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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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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越并没到参加大朝会的品级, 御史攻讦的也是有理有据:昨日沈越与五皇子去内务府要木匠、去造办处请帮做首饰、去尚服司让人做床品, 这些都不没瞒着人, 人家御史知道了,自然要弹赅他。

沈越你以为你是谁, 还敢让内务府的人给你做东西,还知道不知道这内务府为什么要叫内务府?人家是给皇家服务的,请得动他们的只能是皇家之人!你一个小小的工部五品郎中, 就敢让内务府替你出力, 难道不是怀有不臣之心?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别人站出来,有参沈越不尽本职的, 有参沈越好大喜功的,甚至还有参沈越御前失仪的。一时朝堂之上群情愤愤, 似乎沈越就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不将他夺官去职, 不足以正朝纲。

就算知道今日当今让五皇子御前听政, 必与沈越有极大的关系,可林如海听到后头还是站不住了——怎么的,非得给沈越扣一顶心存谋逆才罢休是不是?

他直接出列向那个攻讦沈越御前失仪的御史道:“御史即言沈越御前失仪, 还请指出何时何地何事失仪,也好让沈越知错能改。圣天子从来不会不教而诛, 就算要罢沈越之官, 也该让他心服口服。”

最后这个小御史还是与沈越同榜进士, 不过中的是二甲, 翰林院散馆之后分到了御史台。他已经做了快五年的官,才刚刚做到从六品,同科出身的的沈越,还守过两次孝,都已经到了正五品。这样对比之下,不心理失衡的人少,借机上沈越难堪才是人之常情。

何况他还得了贵人暗示,只要参倒了沈越,日后便可将他收于麾下,那升迁也就指日可待。就这么头脑一昏之下,他给沈越找了一个官员们最容易犯的罪名:御前失仪。

可他却忘了,沈越没资格参加大朝会,理论上连到御前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满朝人都知道当今不时会召见沈越,那也是在养心殿里,向为小小从六品御史,他没机会知道沈越在御前失没失过仪。若是他知道了,才真该被人问问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窥视圣踪。现在被林如海这样一问,小御史直接愣住了:“这个,这个……”半天也这个不出所以然。

林如海直接向御座上的当今躬身道:“臣奏该御史御前奏对言之无物,妄以佞言蛊惑圣人。”

你可够了。多少朝臣在心里都对林如海此举嗤之以鼻,都知道沈越不光是你的学生,还是你的女婿,可你以堂堂户部尚书、忠安侯之身参奏一个从六品的小御史,怎么张开的这个嘴?不是听说林如海恼了他的学生,连嫁妆都不想给女儿出了吗?怎么现在又护上了?

林如海要是知道这些朝臣是怎么想的,一定会呵呵他们一脸:一群没脑子的东西,我不疼自己的闺女,不想让她在婆家露脸、平遂?我所以对外宣称不给嫁妆,还不是沈越那个小子。

那个小子,林如海的身体还保持着躬身的状态,耳边却还回响着沈越对他说的话:“先生只管去与太爷商量,只说这次孙媳的嫁妆不好超过长孙,所以先放出个风去,将来给多给少的,别人都会当先生终是敌不过爱女之心。”

“这样人人都知道先生真恼的只是我,不是玉儿,于玉儿的名声、行事皆无碍。”

自己当时是怎么问他来着?对了,自己问过沈越为何要如此行事,沈越是这么说的:“林家如今不与大皇子站在一起也要站在一起了。即然不得不站在一起,那就不如绑得牢些。”

“现在皇长孙日日来府里,与府中之人感情自是日渐深厚,于宽哥儿也是好事——毕竟宽哥儿将来也要袭爵,只要他一生平安,多给先生生几个大胖孙子,有皇长孙之情在,便可保林家家声不坠。”

当时自己也很生气,难道自己的儿子只有生儿子的本事?可想想也知道沈越这样说,未尝不是与当年劝沈太师激流勇退一样道理:自己无占功而得爵,让多少人红了眼,宽哥儿这一代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那也不该四处说我不给玉儿嫁妆。”当时自己还生着气,又把前言提起。

沈越从容道:“将来玉儿是外嫁女,若是大皇子真的事有不谐,先生有救驾之功,林家是可保无事的。可是玉儿却是皇后义女,大皇子义妹,总是要受牵连。我已经与家中长辈们说过,真有那一日大可将我除宗,我献过的那三样东西,总能保下我与玉儿之命。”

“到时先生再拿出给玉儿准备的嫁妆来接济我们,说是从此与我和玉儿恩断义绝,不光可全先生大义灭亲之名,还可让我们两个衣食无忧,岂不两全其美?”

