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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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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鲛人族的说法, 当初追兵太盛,无论如何摆脱不掉。余峤为了以绝后患,设计孤身将追兵引去了海上, 而鲛人族则躲藏到了其他地方。余峤其后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只有族人猜测,余峤大约是在海上与追兵同归于尽了。

而叛出大邺的淮述安几经周折寻到了鲛人族,以余峤好友的身份提出送鲛人族出海躲避,还他们一个安生日子。淮述安对幸存的鲛人族确实算尽心尽力, 更对余峤表现的一往情深,鲛人族被他蒙骗,对他颇有好感, 反倒是对大邺与萧厉则是深恶痛绝。

再加上淮述安晚年间留下来的手札, 这一切都误导了他们,叫他们以为是萧厉负心薄幸, 背叛了余峤。而淮述安则是那个求而不得、深情守候之人。直到他们看到余峤特意留下的手札,方才窥见了真相。

原来余峤当年引追兵出海前,曾托淮述安给萧厉送过一封信, 信中言明不论萧厉背叛是真是假, 但他都相信他的品行。请他念在过往情谊之上,为鲛人族留一条生路。信中他告知萧厉鲛人族藏身之地。言明若是他无法归来,请他代为寻一处安稳之地安置鲛人族。然而淮述安收到信后, 却并未转交给远在邺京的萧厉, 而是私自看了信。更在余峤失踪之后,煽动被蒙骗的薛常,二人一同进宫质问萧厉, 为余峤讨公道。

萧厉当时对他已有怀疑,但却始终没有证据, 加上薛常与淮述安都是他过命的兄弟,他又困于朝堂,还要分神寻找余峤与鲛人族的踪迹,实在分身乏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与他决裂,叛出大邺。

之后所发生的事,便是后人所知的所谓“真相”。薛常与淮述安自立为王,分别建立了西蜣与雨泽。而邺太祖萧厉娶了前朝公主为后,之后他大肆清洗朝堂势力,培植亲信。短短数年间将大邺朝堂变成了他的一言堂,大邺吏治清明,百姓和乐,天下人无不拜服。而皇后则在他独揽超纲之后不久便因病去世,这数年间,萧厉并未扩充皇宫,只与皇后育有一子,立为了太子。

但余峤手札中却写道:他当初引追兵到了海上之后,确实准备与他们同归于尽。但过程中出了意外,追兵虽然覆灭,但他自己却并没有身死。而是重伤昏迷,沉入了海中。后来他被海中鲛人救到了荒岛之上,方才发现自己濒死之时意外觉醒了鲛人血脉,因血脉返祖,他双腿化为鱼尾,无法再上岸。只是虽然行动受限,但他仍然保持了人形时的清醒。

他跟随救他的鲛人生活,一直试图去岸边打探消息,但还没等他打探到消息,却先撞破了淮述安的阴谋——他随着鲛人群,无意间撞进了鲛人族隐居的这座岛屿。

他看见淮述安乘着大船,一批批地往岛上运送工匠与宝藏,为他建造所谓的“天宫”。他本就聪慧,将这些年的事情串联起来重新思索,便发现了破绽。而巧的是这些年来萧厉从未放弃过寻找余峤与鲛人族踪迹,对淮述安的怀疑也没有忘怀过,在淮述安数次秘密出海之后,他的人也暗中跟了上来。一直困于海上的余峤终于得以与萧厉相见。两人重逢之后,将所有误会一一摊开来说,方才明白了淮述安的险恶用心。

得知真相之后,萧厉有心带兵踏平雨泽。但却被余峤劝阻了。一是大邺百姓休养生息数年才有了如今太平盛世,并不宜再兴兵戈;二是鲛人族在岛上生活安宁平静,若是与淮述安开战,鲛人族与“长生不老”再度被提起,即便有萧厉庇护,也难有安生日子;三则是余峤当时之状况,并不宜在人前露面。况且二人都是心怀大义之人,各有各的重任。萧厉要顾着大邺百姓,而余峤在破除鲛人族诅咒一事上已有了些许眉目。两人一番商议之后,最终决定引而不发。

淮述安那些年倾尽雨泽之力建造“天宫”,而薛常知是自己酒后失言才泄露了鲛人族消息,更是愧疚难安,他得知淮述安的计划之后,将自己这些年积攒的财富尽数送往南海,以作对余峤和鲛人族的补偿。而淮述安则幻想着,有朝一日余峤归来,看见他的真情,必会为此感动。他要让余峤知道,让后世人知道,唯有他才是一心一意爱着余峤。萧厉顾虑太多,肩上责任太多,他对余峤的爱,与他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余峤写到这一段时说:“淮述安其人,年少显贵,一世顺遂,未尝人间疾苦。他以为他所做一切都是源于爱我,其实不然,不过是他偏执作祟罢了。他临死之际,我与萧厉去见了他最后一面,将这些年所发生之事告诉他,他疯癫恸哭,死不瞑目。”

