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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Chapter 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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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5

杜瞳的担心, 顾瑶能明白, 要说一点顾虑都没有,她自己也做不到。

一旦确定了顾承文还留有后手, 任何与之有牵扯的人都会忌惮,毕竟他本身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这样的人如果有心机,有财富,有手段, 还留了一张底牌, 谁又能不怕呢?

但是顾瑶一边想着一边也慢慢冷静下来。

说到了解顾承文, 绝对没有人比她更深入, 她研究了这个当“父亲”的十年,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还在各种小细节上试探喜好和底线。

以顾承文的性格来说,如果他已经确实掌握了顾瑶在背后做的猫腻和手段, 一定会很震怒, 而且绝对不会亲自打这通电话,还让顾瑶回一趟家。

以顾瑶的警觉,必然会意识到不对,这就是打草惊蛇。

顾承文只会找人直接动手,才不会给对手留余地。

但是顾承文不仅电话通知了顾瑶,原话还是“我有事要说”?

就是因为这句话, 顾瑶决定稍安勿躁, 她就赌一把, 顾承文要谈的事绝对不是杜瞳担心的那些,而是另有其他。

就好比说,顾承文让杜瞳去查李慧茹,没几个小时又说不用了。

呵,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顾瑶很快开车回到了顾承文和李慧茹住的小区,将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在上楼之前还做了一点准备,只是没有花太多时间。

几分钟后,顾瑶乘坐电梯上了楼,走到门口按了两下门铃,一脸的平静。

不会儿,门开了,开门的人却不是顾承文,更不是李慧茹,而是一个陌生的身穿工装的男人。

这男人大约比顾承文小几岁的模样,着装很朴素简单,也没有金智忠那一身膘,脸上有着岁月的痕迹和浓重的风霜,看相貌并不像是被养肥的家犬,还保留着动物的野蛮性。

顾瑶只扫了男人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两秒,男人把门拉开时,便露出一屋子的男人。

顾瑶愣了愣,这些男人看上去像是开门这人的手下,年纪轻一点,一个个看上去都挺横挺不好惹。

她皱了下眉,顺着人群看到坐在沙发里正在抽烟的顾承文。

顾承文也看到了顾瑶,朝她招招手:“回来了?”

顾瑶点了下头,抬脚进屋,在一屋子人的目光注视下,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屋里的低气压,只是走向顾承文,问:“爸,他们是……”

“你回来的正好,有个事咱们聊聊。”顾承文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这样说。

然后他抬起眼皮,朝开门的男人打了个颜色,那男人意会了,便朝两边的男人挥了挥手,那些男人很快就走出屋子,只留下两个人立在墙壁前。

屋里的空气一下子新鲜不少。

顾瑶这时坐下:“您要谈什么?”

顾承文指了指开门的男人,介绍说:“这位庄正,你认识一下,你可以叫他庄叔。”

顾瑶和被称作庄正的男人对视一眼,她点了下头。

顾承文继续道:“庄正是跟着我从南区小村落里混出来的,这些年一直不在江城,我本来不想找他回来,但这一年来老金办事实在太让我失望,没有你看着,他简直错漏百出,没办法,我就把庄正叫回来取代他。”

这个时候,顾承文还不知道金智忠已经被南区分局抓捕,顾瑶自然也不会主动提。

顾瑶垂下眼皮,这样说道:“这一年来,因为我的身体原因,也没能帮上您的忙,我也是这两天醒来之后才听说,他现在办事越来越不像话,您要把他替换掉,也是应该的。”

顾承文笑了一下,但那笑意却未及眼底:“这不是你的错,老金也是这些年吃的太撑了,不仅年纪上去了,反应也迟钝了。”

“那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处置他呢?”

“我已经交给庄正了,放心吧。”

顾瑶没接话,只是微笑。

父女俩简单几句交谈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还是一个在他们身边做牛做马十几年的人,但他们谈笑风生的模样仿佛在说待会儿吃饭点什么菜。

这样的日子,顾瑶经历了十年,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反而是经历了这失忆的一年,心境前后有很大改变,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触目惊心。

这时,顾承文又道:“至于祝盛西,倒是还不着急动他,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要料理那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并不是难事,既然当年他是你保下来的,我就不会干预,还是交给你来办。”

顾瑶一顿,依然没应,只是点头。

直到顾承文说:“只不过,‘江城基因’对咱们家很重要,要动他也不太容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顾瑶低声道:“我明白,您放心吧。”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

