他的反击早有预料,当即便横臂将刀插入一旁的树干,霎时整个树林都像是被赋予生命,叶片簌簌掉落,枝干织成罗网笼罩整片区域,树根从地底探出乱舞,宛若成魅。

“抱朴刀,木魅阵!”

万叶千枝,即可听令,一齐朝着风无晏再度攻去!

风无晏不禁冷笑。他最为擅长的就是行踪诡秘的步法,这些山林草木就算声势浩大,可动作并不敏捷,对他来说就像是静止一般,极好躲开。

可这时御空在柳清弦身旁的刀笑我嗤笑了一声:“太蠢了。”

柳清弦略带疑问地看过去,一时辨别不清他是在说谁,然而下一秒,地面上的异变就让他彻底明白过来。

只见风无晏本在游刃有余地躲避枝干攻击,甚至都没想过要从这阵法逃出,仿若自视甚高而戏弄后辈一般。可岳云却丝毫没有被激怒,他面色沉静,

不慌不忙地抬手,随后十个指尖相抵,形成法诀完成的手势。

“木魅风号去,山精雨啸旋。”

顷刻间,头顶的枝叶遮挡散开,将风无晏整个人都暴露在肆意泼洒的月光下,他脚下自己的黑影陡然变化,竟是形成了山魈模样,转而突起,从他背后狠狠咬去!

风无晏察觉异样,连忙躲开,可宽大衣袖还是被自己的黑影一口咬住,撕扯下一片布料来。

他一时疏忽而吃瘪,自然心中怒意升起,顿时冷了神色,将手中参辰鞭狠狠朝外一扫,刹那鞭上光芒一闪,竟是在软鞭因惯性绷直的一瞬,直接变幻成了漆黑长剑。

如今木魅阵法运行不休,柳清弦和殷玄弋自然不便上前扰乱阵法,只能在上空观战。在看到参辰鞭的变化时,柳清弦倒不意外,毕竟同命法器能够在和主人共鸣时变成其他形态,他自己也曾经历过。可殷玄弋却在看到那长剑后立马皱紧了眉。

“怎么了?”柳清弦在察觉到他的反常问道。

殷玄弋似乎在仔细回想:“这柄剑,有点眼熟。”

眼熟?柳清弦再度仔细去瞧那长剑,并没有什么印象。

殷玄弋眼中疑虑未消,但还是摇了摇头,现在只专心看向战局,以免风无晏伺机而逃。

参辰鞭化作长剑,就好比风无晏卸下伪装变回魔族少主,带出的威胁更显强硬。风无晏似乎也更擅长剑法,嗖嗖几声将眼前的黑影划破,随后流光剑影仿若星点在他身侧闪闪灼灼,飞快划破复又在头顶合拢的树枝,开出些许明朗天光来。

此时他得以喘息机会,又有之前的教训,便再不敢迟疑,迅速从空隙间跃出,转头便往秘境深处而去。

“别想逃!”柳清弦对他恨极,作势就要亲自去追,但殷玄弋动作比他更快,他心知自己师尊的想法,从斜边与刀笑我呼应,齐齐追赶上去。

刀笑我半点情面不留,再度举刀挥下,硬生生将风无晏脚下的地面都劈裂出一道深壑来。

“今日,必是你的死期!”

风无晏当即横剑抵挡,面前升起星辰排列般的光幕,抵挡着呼啸而来的真气。

既然是血海深仇,那就没必要再讲究君子之道,殷玄弋将枪握在手中,横向掰下,长|枪便再度化作长匕,随后他身若游龙,迅速在刀笑我的刀势缝隙间掠过,狠狠地将长匕砍在那道光幕上。

风无晏被两人的合力攻击震得后退两步,嘴角沁出些血来。

他抬手伸出拇指,浑不在意地抹去嘴角的血丝,最后却像是放弃一般,只站在原处不再动弹了。

“这是……”柳清弦心中不祥预感变重,谨慎地打量着静默站立的风无晏。

“太迟了。”

刀笑我怒瞪着他:“什么太迟了!”

风无晏笑笑,手腕翻转,将长剑狠狠插向地面,随后地面上蓦地现出一个旋转如齿轮的法阵。柳清弦瞧着那机关般运转的繁复法阵,心里就升起点熟悉的感觉来。

系统见状,一语道破:“靠,这不就是游戏里的传送阵么!”