余峤的手札记录口吻十分平静,不像淮述安留下的那些自欺欺人的手札,处处都带着浓烈情感。从他言语之中不难看出,他虽然对淮述安生厌,却并未痛恨他。经年之后往事远去,淮述安亦将被淡忘。这大抵便是淮述安死不瞑目的原因。他终其一生,坏事做尽,却没能在余峤心底划过一丝波澜。

淮述安死后,余峤重归大海。他没有去见鲛人族,反而住进了天宫之中,专心寻求破解鲛人族宿命之法。而萧厉与他分别之后回了邺京,彼时太子已经长大,足够守住大邺江山。萧厉不久后便设计假死,放下江山重担,秘密出了海。

看了余峤手札他们方才知道,当初萧厉与前朝公主成婚,乃是双方做的一场交易。前朝公主早有婚约之人,前朝被推翻后,公主身不由己,被旧臣推出来作为制衡萧厉的棋子。而萧厉直接釜底抽薪,与公主做了一场交易,两人明面上做相敬如宾的夫妻,实则这些年公主一直与旧情人在一起。后来公主有孕,生下一对龙凤胎,萧厉留下了男孩,立为太子。女孩则交给亲生父亲抚养。在萧厉掌控朝堂之后,公主假死,与情人带着女儿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再不知所踪。

太子继位之后,萧厉终于可以卸下重担,在晚年与余峤相守。然而余峤变为鲛人之后,这些年容貌再无变化,而萧厉却在一年年老去,萧厉唯恐自己死后余峤一人孤独,在两人晚年之时,两人孕育了一个孩子。那孩子随了余峤,出生时便是鲛人模样,却极其聪慧。一家三口住在天宫之中,偶尔随着鲛人出海,日子倒也快活。

这个孩子的出生给余峤破解诅咒提供了新的思路,在萧厉一百零五岁寿终正寝之时,余峤以自身为祭,为鲛人族寻到了一线生机。

他最后在手札上写道:“萧厉寿终,阿慕也已经长大寻到了相守之人。鲛人寿数漫长,我深觉独活无甚趣味,遂自愿以身相祭,平息龙鱼之怨气。鲛人族被诅咒的宿命自此终止。但“长生不老”为世人狂热追求,鲛人族一日尚存,一日便不能自在生活。遂我又拨动命盘,寻另一机缘。若是此事能成,想来尔等应已经寻到天宫,看到了我特意所留之手札……”

安长卿看了萧止戈一眼,觉得这手札上所说“机缘”,说得或许便是他们。当初他莫名其妙地重生,本就十分神异。但若是余峤所为,那便能解释通了。若不是他重生,他们这些人想必不会寻到此处,也不会发现鲛人族和余峤的手札。届时就算是诅咒破解了,鲛人族仍然只能在海上隐居,最后等待他们的,还是只有灭族的命运。

如今一切重来,他们寻到了鲛人墓,发现了余峤的手札,找到了所有的真相。一切便都能迎刃而解了。

“按照手札所说,鲛人族的诅咒当是破解了。”安长卿看向余三道:“这些年里,族中人可有何异常?”

余三皱眉沉思片刻,迟疑道:“异常?也不知道算不算异常,余桥这些年长得十分快,而大姐二姐的寿数也短了些。”

因为鲛人族的特殊之处,幼儿其实是长得非常慢的,鲛人族年幼时个头总比同龄的普通人要小一些,到了年长时,面容也不会有太大变化。直到寿数终了的那一两年间,才会迅速衰老,直至死亡。而鲛人族最长寿者,能活到一百五十余岁。就是寿命短的,也多能活一百二三十岁。但过世的余大却只活了不到八十岁。余二更是刚过七十,便已有了衰老之兆。

萧止戈道:“或许这便是诅咒正在消除的表现了。”

对于早已经深受诅咒影响的鲛人族,或许消除诅咒影响还需时日,但是对于新生的鲛人族来说,这诅咒大约已经消失,或者说影响十分小了。比如说除了红纹,其他都与常人无异的安长卿和余桥。再比如出生之时便没有红纹与任何异样的萧安珩兄妹俩。原先他们以为只是年岁小还未显现,如今看来,或许正是应了余峤所说。

余三仍有些不敢置信。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道:“我们当真能与普通人一般了?”

