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阳台门还没关, 片片雪花飘进房间, 落得一地湿润。
温漾躲在厕所里, 拍拍起伏的胸口, 长长吁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看到他为什么下意识要跑，估计是被唐韵昨晚的话给唬到了，好像她真的对贺总有那么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似的。
站在阳台上的贺时南眉心紧皱，捏着小米椒的手才刚伸过阳台那姑娘就跑了，急匆匆的模样，连他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什么吓人的洪水猛兽, 温漾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可具体又说不出哪不对，直到栏杆上覆了层厚厚的白雪，他才恍然回神……
回程的飞机在上午，温漾特地错过早饭的时间，等到高助理短信催促，她才拖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只身下楼。
仍旧是她和贺总坐在后座, 温漾紧靠着一边车窗垂头抠弄指甲, 除了上车时低声说了声“贺总好”，之后就一直没敢多瞟一眼。
“温漾, 坐过去点。”高助理检查完后备箱的行李，抱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朝她道。
温漾抬头，迟疑了一秒, 她有意的疏离，与贺时南之间隔了两个位子，这会儿慢吞吞的挪了半个空位，只觉得男人的气息蓦地进了一些。
“这套茶具是贺总给老董事长的生辰礼，可别碎了。”高洋嘀咕着，把茶具往温漾身侧一放，还不忘给它垫个软抱枕。
茶具啊？还是贺总要送的礼，看那盒子上细腻的雕花，价值肯定不菲，她断然是一下都不敢碰的。
“拿给我看看。”
“什么？”
贺时南放下办公的笔记本，“茶具。”
“哦哦……”温漾小心翼翼的去捧那只稍大的盒子，透过镂空的木雕，可以看到茶壶莹润通透的一角。
东西到了贺时南手里，他显然没有温漾那么多的顾虑，指尖反转着古色茶杯，温漾微微侧目，这才看到了那套茶具的全貌。
材质莫约是青花瓷，壶壁上那几株墨色青竹，清雅脱俗，不作媚态，呵显了君子之意。
“会泡茶吗？”贺时南突然问她。
温漾愣愣点头，“只会一点点。”是以前跟着外公学的。
温漾的外公是退休的大学教授，在世时就住在郊区的大学城里，时不时泡一壶茶，写上几个飘逸的大字，老人家过得清闲雅致，独独每回见到亲生女儿，都能惹得他情绪起伏。
“嗯，那下周跟我回趟老宅。”他仔细放好茶杯，示意她放回原处。
“啊？”温漾一脸迷茫，“这也是助理的工作吗？”
当然不是，高洋心里默念，贺总每次回老宅，都是亲自开车，除非落下了什么重要文件，才会让他跑腿送一程。
“老爷子下周生日，你去给他泡壶茶。”贺时南顿了下，又道，“把他哄高兴了，年终奖翻倍。”
听陈嘉然说，贺氏的年终奖数额不低，起码三个月的工资起步，要是翻倍，温漾舔舔唇，有点心动，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贺总，我真的只会一点点，老董事长估计看不上。”
“没事，一点就够糊弄了，老爷子就爱跟风装文人，对茶道也不是很了解。”
温漾看他，虽是半信半疑，但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那我回去再练练。”
贺时南颔首，窗上模糊的倒影里，男人一边唇角微微勾起，高洋小惊了一波，默声收回不经意转向的视线，他好像知道，贺总开后门的原因了……
—
不是旅游的高峰期，机场没有多热闹，温漾借着登机前几分钟，匆忙在候机室的特产店里随意挑了几盒，比外头要贵上近一倍的价格，付钱时她还有点小心疼。
又是略微宽敞的商务舱，空少接过她一手的东西放进顶部的行李架上，温漾掏出口袋里的登机牌，是个靠窗的位置，不知道高助理是怎么勾选的座位，又把她安排在贺总旁边。
瞧见身侧正绅士的给她让位进去的男人，温漾抿抿唇，磨磨蹭蹭的坐进最里面的位置。
男人一落座就抵着后背闭目养神，温漾余光还能瞥见他曲起的长腿，包裹在西装裤里，仅露出一小节脚踝，莫名的性感。
温漾眸光闪烁，俏脸微红，一口气饮尽了纸杯里的温水，眼睛直往小窗外灰暗的云层里打转。
飞行的时间较长，温漾喝了太多水，小腹里涨着阵阵水意，她看男人从头到尾就一个姿势没有变动过，便侧着身，小心翼翼的越过他直奔厕所。
“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在爬升过程中遇到一些气流，有些颠簸，请您回到您的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卫生间暂时关闭，谢谢。 ladies and gentlemen……”
