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往事
女人生孩子就好比跨鬼门关, 半脚生半脚死，尤其她还是在各种条件都不怎么样的乡下生，曾玲玲只当自己是运气不好, 鬼门关没跨过去。
她没敢想她的死会是族长等人一手导致的。
曾玲玲恨自己苦，死前甚至没能看一眼孩子。
她化为鬼拥有意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村里风平浪静。许森带着孩子住在远离村民的砖瓦房里, 从热情爽朗的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日渐消瘦。
沈清城问：“他就没追究过把尸体扔进池塘这件事？”
好歹亲眼见到村人把尸体扔进池塘, 许森就不担心自己的女朋友是同一个下场？
他听到曾玲玲这么说, “因为族长说村里所有人今后死了, 都会把尸体扔进池塘。”
人哪能决定死后的事呢？许森想和曾玲玲葬在一起就只能默认族长这么处理她的尸体。
不过许森一开始不是没追究过，曾玲玲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其实那时候村里刚开始用尸体养蚌的方法没多久，除了族长及几个心腹, 村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许森为曾玲玲的死消沉了很久，他比曾玲玲更早地怀疑过她真正的死因。
但一想把尸体扔进池塘说起来虽然不道德，实际并不犯法, 族长没理由要曾玲玲的命。
他不会想到族长考虑的并不是犯不犯法，而是担心曾玲玲把这件事说出去坏了村里的生意。
那一年他们和一个大商家签了合约, 如果能把货顺利卖出去, 凭借村里珍珠的品质绝对能和对方达成长期合作。
随着曾玲玲的讲述，魂体附在纸人身上的许森开始不安起来, 站起来在沈清城掌心焦躁地走来走去。
沈清城喂了他点鬼气安抚，无视曾玲玲焦急渴望的眼神，问：“他没把尸体的事说出去吗？”
“说了，”水面上曾玲玲沉默了一下道, “他先是告诉了他爸妈，没想到族长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许父许母不在乎曾玲玲的尸体埋在哪, 至于村里其他人，族长说今后村里改水葬。
村人的确很不满，也闹过，但族长的权威在村里很高，他们除了口头反对也做不了什么。
而且紧接着收获的高品质珍珠卖出了高价钱，村人的反对声便渐渐小了。
沈清城：“那他怎么发现你死得有蹊跷？”
曾玲玲艰难道：“阿临长大了，别人有母亲，他没有……”
沈清城便懂了，是谣言。
渐渐长大的许临对长久缺席的母亲产生了好奇，他会问他的妈妈去哪了，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森会好好回答他，但村人一定不会，因为村人最擅长“开玩笑”、“逗小孩”。
沈清城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经历。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那时候家里穷得吃不起饭，村里人就会打趣他说：
清城啊，你爸妈把你卖了你害不害怕啊？
他不信，左邻右舍就会道，只要把你卖了你们家就能吃得起饭了，你哥哥能上学，你姐姐也有人要，你年纪小只能吃白食，不卖你卖谁？
说这些话的人本身或许没有恶意，只是“开玩笑”，只是“逗”他，但没有人知道当时不到5岁的他心里有多害怕。
后来家里真的把他卖了。
沈清城甚至不清楚父母是本来就有这个想法，还是类似的话听多了，受到了“潜移默化”。
想到许临，他几乎能猜出当年村人是怎么说的：
你妈妈犯了错被小鬼抓走了，因为她害得村里的珍珠差点卖不出去，你要是不听话也会被小鬼抓走。
久而久之，说的人多了，仿佛自己都信了自己的说辞。
这些话会对许临会造成什么影响沈清城不知道，对许森的影响却是可以预见的。
许森本就怀疑过曾玲玲的死因，听见这些谣言后立刻想到这可能是当年族长动手的原因。
于是族长上门的时候他与族长对峙，两人争执下被族长用利器砸死。
自死后就一直跟着许森的曾玲玲亲眼目睹爱人的死亡，顿时狂性大发杀了族长，由此变为一个厉鬼。
沈清城将事情从头梳理了一遍，发现有两件事曾玲玲没有说。
“许临是怎么疯的？美人珠又是怎么回事？”
“阿临没疯，疯的是这个村子！”
原本还算冷静的曾玲玲突然情绪激动，小纸人许森也焦躁地不停转圈圈。
沈清城只好先等他们冷静下来，最后曾玲玲只似哭似笑地说了一句，“后来阿临被关到了山上，成了村里最优秀的养珠人。”
养的是美人珠。
美人珠是怎么来的？
曾玲玲拒绝开口，所以他不清楚。
但既然村里的普通珍珠都要靠人肉才能养出来，能养出品质更好的美人珠的方法一定也不会是什么正常方法。
沈清城一阵默然，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下去。不知道为什么，许临的经历总是让他联想到自己。
池塘黄绿色的水面突然变得无比碍眼，他闭了闭眼睛，埋在陆戚肩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陆戚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用捏后颈这种最能使他平静下来的方式安抚他。
