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大年初一, 每家每户都贴上了红对联, 喜气洋洋的, 市区不给放鞭炮, 温漾便躲过了扰人的爆竹声，一觉睡到自然醒。
转眼贺时南已经出国四天，也就那天晚上打了通电话，她昨晚发去的两条祝福短信都没人回，以至于温漾一上午都闷闷不乐的。
“漾漾，坐那边干嘛，快过来帮妈妈择菜。”梁媚英朝她招招手, 见她心不在焉的，又数落道，“整天都抱着手机，小心变金鱼眼啊。”
温漾撇撇嘴，才将手机放下没两分钟就响起来，她眼眸一亮，丢了菜叶子，迫不及待的去拿手机, 来电显示上却是陈嘉然的号码。温漾失落得随手一接, 那边声音焦急又带着试探。
“漾漾，杨桃直播上那个‘温妲己’真是你呀？”
直播夜那晚杨桃买了不少热搜, 光是#温余 温妲己#这一个就在首位足足霸占了几个小时，便是温漾想瞒都瞒不下来。
她干脆坦白承认，“嗯……”
“我去, 这事在群里都闹翻了。”
她说的是员工群，温漾知道，“他们有说什么吗？”
“当然啊，尤其是杜浩，还说要去贺总面前戳穿你呢。”陈嘉然有些担心，“漾漾，贺总最讨厌女主播了，他会不会开除你啊，就像苏晴那样。”
温漾默了一瞬，纠结着要不要跟她澄清“贺总讨厌女主播”是莫须有的造谣。还不等她开口，陈嘉然便以为她是担心被开除，忙给她出主意。
“漾漾，要不你就咬死了‘温妲己’不是你，贺总应该也不会特地去查的。”
陈嘉然语气不太确定，听得出来只是在安慰她，温漾这会也有些烦乱，她已经可以想象到几天后的工作日，大家会怎样的议论纷纷。
此刻远在千里的贺时南，正忙得脚不沾地，高助理敲门走进，欲言又止。
“贺总，有人给您发了匿名邮件，是关于……温秘书的。”
贺时南指尖停顿，钢笔在文件上晕染出一片墨迹，“什么内容？”
“就只说温秘书是芒果直播里的‘温妲己’。”
他随即了然，拿起桌沿的手机，才发现电量早已耗尽关机，连上充电线，两条短信跃于屏幕。
[温漾：贺总，除夕快乐！]
[温漾：贺总，春节快乐！（ps:就不能回我一下下吗？）]
括号里话语不尽委屈，贺时南勾唇轻笑，找到她的号码拨过去，响铃才一声就被人急急接起……
温漾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匆忙抱着手机跑到阳台外，“喂，贺总，春节快乐。”
“同乐。”他轻吐两字，转着钢笔问她，“在做什么？”
“帮我妈妈择菜，你呢？”
“批文件。”他话题一转，“昨天给我发了短信？”
“对呀，可是你都没有回我。”温漾鼓鼓腮，控诉道。
“没电关机了。”贺时南点开行程表，算了算日期，不少工作都被他强压在这两天，“我明天回去。”
“真的吗？”她情绪转变得极快，刚刚还委屈兮兮的，一下就变得兴高采烈，“那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他不知想到什么，猛然咽下未说完的话，意味深长道，“可以，一会让高洋把航班发给你。”
“好。”温漾乐滋滋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直到高助理将贺总叫去开会，她都没合拢上嘴。
“漾漾，是谈恋爱了吧。”隔壁阳台上，浇花的阿姨笑着打趣她。
“才没有。”她下意识否认。
八卦的阿姨嘘了声，不太相信，“看你笑得像朵花似的，不是跟男朋友打电话还能是谁。”
温漾微怔，摸上自己的唇角，弯翘得显而易见。原来贺总对她的情绪已经有这么大影响了吗？他没联系前她就蔫蔫的，他一打电话她便没出息的高兴不已。
这样好像也不太好，温漾愁眉不展，事实上，她对这段恋爱总觉得不太真实，那样冷冽的男人，万一只是一时兴起，那等他厌倦了，便会毫不留情的推开……
这么一想，温漾喜悦的心情很快冷却。
“叮咚，叮咚——”
门铃忽地响起，大概是哪个楼层的熊孩子讨糖吃，温漾跑过去将门打开，登时呆愣原地。
“漾漾，谁啊？”
梁媚英在厨房煲汤，许久没听见声便擦拭着手走出。
门口的男人西装革履，短发间穿梭着几根银白，他手上提了几袋子礼物，看似过来拜年的。
“媚英，是我。”
大抵是上回见过了袁梦瑶，这一次见到他也不觉诧异，梁媚英心如止水，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怎么，你们接连来z市，不会是找我叙旧的吧？”
温克摘下从北方带过来的围巾，来回打量着母女俩人，低低叹了口气，“我能进去坐坐吗？”
大年初一上门，梁媚英自然不会拒之门外，况且被邻居看到也不太好，她测了侧身，“进来吧。”
没有男士拖鞋，温克只穿着袜子走动，他坐到沙发上，环顾四周，某些淡忘的记忆逐渐清晰。
“有什么事？”梁媚英给他倒了杯水，与温漾坐在另一处沙发上。