此话一出,屋里陷入一阵沉默。

庄正和他两个手下就像是三个木头桩子,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毒蛇一般的父女二人讨论人命。

其实今天这场面,大家都很清楚,顾承文的继承人必是顾瑶,顾瑶身边需要得力的帮手,金智忠和祝盛西要淘汰了,顾承文便找来庄正,让他认识一下未来的主子。

但这层意思看在顾瑶眼里,却是另一种解读——阮正新、金智忠、祝盛西和杜瞳,这四个人有的是她安插在顾承文身边的暗棋,有的是她将原本顾承文的人变成自己的利用对象,他们是顾承文的羽翼,正在被她一一剪除,眼瞅着胜利在望只差一脚,这时候顾承文竟然又叫来一个庄正。

顾瑶用余光瞟了庄正三人一眼,不动声色。

呵,她可没那么傻,会真的用此人,放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就等于安插了一个顾承文的眼线。

当然,眼下还有个事比这个庄正更为重要。

思及此,顾瑶抬起眼皮,对上顾承文老辣深沉的目光,她率先发问:“爸,您叫我回来,该不会只是跟我说这几件小事吧?”

这绝不是顾承文的作风。

果不其然,顾承文倏地笑了,那笑容里有着赞赏,也有真狠毒。

顾瑶心里刚生出警惕,便见他朝庄正的方向打了个眼色。

庄正点头,很快和两个手下走进通向内间的走廊。

不会儿,走廊那边就传来一阵动静,接着还有碰撞声,闷哼声,以及挣扎的声音。

等那动静越来越近,庄正也跟着回来了,他身后二人架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拖出来,等到了顾承文和顾瑶面前,手一松,那女人就跌在地上,苦不堪言。

顾瑶一下子就愣住了。

倒在地上的女人脸上身上有很多淤青,那是被打的,她的眼神透着愤怒和恶毒,正瞪着顾瑶,仿佛只要给她松开绑,她就会立刻扑上来撕咬。

而这女人正是李慧茹。

顾瑶无法做到不震惊,她的瞳仁有一瞬间的微微收缩,但很快就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要说震惊,倒不如说是惊惧。

就算一早就知道顾承文是什么人,此时看到他如何对待李慧茹,仍是吓了一跳,进而想到自己。

要是顾承文知道了是她在暗中搞鬼,只怕下场比李慧茹还要惨。

顾瑶安静的将眼神从李慧茹脸上挪开,又一次看向顾承文,心里不敢有丝毫放松,更不能露出半点心虚,眼神自然也不会闪躲。

十年了,她能生存到今日十分不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操之过急,绝不能功亏一篑。

顾瑶吸了口气,第一句便是:“爸,您是不是已经查到什么?”

顾承文说:“那天你在医院跟我谈完之后,我就找庄正去办了,大部分情况都和你猜测的差不多。一年前那次车祸,就是她一手搞出来的。还有这次你在南区工厂遇袭,也是她叫人去的。那几个小毛贼,已经被庄正料理了,也算是给你出了口气。不过,她好歹是你母亲,我想在把她送走之前,你们母女还是有话要说,不如就趁现在,你想问什么,一起都问了吧。”

顾承文说得轻巧,听着就好像是让她们话别,但顾瑶明白,这是他心里还有疑虑,要她们当场对质。

显然,李慧茹在被五花大绑的时候,也说了不少她的事。

顾瑶刚想到这里,庄正已经走上前,拿走塞在李慧茹口中的白布。

李慧茹一得到机会,就立刻喊道:“我生你养你,你就这么对我,你个白眼狼,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掐死你!”

顾瑶倒是平静,这一天她也早有预料:“一年前,是不是你告诉柳玲玉,只要有我在,顾竑就不会得到妥善的照顾,不会得到重视,也是你给柳玲玉车钥匙,告诉她我当天的路线,让她开车撞向我,要和我同归于尽。”

李慧茹面露狠毒之色:“我要是不这么做,你早晚也会这么对我!我是你妈,你跟我却从来没有亲近过,这些年你给了我多少脸色,翅膀还没长硬就这样,将来要是让你得势,我还有活头吗!”

