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过年后
经过王大夫的一番抢救，小艳的命是保住了，遗憾的是没有保住孩子，而且丧失了生育能力。明华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傻站在那里一阵恍惚，然后安慰着生理心理都受到重创的妻子，等媳妇的心情平复下来后，自己一个人偷偷的跑到水塘边，捡起石头使出全身力气扔向湖水。扔了十多块，发泄了好一会儿踉跄坐在地上，情绪失控的他扇着自己的耳光，打累后抱头哭泣抽噎“小艳，我对不起你，身为一个男人竟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我真是个窝囊废，我还活着这世上干什么，不如死了算了。”这个想法仅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不行，我不能死，我死了小艳怎么办？我要坚强的活下去，我要好好照顾小艳和父母，还有鹏鹏。”
从那以后明华把所有的心思放在赚钱上，即使再苦再累也咬牙坚持，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花小半辈子努力赚钱却存不到钱，到现在也只是感动了自己。
五年后，王大夫从村里搬到了县里，明华夫妇每次回家过年，都会抽时间去王大夫那走一趟，尽管自己收入没有王大夫高，但都会献出自己的绵薄之力。
而这一切的一切田鹏毫不知情。
小艳把深藏于心的秘密说出来后，舒坦的长吁一口气，压在心里的这块石头挪开了，可这块石头并没有消失，而是移在了田鹏的心里。听完母亲说的话田鹏有些发懵，想张嘴说话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想不到母亲竟然承受不能生育的痛苦，以及父亲为了这个家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可笑的是自己还自以为是，认为他们根本就不配做父母。
小艳抬起头看了看时间，晚上11点，打了一个哈欠后，给田鹏铺好床后回房间休息了。田鹏回忆着母亲说过的话，心中五味杂陈。房间的灯是熄灭了，可怎么也睡不着，这一晚对田鹏来说是从部队退伍回来到现在的第一次失眠。
类似的时间段、类似的场景、类似的人员，只不过小男孩已经长大了，爷爷奶奶的身体大不如从前，父母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明显，当年那个被制裁却又想努力反抗的小男孩，如今性情沉稳，田鹏一手各搀扶一个驼背的老人，曾经小时候的那种不舍、期待和内心迫切需求的心理，今天再次呈现。田鹏松开爷爷奶奶的手走向父母，先和母亲驱寒问暖细心叮嘱，然后再转向父亲。这时他发现父亲鬓角的头发已经尽数发白，头顶浓密的黑发已凋零谢顶，眼线变得凹陷而修长，手上发黄的老茧挥之不去，这一瞬间真的感觉父亲老了，田鹏握着父亲的手忏悔的说：“爸，对不起，您受苦了。”
田明华听完深受感动。多少年啊？儿子从来没有主动地关心过自己，也没有说过和自己有肢体接触，虽然昨晚的睡眠质量不好有些疲倦，但听完儿子说的这些话顿时精神抖擞，一把抱住田鹏抚摸着后脑勺欣慰地说：“不哭，好，好啊。”
隐藏在田鹏心里十三年的心结在这一刻，像被钥匙打开锁芯一样，“咔”的一声，解开了。在这一刻田鹏感觉到“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幸福”。
这个年是黄迁龙从部队回家过的第一个年，也是从小到大过得最悲催的年。过去那些联系甚少的亲戚，见到黄迁龙首先是夸耀一番，然后用所谓的关心问那些没营养而且烦人问题“你现在干什么呀？打算什么时候找工作啊？有没有找女朋友啊？”一提到女朋友，黄迁龙顿时就激动起来，看着七大姑八大姨关切的眼神，忍住没有发作起来，黑着脸冷笑一声逃离现场。
黄迁龙这在整个年都很少出去走动，心里沉闷想找个人说话，却发现除了田鹏外基本上就找不到了，有一次心血来潮把以前的同班同学叫在一起聚个会。
聚会之后他发现和以前的同学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很难找到共同语言。那些学习优异考上了大学的，话题围绕着考研动态以及出国意向，那些没考上大学喜欢表现自己的，个个吹嘘自己是情圣，把到了多么正点的小姐姐，在游戏里自己的等级是多么多么的高，装备有多么多么的牛逼，还有那些性格稳定的，问什么就答什么，仿佛一个个都是被寺庙开过光的佛系青年，对自己的未来毫无规划，走一步算一步。黄迁龙想不明白，也就短短几年的时间，为什么同学们的差别怎么这么大？