想到这里林如海脸上又浮出与当日在书房里一模一样的容笑来,臭小子,只有你一个能替所有人都考虑周全吗?且让你先得意几天,将来有你好看,我看你还怎么考虑周全!

林如海是站在两列朝班之间露出的笑容,身边的人只觉得那笑容阴测测、惨兮兮,看得人遍体生寒。看来林如海是想出怎么收拾这个小御史了吧?大家不自觉的把身子往里靠一靠,生怕被殃及池鱼。

当今也看到了林如海浮出的那个冷笑,不过他可不怕,转向都御史点头示意了一下:“御史能风闻奏事,也要言之有物。捕风捉影之人还要好生教训,不合呆在御史台的,你们也该早报。”

不是时刻提醒自己别真的御前失仪,用一口气强撑着,那个小御史都得瘫到地上:圣人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句话下来,小臣不外放在御史台也得坐冷板凳了?可惜贵人却没上朝,自己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

林如海还待再说,当今也看不下去了,还有两个参沈越的虽然官儿职比小御史高些也有限,若是让林如海一一驳斥的话,那下回御史台还有人敢来大朝吗?

“老五,昨日你是与沈越一起办事的,说说是怎么回事?”当今直接把头一天上朝的五皇子给拎到了朝臣的视线中。

五皇子不敢迟疑:“昨日儿臣与沈越虽然从内务府借了工匠,可是沈越自供工匠的包食,还会付与他们工钱。且昨日儿臣也与父皇回报过,那些东西的确新颖,是沈越新研究出来,不愿意使人知道学了去也是有的。”

“去造办处,材料也是沈越自己提供的,已经将定金交给了主事。至于尚服司,沈越已经委托儿臣等下朝之后将所用布料送去。这位御史所言沈越公器私用、逾越之事,儿臣并未见到。”

“至于刚才那位大人说沈越好大喜功,还请那位大人去上书房问问兄弟们:沈越带着儿臣们去他的庄子上,已经见到了他进献之物,现在老六、老九正在算产量与抵赋税,老七在研究怎么让那人玉米好脱粒快脱粒,三哥在想怎么让百姓们认可这三样作物好早日推广种植。而四哥与老八受了沈越的启发,有意也寻出如此高产之物,以期造福于民。”

“沈越自教儿臣们格物以来,总是让儿臣们凡事亲自动手,并无一丝浮夸之处。刚才儿臣所以请那位大人去上书房问问别的兄弟,就是怕那位大人以为儿臣现在正跟沈越一处办事,偏袒于他。”

出面弹赅沈越的人心里那个气呀,心说圣人你既然昨天就知道,怎么今天还一定要让我们把话说完呢?这不是诚心要看我们的笑话吗?可也只敢在心里暗怨,面上一丝也不敢带出来。

当今是知道儿子们都被沈越分了工,这才肯让他们各部收集资料,现在听往日有些糊涂性子的五皇子说的井井有条,不由满意一笑:“跟着沈越办几天事,这条理倒清楚了不少。”

五皇子被当今一夸,脸上光辉起来,话也说得分外好听:“儿臣才学了些皮毛。”

当今意味深长的唔了一声,看向那两个跪地不起的御史:“可都听清楚了?都御史也该把御史台理一理。”前一个还只是以目示意,这次当今是直接点了都御史的名,可见对御史台不满之意。

都御史心中抱屈,现在也只得站出来请罪,表示自己回去一定会加强对御史们的教育,让他们下次一定奏有实据。

这要是哪个朝臣还看不出当今是有意回护沈越,那也不必再列朝堂之上了。朝会一散,都御史早跟到了林如海身后,叫住他便开口赔礼。

林如海看似不在意的道:“御史台上下人等也有几十,都御史一时照看不到也是有的。只是这御史们虽然可风闻奏事,一般不也该先写折子,经主事们看过言之有据,报于都御史之后才奏吗?我记得我那时是这样,为的是防有小人借御史台之手行党聚之势。难道这些年御史台的规矩改了?”

