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头, 戚老实正在惴惴不安, 那头, 景书书不紧不慢地说：“队长，我是新来的, 这件事也不知道报告的得不得法。”
大队长：“有话就讲，不会因为你是新来的，就失了公平。”
景书书点头：“刚才我在后边休息，发现一大片雨后的蘑菇。数量……大概”景书书眼神看了一圈，“这里所有的竹筐能装满。”
众人皆是一惊, 景书书听得到男人们兴奋的声音。
“队长, 捡蘑菇这件事，不属于队里农活的范畴, 所以...”已经有男人们在跃跃欲试了。
“哎呀，老六你就直接说嘛。这蘑菇我们捡回家，就是自己的。我虽然不识几个字，但队里的规章，我背的很清楚。野蘑菇野猪野山参，甚至连野河里的野鱼。只要公社不把他列为公社财产，那都是农民自己捡的，能不能捡得上全凭运气。队长你说是吧？”
队长听得出来，大家七嘴八舌的意思就是这东西见者有份, 不见者当然没份。
队长思忖了半片刻。“如果量非常多的话, 确实需要上报公共财产, 野蘑菇, 既不是农民劳动所得，量又不够全生产队来分。那就按平时的操作来吧。”
其实让大队长发话也就是走个过场，野蘑菇，大队长都没权把他上交公社。除非在场的十五个人全部都愿意主动上交并提出保证书。大队长说那句话也就给是给大家吃个定心丸。
“小丫头，你不是骗我们的吧？”短暂兴奋过后，有人质疑。
景书书自信的补充说：“我去看过了，都是上好的蘑菇，没有毒性的，大家拿回家。炒菜吃够吃一阵子的啦。”
“我以为你运气好，没想到你不止运气好，还一点儿也不自私，有这些好事愿意跟我们分享。”有好处了，马上有人口风突变，景书书很满意。
就这么一个情报，已经让在场的所有人的态度转了180个弯儿。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大家的眼神开始变得柔和起来，刚才干活时的嫌弃全然消失无踪，景书书的满意的看着大家背上竹筐，向她指的方向进发。
空山新雨后，蘑菇成小丘。
男人们大多比较稳重，但是看到那么多的蘑菇，也忍不住露出了喜悦和兴奋的面容。
“景书书同志啊，你可真是我们的大福星。我活这么大了，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蘑菇。”
景书书想，其实山上还有，只是这山的红土太松，一大群人过去，土质疏松，不值得冒那么大风险，而且景书书看过了，山上的蘑菇颜色花，口感也不好，干脆就没跟大家说。
十五个竹筐装的满满的，牛车也拉满了。大家心满意足的往回赶路。
戚铁牛在牛车上腾出一块地，让景书书坐着回去，“今天把你这小姑娘累坏了，回去让你坐牛车，大家没啥意见吧？”
每人背着满满一竹筐的蘑菇，谁会有意见呢？
“让福星坐啊！”
农民生活里没有太多的新奇事儿，第一次见这么大群的蘑菇，还能整筐的带回家。
小小蘑菇能炖汤，能炒菜。回家，家里的女人们肯定欢天喜地，说不定被窝里还能多听几句温柔话。
大家背着蘑菇，各回各家，景书书不急着回清泠庙，跟着大队长，反正时间还早，报到的手续办完再走也不迟。
记分员小刘把蘑菇搬回家，就追了回来，等会他还要去队里登记今天的工分，队长也顺路把蘑菇放回家，还帮景书书把部分蘑菇送到了景大壮家。
景书书的蘑菇分成了三分，一份给刚认的亲爹，一份给自己，另外一份就当还戚小白给自己做饭的人情了。
天空飘过一只小噪：“啊！景书书 ，你怎么总在还戚小白的人情？先是衣服又是蘑菇...”