她不认为温克在这个日子焦急赶来只是突发奇想，指不定那个女人过会又跟着上门质问了。
“梦瑶那天过来我不知道，我已经说过她了。”
梁媚英冷哼了声，嘲讽道，“她爱来就来吧，z市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媚英，我……”他看向温漾，话音戛然而止，以至于温漾觉得自己大概打扰到了俩人谈话，她正想要起身，又被温克拦下。
“温余前两天，没怎么样你吧？”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红包递给温漾，又解释说，“那孩子性子急，也被宠坏了，做事不经大脑，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温漾这才正视起她血缘上的亲生父亲，男人看着温文尔雅，与她从小盼望的形象隐隐重合，只是两次见到，他都是在帮温余道歉，这让温漾莫名的烦躁不满。
梁媚英极其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她扭头问温漾，“前两天温余对你做什么了？”
知道梁媚英不喜欢她直播，温漾从未跟她提起直播夜的事，这会儿也含糊说，“没什么，就前几天有个活动遇上她，吵了两句。”
她话音刚落，就见梁媚英抄起墙上的鸡毛掸子，指着温克道，“出去，以后别来了，我们家不欢迎你。”
“唉，妈，您干嘛呀？”
温漾一边安抚着梁媚英，一边赶走温克，直至男人离开，客厅内才恢复平静。
“漾漾，别把他当成你父亲了，他眼里，大概就只有温余一个孩子……”
—
温克的到访，给春节的喜悦蒙上了灰影。
初二那天，温漾天还没亮就起了床，昨晚高助理给她发的航班号，落地时间是早上的七点半。
过年期间，的士不好等，她便开了唐韵停在她小区的那辆车。只是技术太菜，即使道路无车，还是花了近一小时，到机场时，贺时南正好取完行李出来。
人潮中，温漾远远就看到了穿着长款大衣的男人，大抵是这几日太过忙碌，他还瘦了不少。
“贺总，贺总，这里。”温漾扬了扬手臂，声音掺杂在周遭的喧嚷中，男人似是听到了，朝她那处望了一眼。
温漾正想要跑过去，却被人抢先了一步，贺时灵抱着只金毛幼犬，讨好的朝贺时南笑，“哥，你给我买的狗太可爱了。”
“嗯，你让一下。”贺时南轻推开她，朝温漾那处走了两步，缓缓张开双臂。
温漾咬着唇，踌躇不前，不止是贺时灵，贺总的家人好像都来了，她这样冲过去不太好吧，会不会显得不矜持。
贺时南等了几秒，面色不悦，沉着眉就要放下手臂，女生突然冲了上来，狠狠扑到他怀中，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露出的耳朵早已红透了。
摸了摸她的脑袋，贺时南眉眼陡地变得温和，“怎么过来的？”
“开车。”她埋着脑袋，声音瓮瓮的，“唐韵的车不好开，我差点撞树上。”
他拧起眉，正要说些什么，一旁的贺时灵就凑了上来，转了转眼珠子，“哥，谁啊？是我嫂子吗？”
贺时南瞧了她一眼，觉得那只狗没白买，温漾动了两下，就听到女生清脆的喊声，“爸妈，快过来，哥哥谈恋爱了。”
人来人往的机场通道里，无数视线聚焦在这一块，她闷得缺氧，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抬眸就见一对男女正盯着她目不转睛。
温漾羞红了脸，礼貌的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哎，好好好，是漾漾吧，我们见过的，在老爷子寿辰上。”
女人仍旧像上回一样热情，温漾不安的心也悄然放下。
“走吧，漾漾，到阿姨家一起吃个饭。”
她瞪圆了眼，呆呆的看向贺时南，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吗？虽然之前有见过，但是……这不一样啊！
“妈，不用了，我们出去吃。”
徐婕也意识到这要求过于突兀，便没再提。
—
停车场，温漾将钥匙递给他，男人瞥了她一眼，没接，“你来开。”
“我，我开的不好。”
她一个人在车上也就算了，勉强还能慢慢开，若是有人坐旁边看她，温漾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会抖。
“我教你。”贺时南沉声说着，听在她耳中安全感十足。温漾犹豫了会，才慢吞吞的换到驾驶坐上。
“哥，嫂子。”贺时灵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送我一程呗。”
贺时南抿抿唇，他要收回刚刚的想法，狗还是白卖了，这妹妹一点儿没有眼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