都御史头脑就是一醒,眼前这位可也是做过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的人!他自是知道御史台如何运作,也知道这三个御史在同一天攻讦沈越不正常。否则林如海才不会管沈越以什么罪名被攻讦,最好让那小子到朝会上自辩才好呢。

都御史向着林如海拱拱手:“多谢忠安侯提醒。”林如海与他一笑而别。

顾尚书也把沈越叫到了自己的公房,将朝会之上有人攻讦他,罪名是什么,是怎么样被林如海与五皇子反驳的,一一道来:“按说我也该出一份力,谁想竟被林尚书抢了先。”

沈越谢过顾尚书相告,笑道:“我先生只是嘴上严厉了些,哪能真看着我吃亏。”见顾尚书眼神一暗,沈越心下也是一洒:三个御史一齐发难,背后没人才怪。

昨天自己与五皇子一起离开的工部,去的三个地方都在内庭,不是宫中之人怎么知道自己公器私用了?除了二皇子别的皇子已经让他支使得团团转,还有个大皇子拿着监督的小鞭子不时催促,都顾不上找自己的麻烦。有闲又与自己有隙之人是谁,还用想?

到现在顾尚书又来自己面前卖好,那就感他这个情又如何?你是尚书,我先生也是尚书,我还没告诉你我祖父年后就要做首辅吧?你即生了好孙女,还要替你那个便宜孙女婿铺路,那大家就虚以委蛇好了。

与顾尚书哈啦几句,沈越借机又请了假,然后带着自己画好的图纸就到了林府。现在婚期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冬日动工讲究又多,能赶早还是别赶晚。

贾敏见了他就想笑:“这是又从老太太与沈学士那里磨出什么好东西,要向玉儿显摆了?”从沈学士重新不让府里管沈越亲事那天起,沈越不时的在给沈学士与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扮委屈说辛苦,总而言之一句话,自己的亲事怕是兄弟们之间最惨的,日后不用再教导兄弟们了。

沈学士别的都能放弃,让沈越熏陶别的孙子的事儿上从来不马虎,只好不时的从自己私库里拿出好东西来堵他的嘴。老太太早深处沈学士行事不妥,那好东西更是送了又送,因此贾敏才有此一问。

沈越有点儿不好意思:“还不是先生。本来我已经说动祖父了,不想先生好好的又恼了。”

“师兄你背后诋毁师长,我要告诉先生。”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沈越扭头一看,那个包得圆滚滚的不是皇长孙是谁?

这小子从进了林府由林如海教导之后,很有眼色的认清了林府谁说了算,抱林如海的大腿抱得不要太牢,对付起沈越来更是三句话不离要告诉先生。沈越连送糖大法都使出来了,也没收买得了这小子:人家皇家自有规矩,不得随意接别人送上的吃食。

沈越有时想打这小子几下子:怎么贾敏与黛玉递的东西,这小子就吃了还要,自己与宽哥儿送的,就被弃如蔽履?现在见这小子又跳了来,还要告自己的状,沈越便沉下脸教训他:

“天地君亲师你都忘了?”我刚用这招收拾了你二叔,还收拾不了你个小东西?“我是你姑姑的未婚夫,你就该叫姑父才对,怎么敢直呼师兄?”

“蔼哥哥!”随着皇长孙进门的黛玉听了不依:“当着小孩子胡说什么。”哪儿有这样大咧咧把婚事挂在嘴边的,黛玉小脸已经绯红。

沈越对黛玉的埋怨只报以一笑,却对已经低下头皇长孙严厉问道:“让你来读书,怎么总是往后院跑?今日书读到哪儿了,可都记住了?描红了没有,是不是又描了几个字,就停笔了?”

小孩的眼里已经包了泪水,要落不落的看得贾敏心都快化了,向他伸手招呼到自己跟前,才嗔怪沈越:“他一大早就过来,玉儿亲自看着读书描红。这是刚歇一会儿,你就来骂他。”宽哥儿那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严厉过。

沈越却不敢与贾敏顶嘴,只好讪讪的摸了摸自己鼻子,再被皇长孙得意的抬着小下巴观赏了一回怂字怎么写。可惜皇长孙一放松,那眼泪直直掉了下来,又给了沈越借口:“大男人淌眼抹泪的,今日多描两张红。”

反正林如海也不敢太累着这个皇家的长子嫡孙,每日留的课业在沈越看来轻而又轻,加上两张也不会让小孩厌学。

“姑父,”皇长孙嗫嚅了一会儿,不情愿的小声唤了一句。这称呼沈越爱听,看向他的脸笑眯眯。皇长孙得了鼓励,大着胆子道:“我喜欢姑父的字,姑父能不能给我写份描红的本子?”