“我说完了，你什么时候把许森放出来？”曾玲玲问。
“……他的魂体快消散了，还是附在纸人身上比较好。”沈清城勉强调整好情绪，抬头道。
曾玲玲立刻反驳，“不行，你不能把他带走！”
“你可以跟着一起走，”必要时还能充当打手，沈清城看了她一眼，难得善心大发，“事后我可以送你们去投胎。”
等把美人珠的真相弄清楚应该就差不多了。
曾玲玲犹豫片刻，“我不需要投胎，你们把阿临救出来就好。”
不管怎么说双方达成了一致，沈清城拿出第二个纸人让曾玲玲附上去，然后把两个小纸人放在肩头。
许森安安静静地坐着，又恢复了“自抱自泣”的状态，曾玲玲抱着他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沈清城听了一路实在无语，你哭一阵就行了，哭个不停是几个意思？还当我欺负鬼。
他冷声威胁，“不许哭。”
“呜呜呜呜呜呜嗝~我忍不住。”
刚才不是还凶得很？
“……见到人别被发现，”他想起晚上到处跑的骨头架子，“那些尸骨怎么回事？”
曾玲玲：“呜呜呜嗝~扔进池塘的尸体等腐烂得差不多就会被族长找人捞起来送到山上，你们晚上看见的只是鬼影子，看得见摸不着。”
“送到山上做什么？”
曾玲玲又不说话了。
在池塘边耽误的时间比沈清城想象中长，他和陆戚回到居住的砖瓦房时去参观的玩家们已经回来了。
李娇手持一颗浅金色的大珍珠摆poss，对面冯天润正用终端给她拍照。
虚假数据也这么起劲，沈清城颇为无语，完全没想过自己也在陆戚终端里给自己置办了一大笔家产。
见到他们，李娇故意扬声道：“唉，剖珠的大姐听说族长送了我两颗珍珠，还掉到水里去了，又送了我两颗呢！”
沈清城和陆戚以及肩膀上装死的小纸人从地坝经过。
“比上次族长送的还大！”声音又提高了一点。
两人两纸抵达房间门口，李娇终于憋不住了，“喂，沈美人，你怎么不说话！”
被突然叫住的沈清城回头莫名地看着对方，奇怪道：“我为什么要说话？”
李娇气恼道：“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沈清城：“如果你说的是珍珠的事，我听见了。”
李娇：“那你不羡慕我？我又有两颗大珍珠了，比你多，比你大！”
沈清城明白对方为什么叫住他了，感情这次只有他们两对情侣，李娇是把当做对比对象了？
他委婉道：“其实我不喜欢珍珠。”
李娇白了他一眼，骗鬼呢，在族长家的时候就你最先挑珍珠，不然她怎么会只能挑第二大的。
这次没人跟她抢，而且运气好的是两颗都比沈美人的大！
哦，可我真的只是好奇是不是真珍珠而已。
沈清城心知解释了多半李娇也不会信，于是羞赧地亲了下陆戚的唇角，道：“因为我最喜欢陆戚哥哥~”
李娇一看对方不按套路出牌，马上也不服输地搂着冯天润狠狠亲了口，超大声道：“我也最喜欢润哥！”
正打算问问午饭送来没有的黄大妈“嘭”地关上门，冯天润笑成了大傻子。
这只是饭前的一个小插曲，中午青年准时将午饭送过来。
荤菜还是只有蚌肉，被迫吃素的沈清城觉得自己要是再吃两天，估计马上就要变成和青菜一个颜色。
饭桌上黄平伟又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去了女族长家偷东西。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不舒服，对方早上脸色好像的确不怎么样。
吃完午饭他和陆戚商量接下来的行动，主要有两个方向，一是找黄平伟交换那本书的信息，二是上山找许临。
找许临也有两个方案，下午试一次，如果还是被阻的话就晚上再试，无论晚上的尝试有没人出来阻拦，他们都要上山。
他们先去了黄平伟的房间门口敲门，里面没人应。
这说明上午他和陆戚离开后黄平伟也出门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并且中午都没回来。
交换信息的事便被挪到晚饭时间。
之后沈清城和陆戚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后出门执行计划的第二个内容。
两个纸人跟着他们，许森浑浑噩噩没有反应，曾玲玲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抱着许森“呜呜呜”哭了一路。
然而第二个计划内容的执行也并不顺利，青年出现阻止了他们。
“那就只能晚上了，”沈清城道，“如果那人又出现就交给你了许夫人。”
曾玲玲擦干不存在的眼泪狠狠点头，之前她只有池塘边才能发挥全部实力，离池塘越远限制便越大，现在有高人相助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上山计划暂时失败，沈清城问陆戚，“我们直接回去？”
“暂时不，”陆戚道，对上沈清城疑惑的目光，“不是想吃肉吗？”
他眼神发亮，陆戚哪能不知道他想什么，眉宇间隐隐露出无奈之色，“……物理意义上的肉，想吃什么。”
沈清城不觉得自己想法有问题，他们可是名正言顺的情侣关系，但凡陆戚给他喝口肉汤他也并不至于那么馋。
眼巴巴地看着男朋友美妙的身材，他很是遗憾地道：“那就鸡巴。”
然后想到什么，自己嘿嘿嘿笑了起来。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歪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