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道士
京都市城郊， 黄仁观内，一白发苍苍的老道人穿着身道袍，坐定在一座神像前， 双眼紧闭， 口中念念有词。
两个年轻的道童候在老道人的房间外守着， 在这日上三竿的时候，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 汗水也滴进了眼睛里， 可他们只难受的皱皱眉， 手脚却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两座真人一般的雕像。
“知安， 知贤， 你们二人进来。”
道童应了声， 然后小心推开房门， 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二人规规矩矩站在老道人的面前， 低头说了声师傅。
老道人睁开双目， 他虽年迈， 可眼睛却极亮，好似有年轻人的光彩。
他捋了捋胡须道：“你们去一趟安定河，催一下水鬼刘荣，今年的傀儡原料他还没有给我送来，让他加快手脚， 我要的是正月初一生的成年男女各一人， 叫他不要像上次那样搞错， 不然我绝不饶他！”
老道人的话音刚落， 俩道童就点头称是。
老道人也略显满意地看着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心理盘算起来自己的衣钵该传给这二人中的哪一个。
知安是他一手带大， 知根知底，知贤虽是半路出家，但在入门以来，一直也对他恭敬有加，资质也比知安还要出众。
二人各有各的好处，老道人一时也分不出谁更适合。
走出来的两个道童直到走出道观之后，才低声交谈。
知安问道：“师弟，你说师傅一直养着那个水鬼做甚？要傀儡的话，京都那么多医院，随便去太平间偷两具回来，也是使得的。”
“师傅的事不是咱们能管。”
知贤比知安要小上两岁，但是看起来就是他更稳重些。
“我这不就是这么一问嘛，反正也就咱两唠唠，师傅不会知道。”
知贤却笑了笑道：“师兄，师傅宏光伟大，他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按照他老人家的意思去做，总归不会错的。”
“也是也是，师弟你也没说错。”
知安悄悄撇了撇嘴，暗骂了声马屁精，知安一向看不起这个才入门一年多的师弟，可师傅就是偏心他，比对自己还好，师傅居然第一个教他怎么制作尸人傀儡，还夸他一学就会。
而在师傅身边待了十几年的自己呢？
这么多年了，除了会画几道符，念几段经，师傅可一点都没有教过他真本事！
更别说是师傅的看门功夫，能令尸体再生的傀儡之术。
可想而知，知安对这个师弟可真是眼红嫉妒的不轻。
但这些负面情绪他一直都深深隐藏起来，就连精明如师傅也没有看出来过。
总有一天，等师傅百年后，黄仁观的继承人也就只有他知安！
知贤就当没有看见知安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愤，他安安静静坐进轿车里，扶着方向盘的手十分平稳。
他的右耳内塞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肉色圆球，附着在表面上，实则却是一个微型耳机。
他并不起眼，就算被人注意到也只会以为是皮肤上生的小疙瘩。
知贤微微侧头，便听见耳机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切勿惊动彭玄子，上级指令继续埋伏，需要套到傀儡术全册后，再将其一网打尽。”
二人各怀心事，但奇异的却相处和谐。
一个在忍，一个在演，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目的。
此时，还在道观中的老道人却不知自己这两个很满意的弟子都是心怀鬼胎。
他用手扭转了一下书架上放着的一只青瓷花瓶。
这是一个开启暗门的机关。
也是老道人自己亲手设计的。
他移开书架，也没花多少力气，在高大的实木书架之后，藏着一扇半人高的木门。
木门是上了锁的，钥匙一直挂在他的脖子上。
老道人打开锁，弯下腰便推门进去。
暗室内的空间并不大，也就三十多平米，也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根水管作为通气口，室内十分昏暗。
但是其中却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副棺材。
他早有准备，将强光手电筒带了进来，往室内照去，立刻就亮如白昼了。
这里的棺材里面全都是他这些年来的心血。
按照出生年月排序，从正月初一到末月初一，十二副棺材，十二只傀儡，可是花了他许多精力。
这里每副棺材的材质都不一样，有的是最廉价的拼接木随意做成，有的却是用昂贵的木料雕琢，就连表面也刻有十分精美的花纹，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而老道人如抚摸恋人的肌肤那样，温柔的轻抚着其中一副黄梨花木的棺材。