沈越一下子警惕起来:“你在什么地方看到我的字了?”总坑人的沈越对被坑有天然的直觉,知道这小子鬼心眼不少,自己可不能让他给坑了。

皇长孙一脸懵懂的道:“昨天姑父不是让人给姑姑送信,我看姑姑可喜欢了,我也要写出和姑父一样的字,姑姑就不罚我了。”

好小子,在这儿等我呢是吧?可惜你不知道,我和你姑姑通信不是一年,在这家里都过了明路了,没见贾敏与黛玉一点儿惊奇、羞惭之意都没有?给我上眼药,你还是太嫩呀。

沈越直接点头:“好,难得你喜欢我的字,我一定好好给你写份全而又全的描红本子。不过我这描红本子不是白写的,你每日描红我都要检查,你可愿意?”

皇长孙对贾敏的态度有点儿失望,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乖乖点头,黛玉心下却觉得不太好:“蔼哥哥,他还小呢,不可尽写些生僻之字难为他。”

其实有时太心意相通了也不好。沈越心里暗悔不该当着黛玉的面说这个,面上还得答应:“放心,便有一二生僻字,也能让他增广见识,让他不被在宫中读书的皇孙们比下去。”

听说可以把自己的兄弟们比下去,丝毫没见识过沈越报复心之强的皇长孙,把小圆脑袋点得如小鸡吃米一般:“姑姑别担心,我一定好好写字,把姑父写的都记牢了,不让人比下去。”

贾敏与黛玉也不好直言沈越的描红本子不会那么简单,只好双双同情地看皇长孙一眼,寄希望沈越知道分寸。

这篇好容易翻过,黛玉怕沈越再难为皇长孙,只问沈越不上衙来府里可有何事。沈越便当着贾敏掏出一堆图来,摊到桌子上一样样指给黛玉看:“咱们的院子就在太太东边,地方倒是不小,勉强可以修个小园子给你散闷。我想问问你是搭花架子好,还是种竹子好。”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自然要有几根竹子,才好去去蔼哥哥的俗气。”黛玉不忘打趣沈越。他听了也不恼:“这竹子过于阴凉,倒不好多种,只种几丛与花草呼应,如何?”

黛玉听了便不说话,又顺手拿起沈越画的客厅布置图来:“这个长长的如榻一般的东西,怎么还拐弯呢?”

沈越就给她解释这样做的好处:“若是将来你看着不喜欢,再换就是。反正长辈们也不管咱们两个,正好给你先看看新鲜玩意。若是你试过了,怕是不舍得换呢。”

被吐槽的其中一个长辈重重的咳了一声,沈越向着黛玉吐了下舌头,转脸就一本正经的向贾敏:“师母也要看看吗?其实给师母看看也没什么,只别让先生知道了才好。”

皇长孙直接把自己的眼睛捂上表示自己不看:“先生教我行事端方,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不看,也就不和先生说。省得先生知道了,姑父又怨到我头上。”

这下就连贾敏都觉得,这孩子不宜再留在屋里,该让他去书房继续念书。皇长孙见贾敏都不维护他了,蔫蔫的放下小胖爪子:“我光看看,记不住,不和先生说。”沈越都让他给逗笑了。

黛玉又把沈越带来的图一一看过,倒觉得新奇,想看看实物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却也有担心:“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得出来吗?”

沈越连忙拍胸脯:“放心,内务府那里有五皇子,没有人敢怠慢。”

然后他又问起黛玉嫁妆准备得如何,几位皇子送来的东西可够用,若是不够的话只管告诉他,他那里还有好些东西,自会悄悄的给黛玉送来。

贾敏再也忍不住:“玉儿的嫁妆何用你操心,若不是你非得说与皇子们,何至于让你先生那样生气?”从来没听说女孩儿家自己准备嫁妆的,老爷不是气狠了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好在老爷上朝的时候多,自己也可多提点黛玉些。不知真相的贾敏,都替自己女儿愁的慌,没少将原本准备给黛玉的嫁妆夹进皇子们送的东西里。

现在看着黛玉的嫁妆,放紧些得有一百零六抬,若如一般人家那样一样古董也算一抬的话,怕是一百八十抬也挡不住,这还没算皇后要准备的那一副嫁妆呢:“你嫂子那时的嫁妆是多少抬来着,我都忘了。回去问问你们太太,玉儿的嫁妆不好超了你嫂子的。”

沈越听到正事儿也不敢插科打诨,答应回去问房氏,又悄悄向贾敏道:“师母只管放心,我们太太也上心着呢。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我们太太的长子,总不能亲事太不好看,让询哥儿与谙哥儿将来越过我去。”

“是,我们都欠了你的。”贾敏觉得再让沈越留下去,自己白头发都得多长几根,直接赶他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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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林如海被大家埋怨惨了,估计他的心里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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