这是所有鲛人族做梦都不敢奢求的事情。世人只道长生不老有多玄妙难求,但实则长生不老带给鲛人族的,只有没有尽头的东躲西藏和异于常人的痛苦。

安长卿道:“应该不会有假。”

几人将鲛人族往事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之后,遵照余峤所说,将所有手札付之一炬。接着便去寻余峤所说的解药——余峤果然料事如神,他不仅料到了后人会寻来,连雨泽后人都算计了进来。他在手札上说,淮述安所制作的毒,乃是当初余峤赠与他防身所用,却没想到淮述安执念成魔,把这毒药用到了自己继任者身上。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他并未给当时雨泽王室解毒,只在暗格之中留下了一瓶解药,可以彻底解除毒性。

几人匆匆下了八角楼,就见下面的海水已经涨到了小腿处。余三道:“尽快拿到解药离开吧,不然怕是更难出去。”

他们回了先前那间偏殿,淮如峪在桌案旁边的墙上细细敲击了一会儿,果然找到暗格,在其中寻到了一小瓶药丸。不过他为人谨慎,没有立刻服药,准备等出去之后再找大夫验一验再吃。

找到了解药,众人便准备离开,临走时经过那些存放大量宝藏的偏殿,淮如善有些感慨道:“可惜了这些珍宝,从此就要埋葬海底,若是能运出去,也能做不少事了。”

他的话众人都十分赞同,安长卿也有些唏嘘,如今大邺国库也正缺钱呢。

只是他们的人力和时间都有限,这些东西又多又沉,实在难以将其运送出去。只能忍痛放弃。

一行人沿着原路返回,余三原本该与他们分别回村,但是余峤手札解开的往事,叫他明白他们一直信奉的事实也未必就是真的,他犹豫一瞬后,还是主动邀请几人与他一同回村。

安长卿原本也有此意,见他主动邀请,自然欣然同往。

淮如峪兄弟归来后让随行大夫验过解药,确认无毒后,便吞服了解药。虽然解药是否有用,大约要等五年之后方才知晓,但如今好歹一颗心不用再时刻悬着,轻松不少,便也都跟着去做客。

鲛人族大约从未见过这么多外人,一时都有些紧张戒备。直到余三将天宫之中所经历的事情讲给他们听,他们方才露出愕然神色,对萧止戈一行人的戒备和敌意也少了许多。余桥尤其高兴,手舞足蹈道:“那以后我们可以出海到外面去看看吗?”

他出生时便在岛上,对海那边的世界不算十分向往,但这岛就这么大一点,实在容易住腻歪。如今知道能出海去见识外面的世界,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我们许久未曾离岛外出,还是要谨慎一些。”余七大约还是不能释怀小弟的死亡,对他们敌意最深,也抗拒离开。

余五温声道:“老七莫要钻牛角尖,你又不是不知道,村子地势与天宫差不多高,若是天宫淹了,村子迟早也要淹。或者说,是这座岛正在缓慢地往下沉,我们迟早要离开的。”

岛在下沉这件事早有端倪,村子里只有少数几人发现了,怕其他人担忧,方才一直没有说。如今得知诅咒解除,而安长卿亦愿意给他们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让他们摆脱旧日鲛人族的阴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余七闻言不再说话,倒是余三与余五一直在问海岛外面的事情。萧止戈亦承诺会替他们寻一个适合生活的地方,等他们离开,这座岛屿沉入海下,以后这世上,便再没有长生不老的鲛人族。

安长卿一行人在村子停留了五日,和鲛人族商议好离开的日子之后,便准备起航离开。等萧止戈回了邺京,寻一块合适的地方,便会再派船只来接他们离开。

出发那一日,鲛人族去送行,八艘海船停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俱是整装待发。

安长卿与萧止戈立于船头,对岛上的余桥等人道:“最多三月,我们必会来接你们。”

余桥眼睛极亮,蹦起来朝他挥手道:“我也要这样的大船来接我!”

安长卿便笑着说好。

一声号角声响起,船队缓缓起航。安长卿与萧止戈牵着手站在船头,看着眼前的海岛越来越小……

比起来时,船队不再急躁,航行地十分平稳。远处海面上有海鸟低飞,落在漂浮的木箱上整理羽毛,安长卿目光无意扫过,顿时凝了凝,他趴到船边仔细看了半晌,立刻叫人放小舟下去打捞。

淮如善闻声而来,奇怪道:“你捞海上的破箱子干嘛?”

