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侍妾
相府。
唐见去问了几句, 回来复命道:“殿下, 听说丞相现下已经休息了, 咱们要不还是改日再来吧?”
赵昀原本想去和史弥远商量郑清之的事情,听到这话, 只能应道:“嗯,那明日再来吧。”
他边往回走,边问道:“他今日怎么休息的这样早?”
唐见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左右看了一眼, 才道:“曹大人今日不是送来了一些良家子吗?想必是有几个中意的,被相爷留下来了。”
赵昀心底嗤笑了一声,背着手就要朝门外走去, 余光却看见了一群女子从回廊处经过,便问道:“那些就是了吧?”
唐见道:“只是一部分。”
一个年逾六十的人,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 竟然还有兴致纳这么多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做妾, 想来也是不可思议。赵昀皱着眉, 对史弥远的行径实在不敢苟同, 可他如今只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正要迈步离去的时候,忽然觉得其中一名女子的侧脸有些许眼熟,他怔在原地, 正要细看的时候, 那一行人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赵昀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神情莫测。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 总觉得方才的那个侧脸和应迦月有几分相像,小巧玲珑的鼻尖,收敛至恰到好处的下巴,就连身形也有几分相仿。
便问唐见:“你有没有觉得,方才其中一人,有些像应迦月?”
唐见愣了一下:“殿下说笑了,应姑娘还躺在客栈养身子,尚未醒转,怎么会跑到相府里头来?”
“说得倒也是。”赵昀摇了摇头,心想或许是自己眼花了,便拂袖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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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方,江嬷嬷清咳了一声,让众人把身上多余累赘的坠饰都取了下来,统一交到了另一个嬷嬷的手中。
“要伺候丞相大人,首先要身心干净,不能有任何的异心,在外头的那些个习性也都给我收起来。”江嬷嬷缓缓走到第一个人面前,上下摸了摸那姑娘的身子,对方吓得一个战栗,江嬷嬷横了她一眼,“怎么?怕我搜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嬷嬷哪里的话,奴家怎么敢呢?”
江嬷嬷摸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走到下一个人的面前。
轮到应迦月的时候,江嬷嬷明显搜的更仔细了些,毕竟这位可是其中难得的上等姿色,保不齐就是第一个当上姨娘的人,可不得上点心吗?
应迦月张开双臂,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面色波澜不惊。
不得不说,这江嬷嬷搜身的时候比机场过安检还要仔细,还要人脱鞋子看看有没有藏暗器之类的。
看来史弥远之奸天下皆知,想要杀他的人不计其数,所以才会如此严格防范。
好在她来的时候将匕首藏在了路边的花丛里,才不至于在没见到人之前就被搜出来,得找个时机取回来才是。
有人走过来朝着江嬷嬷耳语了几句,她转过头来看向了众人:“相爷今日繁忙,还在书房处理政事,没空瞧你们,平嬷嬷会领你们去各自的房间。”
这话一出,有些人松了一口气,也有人不情不愿。
应迦月面无表情地跟在众人的身后走去,心想史弥远的狗命又能多留一日了。
可她刚刚转过身,江嬷嬷忽然问道:“等等,你们谁会写字的?”
在场的姑娘们都摇了摇头,她们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能识得几个字已是不易,更遑论写字了。
应迦月步子一顿,转回身去,压低了声音娇媚道:“奴家会一些的。”
江嬷嬷上下看了她一眼,越发觉得此女前程不可限量,语气也变得客气了起来:“好,你跟我过来。”
现下是没有办法回去取匕首了,应迦月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了那江嬷嬷的身后,朝丞相的书房走去。 对于她来说,杀死史弥远的方式远远不止一个,就算是先取得他的信任再下手也不迟。
到了书房,应迦月便被带到了屏风后面,江嬷嬷脱下了她的外衫,命她小心侍候着。
应迦月偏头看了一眼四周,于是便看见了书架上那些精美的瓷器,生了用碎瓷片行刺的念头。有凉风吹过,应迦月觉得身上有些冷,却还是端坐在原地,目光直视着面前的剪影,隐有寒光。
史弥远抬起头来,看了过去,即使是隔着一帘薄薄的屏风,也能看出来女子婀娜的身形,他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那一摞琐碎的文书递了过去:“念来听听。”
他这些日子眼神有些不济,看东西的时候总是恍惚,便想着叫个貌美的姑娘来念念,也算是 有劳有逸了。
应迦月皱着眉,没想到会是这样,便将那些文书一一打开,却发现是一些底层小吏人事变动、三衙马政 整改之类的内容,于是清了清嗓子,照着上面的话念了出来。
“……马死半数,得良驹一分三厘,是以,当整顿三衙马政,改以往旧制……”
因为身子还未养好,所以应迦月的嗓音有些沙哑,可听起来却别有一番味道。
史弥远笑了起来,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问道:“那你觉得当改不当改?”