柳清弦被点醒,大惊失色——原来那个传送魔族的人,竟然就是风无晏?!

难怪在复城惨案中,他会急忙提前回城,只要在众人抵达之前将魔族传送离开,那就绝不会有人发现踪迹!

“参辰的用途,可不仅仅在于斩断外物,还能连接不同的传送入口。”

风无晏话音刚落,脚下法阵迅速扩散,仿佛一个巨大的泥淖,不断有魔族正从漆黑沼泽的中心渐渐走出。

那是……魔族大军!

一切都说得通了,当初复城的一夜惨案,还有一周目的凛苍血夜,之所以魔族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正是这参辰法器的作用!

风无晏安静地看着他们,既没有计划得逞的喜悦,也无杀戮前夕的狂躁,只漠然阐述着事实:“斥候去通报之后,所有的魔族军队都会在传送点前准备好,就等着我这一声号令,便能转移至秘境之中,大举进攻周边宗门。”

“所以,你们太迟了。难不成,光凭你们四个人,也想阻拦吾等的脚步?”

他身后的魔族越来越多,形成密密麻麻的军队,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魔族不停从沼泽中显露身影,俨然已经不是单枪匹马能够阻拦的阵势。

刀笑我将定侯刀横在面前,喝道:“你们快去告知宗门!我能抵挡一时,便是一时!”

殷玄弋却在这时离开柳清弦身边,也凛然望向几乎要高堆起来的魔族大军:“宗门之恩,玄弋亦不敢忘,今日愿倾尽全力,以保师门安宁。”

他转头朝着柳清弦轻笑:“师尊,你曾说过,凛苍派是我们的家,你先去寻掌门,我会好好保护这里的。”

柳清弦心中大急,有心帮忙却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岳云却飞奔到他面前,直接拉着他往秘境入口处跑去。

“柳师叔!如魔族大军倾巢而出,想必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将会抵死展开攻击!我们务必得先紧急去向凛苍派报信了!”

柳清弦却是在此刻灵光一现,甩开他的手:“不,你先去!”

岳云急道:“柳师叔,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留在这里反而会让魔族有机可趁!”

“不,你先去。”柳清弦推了他一把,将他送到传送口处,随后笑了起来,“你忘了么?我最擅长的不是攻击,而是防守。”

岳云静静看他半秒,随后深吸一口气,果决鞠礼道:“还请师叔……多多照顾下我师尊。”

这斩雷峰首席往日向来不善言辞,比起同期的刑衍烛、殷玄弋以及明绾烟,更显逊色黯淡,可他对自己师尊和师门的忠心却是从来不变。

柳清弦感叹地看他片刻,最后伸手轻轻一推:“你快去,也要……保重好自己,好好回去见婴宁。”

岳云眼中顿时浮现泪意,最后咬咬牙,转身迅速越过传送点,往山门飞奔而去。

等到岳云的身影远去消失,柳清弦这才手腕一转,将重明剑猛地插向地面,久违又熟稔的剑光经脉在地面蔓延,飞快形成繁复的阵法纹理。暗金色盾防从重明剑身扩散开来,形成镇山结界挡在了传送点前面。

由此一来,就算有魔族越过刀笑我和殷玄弋的阻拦,要想通过传送点抵达凛苍派,也还要过了这坚不可摧的镇山结界一关。

柳清弦捏紧有些颤抖的手,深深呼吸看向不远处的魔族大军,心跳声几乎传达至耳侧,如雷也如战鼓,令他眼神愈发坚定。

这一世,他一定要护好凛苍派!

与在涿龙秘境众所遇的魔族巨怪从沼泽中出现,黏腻触手网织般乱舞,仰首发出惊天撼地的咆哮。

刀笑我站得离风无晏最近,在攻击前的最后一瞬,还是忍不住微微湿了眼眶。

“怎么就会变成这般模样了呢?”

风无晏注视着他,眼神微动,启唇似乎就要说些什么。

可刀笑我再也不愿听了。

“算了。”

说罢,他举起定侯刀,脚下真气凝聚,霎时腾空跃起,朝着青面獠牙的巨大怪物直斩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注:“木魅风号去,山精雨啸旋。”——李白《过四皓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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