安长卿指着飘飘荡荡的木箱子道:“你再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淮如善闻言立刻凑近去看,看清楚之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喃喃道:“这是天宫里的……它们怎么到这里来的?”

安长卿也觉得奇怪,不过奇怪归奇怪,若是不出意外,这些箱笼里装的可都是金银珍宝,还是得捞上来的。下海的士兵将箱笼捞上来打开,果然就见里面满满当当装着金银。

箱笼一共有上百个,尽数捞起来后打开,几人面对里面满满当当的金银珍宝,俱都沉默了。

淮如善小声道:“我怎么觉得有点不正常?”这便宜捡的实在有点吓人。

他不说,其他人也这么想。天宫在山中,就算被海水淹了,这些箱笼被冲出来,也不至于会飘到此处。此情此景,倒更像是被特意放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捞的。

“这海上不会真有鬼吧?”淮如善忍不住嘀咕道。他又想起来在天宫看见的那个影子了。

“你们还记不记得,萧厉与余峤还有一个孩子?”安长卿问道。

手札中记道:在萧厉晚年时,两人育有一子,取名为萧慕鱼。或许是为保护孩子,余峤并未太多提起这个孩子,只一笔带过,说这孩子随他,乃是鲛人模样。余峤说鲛人寿数更长,按照时间推算下来,萧慕鱼还活着倒也不奇怪。

萧止戈道:“说不定他还活着,只是不愿露面。余三说几十年前天宫机关忽然启动,大门紧闭。但我们进入时一路通行,并未遇到机关。大约便是有人暗中帮忙,”他们先前猜测是余峤破解了天宫机关,但若仔细推算,时间其实对不上,但若是萧慕鱼破解的,就能解释通了。

还有淮如善所见到的那个人影,鬼魂的可能性不大,是萧慕鱼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些。

只是他们虽然这么推断,却也没有实证。毕竟鲛人族的存在已经足够稀奇,遑论更难见到的鲛人。几人对视一眼,都默契地将此事按了下去,不再深究。只有安长卿趴在船边,朝着涌动的海水道了一句“多谢”。

将箱笼捞起来后,船只继续航行,直到看不见船只了,那片海面上才扬起一条银白色鱼尾,紧接着另一条鱼尾也扬了起来,在海面上拍打出浪花,平静的海面上,两个赤着上身,长发如海草披散的青年遥望已经看不见的船只,之后齐齐摆动鱼尾,再次钻入了海底。

***

返航一共花费了十余天,到达雨泽时,已经是十月中旬。

因为出来太久,安长卿与萧止戈没有在雨泽多留,清点了人马和行囊后,便准备启程回邺京。他们离开前,淮如峪在朝上提出了雨泽自此并入大邺版图,向大邺称臣之事。

雨泽官员第一反应自然是反对,但淮如峪坚持己见,又将利弊一一与他们分析清楚,拉锯数日之后,他终于说服众臣,派了使臣随同萧止戈一行前往邺京递交正式国书。除此之外,淮如峪出于感激,附送了大批贡品,其中就包括淮如善喂养的一对大象和一对白孔雀。

一只变成了一对,安长卿自然乐意之至,唯有淮如善一脸愤懑地指责他哥拿他的宝贝充门面,进而愤愤地混进了使臣队伍之中,跟着安长卿一行北上。

安长卿是在队伍出发后五六日才发现混进来的淮如善的,返程时他们走得急,此时已经出了雨泽边界,进了大邺境内。淮如善不怕被送回去,也不再遮遮掩掩,主动现身跑到安长卿的马车上去蹭吃蹭喝。

路上又行了半个月,进了十一月时,他们一行终于抵达邺京。

提前接到消息的群臣在邺京城外恭迎。彼时萧止戈与安长卿骑着骏马并肩受百官叩拜,在他们身后,是前来递交国书的雨泽使团,以及雨泽进贡的大象和白孔雀。大象高大威武,只观体型便觉得骇人;白孔雀高洁神圣,即使屈居木笼之中,仍然犹如神鸟,凛然不可侵犯。

他们在百官的恭迎下带着大队人马与大象白孔雀进城,听闻消息出门观看的百姓们瞧见了,纷纷跪地口称万岁。

这一日,后来在史书上被称为“盛世之开端”,大邺收复旧地,扩大版图,数百年盛世自此而始。

皇帝与雁王离京数月终于归来,甚至不费一兵一卒就使得雨泽主动臣服。先前对两人离京颇有微词的官员们此时只剩下交口称赞。群臣尚且如此,目睹邻国进供的坊间百姓更是将皇帝与雁王捧成了天上神仙下凡。都说是老天看世道艰难民不聊生,才送了明君下凡来救民于水火。