应迦月没想到他处理政事的时候竟然这般随意,心中厌恶,便道:“奴家不敢枉言。”
隔着屏风,史弥远看不见她脸上的鄙夷之色,只道:“是个懂事的。”
良久,他放下了手中的笔,淡声问,“叫什么名字。”
应迦月从容答道:“奴家名唤忆秦,楚州人氏。”
“哦?楚州人。”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史弥远的脸色变了变,却忽然笑道,“听闻楚州女子多貌美,过来让本相瞧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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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姣娘,要不咱们还是放弃吧,看他这样子,怕是醒不过来了。”
“那怎么成!”阎姣娘皱着眉护道,“前前后后都已经花了这么多银子了,现在不治了,岂不是全都打水漂了吗?”
班主一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没有再劝说,转身便出去了。
她将目光转了过去,看向了躺在床榻上那个俊朗非凡的男子,眼神也变得流连了起来:“更何况,此人生得这般好相貌,就这么让他死了,未免太可惜了。”
阎姣娘一行人正是远近闻名的祺祥杂耍班,走南闯北几十年,在江湖上很是有些口碑。此前他们正顺着淮河往东而去,打算在扬州落脚,谁料这么不凑巧,竟然遇上了来势汹汹的金军水师,可那战船竟然接连失火,在淮河上烧的一片通红。
他们便立刻调转船头,朝岸边驶去,只希望能避开这样的祸事,可还是有不少金军的小舟朝他们撞击而来,船身被破坏的不成样子,费了好大的劲才逃了出来。
淮河上浮尸千人,几乎都是金兵,可没想到其中还有个女子……祺祥杂耍班一向不搀和打仗的事情,可看到有女子落水,还是生了怜悯之心,将她捞了上来,可捞上来一看,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儿身!
想到这里,阎姣娘的目光就变得奇怪起来,上下打量了那男子一眼,心想等他醒过来,一定要仔细问问他的来头。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丝微弱的呢喃。
“水……”
阎姣娘眼睛一亮,连忙对外面唤道:“快去把王大夫找回来,他好像醒了!”
她迅速将桌上的水拿了过来,想往他嘴里倒,却又怕水漏出来,于是将干净的棉帕子濡湿,沾了沾他的唇。男人的唇形生得完美,喉结上下滚动,阎姣娘的手一时顿了顿。
悲欢大梦,一枕黄粱。此前的种种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却不甚清晰,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忽有天光闯入,秦九韶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想到他命不该绝,居然活了下来。
“你醒啦?”阎姣娘连忙将王大夫煎的药端了过来,“快先把药喝了,你都好几日没进水米了,万一再饿过去就不好了!”
秦九韶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四周,疑惑地问道:“你是……”
他虽然大病初愈,可毕竟身体底子好,虽然脸色苍白了些,但看上去和常人没什么两样。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把你从水里捞起来的。”对方笑了起来,“我姓阎,你可以叫我姣娘。”
“多谢姑娘相救。”秦九韶目光感激,“日后但有所需,定全力相报。”
“不用等日后了,你现在就可以回报。”阎姣娘一笑,“咱们杂耍班正缺个耍酒坛的伙计,等你把身子养好了,就跟着我们走江湖吧!我们每日给你五十文的工钱如何?”
秦九韶清咳一声,道:“多谢姑娘美意,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多在此地逗留。”
听到这话,阎姣娘顿时皱起眉来,心里空落落的。
“那你可走不了。”阎姣娘掏出算盘,哗啦啦一响,“这些日子的房钱、药钱、照料钱,怎么说也有七十两银子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秦九韶心中虽然感激,可也实在放心不下南边的事,只快速道:“待我处理完事情,自会亲手奉上一千两酬金,还请姑娘通融。”
他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应迦月现在怎么样了,一心想回楚州确认,哪有时间在这里盘桓?
听到一千两的时候,阎姣娘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可她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那可不成,万一你路上跑了怎么办?”
秦九韶无奈,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争执的声音:“你是怎么搞的,这么大个码头,连修船的工匠队都找不到,十日之内赶不到扬州,你就给我滚蛋!”
“班主,这不能怪我啊,前些日子金军的百余艘战船损失殆尽,附近修船的工匠几乎全都被抽调过去了,你让我上哪儿找人啊……”
听罢,秦九韶抬眸看向了一旁的阎姣娘:“或许,我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