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正文完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记忆有些斑驳了。
二十多年前, 男人刚下乡, 在一众背靠太阳弓着腰的黑黝男人中白净的扎眼, 村里和她一样春心萌动的小姑娘不在少数。
男女之间,你来我往,通常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足够心悸许久。
然后就没有任何意外的在一起了。
可惜啊,这里太穷了,她终究不能也不敢留住他。
大好前程,可不能葬在她手里。
董成梅又把宋浅抱紧,叹口气, 最后总结说道:“他是个很好的人,是你妈配不上人家。”
“胡说,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宋浅反驳道。
安静一会儿又问:“那爸知道吗?”
“知道的,他知道。”
宋浅想也是,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是能感觉出来的。
她在这一刻,大概能明白那个男人对自己所有的毒打与咒骂是从何而起。
就是这样,那个男人依旧供她吃饭, 上学, 听说嫁妆都备了她的一份,虽然比起姐姐的少很多。
但她足足撑起了一个家庭。
宋浅久久未眠, 她也能觉察出母亲的辗转。
第二天一清晨,院子就响起来鸡鸣犬吠之声,伴随着男人女人的争吵声, 扰得人不得安宁。
宋浅一出门就能看见林建植和一个女人站在她家门口,女人插着腰指着他的鼻子喊:“就为这么个贱种,你连家都不要了是不是!”女人是背对着她,但从对话中大概能猜到这是他的结发妻子。
没想到竟然是瞒着家里来的。与此同时,董成梅站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林建植被骂也不出声,低着头受气包一样给女人赔不是。
女人吵了半天没效果,又转头对着董成梅开炮:“你个贱□□,我们家是不会认你个贱种私生子的。”
董成梅丝毫不受影响:“我的孩子从来没想过会姓林,麻烦带着你丈夫一起出去。”
宋浅这才观察到女人的侧颜,和林向荣的眉眼有六分像。
如果没有刚刚那些话,她公正来说,是个岁月绕过的美人。
只可惜,太过刻薄,硬生生老了十岁。
宋浅站出来:“这位女士,如果可以,麻烦你离开我家好吗?如果再不走,我可以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小贱蹄子就是你啊,还勾的我儿子吵闹着要娶你。”女人闻声打量很快猜出她是谁,冲过来就要打她。
林向荣?
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容她多想,女人张牙舞爪声嘶力竭。
后来还是买完早饭的宋天赐回来拦住了她。
最后一场闹剧持续了许久,直到林建植被女人彻底惹毛了,拉着她向外走。
宋老大一家昨天走亲戚没回来,这小院突然安静下来。
过半晌,董成梅站在小厨房门口轻喃:“李老四家当年跑了的儿媳妇回来了,还带个了五六岁的小女孩。”
“听说,男人不要她了,现在求李四他家给口饭吃。”宋浅听得出母亲的意思,或许当年她怀着自己的时候也想过要私奔。
但最后还是没有,紧接着生下了天赐,保住了几个人的命。
此后,林建植再也没出现过,他们对宋浅的身世也绝口不提。
一直到元宵过后,三人才坐上北上的车。
这期间,隔壁小院的灯也再没亮过。
一切虚假的仿佛那场劫持都是一场梦。
可脖颈上白嫩刚愈合的伤口一点不假。
日子如常,只是电视台里多了不少闲言碎语。
宋浅前脚反锁上卫生间的隔间,后脚就能听见有人快门关门的声音。
哗啦啦流水洗手声。
“你说这宋浅是不是失宠了,好久没看她金主来了。”
“那可不是,人家肯定是大鱼大肉吃腻了,来尝尝小青菜,又不是真的娶老婆。”
说完,两道女声同时笑了起来。
宋浅没有出去反驳她们,一直等人走光了才开门。
她有去找过他,但贾助理一直说老板在外出差联系不上。
又过了一个多月,已是春暖花开四月天。
生活里好像在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了,而她去年就申请下的西北支教也发来了通知,五一前出发,为期两年。
宋浅是瞒着所有人偷偷申请的,直到出发前一个星期才告诉宋清和宋天赐,希望他们能帮她在董成梅面前瞒住,不然妈又该担心了。
一直都没有的焦虑、不安骤然在离开的前两天爆发。她莫名的烦躁,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被推来推去,她找不到这股郁闷从何而起,早早辞职的她最近只约了几个亲近的人聚聚。
齐露露也从南边赶了过来。饭桌上,她眉头紧皱听齐露露讲最近的趣事。
“你不开心吗?”
宋浅摇摇头。
“因为他?”
她当机立断否认:“不是。”
齐露露浅笑:“我还没说是谁呢。”
“你…”
“你心思都明摆着写在脸上呢,因为你支教的事闹矛盾了?”