坊间传言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深信不疑。而萧止戈听闻,不仅没有阻止,甚至还在其中添了一把火,让这传言烧得更旺。

十一月初八,雨泽使臣当朝递交国书,自愿合入大邺版图。萧止戈欣然而允,封淮如峪为闵王,淮如善仍为煜王。改雨泽为泽州,为闵王与煜王之封地。同时派遣鸿胪寺官员常驻泽州,正式设立海上通商口岸,与海外诸邦往来贸易。

十一月十六,新任西蜣王亲自带领使团抵达邺京,亦主动递交国书,称愿归顺大邺。这是安长卿第一次见到商阙,他身形高大,眉宇间有深深“川”字纹路。他单膝跪在地上,右手贴于左胸,垂首肃容道:“薛无衣之承诺,今日我来兑现。望陛下善待西蜣百姓。”

萧止戈走下龙座,接过他亲手递交的国书,郑重道:“朕必不会叫你们失望。”

自此,西蜣归入大邺版图,萧止戈改西蜣为蜣州;原西蜣王商阙亦封王,以蜣州为封地。

雨泽、西蜣先后主动归顺大邺,数百年前从大邺分裂出来的版图终于完整。待一切封典结束,恰好又是一年冬至。

冬至日,帝王需至城郊祭天。

去年冬至之时,是萧止戈独自前去,但今年他不仅带上了安长卿,还带上了萧安珩兄妹俩。这一年冬至祭天大典格外盛大,除了文武百官到场,还允许百姓观看。

无数百姓蜂拥而至,等着看祭天大典。

邺京此前下过一场雪,祭坛之外尽是一片银装素裹,给祭典又添几分圣洁。萧止戈与安长卿并肩行来,自红毯一端走向祭坛。自古以来都是帝王独自祭天,从未有过他人同行的经历。但官员们显然已经习惯了萧止戈的“不合规矩”,况且收复雨泽与西蜣,雁王亦功不可没。如今皇帝便是给他再高的尊荣,也无人再敢置喙。

两人在礼官的唱礼声中,一丝不苟地执行祭天仪式。礼毕之后,唱礼官本来宣布祭天大典结束,却被萧止戈抬手阻止了。

只见身穿明黄龙袍的男人上前一步,声音郑重道:“今日祭天,天地为鉴,群臣百姓为证,朕正好再宣布一事。”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侧的太监总管韩彰捧着一卷明黄圣旨上前。萧止戈接过,沉声道:“雁王安长卿,与朕成婚三年有余,风雨同舟不离不弃。于私,为朕诞下太子与隋珠公主,使大邺江山后继有人;于公,朝堂建言献策,忧君之忧,苦百姓之所苦。又辅佐朕不费一兵一卒收复雨泽与西蜣……乃封无可封之大功,朕感怀于心,为彰雁王之功绩,特封雁王为凤君,与帝同尊,并称‘双帝’。”

说完不等愕然的众人反应过来,便将那卷圣旨郑重放入安长卿手中。身后早有准备的汪昱用金盘端着一件银白色绣金龙的龙袍上前,双膝跪地,口称“凤君万岁”。

萧止戈将与他同款不同色的龙袍展开,披在安长卿身上,高声道:“今日百官万民为见证,朕在此立誓,朕与凤君,绝不负诸位期待!”

誓言掷地有声,呆愣的百官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纷纷跪地高呼:“陛下英明!凤君英明!”

四周百姓受此感染,纷纷跟随跪地山呼,素白一片的天地之中,二人并肩立在祭坛之上,受百官万民叩拜。

天空中有纯白雪花飘飘扬扬地落下来,萧止戈握住身侧人的手,望进他的眼底,神色郑重道:“从此以后,便是我们的盛世。”

“如君所愿。”安长卿桀然一笑,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后世史书记载:邺武帝萧止戈一生戎马征战,大邺休养生息十数年之后,他与隋珠公主带兵亲征,一举踏平北方诸部,大邺版图一再扩大;邺仁帝安长卿与太子留守后方,改革农业,发展商业,大力扶持海上贸易。大邺国力之强盛,百姓之富足,前后五百年亦无人能及。

后世评价仁武双帝,皆称赞二人乃是文武合璧,相辅相成。他们以二人之力,为大邺江山数百年传承定下了基业,而两人所开创之盛世,亦被合称为“仁武盛世”。

就像当初萧止戈所说,后世史书,终究成为了他们二人的见证。即便他们早已作古,但他们坚贞不渝的感情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绩,仍然为后人所传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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