在饭桌上黄迁龙唯一能吸引别人的话题就是自己在西藏当兵经历，说说西藏的风土人情以及自己当兵发生的一些趣事，可是越讲就越心酸，当讲到自己过年站岗的事情时，在座的同学表情一脸茫然。
“站岗是什么呀？好不好玩？”
“大过年的为什么要站岗？一点都不人道。”
有些人看着黄迁龙就像看落难的小丑一般，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还好我没去当兵，大好的青春奉献给部队真没劲。”
吃完这顿饭，除了极个别值得交往的同学，其他的同学在黄迁龙看来犹如生命的过客“到站了，也该下车了”。
这个年稀里糊涂的过去了，黄迁龙和过去的自己做了个告别，现在只想平平淡淡过自己的日子，什么梦想和未来都——去他妈的。可生活的窘迫让黄迁龙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必须出去找工作，不能在家里面啃老，黄迁龙又重新找起了工作，经过上一次求职的教训，这次他没有主动去公司应聘，而是找了中介公司，他不想再像上一次一样被用人单位无情的拒绝。只要花了一些中介费，其他的什么也不用管。
中介人员热情的询问黄迁龙有什么要求，黄迁龙思考一会说：“坚决不做销售，也不想和别人打交道，工作稳定一点就好。”
中介人员听完笑眯眯的点点头“好嘞，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第二天的中午中介就告诉黄迁龙帮他找好了工作。问是什么工作，中介人员说:“工资高，消费低，不需要跟人打交道，工作稳定，是你理想的工作。”黄迁龙听完欣慰的称赞着中介，拿钱办事效率就是高，不错不错。
在一条宽阔的马路上，零零散散的汽车普遍超着速。这里的红绿灯像摆设一样，因为这人烟稀少，就连摄像头都懒得监控。在某一处的十字路口，一辆公交车慢悠悠的行驶，劣质的发动导致车子在行驶过程中不断的摇晃，车上乘客也寥寥无几，加上司机一只手能数的过来。黄迁龙拖着行李在车上酣睡着，公交车广播机械性的播放“各位乘客，终点站到了，请您带好随身携带的物品，有序下车。”司机大哥一脚刹车把黄迁龙从瞌睡中惊醒了过来，他揉了揉酸胀的双眼，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想“这是哪呀？我怎么从来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是不是被坑了？”
司机说：“小伙子下车了，终点站到了。”
“师傅，牛哄哄有限公司在哪呀？”
“你往前走一个红绿灯，往左拐就看到了。”
“谢谢师傅。”黄迁龙拖着行李箱下了车。
司机看着他的背影讥笑的说：“又一个肉头被忽悠进去了。”
黄迁龙按照司机所说，向左一拐看到一个巨大的集团企业，走到大门一看，中央花坛有三面国旗迎风飘扬，中间的是以祖国为标志的五星红旗，右边是一个他不知道的国旗，但这左面国旗让他咬牙切齿。
“操，这怎么会还有姨妈旗？”黄迁龙对这个公司第一印象就不顺眼。
刚走大门口，中介派来的接待人员立刻热忱给他打招呼，接过黄迁龙手中的行李做向导。边走边吹嘘这个公司的规模多么的大，发展前景是多么有潜力，你要是在这好好干就一定能出人头地。黄迁龙左耳进右耳出，心不在焉打量着集团企业，接待人员带着黄迁龙办完所有的手续，定了宿舍后又带他去工作岗位熟悉熟悉环境，再告诉他公司的相关规定和注意事项，前前后后加起来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到了晚上接待人员慷慨大方的说：“走，我请你吃饭去。”
接待人员带着黄迁龙在路边的大排档撸着串喝着啤酒，就连吃饭也要浮夸的给中介造势，说你是多么有眼光，找到他们这家中介，我们推荐的这家公司一定会让你飞黄腾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接待人员由开始吹这个公司多么多么厉害，慢慢的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吹嘘自己见多识广，中国的大江南北都有他的足迹，仿佛自己是生活中的百科全书，黄迁龙听完他的见解后，对他有种深深的敬佩。
戏剧的是从那以后黄迁龙就再也没遇到“百科全书”。一直持续到黄迁龙离开这家公司，也没见到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