应该是感受够了，他轻轻掀开棺材的盖子，动作十分轻柔，然后俯身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像闻到的是什么甜美的芬芳，让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痴迷的愉悦。
躺在这具棺材中的，是一具名副其实的睡美人，她有着苍白如纸的肤色，鲜艳欲滴的红唇，乌黑如檀木般微卷的长发披散着，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藏在眼角下，似是一把钩子，勾出来一股如妖精般的媚态。
在十二只傀儡之中，这是老道人最得意的作品。
只是在这无比娇媚的面容之下，睡美人的身体却丑陋无比。
她从脖颈以下就没有皮肤，猩红的血肉组织全部暴露在外，就连器官内脏也是一览无余。
无疑，这是老道人做的，她这具身体皮囊几乎是完美无缺，年轻的皮肤充满了生命力，所以他剥下了她的皮，还做了一件无比柔软的人皮衣裳。
这件“衣裳”被他以高价卖给了一个来自京都本地，因为身上有疤痕而自卑的富家小姐。
谁让那位小姐出价那么高，高到让他心动不止。
本来小姐她还要那张精致的脸皮的。
她的容貌没有残缺，可是哪个女人不喜欢叫自己变得更美？
她想叫他再做一张“面具”，还出了更高的价格。
但是老道人那时收手了，他没有同意这个要求，他知道躯体的皮肤好卖，因为谁也认不出，但是一个人脸皮却不行，脸皮覆盖在脸上，如果被死者生前的亲属认出来，那就会麻烦了。
他那时候的做法的确是对的，所以叫他又逍遥了十几年，从来没出过问题。
老道人拿出一个玻璃瓶，在棺材里倒入一些暗红色的液体，这是让傀儡不会腐烂的药水，每隔一段时间都得倒上。
他看着睡美人的脸，完全忽视了身体皮肤的残缺，他喜爱她，将她作为独一无二的珍宝。
即使做成了傀儡，却从没有使用过她，他让她一直躺在最昂贵的棺材里，为她描眉，涂上唇妆。
这样的她也太过美貌，妖娆地像是神话故事里颠倒众生的狐妖，每次看到她，都会让他庆幸自己没有把她的面皮也卖掉。
真是养眼啊，好想见见她睁开眼睛的样子，一定会是更美的吧。
老道人喃喃自语着，他摸着她耳边垂下的一缕乌发，神情也变得兴奋起来。
十一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准备唤醒她。
对，现在也是时候了。
这十二具傀儡，包括她在内，是老道人为别人而养的。
对方给他十二年，让他养出十二具活尸，十二年后他们会派人来验货。
现在，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他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兑上药水后揉碎了塞进她的口中。
红色的液体从她嘴角蜿蜒流淌下来，有一种别样的妖艳。
老道人念诵着唤醒尸体的咒语，随着他呢喃的声音，她的手微微动了动。
时间越长，她动的幅度也就越大，像只一条在案板上挣扎的活鱼，垂死的挣扎着。
在棺材中，她手脚并用的，歪歪扭扭的总算是爬了出来。
她发丝凌乱，红色的液体沾满了全身，分不清是血液还是刚倒进去的药水。
同时，她也睁开了双眸，只是浑浊的瞳孔扩散着，毫无机质。
老道人的笑意更大，他把准备好的衣物给她披上，还啧啧赞叹道：“就是没有皮肤，你也是最美的。”
傀儡是听不懂人言，他们是没有自己的意志。
一具连灵魂也没有的空壳，只会凭借着本能而行动罢了。
她歪了歪头，发丝黏腻的粘在脸颊上，黝黑的双眸一眨不眨。
“我是你的主人，来，走过来。”
她没有皮肤的双足踩在冰冷僵硬的水泥地上，留下一个个血脚印，如同蹒跚学步的孩子，并不能很好的掌握平衡，走路的姿势僵硬而扭曲。
“对，就是这样，慢慢来走，让我好好看看你。”
终于走到他的身前，她抬起头，双目空洞无神。
但老道人已经很满意了，他抚掌道。
“你是万中无一的傀儡，刚刚醒来就能懂得听从主人的命令，未来成长的空间很大啊！就是可惜，我也不能留你太久，等过几天，他们就要来了，把你们都带走，带去国外了。”
老道的语气很是舍不得。
要不是对方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也不可能给被人白白养十二年的傀儡。
要知道这些傀儡制作出来可都有很大的难度！
这从头到尾就是交易，这些老外手里有属于他师门这一脉的傀儡术全册。
而老道人自己虽会傀儡术，但只是学习了残缺的副本，全册他连看都没有看到。
他摇摇头，可惜了一会儿。
既然已经唤醒最后的这只傀儡了，他下令叫她再躺回黄梨木棺材，等到那些人来再开馆。
老道人把命令的咒语说出，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阴沉的让他的心脏猛地收紧。
好冷，为什么会这么冷，全身的血液都要结冰了。
“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真表示自己好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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