“没有,我联系不上他,他都还不知道我要去的事。”
“怪不得,思春呢。”
“我…我也说不上,明天就要出发了,可他还是没有消息,我有点怕。”
当晚是满月,宋家三姐弟举杯,一直闹到很晚才睡。
第二天一早,宋清和宋天赐就请假把她送到了火车站。
里面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因为票很早就买好了,她拖着箱子时不时向大门口张望。
果然,还是没回来吗,明明贾助理听说她要离开的时候保住一定会联系上老板的。
可能真的很忙吧。
新闻里有报道过,蒋老爷子病重,准女婿和前继承人联合不少董事股东逼现任交出职位。
她还听贾助理说,他妈妈在这中间帮了他们不少忙,以至于他现在手忙脚乱,根本分不开身。
她也知道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连陪在他身边都会因为让他有了软肋而备受危险。
可这也是她想了很久的事情,她怕这一犹豫,又不知道要蹉跎多少年。
广播里,火车即将到站,要开始检票了。
她一步三回头,直到前前一个乘客检完进站,身旁突然多出一个男人。
他气喘吁吁,被拥入怀中的瞬间她甚至能听到因为疾跑而急促的心跳声。
很快他就松开了手,笑着说:“一路顺风,我在这儿等你。”
没等她再牵起他的手,她就被人潮挤向最深处。
最后她只能高举双手,向他挥动。
—
两年后,宋浅重返平京,一下火车就看见阿姐和天赐站在出口处等她。
她扑过去抱住他们。
“姐~”
宋天赐一见面就打趣:“刚刚还说你要是一下车没见某人会不会伤心呢。”
宋浅朝他摆个鬼脸:“才不会呢,他出差出了,走之前还去看过我了。”
两年支教不算苦,当地的老乡对他们这批学生都很热情,孩子们也很好学好教。
而且天赐嘴里的某人时不时就会去看她,一点没有什么相思之苦。
倒是辛苦了贾助理,每天奋战在加班的第一线,听说家里催婚催到了公司楼下,老太太逮到一个长相清秀的未婚姑娘总要和人家掰几句。
一切变又没变,回来后的宋浅在一家报社找了工作,负责社会新闻块。
蒋老太爷病重昏迷了很久,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股份全部转让给外孙,连女儿都没有。
他也没熬过那年冬天去的。
蒋雪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最后没有娶她,转身找了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宋浅为此还特地回来过一趟,顺便带了很多当地老乡送的土特产给董妈。
项栾城最后改了姓,但老爷子的墓上刻还是外孙蒋栾城。
就当是个念想吧。
之前使了绊子的人,他也一个没放过,只不过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
她也极有默契的不问。
反正问了结果都一样。
—
“闭上眼睛,闭好了啊,千万别睁开眼,一会会就好。”齐露露蒙住她的双眼指挥。
同时,谢小雪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先前:“慢点,上台阶,三个,对,继续向前走。”
宋浅没有了视觉,所以其他感触更加灵敏,可脑海里找寻半天也思考出这儿是哪儿。
但是隐隐还是有些猜测的。
这么多年电视剧,小说不是白看的。
紧张吗,那肯定是的。
这种场合下说不紧张都是假的。
宋浅就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掌心不断冒出的汗。
“能松手了。”听到熟悉男声的她这才睁开眼。
一入眼就是一张巨大的人物照,还是她单人的,好像是大二那年演讲比赛拿了冠军时拍的。
宋浅怎么看怎么觉得当时笑的太傻了,眼睛都没了。
可能是男女审美不同,几乎在拿到这张照片的那瞬间,项栾城就想好了现在的场景。
四目相对之中,他没有准备扑通单膝跪地。
手里拿了一枚戒指的同时还有一块奶糖。
没等他问出口,宋浅就自顾回答:“我愿意。”
围在外侧的众人都笑了,唯独宋天赐扶额,姐,你着什么急啊。
事后,宋浅还好奇问项栾城:“人家求婚带个戒指就行,你还带糖干嘛?”
项栾城:“本来没想,但我怕你不同意,就想带块糖贿赂你。”
……
“糖很甜的,你吃吗”
“十七,我想和你做朋友”
“我是真的希望你能生活的更好。”
“跨过这道坎,一切会明朗的。”
一幕幕重复播放。
都说他一生坎坷,其实也不是,只不过比别人苦了一点,磨难多了一点,虽然快要了他的命。
但是也没关系,他有别人没有的小月亮。
都说故乡的月亮圆又亮,让离家的人思念家乡。
其实不然,让他牵肠挂肚的永远是夏夜树梢上说“我会心疼”的姑娘。
从它至她,都是她,也都是他的。
我想拉她入深渊,却又觉得她那么美好纯洁不适合在泥泞,所以我去天堂脱胎换骨,只为能再遇见她。
——项十七
作者有话说: 宋浅:我是那种一块糖就能贿赂的人?
十七:你不是?(收到某人视线后)不不不,你不是我是
凌晨两点二十九分我敲完最后一个小剧场,宋浅和项十七就算结束了
小可爱和穷小子是我的第一次尝试完整写完的角色,有很多不足之处,下一本一定会改进。
九十度鞠躬,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