伴随空姐温和嗓音的，是小幅度摇晃的机身，温漾那时刚从卫生间出来，洗过的手都没来得及擦干。
这阵气流来得猛烈，她刚走到位置，脚下就是几秒的剧烈晃动，温漾一个趔趄，下意识抓住最近的东西，脑袋忽地撞上一抹硬挺的温热。
她半蹲着，稍稍稳了身子，才后知后觉这块“支撑板”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温漾手下不自觉的掐了两把，平滑的面料下，硬沉得根本捏不起来……
“嘶～”头顶上一道闷哼，她当即愣住，巍颤颤的抬眼，正撞进男人冷冽的眸中……
贺时南睡得浅，大腿上突如其来的冲撞力让他顿时睁眼，女生没站稳，整个人侧歪着，手就堪堪的撑到他的腿上，只能瞧见她发丝披散的后脑勺。
他想了想，没有出声，看她什么时候会起身，谁知腿上竟然被掐了两把，力度不大，像是挠痒痒一般，他喉结滚动，猝不及防……
“贺，贺总，我不是故意的……”温漾吓得脸都白了，仿若下一秒就能哭出声来。
贺时南扫了眼正看热闹的空姐，声音清冷，“还不起来？”
机舱里已经恢复平稳，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趴在男人身上，忙缩回手，站起身，踉踉跄跄的坐回靠窗的位置上。
平喘了呼吸，温漾眸子转悠着，忍不住往身侧瞄，男人已然坐正了些，长腿随意交叠，黑色西装裤上，两块巴掌大的深色印迹瞧着明显，那是手没擦干的水珠沾染上的，指不定贺总还以为她把他的裤子当成了纸巾……
温漾脸颊一下红的透彻，连耳尖都冒着热气，她努努嘴，小声喊他，“贺总。”
“嗯？”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刚太晃……”
“知道了。”贺时南默了一瞬，随意应了声，话音里听不出他的情绪。
“哦。”
贺总应该是相信了吧，她是真的没有要吃他豆腐的意思，温漾神色郁闷，下了飞机后一路心不在焉的。
“温漾——”见她没反应，高洋又喊了声，“温漾，你家到了。”
她醒过神，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小区楼下，正值下午最热闹的活动时间，几棵大树下围了一圈的大爷大妈在下棋打牌。温漾在这住了挺久，楼上楼下的邻居也都眼熟。
“哎？那是不是英子家的漾漾啊？”正围在牌桌上凑热闹的阿姨眼尖的看到刚下车的温漾，惊呼的走近要看清，“呀，还真是漾漾。”
“阿姨好。”温漾抓了抓头发，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好……”邻居阿姨有些八卦，一个劲的往车里瞧，可惜车窗是单向玻璃，温漾又挡在门口，她什么也没看清，只试探的问，“漾漾谈恋爱啊？”
“看这车牌子，条件还挺好的。”
“不是不是……阿姨，你误会了。”温漾连声辩解，还慌忙关上车门，生怕被里头的人听见。
贺时南看向窗外，女生揪着挽在臂上的羽绒服，解释得脸都憋红了，那个中年女人才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转身回到牌桌边上。
温漾喘了口气，她好说歹说才送走那个八卦的邻居阿姨，树底下的不少大妈们，还频频往这边观望。
后备箱掀起，温漾的行李不算重，且就放在上层，只稍稍使劲就能搬下来，高领毛衣这季节穿在南方显然太厚了，使得她搬下行李箱时小脸红扑扑的。
贺时南皱眉，长腿一伸，复又觉得不妥，淡定的坐回原位，漫不经心道，“高洋，下去帮忙。”
副驾驶座上的高洋默默应声，他坐着不动原是想着给贺总留一个献殷勤的机会，但贺总好像并不需要……
温漾取了行李，示意他们可以把车开走，那边一群好事的大爷大妈们，估计今晚能排着队跟她妈打听消息。
“高助理，你怎么下来了？”见他伸手要接过行李箱，赶紧后退一步，“我拿的动的，你们早点回去吧。”
高洋无奈的看了一眼后车窗，男人不知何时拉下了一点缝隙，隐约能看见他幽深的双眸。
贺时南一个眼神，高洋便了然，连抢带夺的拿过她的行李箱拉杆，“没事，今天也不回公司……”
温漾“……”
小区是比较旧的居民楼，还没有装电梯，温漾家在五层，扛着行李箱上楼的确要废些劲。
“谢谢高助理。”温漾打开门，犹豫的问他，“要不进来喝杯水？”
“不用不用，贺总还在楼下。”高洋还得下楼交差，半分没有停留。
车厢里，贺时南等了半响，高洋才远远的快步走回，向他报备，“贺总，送到了。”
“嗯。”他指尖弹了弹座椅，不动声色，“温漾住在几层？”
“咳咳——”高洋刚喝了口矿泉水，就呛了喉咙，咳了一阵才面红耳赤道，“五楼，左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