若说十年前,顾瑶对这个当妈的李慧茹可能还有半点情分,半点心软,时至今日就只剩下恶心。

“你若不是我妈,也不会有机会去撺掇柳玲玉了。我就是念在你生我养我的份上,这些年纵使看不惯你的言行,也从不干涉。将来你老了,我也会找人好好照顾你,不会亏待你,就是从没有想过要做掉你。虎毒不食子,我没想到这一步你先走了。”

顾瑶的声音很平缓,但语气里却仍是不免一丝遗憾和落寞。

如果能选择,没有人会和自己的亲人撕破脸到这个地步。

“我小时候,你几次三番的差点弄死我,就是为了博取同情,让爸因为我生病而多回来看看咱们,要不是你做事太绝太毒,我也不会去跟萧绎琛。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你竟然还指责我和你不亲近,我只怕稍有亲近,就会被你弄死。”

“我呸!萧绎琛说的鬼话你也信!”李慧茹啐了一口,说:“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我和柳玲玉斗了那么多年,都是为了你我母女的前程,你倒好,第一个咬的就是我,你还和那个顾竑玩什么姐弟情深,你恶不恶心,他可不是你亲弟弟!”

李慧茹叫嚣着。

顾瑶皱着眉,盯着她。

顾承文却好像事不关己,坐在一旁看两人争辩。

直到李慧茹提到顾竑,顾瑶露出一抹冷笑,说:“你的确做了很多事,却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如果不是你的手段,现在我的位子就是顾竑的,而顾太太的身份是柳玲玉的,你为了自己有好日子过,不仅牺牲我,还‘谋杀’他们母子二人,到最后你连我都要杀,就只差杀夫了。等你把所有人都清理干净,顾家的一切就都是你的。”

“你血口喷人,你怎么能这么诬赖你妈!”李慧茹喊道。

这时,顾承文插话了:“你刚才说‘谋杀’,什么意思?”

顾瑶看向顾承文,说:“爸,您有没有想过,我们母女虽然没什么情分,见面也是彼此厌恶,但是也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怎么她突然要利用柳玲玉撞死我呢?其实那时候,我刚刚查到了一件事,您还记得南区工厂因为污染水土而被政府查封的旧事么?”

顾承文点了下头,此事他当然记得,他还有份参与。

顾瑶继续道:“南区工厂附近的水土,到了今天还深受其害,当年住在那附近的村民有很多也染上了疾病,那边有条河,现在还见不到一条鱼,那河水里面有多少有害的化学物质,我想您应该比我清楚。”

顾承文脸色一变,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那南区工厂当年害得多少人得了癌症,他至今记忆犹新,连他的身体也受到损伤,到现在还要定期服药,情况虽然稳定下来了,可是却遗传给了下一代,便是顾竑。

在顾承文心里,子女虽然只是用来延续家业的工具,可是好歹也都是自己的骨血,这件事怎么可能毫无痛痒,到现在还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顾竑离开的时候,顾承文没有露面,他到现在还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生怕看到那个病的不成人样的儿子,那就等于提醒他,是他的基因有问题。

只是现在,顾瑶却在暗示,此事另有隐情?

顾承文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瑶笑了笑,那笑容却有些悲伤:“顾竑从小体弱多病,对江城的水质里的一种矿物质有过敏反应,柳玲玉特别重视这件事,所以顾竑喝的水,她都要叫人送来最好的饮用水。但是柳玲玉并不知道,那些饮用水是被动过手脚的,而且工序繁杂,还特意从南区工厂的那条河取出来,进行二度加工,改变味道,令它喝上去有些甘甜,看上去很纯净,实际上却在一点一滴的侵蚀顾竑的身体。”

什么?!

绕是顾承文如此狠毒的人,也不免心惊于这番手段和心思。

他震惊几秒,便倏地瞪向李慧茹,在李慧茹有些惊慌的眼神下,一脚踹了过去,刚好踹在她胸口。

“你这个毒妇!”

李慧茹趴在地上,双手却绑着,她只能剧烈的咳嗽,差点倒不上气,更别说说话了。

隔了几秒,李慧茹终于有了声音,却是气若游丝。

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没救了,就只能咬死不认,便趴在那里委屈地摇着头,声音沙哑的说“我没有”、“不是我”。

但是到如今已经晚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也无法解释李慧茹为何要利用柳玲玉撞死顾瑶。

顾瑶这时说道:“那个饮用水公司的老板,我已经调查过了,人证物证聚在,没什么可辩解的。不过既然母女一场,我还是想跟您求个情,别要了她的命。”

顾承文仍在愤怒,听了这话问:“你想怎么办?”

顾瑶漠然的看向李慧茹那张脸,看着她带着恳求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不如就像柳玲玉一样,找人看着她,衣食不愁,只是永远都不能离开那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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