景书书：“闭嘴，滚，我买好衣服他不是又来做饭了吗？那顿饭的人情还没还。”
一边嘴硬一边强行解释。
景书书突然发现戚老实不见了，不过她很快给自己的怀疑找到合适的理由，刚才人多大家走乱了也不是没有可能，戚老实家不远 ，兴许早就走到了，真是的，干活的时候没见他特别积极，运蘑菇倒是跑得快。
景书书跟着大队长，刘姓记分员一起回到了生产大队。生产大队景书书不是第一次来了，她知道，虽然这里唤做生产大队办公室，但实际上平时也就只有大队长和几个记分员，再加上一些做后勤的人来工作。
记分员和后勤员多半都跟着农民在地里忙个不停，所以每次来，能看到的也只是大队长在处理各种各样的乱七八糟的事儿。
今天来大队办公室里热闹纷呈，与平日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一堆妇女像在开茶话会一样，在高高低低的木椅子上做成一圈。主位上的妇女看起来像个知心大姐似的人物，大队长一进来就看到了她，并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主任您来啦。”
“怎么？今天又开妇女代表大会呢？”
对面的妇女点点头，其他女性此起彼伏的跟大队长寒暄，大队长一一应了，转头又跟景书书介绍，“景书书，这位是咱们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专门负责关心生产大队里女性的生活和工作情况。”
妇女主任看上去颇为干练，她伸出手：“你好，我叫陈杏。”
小噪：“陈杏是戚家大房戚为国的二儿子戚小光的媳妇，跟王爱菊同岁，是妯娌。”
景书书心下了然，若陈杏与王爱菊两人关系紧张，那她上次痛打落尸鬼的事情，必然大快陈杏之心。若两人关系一般，那落尸鬼事件引发的后续，收走共同印章和五好家庭等事宜，必令陈杏不快，毕竟他们都是大房家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往下细想，若两个人关系好，情同姐妹，那恐怕陈杏现在比王爱菊还要讨厌自己吧。
景书书捉落尸鬼是惩恶扬善，道义上有恩于戚小伟家，然而几个始作俑者王爱菊何春桃受了罚，心里肯定是怨恨她的，何况还牵连了他全家以及戚家大房的声誉。
景书书打量陈杏，她一般不爱观人面相，看得累又烦，还不免得窥得太多天机，需要更补更多的气。但眼下她实在摸不清这陈杏对自己是敌是友。
景书书花几秒钟看了看陈杏的面相，她的印堂与田宅开阔干净，是长寿之相。五官端正，还长着一只富贵鼻。不过鼻根有颗痣，做不了大官，这个妇女主任职位应该是顶天了。一路看下来，没看出这个妇女主任对自己是福是祸，景书书只好收起脑内，像个初生牛犊一样自信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景书书，今天第一天来队里报到的。”
“哦，景书书就是你啊，小丫头长得挺秀气，不像村里土人。队长，你打算给她安排什么活儿？”
景书书就是你啊！可见景书书名气之响亮。
周围妇女也窸窸窣窣的，显然大家都知道她的事儿。在农妇心里，景书书是假大夫，真刑警，抓贼的。不少人说她是回来报仇来了，因为从小被扔了，所以回戚家村报仇来了，传言越传越荒唐，还有人说戚家村全是她要报仇的对象呢。
“抢收刚过，地里的活儿比较常规。景大壮也有几亩田地，他自己张罗的挺好。景书书同志要是出生落户，我们妇女办公室啊，会帮你跟自家争取点田地，还会跟公社争取点鸡蛋呀，小米什么的……”
陈杏话说的漂亮，也够敞亮，景书书又不是真的贪图这些蝇头小利，马上应答道：“我能跟爹一户就好，其他的我也不求，我已经够幸福的了，公社愿意给生产大队加一个劳动力，我也能给自己挣口饭吃。”
“小姑娘是个明白人，劳动能致富，一看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哦，对了，景大壮家没地方住，听说你住在清泠庙，那边人烟稀少，大家都不爱过去。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就跟我说，我帮你安排住处。”
景书书心想哪里是人烟稀少大家不愿意过去，明明是阴气太重鬼怪太多没人敢来。
“劳您费心了，我就先暂时借住在清泠庙里，大家看我没长歪，也就不会再相信那些传言了，再说了公社说了，要在我家建立知青点，等知青点建好了，我的住房问题也就解决了，陈主任，感谢您关心啦，以后要是还有什么需求，我一定会跟你讲的。”
陈主任放心的点点头。屋子里坐了一大屋子的妇女，大队长招呼他们喝水，见这边聊完了，队长说：“陈主任，你们开会继续开。景书书跟我办入职手续去，就不影响你们了。”
说到入职，显然陈主任还有话讲，旁边的妇女们一直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也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大队长你要给她安排什么工作呀？”
“你看她细胳膊细腿儿的，能干活吗？”
“景大壮本来赚的工分就少，总不能让她留在家里做饭吧。”
“还做饭？我看她砍柴生火样样都不行。做家务也不轻松的。”
“景大壮能养活她？”
显然在场的都是留在家里做饭的妇女，所以他们才能在下午3点聚在一起，开什么妇女代表大会。
人群中有一个是何春桃的小姐妹，虽然不认识景书书，但是咽不下何春桃受的那口气，她突然站了起来，“队长，你要安排她干啥？难不成真是当卫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